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斐在漏风漏雨的静室中打坐了三天。
这三天他一遍遍疏导自己体内的经脉,修修补补拧拧,终于将乱成毛线团的经脉疏导开一些,剩下的就需要用特定的药来调理了。
又拿出来一个传音符,联系他那个聒噪的徒弟,吩咐,“备车,来接为师。”
另一头传来青敖“嗷”地一声跳起来,叽里咕噜地穿衣服,“这就来”
在小童古怪的目光中,东方斐走出静室门,他的气色依旧有几分苍白,但比之前那种摇摇欲坠的模样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东方斐很是安稳地坐在了孔明上,随后开口,“推着为师转一圈青苍派。”
青敖“”
东方斐很快地便巡视完了整个青苍派的“疆土”,三座茅草屋,两座砖房,一方破破烂烂的练武场。
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众业荒废,百废待兴。这青苍派真他仙人的破啊连昔日云门的万分之一都赶不上,丝毫看不见千年前天下第一仙门的影子。
东方斐揉了揉眉心,颇有一种秦始皇醒来发现朕的天下亡了的苍凉感。
向着旁边的小童吩咐道“把所有人喊来。”
青敖领命而去,不大一会儿,便有几人着急忙慌从茅草屋里跑了出来,等看到练武场正中央的青衣掌门后,登时皮子一紧,立马站好,“掌门”
东方斐看着他们。
花不翡一共收了八个徒弟,不幸的是穷跑了六个,所以现在山上还剩两个徒弟。七徒弟青悟,八徒弟青敖。剩下的都是扫地弟子或者伙房师傅。
他目光落在了青悟身上,尤其在他锃光瓦亮还点着戒疤的光头上顿了一顿和尚
花不翡居然招了个小和尚当徒弟
小和尚年龄也不大,约莫十五六左右,直面他的目光有些顶不住,白净的脸红了一红,摸了摸光头,有些嗫喏的开口,“师父早”
东方斐被那颗闪亮的光头晃得眼晕,闭了闭眼睛,挥了挥手,“都去忙吧。”又看了青梧一眼,“你过来。”
青悟不明所以地跟在轮椅后面,帮着师弟一起推。
之后两人推着东方斐来到石头搭建的起居室,他抬头看了一眼门匾上的“吾馨室”后唇角抽了抽,“把这牌匾拆下来卖掉。”
青敖“师父您不是说,虽为陋室,惟吾德馨,说什么也不换吗”
东方斐从怀中拿出来了十张万两银票,晃了一晃后反问,“为师还需要再住陋室”
看着阳光下晃着银票微微眯眼的青衣掌门,青敖张着小嘴瞪大眼睛,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天知道他从拜入青苍派以来,就没见过这么大面额的银票
他们门派最富的一次也不过十两银子,还是全体师徒集资凑出来的给扶苍祖师爷的香火钱。
呜呜呜,掌门走火入魔后好霸气好能干
东方斐将五万银票交给了青悟,青悟小和尚惶恐得都有点哆嗦,宛如捧着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师师师师父”
“下山置办,重新修缮,为师回来后,要看到一个新的青苍派,明白么”
随后又从怀中取出一副画像,画面上是一位白衣男子,容貌宛如冰雪雕刻而成,真正的天人之姿,面覆半块蝶翼面具,气度凛然若仙。
青悟不明所以地接过画像,便听东方斐开口,“照着这幅画的模样,重铸一尊白玉像供奉。”
“这这是”青敖凑过去,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八卦,早就听闻师父心中有个忘不掉的人,可惜那人对师父无意却还吊着师父,让师父好生难过
莫非就是画上这个渣男倒是真帅啊
“之前不是吵着想见祖师爷么”东方斐唇角勾了勾,“那就给他塑个像多多拜祭,说不定他哪天心情好就上来看看你。”
青敖“”对不起祖师爷徒孙错了。
东方斐看了看脱跳的青敖,再看了看沉稳的青悟,想了想,“为师要出一趟门,青敖随为师出行,青悟留下来守好门派,为师传你一套法阵御敌。”
青悟小和尚站好,郑重地一躬身,“请师父赐教。”
东方斐坐在轮椅上,以口述的方法传了他一套阵法,青敖兴冲冲地演练了一遍,惊讶发现阵法虽然简单但是威力巨大,眼睛瞬间亮了,“师父,这套法阵叫什么名字为何徒儿从未看到过”
东方斐心想你们当然没见过,这是本尊自创的阵法,可惜前世还没来得及使用自己就挂了。
被追问的不耐烦了,他随口道,“青苍打狗阵。好了废话少说,去做事。青敖,跟为师下山。”
他此时不知道,多年以后,“青苍打狗阵”风靡整个修真界,各种山寨版本的“困狗阵”,“逗狗阵”“猫狗阵”层出不穷,甚至还出成了打狗阵法秘籍
他深深地为自己当初起名不慎而忏悔。
不过现在,云门之主扶苍仙尊,兼新任青苍派废柴掌门的东方斐,心中只有一个烦恼
穷啊,好穷
去哪里搞钱
十万两银子不够花啊。金子还差不多。
是的,高冷淡漠的前任仙界魁首扶苍仙尊,前世被无数人奉为神明的东方斐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小爱好,其中一项,便是花钱。
云瀛洲。
傍晚,东方斐来到了一座繁华的城池中,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旧衣衫,再看看一路上因为推轮椅而累得灰头土脸的小青敖。
一拍轮椅,当即向着城内最大的成衣店而去。
买了几套上好的衣袍,东方斐又寻了间最大的客栈落脚,还支了青敖去买了些杂书回来。
青敖在一旁心惊肉跳地看他花钱,只一天的功夫一千两银子就花出去了,他几乎要哭了,这还是他那俭朴抠门的花师父吗这分明是吞金兽再世啊
但是肆意花钱的感觉真好
因此,青敖一改白日推轮椅下山的不满,晕乎乎地换上簇新的衣袍,迷瞪瞪地住进了最豪华的客栈,美滋滋地服侍着东方斐洗漱沐浴后,他躺进松软的云被里,用了一句话表达内心澎湃
久违的腐朽金钱味道啊仿佛又回到了水晶宫中
卧房的灯并没有熄灭,一盏油灯摇曳下,一位只着内衫的男子坐在一侧,他身上披了件上好料子的天青外袍,半湿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平添了几分慵懒多情,手中持了一卷书,正在聚精会神的看。
他看得极快,不大的功夫书桌侧已经摞起了小山高的书籍。
半晌后,他放下了书卷,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他沉睡了千年,千年的时间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自然需要疯狂恶补各方面的知识,天文地理风俗人情各路门派知识全都塞进脑海中,饶是聪明如他也有些头晕脑胀。
许是过多劳累的原因,他迷迷糊糊中竟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难以言喻的梦。
梦里他似乎处在一个十分狭窄黑暗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身上沉甸甸热乎乎的,似乎压了个什么人,他伸手一摸,触手只觉温润结实,看来是个活人。
他费力地想要将身上的人扯下来,却怎么也扯不动,反而把自己累出一身汗来。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身上那人动了动,一声轻笑,“乱动什么你是不是醒了”
是个男人的声音。声音很好听,似乎还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东方斐心想这不是废话,谁愿意跟一个陌生的人挤在一处逼仄的空间里更何况他还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一个
他想开口让那人下去,然而梦里却说不出话来,他决定自力更生,摸向两侧,是木质的板子,似乎雕有暗纹。
不对,这不是普通的暗纹
东方斐一寸寸抚过暗纹,认出来了这是一个极为强大的封印咒。
封印咒
哪个大逆不道的小兔崽子趁他入睡把他封印了梦里的他抿紧了唇,脑海里的记忆乱七八糟七零八落,半天拼不出个形状来。
他总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是哪儿呢
而就在这时,他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拍了拍他的脸,他想也不想,反手拍开。
那人动作一顿,随后低低的笑了起来,声音低沉磁性,在黑暗中有几分不知名的危险,“东方斐,你果然醒了啊”
东方斐越听越感觉耳熟,想也不想的,手中光芒一闪,一道火光亮起,映亮了周围的环境,也映亮了身上人的模样。
这是一具棺材里。
上方好整以暇压着他的人眼熟的不能再眼熟,淡红微勾的唇,似笑非笑的狐狸眼眸,温润邪气的气度
无妄魔祖北宫沉桑
近距离对上,东方斐瞬间僵住,心脏差点骤停。
这厮居然醒了
不对,自己魂魄不是已经逃出去附身到花不翡身上了吗怎么又回到了这具棺材里
此刻北宫沉桑压在他上方,高大沉重的身躯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想要将人拍开,却被反手抓住了手腕,上方人眸中的神情也越来越幽暗莫测,“把自己连同本座一起封印,你想过我醒来后的后果么”
东方斐冷汗都要下来了,他没想到自己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俯首一点点压了下来,直到近到他在那双狐狸般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时,忽见北宫沉桑一笑,而后猛然一口咬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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