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昔日恨(二合一)

    路上杜圣兰暗自观察左右, 好奇顾崖木会藏身在哪里。

    牧童从憧憬明天的遐想中回过神,突然眯了眯眼“你的尾巴”

    黑气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截耗子尾巴。

    杜圣兰不以为意, 纸面人脸也无动于衷, 仿佛牧童才是那个大惊小怪的人。久而久之连牧童都开始自我怀疑,莫非阴犬幼崽时,都是这个状态

    可他明明记得就在刚刚, 还是一条狗尾巴。

    杜圣兰来到阴犬侧面,借助对方的身躯屏蔽牧童的视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即将抵达冥都,阴犬并未像往常一样化作阴影, 以难得的实体状态显露于人前。

    八神妖术需要大量的真气维持, 为了将耗损降至最低, 杜圣兰扭曲成巴掌大小的黑丸子。

    前方是一片雾气缭绕的世界,光秃秃的树木静立两侧, 因为常年缺水树皮裂开, 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枝丫上停着很多奇怪的鸟类,这是冥都的冥鸟,以血肉为食。

    雾气呼吸到喉咙里,有一种铁锈的味道,杜圣兰开始屏蔽嗅觉,雾气尽头是一扇血色城门。这城门太高太广,他不敢再敷衍, 重新幻化成小阴犬的样子。

    城门自动打开, 街道上很安静, 只有一只还没有来得及缩回墙壁里的阴物, 匍匐在地“王。”

    阴犬没有看它, 继续往前走。

    一直到队伍消失不见,墙壁,石头各式各样的地方飘来黑雾,一边发出怪异的笑声,一边交流着“那便是小殿下吗感觉一口就能吃掉。”

    “小殿下不是很强啊。”

    笑嘻嘻的声音充斥在阴暗的犄角旮旯里,冥都崇尚强者,小殿下不是很强,就代表会有更多人支持魇。

    现任王限制了厮杀,这让很多冥都子民已经有些按耐不住,它们迫切需要在血腥中得到释放。

    杜圣兰并不知道自己在被无数阴暗的生灵讨论着,他安静地跟在阴犬身边,打量着周围。这地方很奇怪,全是四通八达的小道,左右两侧的小巷一眼便能看到尽头,可当目光往前放时,只能用一望无际来形容。

    “你在这里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阴犬的话语让杜圣兰侧过头,问“会有人来杀我”

    “很多。”

    “冥都有冥都的规矩,魇不能对你直接出手,但实力和你相差不到两个阶级的,可以下手。”

    说话间,阴犬的脚步停在一块血色石碑下“将手放上去。”

    杜圣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搭上去一只爪子。血色石碑中间立马出现一根黑线,它一路向上,最终停在了四那一档。

    虽然杜圣兰不了解这块石碑,但也能靠常识判断,越往上越好。石碑一共有十个档,他就是个渣渣属性。

    并非杜圣兰弱,血色石碑针对的测试对象都是阴物,杜圣兰隐藏起来的活气影响了石碑的判断,四这个档只能算是勉强合格。

    杜圣兰想到雪花狮子,刚替它庆幸不用检测的时候,忽然想起小阴犬只是附在雪花狮子身上,解开封印后说不定天赋惊人,不然阴犬也不会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

    远处,很多阴物都在关注石碑这里,有关小殿下天赋只有四档,风一样地朝四面八方而去。

    杜圣兰隐隐捕捉到一些恶毒的细语,低声道“恐怕有人会因此另做投靠。”

    面对可能动摇根基的因素,阴犬似乎毫不在意,杜圣兰一时也摸不准它在打什么主意。纸人曾说冥都永远只有一个主人,这句话可以做很多种解读。

    比如纸人效忠掌权者,又或者只是单纯字面上的意思,冥都会展开厮杀,最终胜利者会成为新的主人。

    “那边是你的住处。”远处雾气较浓的地方,有一棵奇怪的参天大树,树冠像是一张人脸,树枝则是血管,阴犬指得住处,是底下黑漆漆的树洞。

    杜圣兰还在观察的时候,阴犬和纸面人脸游魂一般地飘进前方更浓重的黑雾,消失不见。

    冥都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杜圣兰也懒得深究,径直走入树洞。

    内部比想象中宽阔,出乎意料的是还有一扇特质小门可以关上。一团火焰在黑暗中亮起,杜圣兰回头看去,发现顾崖木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

    当初逃亡路上他就已经发现,没有人比这头龙更懂得隐藏。冥都这么多阴邪之物,居然都没有一个发现他的存在。

    “小殿下。”外面突然传来亲切的叫声。

    杜圣兰没有理会。

    “小殿下,你给老朽开开门。”敲门声逐渐变大,从咚咚变成啪啪,对方在用手掌剧烈拍打。

    阴犬说过,能对自己动手的,最多实力比他高两个阶级,冥都不知道按什么划分实力,想来外面的东西不会太强。激烈的敲门声好像把他的沉默当做畏惧,敲得更加兴奋了。

    杜圣兰“大阴犬不厚道啊,万一它亲儿子天赋是八到九,那岂不是任何人都能出手。”

    顾崖木“评定在八档以上,会很安全。”

    浓雾遮眼,杜圣兰看不清,刚刚顾崖木却是瞧得真切“每个等级旁边都有定性,四以下是弱肉,从八档起便是无伤。”

    “”

    敲门声还在继续,杜圣兰猛地把门打开,外面的老头愣了一下,下一秒狂喜,还没等他出手,便被一团黑雾拽着领子扯了进来。

    门关后,老者趔趄几步,站稳身子缓缓道“小殿下太失礼了。”

    每说一个字,他垂下的手异化程度加深,焦黑的指甲变长,像是某种野兽的爪子。让老者意外的是,他没有等来求饶,反而听见杜圣兰的奚落声“你这也叫爪子抬起头看看。”

    老者下意识抬头,正前方站着一位华服男子小殿下这里怎么还藏了个男人不等他发出疑问,老者眼睛猛地瞪大,他看见了男人袖间的爪子覆盖着薄鳞,强劲有力,仿佛能撕碎一切。

    龙

    来不及尖叫,身体便直接被那只爪子撕碎,瞪大的眼珠咕噜噜滚到地上,画面极其恐怖,杜圣兰捂住了雪花狮子的眼睛。

    这一晚,木门被敲响了三次,进来的阴物没有一个再走出去。

    令杜圣兰失望的是,这些只是修炼咒术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冥都子民,鬼修一个都没找上门。

    雾中的窃窃私语从未停止。

    “小殿下好像有些本事。”

    “是王给留了什么护身符吗”

    “四档注定没有前途,杀了它,我们可以交给魇作投名状。”

    快天亮时,门再一次被敲响。

    黑雾开门,拉对方进来,身体堵住门,顾崖木亮出龙爪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纸面人脸“”

    杜圣兰腼腆一笑,开始清理地面上前些阴物留下的尸骸“抱歉,还以为是邻居来串门。”

    “”纸面人脸深深看了他一眼“王唤你过去。”

    杜圣兰随纸面人脸一同行走于黑雾当中,冥都有严格的阶级划分,纸面人脸的地位很高,街道上那些窃窃私语戛然而止。

    白天冥都的雾要淡不少,杜圣兰不动声色瞥着左右两边,实在想不通这看似空荡荡的街道,顾崖木能藏在哪里。

    他被带去了血色石碑下,阴犬正在仰头看着石碑,好像是知道他们来了,转过身。

    “看来你昨晚过得不算狼狈。”

    纸面人脸面无表情站在一边,心想何止是不狼狈,简直是杀红了眼。

    杜圣兰本来想开口问一下哪里有鬼修,但阴犬的一句话立刻让他转移了注意力。

    “你向我打听过梵海尊者的事情。”血红的眼珠像是要看穿他一般“一切都藏在时光里。”

    时光

    阴犬“时光可以触发最痛苦的往事,历任继承者都需要进入其中,只有完成厮杀活着出来,才有资格真正被认定为继承人。”

    杜圣兰懂了,这是想让自己替他儿子完成考验。但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仅仅是这个理由,未免太肤浅了。

    阴犬“你身上带着一缕残念,时光可以触发残念的记忆。”

    “残念”确定对方不是开玩笑,阴犬也没理由骗自己。杜圣兰顿时心底一阵发寒,他从来没感觉自己身上有什么残念,想必连顾崖木都没有发现,否则一定会提醒自己。

    他试着理解阴犬所说“时光代表某个阶段的记忆,这和厮杀有什么关系”

    “会有十位猎杀者陪你一起进入时光,他们的目标就是杀了你。如果你在这段记忆中死去,未来的道也将中断。”

    杜圣兰没太听明白,一缕黑气已经钻向他的袖子,雪花狮子被强行带到了阴犬身边。它瑟瑟发抖想要挣扎,杜圣兰抬手示意稍安勿躁。

    不过他这个动作已经做晚了,雪花狮子晕了过去。

    “时光只有带有死气的生灵才能进入。”

    阴犬目光从杜圣兰身上微微偏移,看向他旁边。

    杜圣兰猜测顾崖木正站在那里。

    他一知半解,但阴犬没有再做多余的解释,只等他作出选择。

    雾气中,冰凉的手指碰了碰脉搏,杜圣兰下意识摊开掌心,一个小锦囊被塞入了他手中。

    “进去后再打开。”

    是顾崖木的声音,对方显然已经猜到杜圣兰会作出怎样的决定。

    杜圣兰轻轻点了点头,既是在回应顾崖木,也是在回应阴犬。

    就在他作出决定的刹那,纸面人脸的首领兵人削下半边胳膊,碎裂的胳膊化为无数纸鹤,飞向冥都的各个角落。

    “是在募集猎杀者”

    整个冥都沸腾了。

    冥都的规矩,如果能杀掉继承者,就能获得预备继承人的身份,过往还没有猎杀者成功过,这次回来的小阴犬如此弱小,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们不约而同朝纸鹤投放出一缕黑气,大部分纸鹤飘回兵人身边,重新凝聚成一条胳膊,只剩下十个纸鹤没有回来,分别落到十位冥都子民身上,代表他们被选为猎杀者。

    兵人不会徇私枉法,它挑出的这十位都是相当强悍的存在,实力足以和杜圣兰媲美。这一举动落在其他冥都阴物眼中,却成了兵人不喜小殿下的表现,如此强大的猎杀者,绝对会在时光试炼中要了小殿下的命。

    阴犬吐出一口黑雾落在石碑上,血色石碑投下一片漫长的阴影。

    与此同时,被挑中的十位猎杀者也已经到来。

    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缠绕着各式各样的诅咒,还有两个疯狂的,甚至拿自己的身体和妖兽的身体做拼凑,身上全是针线缝合的痕迹。

    “顺着阴影一直往前走,记住,在阴影消失前,绝对不要回头看。”

    杜圣兰被要求走在最前面,代表他是记忆触发者,稍后这些猎杀者都将进入他的记忆世界。

    阴影无边无际,杜圣兰尝试飞行,失败了,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路的尽头。一条无限延长的胳膊从后面伸来拍了下他的背,杜圣兰牢记阴犬的话,没有回头。

    这只胳膊一直探向了他的脖颈,仿佛杜圣兰不回头,就要强行将他的脖颈扭断转过去。被人掐住咽喉的感觉可不好受,杜圣兰用真气斩断了一条手臂,然而很快就多出两条手臂狠狠卡住细弱的脖颈。

    走路成了拔河,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现在维持着黑雾的形态,可以自由缩小脖颈,受到的阻力要稍微小一些。杜圣兰呼吸都快要不畅快时,一只脚终于跨过了阴影。

    同一时间,身后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快靠近,杜圣兰下意识要抽剑,连续几次从储物戒召唤佩剑失败,他只能被动地不断后退。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奇怪符文接触到身体前,杜圣兰打开一直攥着的锦囊,里面是一片龙鳞,顾不得多想,细长的手指夹着龙鳞在身前一划,密密麻麻的诅咒瞬间溃散。

    杜圣兰这才看清了攻击自己的人,是一位猎杀者。好在其他九位还没走出来,这奇怪的阴影严格控制了他们每个人抵达的时间。

    不确定其他人什么时候来,杜圣兰眼神一变,从黑雾状态变成人。

    “你”

    猎杀者明显被他大变活人的行为惊到了,尚在错愕时,鳞片距离脖颈的距离不足毫厘。猎杀者反应迅速想要抽身,说时迟那时快,杜圣兰指尖弹出一小簇电流,麻痹感让对方的行动慢了半拍,等反应过来时,喉咙已经多出一条血线。

    猎杀者嘴巴不停动着,血管里却在钻着凉风,一句咒语也念不出来,他的身体就像烧焦的烟灰,瞬间散开了。

    杜圣兰皱了皱眉,这里好像和外界不同,如果在外界,冥都人哪怕遭遇致命伤也不会这般轻易死去,他们甚至能用咒术让自己复生。

    在其他猎杀者追上来前,杜圣兰顾不得多想,继续朝前走。

    这片空间很特殊,储物戒用不了。龙鳞锋利无比,他在使用时指尖不小心割裂了一个口子,到现在还没有止血。

    天空中飞过的彩鸥早在千年前就已经灭绝,这明显不是杜圣兰的记忆,应该是阴犬所说,附在他身上残念的记忆世界。

    前方站着一人一狗,杜圣兰停下脚步。那只狗侧着身子,明显也是一只阴犬,不过它的眼珠里有着比青眼阴犬更加强烈的恶意。四周没有什么遮挡的东西,杜圣兰寻不到藏身点,走也不是回头也不行。

    伸手不打笑脸人,正在他纠结要不要上去打声招呼时,却见那只阴犬居然用爪子剖开了腹部,掏出一团光源。

    做完这一切,阴犬化为阴影,吞噬了上方飞过的彩鸥,伤情得到了一部分恢复。

    见阴犬没有对自己动手,杜圣兰愣了愣,尝试着靠近,发现他们确实看不见自己。他还想更靠近一些,但那团光源散发的气势太过恐怖,里面似乎浓缩着整个世界的倒影,杜圣兰的身体都忍不住跟着颤抖。

    “界源”

    杜圣兰有些不确定,毕竟他只很久之前在书上偶然扫过到一次,界源又被称作世界的钥匙,传说中吞噬界源可以直接通天。

    现在看来传说明显不切实际,如果这东西真是界源,阴犬早就飞天了。

    阴犬释放光团,光团一路向前,男子和阴犬飞身跟着向前,在这里飞行会大幅度耗损真气,杜圣兰选择跑步。

    夸父逐日也不过如此,脚力和飞行不能比,杜圣兰只能远远追逐那两道身影,他突然觉得这活计更适合雪花狮子。

    前方的光团终于停了下来,一层屏障阻碍了它的前进。天地间一片荒芜,空气稀薄,这里仿佛是世界的尽头,光团化作钥匙没入屏障,坚韧的屏障逐渐出现一条裂缝,钥匙飞出,重新被阴犬吞回肚中。

    一旁男子抓住机会,倾尽毕生绝学,对准缝隙一刀劈下。

    杜圣兰平生从未见识如此厉害的一刀,这男子绝对有渡劫期的实力。原本只有一指宽的裂缝在不可思议的刀光中逐渐扩大,杜圣兰眼前的世界都扭曲了,若不是他现在状态特殊,恐怕在裂缝出现的刹那,便会被强大的气流卷成四分五裂。

    “梵海”

    一道愤怒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杜圣兰回过头,愣了一下祁子期

    这和他在塔楼见到的合欢第二祖不同,要更加的鲜活。

    梵海面无表情“通道已经开启。子期,你和寒月是我挚友,我等一起飞升,管他大陆浮沉山川颠覆”

    杜圣兰记得杜青光在焚城时,也曾表示过只要阴犬愿意开启通道,便会反水帮其杀了青眼阴犬。

    梵海尊者话音落下的瞬间,裂缝还在不断扩大,正如他所说,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有宝物从裂缝中被吸入,飞入世界各地,然而被吸入的不仅仅有宝物,一只血淋淋的手突然探入,活活又将这条口子撕大,满是眼睛的头颅从屏障另外一头钻进来,它体型庞大,实力很强,从屏障内挤入,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邪魔”杜圣兰瞳孔一缩,书籍中从未记载邪魔是如何来到九川大陆,大部分人将其归结为地底的神秘生物。

    他好像渐渐明白了什么。

    天外有天,冥都是一条连接其他世界的通道,当更弱的一个世界出现时,他们自然不会放过入侵杀戮的机会。

    邪魔首先看到了梵海,见后者没有出手阻挡的意思,他也没有出手,双方在无声中竟然达成了一种默契。

    寒月尊者也来了,他和第二祖可没有放过邪魔的意思,拔剑迎战。

    梵海尊者最后回头“此方世界灵气稀薄,我们可以去高位面的世界渡劫,你们两个何必执迷不悟”

    寒月尊者和祁子期谁也没有理会他,梵海尊者摇了摇头,钻入屏障,几乎就在他跨出去的瞬间,梵海尊者释放周身气息,引来天劫。

    邪魔似乎和冥都生灵一样,修炼的法子没有办法飞升,另一方世界的灵气格外充裕。寒月尊者拖住邪魔,祁子期愤怒地想要追过去,然而梵海尊者已经招来天劫,一旦渡劫外人便不得插手。

    “子期,这条通道至少十年后才能自动闭合,难道你要为九川大陆厮杀十年”

    梵海的目光望向远处,正有数不清的邪魔朝此地涌来。他目光无波无澜,开始专心渡劫。

    梵海尊者的实力毋庸置疑,他持刀而立,刀面与雷劫接触发出的颤鸣,直接震散了部分继续落下的二重天劫。远处赶来的邪魔疯狂前进,梵海尊者身处漫天雷劫中,反而像是一副静止的画面。

    邪魔的笑声,雷劫和长刀相撞的轰鸣,两种声音融合在一起,似鬼嚎,似野兽的低吼。

    刀断,最后一重雷劫在华丽的刀光中同时被斩断,梵海尊者成功飞升。

    祁子期已经没有功夫去注意他,不停召唤出一只只蝴蝶虚影,试图暂时封住通道口。然而这点力量和邪魔比起来,根本是杯水车薪。

    寒月尊者拉住他暴退数步“我拦住,你回去叫支援。”

    两人中寒月尊者明显要更强,能坚持的时间久一些。祁子期也不敢耽搁,迅速叫来几位至交好友,同时将邪魔入侵的消息传播出去。

    通道口成为前线,一批又一批大能者奔赴这里,杜圣兰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残忍厮杀,邪魔不伤阴物,冥都阴犬趁机大肆吞噬着怨灵。为了防止更多人打像梵海尊者一样的主意,祁子期等人开始销毁梵海尊者留下的痕迹,每一位来到前线的大能者都必须要立誓对此地守口如瓶。

    尽管如此,部分从冥都杀出的邪魔已经开始引诱大陆上的修士,背叛,杀戮十年间,九川大陆的每一寸土地几乎都经过鲜血浸染。

    大人小孩痛苦的嘶吼,哪怕隔着漫长的时光,都无法减灭那种绝望。

    “外界的灵气顺着通道口涌入,大陆灵气恢复稍许,诞生出更多天才,天才又在仇恨中浴火成长,这便是黄金时代。”

    轻飘飘的话语自身后传来,杜圣兰微微一颤。他丝毫不怀疑,这么近的距离,对方可以随时要了自己的性命。

    猎杀者

    不,这道声音有些耳熟。

    杜圣兰喉头一动“祁子期”

    那张绝世容颜出现在他身侧,祁子期遥遥一指“那是界壁,冥都是通道,历任打开界壁的钥匙就藏在阴犬体内。”

    杜圣兰大脑飞速转动,明白过来阴犬所指的残念应该就是祁子期。

    这怎么可能

    塔楼内他明明亲眼目睹祁子期消散。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祁子期微笑道“我真正的残念,其实是附着在留给你的记忆光团中,成年人的一点小手段罢了。”

    杜圣兰可笑不出来,自己当时明明已经检查过,硬是没发现一点问题,这个过程中但凡祁子期有一丝不怀好意,恐怕他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祁子期脸上的笑意突然淡去,杜圣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名身材壮硕的男子,对方血战到最后,竟是被邪魔活活撕裂了头颅。

    “是我朋友,说起来他还指点过你一句。”

    塔楼内,是曾有一道粗犷的声音,点拨杜圣兰合欢心法不是为了驭人,要多去看世界万物。

    祁子期突然轻轻一叹“粟鱼。”

    远处穿粉裙的小姑娘确定突破不了重围,苦笑着摇了摇头,选择自爆“先走一步”

    在她身边的人也已经支撑不住“祁先生,来世有缘再去赏花。”

    祁子期的记忆还在继续,在战场上幸存太久并非幸事,因为走在前面的可能是自己的朋友。

    杜圣兰见证了他们的死亡,听到了他们死前不甘的叹息,其中很多声音,他都曾在塔楼内听过

    “他走了么”

    “记得那年桃花坞,他饮酒我赏花,何等风流。”

    “子期哥哥。”

    当时让他好笑的话语如今却变得无比沉重,空气中的血腥味和冥都的雾气是一个味道,让人喉咙不适。

    祁子期淡淡道“如果当日合欢宗陷入危机,你袖手旁观,亦或是利用合欢心法胡作非为,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

    这最后一缕残念,是为了保证传承者的品性。

    杜圣兰沉默了一下,忽然问“梵海尊者就这么飞升了”

    祁子期望着头顶的天空,点了点头。

    杜圣兰“便宜他了。”

    祁子期“我没去过仙界,不知道那里是个什么样子,不过这里也不差。”

    他用余光看着杜圣兰,就像是一位温和的长者“我隐隐有感觉,这个纪元内,秩序将会回归。飞升之后的世界也许没有想象中美好,日后你若见到梵海,记得替我问候他全家。”

    杜圣兰想了想“我会送他回家。”

    祁子期大笑,他招了招手,天空中飘来几道人影,是剩下的那九位猎杀者。

    他们中七人昏迷,两人还搞不清楚状况,不明白为什么小殿下的记忆世界会这么恐怖。祁子期单手抬起“看好了,这是合欢功法中最有趣的一招,移花接木。”

    他轻轻一抬手,八人体内的咒术被强行剥离,失去诅咒支撑的身体瞬间衰弱,祁子期将所有的诅咒一次性丢入最后一人体内,那人当场爆体而亡。

    杜圣兰看得目光一动,诅咒可以抽离,那么真气是不是也可以如此

    见他陷入沉思,祁子期欣慰点头“回去吧。”

    杜圣兰回过神。祁子期迈步朝远处厮杀最厉害的地方走去,他有预感,这一次,第二祖的残念是真的要消失了。

    那道背影孤独地随夕阳沉入染血的地平线,杜圣兰脚下阴影重现,顺着阴影,他沿原路返回,许久后,高大的血色石碑依稀可见。

    杜圣兰化为小阴犬的模样,在看到石碑旁的阴犬时,心情有些复杂。不过他很快从低迷的情绪中清醒,帮助梵海尊者打开通道的阴犬早就已经消失,作为现任掌权者,这只阴犬和祁子期的主张一样,想要秩序回归。

    不清楚他进入时光有多久,但这时候的天已经黑了。

    杜圣兰跟在阴犬后面,街道上鸦雀无声,仿佛不能理解他是如何从猎杀者手中活着回来。

    没有像先前一样随意给他指个住处,阴犬带着杜圣兰走往浓雾深处。这里似乎是一片禁区,没有任何阴物敢擅自闯入。

    道路瞧着很平坦,杜圣兰却逐渐意识到这是一段上坡路,走起来有些费劲。纸面人脸脚和地面始终没有挨实,杜圣兰走在他们中间,仿佛也不是个活人了。

    空气中难闻的血腥味不再,前方是一段长长的玉石阶梯。

    斩月山有一条类似的路唤作登天,但还不及面前这阶梯的高度,终于迈过最后一层台阶,阴犬放出了雪花狮子。

    阴犬注视下,雪花狮子竟然没有吓晕过去,杜圣兰摸了摸它的大脑袋“相认了”

    雪花狮子瓮声瓮气地嗯了一下。

    杜圣兰挑眉,没想到自己去历练一下的功夫,它都能说人话了。

    “这下方是我冥都子民。”

    杜圣兰一抬眼,意识到阴犬这番话是说给雪花狮子听。

    从这里可以看到半个冥都,纵横交错的小道上,有阴物、鬼修、纸人,遍地都是诅咒,连起来堪称恐怖的壮观。

    “你能打赢他们时,他们会畏惧你,你能杀死他们时,他们就会效忠你。”阴犬注视着雪花狮子“当你拥有绝对力量的时候,整个冥都都会为你所用。”

    雪花狮子一直低着头。

    阴犬耐心等它主动抬头,随后睥睨的目光掠过冥都每一寸角落“告诉我,看到这些时你在想什么”

    毁灭,掌管,亦或是重塑

    雪花狮子想到了和杜圣兰在一起时,住着繁华的仁义堂,看谁不顺眼都能劈,那些被劈的人还会不停送来宝物,求着杜圣兰治疗。

    而冥都,无论从住宿条件还是内部成员的稳定,都远远不如仁义堂。

    它俯视着冥都,低声说了句什么。

    阴犬没听清,让它再说一遍。

    雪花狮子捏紧了爪子“狗不嫌家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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