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也太偏心她佟佳氏了吧, 众目睽睽之下把一个皇子推落进湖里，就只被禁了足、收了宫权什么时候皇子的命这么不值钱了还是说，她佟佳氏的人比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还要金贵”
从知道佟佳氏仅仅只被禁足和收了宫权之后, 惠妃就开始不停歇地大骂佟佳氏了。
听她说的那些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惠妃是多么为四阿哥鸣不平，但是熟知惠妃的巧慧却知道, 惠妃只不过是不满皇贵妃，再加上想到了之前皇贵妃算计了大阿哥一事, 气上心来罢了。
“娘娘, 您小声点吧，这里可不是在咱们延禧宫, 小心隔墙有耳。再说这事皇上可是下了封口令的，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怕是有麻烦呢”要不是担心以上犯上挨板子，巧慧真想捂了娘娘的嘴。
巧慧是真不明白了, 别人进宫后是越来越谨慎，怎么就他们家娘娘，反而越来越随意呢
皇上都已经下了封口令了，怎么娘娘还是一点顾忌都没有难道是好日子过多了, 连该有的警惕都没了
果然, 只听到惠妃一脸无所谓道“怕什么，这话本宫就是当着皇上的面我也敢说, 皇上就是偏心佟佳氏，这么大的过错换个人早就被扒了一层皮了, 凭什么她佟佳氏就这么轻巧地过去了就因为她姓佟”
还就是因为她姓佟
巧慧越发觉得心累了。
如果不是皇贵妃出生皇上生母所在的佟家, 皇上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放过呢这么浅显的道理, 这娘娘怎么就不明白呢
就在巧慧走神的时候, 惠妃依然还在大肆抱怨着，眼看着惠妃越说越不像了，巧慧连忙转移话题。
“娘娘何必为四阿哥和德妃娘娘鸣不平呢他们素日和咱们又没有什么交情，没得白费了唇舌。”
“呃本宫不是”她刚才有在为四阿哥和德妃鸣不平吗
“娘娘，依奴婢说，娘娘与其有这个时候为他人着想，还不如好好想想皇上从皇贵妃手上夺下来的宫权。”
就当没听到惠妃想要解释的话，巧慧面不改色道“皇上可是说了，让您和宜妃、德妃、荣妃共同协理六宫的。虽说是共同协理，但是这宫务也是不一样的，有的重要的，有的就可有可无，娘娘，您可不能吃亏啊”最后一句话，巧慧的语气格外的意味深长。
“对对对，宫务，你不说本宫都快忘了宫务一事了，可不能让她们把好的都挑走了。”被巧慧这么一说，惠妃果然忘记了对皇上偏心的不满和对佟佳氏的厌恶，一门心思扑倒即将到手的宫务上面去了。
“德妃现在还昏迷着，纵然醒了也只要休养一段时日，肯定是管不了那些重要的差事。
荣妃性子淡，平时只喜吃斋念佛的，想来也不会主动争这些，只剩下宜妃了。
宜妃这人生性好强，又得皇上盛宠，她若是非要争的话，本宫就算是四妃之首也不一定是对手，看来，得好好想个法子才行”
看着絮絮叨叨、完全被宫务转移了注意力的惠妃，巧慧不由地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混过去了。
不同于惠妃接到消息后的激烈反应，荣妃这边就平静多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在听了小太监关于皇上对皇贵妃处置的禀告后，荣妃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挥手让人下去。态度之冷漠，就好像刚才汇报的是今天的菜名一般。
荣妃漠然，但是不代表别人无动于衷。
在听到皇阿玛只禁了皇贵妃的足、解了管理六宫的宫权后，三阿哥怒了。
“额娘，皇阿玛也太偏袒皇贵妃了吧老四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儿子，差点因为那个要不是德妃娘娘来得及时，老四可就真淹死了。老四和德妃娘娘受了这么大的罪，皇阿玛就这么轻轻放过”
“谁让你起来的跪下”
“呃”看着额娘那轻飘飘的眼神一瞅，胤祉不由地觉得心中一凉，这才想起来了自己还在罚跪，腿一软，又重新跪到了佛龛前。
荣妃移步到胤禛旁边的红木罗汉床上坐下，目光沉静如水“若不是你们三个兄弟擅作主张，把跟着的甩开把带了四阿哥出去，四阿哥能遭遇这祸事这事都是你们招的，你还好意思怪别人”
“不是儿臣，明明是大哥和太子，是他们”胤祉想要辩解来着，但是在荣妃越来越严厉的目光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后面是彻底没了声音。
不过虽然不敢说，胤祉这心里却越发觉得委屈了真不是他把老四带出去的啊
看着三阿哥这委屈的样子，荣妃不由地心下一软，忍不住叹气道“额娘相信这的确和你没什么关系，但是四阿哥出事了，你就是没有责任也有了责任。再说了，你身为兄长，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弟弟，这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
胤祉“”
这当哥哥还当出过错了再说了，德娘娘还是他找来的呢，要不然老四真淹死了，他就算真有错也抵了吧
虽然心里不服气，但是以他长久以来被额娘镇压的经验来看，他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反驳，不然接下来的他怕是会受到更深刻的“”。
“额娘，儿臣错了。”胤祉低着头，乖乖认错。
大丈夫能屈能伸，该怂的时候还是要怂。
“嗯，知道错就好。”荣妃欣慰地笑了。
“那额娘，儿臣是不是可以起来了”见荣妃笑了，胤祉还以为荣妃气消了，眼睛绽放出希望的光芒来。
跪了老半天了，他腿都跪麻了。
“你私自把人甩开跑出去这件事额娘还没跟你算呢，你还想起来老实给我跪好仔细反省反省”荣妃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了，变脸只迅速，让人猝不及防。
“是，儿臣定会好好反省的。”胤祉摸了摸鼻子，一脸的憋屈。
他就知道这关没有这么好过早知道这样打死他也不偷溜出去了，不仅搭上了老四，自己也被罚跪了。
“那额娘，老四就这么白白落了一回水吗老四要是知道皇阿玛就这岂不是要寒了老四的心德娘娘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罢休的吧”想了想，胤祉还觉得有些不甘心。
先不提他与老四的关系，要不是皇贵妃横插一脚，他们早就神不知鬼不觉溜回去，哪还有这桩倒霉事他也不会用在这里罚跪了。
怎么又回到这事上面了
荣妃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好了，这件事不是你们小孩子该操心的，皇上既然已经有了决断，那这件事到此为止。”
“可是”
“没有可是，虽然四阿哥遭了罪，但是生为人子，理当孝顺，岂有怪罪母亲的道理况且皇贵妃娘娘也不是有意为之，四阿哥是个懂事的，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胤祉的话还未出口，就被荣妃生硬地打断了。
胤祉“”
看着明显已经开始生气的额娘，胤祉也不敢再犟了，只小声嘟囔了道。
“老四是不敢呛，可德娘娘能善罢甘休得亏德娘娘没醒过来，要是知道皇阿玛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放过了，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德娘娘护可是把老四看得比命根子还要紧要”
荣妃“”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般啰嗦
都不让说了还在一个劲地小声嘀咕着，真当她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吗还真是
“放心好了，德妃就算心有不满，也绝不会闹的。”荣妃没好气地打断了还在小声碎碎念的儿子，没好气地说道。
“额娘怎么知道”胤祉好奇地问道。
“因为德妃是个聪明人啊”荣妃抬头看了一眼佛龛上的佛像，语气悠悠。
因为聪明人，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而不是明知道事情不可为还去硬撞那堵南墙。
佟佳氏，可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
而在宜妃处，也在和身边之人议论着此事。
宫女青荷一边研磨一边小声抱怨道“娘娘，皇上也忒偏心皇贵妃了吧，这么大的事就这么不痛不痒地罚了罚，这特意下了封口令，这不是摆明了在维护皇贵妃吗”
“这能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有个好母家呢”宜妃连头都没有抬，依然写着大字。
“别说她佟佳氏只是不小心把自己的样子推进湖里，就是再严重一百倍的事，皇上也只有帮忙遮掩的份，佟家女儿的教养，可是不允许有丝毫瑕疵的。”
对于康熙对佟佳氏的处置，宜妃是一点都不惊讶。
别说佟佳氏背后的佟家在朝中势力显赫，就是皇上的生母出生佟家这一条，皇上就不容许同样出生佟家的这位皇贵妃有什么不好的名声传出去。
就好比这次对佟佳氏的处置，虽说是夺了宫权又禁了足，明面上却是为了让她安心养胎，说起来这还是恩典呢
“娘娘说的是，谁让皇贵妃和孝康章皇后是亲姑侄呢旁人哪能比得上德妃和四阿哥，也只能自认倒霉了。”青荷叹道，隐隐有些怜悯。
“倒霉不见得吧”宜妃写字的手一顿，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娘娘”青荷有些不解。
这还不算倒霉吗
“你呀，还是把问题看简单了。”宜妃摇了摇头，突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青荷，你觉得皇上生皇贵妃的气吗”
“应该是生气的吧”青荷迟疑了一下回道，“四阿哥毕竟是皇上的儿子呢”
“是呀，四阿哥毕竟是皇上的儿子，自己的儿子受了这份罪，当老子的岂有不生气的”宜妃把笔扔到一旁，叹道。
“虽然碍于佟佳氏的身份，皇上不能明面上不能把她怎么样，但皇上肯定不会什么都不做的。本宫估摸着皇贵妃和四阿哥的母子情分，差不多要到头了。”
上次的事情皇上已经是恼了佟佳氏，这次的性质更恶劣，皇上说什么都不会纵容了。
“什么娘娘的意思是皇上要断了四阿哥和皇贵妃的母子关系那皇贵妃那样好面子的人岂不是要气死”青荷大惊道。
宜妃“皇上当然不可能明面上发这样的旨意，但是也差不多了。皇上到底为人父，肯定是要为自己的儿子考虑的。”
宜妃不禁在心中嘀咕。
这才刚有身孕就把养子推进了湖里，要是真生下了皇子，这四阿哥指不定要出什么意外呢皇上又不傻，怎么可能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
“难怪娘娘说德妃娘娘不见得倒霉了，要不是皇贵妃自己发昏推了四阿哥落水触怒了皇上，德妃想要把四阿哥要回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说不定德妃还要感谢皇贵妃呢”青荷感慨道。
宜妃顿了一下，神情有些复杂“本宫想，也许，德妃宁愿四阿哥一辈子不回到自己身边，也不愿看到四阿哥落水吧”
青荷不解“娘娘为什么这么说这德妃不是一直想要把四阿哥要回去吗”
宜妃摇了摇头“之前本宫也是以为德妃是为了自己后半生有靠才对四阿哥这么上心。但是在知道德妃为了救落水的四阿哥，连想都没想就跳湖救人之后，本宫就知道，德妃是把四阿哥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只要四阿哥能够平安，德妃怕是什么都能舍弃了。”
想到自己从大阿哥那边打听到的，宜妃脸上的复杂之色越发浓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想，如果她的胤祺在她面前落水了，她会不会也像德妃那样、想都不都想就跳下去救人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她的答案是否定的。
也许她会哭泣、会拼命找人，甚至会有那么一瞬间跳下去的冲动，但是最终她都不会跳下去。
没了胤祺她还有胤禟，胤禟没了她还有胤禌，就算胤禌没了她还能再生，左不过她现在还年轻，不愁没有孩子。
不是她不疼爱她的孩子，而是这份爱，抵不过自己的性命
不只是她，这后宫的女人谁不是这样呢就连接连失子的荣妃，不也是在孩子一个个没了后又一个个接着生吗也没见她真的就不活了
但是德妃不同，她是真的把四阿哥当做自己的命了。
宜妃有种强烈预感，如果当时四阿哥真的淹死在那片湖里，那德妃也活不下去了，她一定会陪着四阿哥一起去，不会让自己的儿子一个人在那个世界孤独着活着
不知为何，宜妃突然觉得这像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一般，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罢了，不提他们了，左右又不关咱们什么事。”宜妃揉搓了一下胳膊，觉得有些冷。
见宜妃兴致不高，青荷虽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但是也识趣地没有问。
“娘娘说的是，与其关心他们，还不如想想该怎么把宫务抓进手里。
难得皇上把皇贵妃的宫务夺了下来，娘娘可要好好抓紧了，可别让惠妃她们在皇上面前抢了先把要紧的宫务拿走，尽剩下咱们留下些不甚紧要的杂事。”
“本宫倒是希望皇上把那边没甚紧要的宫务给本宫才好呢”宜妃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乐意。
要是可以，她甚至都不想接这宫务。
“娘娘何处此言这宫务之前一直是皇贵妃把持的，旁人想染指都没有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正是娘娘大显身手的时候，娘娘怎么还不想接呢”
青荷不解，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娘娘反而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大显身手有什么可显的”宜妃冷笑一声，“这宫务管好了是应该，管不好那就是本宫的失职。既然如此，本宫何必揽这个麻烦
再说了，这宫务我还能管一时，还能握在手里一辈子不成
虽说皇上一时生气夺了佟佳氏的宫权，但是皇贵妃到底是皇贵妃，位同副后。我还没听说过有皇后在，这妃子能一直管着这宫权的呢咱们皇上又不是昏君
你且看吧，这管理六宫的权利皇上早晚都是要她还给佟佳氏的。”宜妃没好气地说道。
既然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她费这个精力干嘛傻子才会去争呢
显然，惠妃就是那个傻子。
不管康熙的旨意在后妃之中引起怎样的暗潮涌动，韵松轩都异常地安静，胤禛只守在吴雅的床前，寸步不离。
胤禛知道自己不是太医，不能让额娘早点醒来，但是他想，若是额娘一醒来就能看到他，一定会非常高兴吧
“四阿哥，歇歇吧，都已经二更天了，这里有奴婢守着就成。”锦珠看着依然守在床边、一动不动的四阿哥轻声劝道。
“我不累，我就在这里守着。”胤禛摇了摇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那奴婢给您沏杯茶吧四阿哥喝了也能解解乏。”看四阿哥这个样子，锦珠也知道她是劝不动了，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嗯，有劳锦珠姑姑了。”四阿哥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不一会工夫，锦珠就把沏好的茶端来了，同时还多了两碟点心。
“四阿哥，奴婢让膳房送来了一些糕点，您若是饿了，就吃些垫垫胃吧”锦珠轻手轻脚地把茶点放在一旁的茶几。
像是随口闲话一般，锦珠随意道“对了，听小宁子说，皇贵妃被查出了两个月的喜脉，想来再过七八个月，这宫里就要再添一个小阿哥或是小公主了。”
“这是喜事，该好好庆贺一下的，今日不便，改日一定要到皇贵妃娘娘那里恭贺一番。”虽然说着恭喜的话，但是胤禛说这话时的语调却没有丝毫的起伏，就好像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四阿哥，您不难过”虽然起这个头时，锦珠的确本着试探的意思，看看四阿哥对皇贵妃到底还有多少感情。
但是看着四阿哥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样子，锦珠倒有些不确定了。
实在是四阿哥太过淡定了。
在她想来，四阿哥就算再怎么对皇贵妃死心了，也该难过一下，或是愤怒一下的，怎么都不该是这副无动于衷的态度啊甚至连“皇贵妃娘娘”这样的称呼都说出来了
“难过嗯，要是以前我是该难过的，可是现在我已经不难过了。”胤禛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她又不是我的额娘，我为什么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难过”
不相干
锦珠心中一喜，但是看着躺在床上还是昏迷的吴雅，眼泪却差点忍不住落了下来。
娘娘，你听见了吗四阿哥的心彻底回来了
康熙“”
韵松轩外，康熙听着主仆两人的对话，神情很是复杂。
他有猜到，在经此一事后，胤禛可能会对佟佳氏失望、会愤怒，乃至会憎恨。但是唯独没想到胤禛连这些情绪都没有了。
他对佟佳氏平静地像个陌生人
“皇、皇上，四、四阿哥只是一时太过伤心糊涂了，才、才说出这样的话，不是有心、有心”
看着脸色“阴沉”的康熙，苏培盛还以为他是不满四阿哥的那番大逆不道话，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开口解释。
却也不敢大声，生怕激怒了皇上，更恨自己刚才怎么不快一步进去通传，要是早点知会一声，也不会让皇上听到这番话。
见皇上久久没有反应，就在苏培盛以为皇上会勃然大怒的时候，只听到康熙悠悠地开口道“进去吧”
苏培盛“是，皇上。”
皇上居然没生气
不管苏培盛怎么想的，康熙已经带人进了屋子。
“儿臣参见皇阿玛。”看到康熙进来，胤禛也没有多大的波动，起身朝着康熙行了礼。
“起来吧”康熙虚虚托扶了一下，“你额娘怎么样了怎么到现在还没醒吗”
“劳皇阿玛担心了，太医说额娘没有什么大的妨碍，但是因为呛水，加上这几天精神一直紧绷的缘故，昏迷时间会长一点，不过不超过今夜，额娘应该就能醒来了。”胤禛低着头说道。
康熙点了点头“嗯，能醒来就好。”
说完这句，康熙就发现无话可说了，而对面的胤禛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
一时间父子俩相顾无言，场面一顿陷入了一个相对诡异的局面。
康熙“”
胤禛“”
终于，康熙自己先受不了这种平静的气氛，先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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