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柳迟砚低声说道。
他与幽王打交道还不到一个月,便已听多了幽王诸多无端的指责。
他从未想过要当别人的禁脔,也不曾想过把谁当做自己所有物来对待, 自是不会知道这种以玩弄别人为乐的人有多少龌龊想法。
幽王听见柳迟砚的辩驳, 冷笑起来:“你还叫起屈来了, 你当真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是不是”
柳迟砚不吭声。
他知道外头已经有各种风言风语,可只要那些人不跑到他面前来嚼舌根, 他便当作不知道。
可窦延他们是他的朋友, 倘若有一天他们因为他与幽王之间的事与他割袍断义,他心里总归是难受的。
他拥有的本来就少。
却总是要被一次次碾碎。
柳迟砚安静地靠在幽王怀里, 仿佛任由幽王随意摆弄的木偶。
怀里的人分明顺从无比, 幽王却察觉他无声的抗拒。
幽王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这家伙跑去卖字换钱听曲儿, 给歌女写新词哄佳人开心,还跟同窗好友眉来眼去,他难道不该生气
哪个男人能忍得了这种事
幽王骂道“柳家已经穷得要你出去卖字换钱了就一锭金子,也值得你巴巴地跑去给人写字这若是叫二哥他们知道了,不得嘲笑本王连个脔宠都养不起你这么缺钱, 以后你每次伺候得本王满意了,本王都给你塞满金子让你带走就是不知道你这没用的身子能吃下多少。”
柳迟砚“嗯”地应了一声, 轻声说道:“先谢过殿下赏赐。”
幽王怒火中烧“好,你自己说的”
柳迟砚又安静了。
幽王抓起柳迟砚放在身侧的手, 瞧着上面被自己弄出来的淤痕。
柳迟砚身上易留痕,还很怕痛,有时候力道捎重些, 他眼角就润湿一片。
这么娇贵一个人, 刚才当着同窗的面却一声痛都不敢喊, 可见很想在同窗面前维持自己的脸面。
“你再敢给外面那些野花野草写什么新词,我就把你这手废了。”
幽王继续警告道。
柳迟砚还是“嗯”地应了一声,再乖巧不过地答应下来“不写了。”
明明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幽王还是哪都不得劲。
他抱着怀里的人,不知怎地总感觉自己并没有真正拥有这个看似温顺的少年。
难道要他像那蠢到不行的恶灵一样压抑自己觉得本性,想方设法地去哄着他不成他可没那么多空闲管这些有的没有的。
他要的本来就只是柳迟砚乖乖听话、好好伺候他
幽王不想再听柳迟砚看似乖顺、实则抗拒的回应,索性把柳迟砚抵在车壁上狠狠地折腾了两回,期间到了王府门前他也没叫人停下,反倒叫车夫往闹市驶去。
随着马车徐徐分开人群前行,外面叫卖声、谈笑声、议论声不绝于耳,那薄薄的车壁仿佛什么都阻挡不了。
柳迟砚终于支撑不住,低低地哀求起来“殿下”
幽王见他眼角噙着泪,再不见一开始的郁气沉沉,才满意地亲了亲他的唇,残忍地问道“喊我做什么”
柳迟砚攥着幽王的衣角“不要在这种地方,回王府好不好”
幽王道“现在知道求人了,刚才怎么不知道认错”他身上的衣裳还算是整齐,只解开了必要的部分,柳迟砚却是真正的衣不蔽体。幽王亲昵地亲了亲他的唇,说出口的话却毫无温度,“我看你就是喜欢在外面做这种事,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我生气。”
柳迟砚松了手。
幽王见他眼里的鲜活气更少了几分,只得叫人把马车绕回王府,抱着已经没多少力气的柳迟砚回府。
他环着柳迟砚纤瘦的腰,只觉柳迟砚越发瘦了。
想到柳迟砚图那么几个钱,与同窗跑去给商贾写字,幽王又是怒火中烧。
就算柳家已经亏空到供不起他吃用了,难道他还会在这方面亏待他不成
说到底还是柳迟砚那读书人的清高劲又上来了,宁愿出去卖字,都不来求他
幽王把柳迟砚扔到床上,接着便是整个人欺了上去,冷笑说道“你以为不从我这里拿好处,你就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吗你看看你,身上哪儿我没玩过还跟我犟”
柳迟砚感觉身上覆笼着一座大山,光是那大山的阴影就足叫他难以顺畅地呼吸,更别提幽王还将他牢牢困在身下,叫他无法动弹半分。
柳迟砚喉咙干涩,意识逐渐涣散,有些听不清幽王到底在说什么。他泪眼朦胧间望见幽王近在咫尺的脸,一瞬间有些恍惚,哑着嗓子轻喊“大兄”
两人挨得太近,纵使柳迟砚的声音轻得像飘在云里,幽王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只觉勃然大怒,凶狠地在柳迟砚颈边咬了一口。
柳迟砚疼得眼泪落了下来,茫茫然不知身在何方。
“你喊谁”
幽王看着满面泪痕的柳迟砚,犹觉咬得他颈边留下个鲜红牙印不够解恨。
他对柳迟砚与那恶灵的过往,向来都当笑话看。
柳迟砚这人从前登上青云梯便把那恶灵忘得一干二净,这会儿竟又念念不忘起来了。
当真是可笑至极
像柳迟砚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真心他最爱的明明是他自己思及柳迟砚刚才那声“大兄”,幽王胸腔中怒火翻腾,恨不能把眼前的人生吞活剥。
幽王语气森寒“你刚才喊什么你好好看清楚,自己正张着腿在伺候谁”
柳迟砚浑身都疼,人也从混沌中渐渐清醒过来,他看着幽王满面凶戾,全然不像记忆中那人。
也许有一天,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会彻底被他遗忘,就像他一直以来说服自己去做的那样。
无论怎么样,总是要活下去的吧。
不管到了哪里,不管落入什么境地,不管遭遇了什么。
总是要活下去的。
记得儿时父母对弟弟妹妹们各有偏爱,一家人瞧着其乐融融。
只除了他。
他们对他总是非罚即骂。
既不会给他过什么生辰,也不会陪他守什么岁。
有一年除夕他跪在祠堂里,耳朵里听着外面的烟花爆竹声,心里想的是以后不会这样了。
以后他会交许多朋友,读许多书,去许多地方,喝最好的酒,看最好的风景。他会活得风风光光、快快活活,做成许多寻常人做不成的事,走到许多人到不了的位置。
他岂会奢求旁人施舍的一星半点爱意。
就算世上无一人爱他。
他也会好好爱自己。
他会好好活下去的。
柳迟砚抬眸对上幽王那双满是怒火的眼。
人生天地间,处处皆樊笼,这人即便生来就是天潢贵胄,也不过是无人驯化的猛兽,永远只知撕咬与捕杀,从无半分爱意与温情。
柳迟砚哑声喊“殿下。”
他伸手环抱住幽王的脖子,低咽般的呼吸声混着温热的泪水落在幽王颈边,仿佛能钻进人心里去。
他向来是要强的,很多时候就算被折腾得再狠也鲜少示弱,因而此时展露的脆弱便格外叫人心动。
那宛如情人间才有的呢喃低唤,更是叫幽王的心脏似是被狠狠撞了一下,恨不能把柳迟砚整个人揉进自己身体里,再不允许他心里眼里有旁人。
幽王凶狠地咬上柳迟砚的唇。
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
幽王的动作没有因为柳迟砚的示弱而放轻半分,反而越发打定主意要柳迟砚记住这份疼是谁给他。
哪怕那恶灵早就死了好些年,他也不允许对方霸占柳迟砚心里的任何位置,更不允许柳迟砚把他错认成对方
幽王冷声逼问“说说,你刚刚想着谁你希望谁来对你做这种事他可知道你对他有这种肮脏想法”
柳迟砚道“我没有想着谁。”
他不想和旁人说起那人的事。
这世上没有任何那人的痕迹。
他不必刻意不走他走过的路,不必刻意不去他去过的店,不必担心有谁会突然提起那么一个人。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把那一切私藏起来。
就像小时候跪祠堂时悄悄藏在袖子里的几块糖,每次快撑不住的时候偷偷尝一块,漫长的夜晚似乎就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幽王看着柳迟砚闪避的眼神,心中怒火更盛。
他想告诉柳迟砚自己什么都知道,转念却想到那恶灵是为了护住柳迟砚的一线生机才那般虚弱。
若是叫柳迟砚知晓那恶灵差点因为他又死了一次,怕是会更心心念念地想着那家伙
幽王决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当然,他更不会和那恶灵一样被柳迟砚勾得为他死两次都甘愿。
他纯粹只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染指而已。
幽王打定主意不让柳迟砚好过,下手越发不留情。
柳迟砚无计可施,只得任由幽王在他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或深或浅的印记,只觉每一寸皮肤都不再属于自己。
浓浓的倦意席卷而来。
这一晚他已经被折磨太久了。
他半合着眼,疼痛与困倦逼出来的泪水盈于睫上,瞧着分外可怜。
就在这时候,柳迟砚感觉有人俯首吻去他眼睫上的泪。
连带身下的动作也变得温柔不少,不再凶狠得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狠狠碾碎。
“阿砚,别哭。”
嘶哑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安慰。
柳迟砚微微愕然,睁眼看去,却见幽王似乎已经尽了兴,冷着脸抱起他去清洗身体。
刚才的那一声“阿砚”显然只是他的错觉。
他实在太累了。
所以希望听到一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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