第93章 浮空(十四)

    相传浮空境是数万年前的某位大能飞升时留下来的紫府秘境, 此人修为极其强大,却一直压着迟迟不肯飞升,故而紫府比寻常飞升的修士大上许多。

    斗转星移, 几万年后,这紫府形成的秘境已然成了庞然大物,迄今为止, 十七州的修士们还没能准确测量出它到底多大,有说它只不过二州之大, 也有说几府之数,更有甚者说这秘境囊括了整个十七州, 覆盖在上空与八卦阵遥相呼应

    浮空境低阶修士根本无法进入,高阶修士就算是能进来也是九死一生,这些说法始终没有得到验证。

    但是浮空境很大这一点毋庸置疑,这也是为什么宁不为和褚峻如此不择手段找人的原因,若是用寻常方法,等找到人,他们可以直接给这几个孩子收尸了。

    从阵上看, 冯子章离宁不为和江一正并不远,但是宁不为接连用了十几个传送大阵, 也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到了地方。

    只见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坐落在高山密林之间,和那座巨大的宅院相比,人站在面前仿佛微不足道的一块砖头, 而这宅院四面的院墙上被枯黑的树枝覆盖, 未及宅前便已能感受到浓重的血腥味,阴风呼号间似有无数哭声隐隐传来。

    虽然很不是时候, 但江一正还是忍不住吐槽, 这股阴邪之气跟她爹的那个百骨千鬼阵像是同宗同源不分彼此

    竟然给她一种很安心的错觉。

    “爹, 子章就在这宅子里吗”江一正问。

    “嗯。”宁不为转身往她脑门上拍了几张符,道“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声,也什么都不要做,记住了吗”

    江一正紧闭嘴巴,使劲点了点头。

    宁不为往自己身上拍了张符,带着江一正落在了那座府邸的正院里。

    那宅院原本蛛网密布灰尘漫天,但是从他们两个落下的瞬间,周围的一切像是突然活了过来,无数嘈杂喧闹的人声由远及近,空无一人的院中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院中张灯结彩,红绸遍布,来往的人大多穿着统一下人服饰,然而那些人虽然忙碌,脸上却并无一丝喜气,反而有种阴沉的苍白。

    宁不为和江一正站在他们中间仿佛变成了透明人,一旦碰上就自动绕过了他们。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手中端着茶盘,步履匆匆的往内院走,宁不为跟在她身后,示意江一正跟上。

    两个人悄无声息跟在她身后,就见那小丫鬟进了内院,敲开了紧闭的院门,被四五个丫鬟迎进了房门内。

    “如何那严家公子可醒过来了” 丫鬟们七嘴八舌地问。

    “醒是醒过来了,只是”那小丫鬟支支吾吾不肯说。

    “醒是醒过来了,只是那严流光放出话来,说当年定好的是咱们晏家的大小姐晏锦舟,断不会娶二小姐过门”那小丫鬟生气道“他以为自己是谁那么多宗门世家子弟求娶咱们二小姐”

    这时红帐被人一把掀开,一个穿着喜服眉眼艳丽的女子面带怒色,“她晏锦舟早就叛出家门,他严流光情深不悔,当初倒是别应下和我的婚事,偏偏今天提出来,他当我晏锦书是什么人”

    “小姐息怒”几个小丫鬟纷纷跪了一地。

    晏锦书将手中的红盖头一扔,提着剑便要出门,一群小丫鬟花容失色,纷纷上前阻拦。

    “小姐万万不可”

    “小姐”

    “二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晏锦书面色一变,手中的剑顿时攥得更紧,冷笑道“好啊,早不回晚不回偏偏今天回来,她是打定主意让我不痛快”

    这下谁都没敢阻拦,晏锦书提剑便去了前厅。

    躲在角落里的江一正看向宁不为,用眼神询问爹,咱们要跟上去吗

    宁不为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红盖头,带着她一起跟了上去。

    他们紧跟着晏锦书一起到了前厅,只见前厅里站着一男一女,那女子身量高挑,一身黑衣干净利索,半长不短的头发被随意扎在脑后,眉眼锋利,看人的时候却自带三分笑意。

    而她身边站着的那名男子江一正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那人张口就要说话,被宁不为一把捂住了嘴。

    晏锦舟身边的那个男子和宁不为长得一模一样,不,那就是宁不为,只是通身的气质与现在不同,看着更为严肃沉稳,甚至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江一正拼命点头示意宁不为自己不会喊,宁不为才松开了手。

    而另一边,晏锦书正在义愤填膺地质问晏锦舟,“晏锦舟,你到底什么意思”

    晏锦舟笑眯眯地往椅子上一坐,打量了晏锦书一圈,笑道“没什么意思,就是听说妹妹今日和严流光成婚,我特来道喜。”

    站在她身后的那个宁不为抱着刀一言不发,但看表情像是随时准备拔刀杀人。

    “道喜我看你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吧”晏锦书拿剑指着她,恨恨道“严流光昨日受了重伤今日才醒过来,醒来便说非你不娶,你敢说此事与你无关”

    晏锦舟诧异道“咦他竟说非我不娶”

    晏锦书看向她的目光恨不得滴血,“我的丫头亲耳听见的”

    “啧,看来揍得还太轻。”晏锦舟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不为。”

    “是,师父。”站在她身后的宁不为上前一步,朱雀刀出鞘,冷声道“剥皮还是抽筋,您说。”

    “啧啧,年轻人别火气这么大嘛。”晏锦舟转了转手上的茶杯,笑呵呵道“把人给我绑来,我亲口问问他。”

    宁不为应声而去。

    晏锦书面色难看道“流光受伤果然和你有关”

    “自然,我这个人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晏锦舟翘起二郎腿,似笑非笑道“当年你设计陷害我逼我离家,你娘又亲手逼死我娘,爹他坐视不理默许你们母女二人为非作歹,我这心里自然是很不痛快的。”

    晏锦书脸色一变,忙对身后的丫鬟道“母亲和父亲呢快把他们叫来”

    “不用啦。”晏锦舟笑着摆摆手,打了个响指,两道血肉模糊的尸体顿时重重摔在了地上,“我心善,怕你找不到,亲自将他们带来了。”

    晏锦书瞬间面无血色,扑上去看那两具尸体,待看清那两张脸后尖叫出声,“爹娘”

    晏锦舟吹了吹手指,懒洋洋道“喏,怕你认不出来,我特地没伤着他们的脸,不必谢我。”

    那两具尸体浑身上下除了脸是好的,身上几乎只剩了副骨头架子,惨不忍睹,前厅中的下人早已经被吓得四散而逃。

    “晏锦舟你还是不是人”晏锦书双目血红,“事情都是我做的,你有本事冲着我来他也是你亲爹你怎能如此丧尽天良”

    晏锦舟撇了撇嘴,“他亲手剖我的金丹的时候估计没这么想过,你娘一刀一刀把我娘凌迟死的时候也没这么想过,我顶多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怎么叫你说得这么难听”

    她将手搭在椅子上微微俯身,居高临下盯着晏锦书,“书儿啊,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我特意挑你大喜的日子,就是冲着你来的呀。”

    “这份新婚礼物,喜欢吗”

    她话音刚落,一个被五花大绑穿着喜服的男子就被人从外面扔了进来,鼻青脸肿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流光”晏锦书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严流光却没有理她,反而神色急切地看着晏锦舟,“锦舟,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喜欢的其实一直都是你我只是被晏锦书耍手段迷惑了我愿意娶你,我一直想娶的都是你”

    “吵死了。”晏锦舟不耐烦地看了宁不为一眼。

    宁不为会意,一脚将严流光踹倒在地,踩住他的脖子,语气阴狠“闭嘴。”

    严流光立刻不敢再说话了。

    晏锦舟支着头,饶有趣味地看着委顿在地心如死灰的晏锦书,“你看清楚这姓严的是什么人了吧不过”

    “看清又有什么用呢你用尽手段想嫁给他,我这个当姐姐的自然要遂了你的意。”

    晏锦书面如金纸,自打她一进门修为就被晏锦舟压制得死死的,多番打击之下更是心如死灰,自知今日逃不过一死,咬牙道“你这般心思歹毒不择手段之人,当年将你逐出家门时爹就不该心软留你一命你杀父弑母不怕遭天谴吗”

    “唔,不怕。”晏锦舟起身,微微笑道“我就怕自己心里不痛快。”

    “不为,阵布好了吗”她看向宁不为。

    宁不为点头。

    晏锦舟拍了拍妹妹的头,慢条斯理道“因为一个严流光你让我四处流亡,让我亲娘不得好死,死真的是太便宜你了,既然你这么想要这个姓严的,我就成全你们”

    “我要你们二人被挫骨扬灰后,魂魄永远困在这离合阵中,生生世世不得出。”

    晏锦舟顿了顿,突然看向一直沉默着的宁不为,问“为师这么做是不是太狠了些”

    宁不为冷着张脸道“我听师父的。”

    晏锦舟叹了口气,“算了,既然我宝贝徒弟替你们求情,那我就破个例。”

    她咧开嘴冲着晏锦书和严流光一笑,“若想出来,除非你们一个吞了另一个的魂魄,再找个自愿进来的替死鬼,记住,是自愿哦。”

    晏锦舟手里的匕首转了转,“行了,我先剐谁好呢”

    躲在角落里看着的江一正目瞪口呆,下一瞬眼前突然一黑,那凄厉惊恐的惨叫声变得无比遥远起来。

    她爹的声音在耳朵边上响起“小孩别看。”

    江一正吓得快哭了,紧紧抓住宁不为的袖子,哆哆嗦嗦道“爹、爹爹爹,咱们啥时候走”

    宁不为声音淡定道“等她剐完。”

    江一正倒吸了口凉气。

    待那惨叫声渐渐消失,江一正的手里被塞了个东西,“这是啥”

    “蒙眼睛上。”宁不为道。

    江一正摸索着将那好像纱的东西蒙在了眼睛上。

    “睁眼。”宁不为又道。

    江一正试探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一片朦胧不清的红和无数模糊不清的巨大锁链,她抓紧了宁不为的袖子,“爹,好多铁链子。”

    “找白光。”宁不为的声音在她耳朵边响起“大胆走,我在边上扶着你。”

    江一正瞬间放下心来,大胆地迈出了步子,很快就发现远处被链条捆住的一团白光,激动道“爹,我看见了好大一团呢”

    “薅下来。”宁不为道。

    江一正大受鼓舞,跑过去抱住那一大团白光,狠狠一薅,只听一声莫名熟悉的痛呼,她整个人就被砸在了地上。

    “小江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和爹会来救我”冯子章抱住她的胳膊涕泗横流,手脚并用整个人都扒在了她身上,“呜呜呜吓死我了好可怕我差一点就死了”

    蒙眼的红纱散开,江一正发现自己正泡在血泊里,周围是无数密密麻麻带着血色的铁链,链子上串着数不清的骷髅头和尸骨,她脚下是黏腻腥气的血肉,一对惨白的眼珠子飘浮在血泊上和她来了个眼对眼。

    而自称扶着她往前走的、突然变得贴心温柔的爹正高高地站在铁索之上,离了她得有百十丈远,衣摆都没蹭到点灰。

    不仅趟血河还被冯子章糊了一身眼泪鼻涕的江一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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