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2

    042  来自群星的

    十二月, 临近圣诞。

    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雪，梧桐和枫叶早已褪去了金黄，巨大的雪松立起, 在红与绿的装饰下变得不再那么冷漠严肃。商店的木门挂上了槲寄生编起的花环，步履匆匆的行人经过像是繁星一样闪烁的灯火后拉开门扉, 暖气涌进风雪，吹动了迎接圣诞的金色铃声。

    女客人提着服饰袋拉开了一家小裁缝店的木门。

    门铃响动，正在清点柜架上一匹匹布料的店主人转过身, 罗马尼亚人特有的一种平颚骨上，高挺的鼻梁和微长的眼尾让他的五官轮廓显得深邃立体，金白色的长发丝侧束在一边肩头, 散下的发尾处泛着一种好看的雰青色。

    店主人身上穿了一套熨烫妥帖的休闲西装，每一根线条都符合这间店的活招牌。

    “欢迎光临, 您需要什么样的服饰”

    艾琳的脚步顿了下，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她没有想到这家裁缝店的老板会那么特别, 对方如同从几个世纪前的油画里走出的贵族, 英俊成熟, 肤色冷白，打理得当的浅须衬得面容上的神情沉稳有礼, 完全是她以前见了就会逃的类型。

    想想另一个自己, 亲爱的。

    帕英的声音浮现在耳边, 艾琳在围巾下深吸了一口气, 鼓起勇气走上前。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对方胸前的铭牌。

    “弗拉德 3”

    就连名字都那么复古, 大都会什么时候有这一家裁缝店的艾琳举起手里的大袋子, 磕磕碰碰地开口, “我只是想把我礼服上掉下来的扣子给缝上去, 我、我准备有几场演出。”

    弗拉德轻扬起眉，就在艾琳以为他不接这种小工作打算拒绝的时候，他自然地接过袋子，“没有问题，这里乐意接受任何服饰方面的要求。”

    缝上掉落的扣子不是什么精细的工作，但艾琳礼服上的扣子都是钻石扣，错落有致的扣眼设计藏在细碎的亮片和金丝中，就算是熟练的裁缝也要花上一定时间手工缝制。她看着这位不像裁缝的店老板戴上一副金丝边的圆眼镜，打开精细的针线盒，动作娴熟，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艾琳坐上高脚的木凳，低头用脚尖点着地面，缓解心里在陌生环境的不安。

    “您看起来不向大都会的人，是因为演出来到这里的吗”老板突然向她搭起话。

    艾琳抬头，点点下巴，期期艾艾地回答，“我是纽约人，只有小时候来过一次大都会，最近这里发生了什么，我感觉有些萧条。”

    大都会有些萧条。

    在艾琳的记忆里，这座拥有超人的城市虽然不如纽约繁华，但和与之比邻的哥谭有着明显的相反特拉华湾的河水每天都能映照着这座城市专有的晴朗，明媚的阳光一年里有大多数时间眷顾这座城市，把星球日报的那颗圆雕塑都照得闪闪发光。

    大都会是一座遭受过灾难的城市，但是这座城市的人从没有气馁或者绝望，每天从海湾中升起的太阳都会把这座城市点亮，让一切充满蓬勃的朝气。

    可她今早走上街头时却感受到了一股沉寂，飘雪的街道空空荡荡，行人寥寥，为超人声援的红色长巾无力地低垂，像是素裹冰装上的一道血色。

    “您可能近一个月没有关注这边的新闻”弗拉德用镊子捏起碎钻，手下流畅地推针引线，“最近大都会出现了深夜会袭击人的怪物，受害者都变成了干尸，躺在巷子里被人发现，新闻报道有刊登过两次，但据说实际受害者比报纸上的数字要多，嗯您查到了”

    艾琳低头看着手机，在老板说到干尸的时候她就已经查到了那两条新闻，尸体当然打了码，发现的地点都是阴暗太阳照射不到的小巷。

    这些新闻对于一个独自来到这个城市的外地女性来说有着一种悚然感，艾琳甚至不自在地觉得自己来到大都会后，背后一直有道视线在盯着她。

    她很快赶跑这样的想法，用手指不断滑动屏幕，寻找超人的消息，却不出意外的一无所获。

    超人销声匿迹了近乎一年。

    比起一年前有关于这位明日之子的新闻数量，现在人们谈及到他的次数已经显得少得可怜，其中不乏有负面的抱怨与话语。不过因为客观因素的存在以及当初超人的死而复生，这样的负面发言没什么力度，占据词条的大部分仍是世界各地的人举着长巾为超人声援的帖子。

    一切都从一年前说起。

    一年前，一颗奇怪的陨石出现在了大都会。没有人见过这块石头如何出现，但是这块石头已经被大部分国家确认是地球之外的物质。

    细长的手指拨动，艾琳滑回大都会词条最上面，这颗石头的照片就出现在她眼前。

    那是一块“毁灭之石”。

    石头露在地面上的部分大概有两个成人高，是不规则的锥柱形状，整体倾斜地插在大都会的都市广场中央，曾放置过超人的雕像前。地质局和政府用声呐测试过这颗石头在地下的部分，和上部分长度相当。

    照片上，艾琳看到这颗巨大的石头是白雾色的，但每个人看到这颗石头的颜色都不一样，“纯透明的”、“彩虹色”、“黯淡的颜色”、“像是有古怪的液体在里面”、“闪烁的磷光”

    艺术家对这块石头呈现出的色彩着迷不已，这个群体总是情不自禁地用赞美去形容这颗石头，然而当第一个路人在某次阳光被阴云遮蔽，无意走入这颗石头圈出的“无形区域”的时候，可怕的事发生了。

    以这颗陨石为中心，都市广场附近的植物像是被强风吹打一样猛烈摇晃，树木突然具备活性般扭曲缠结在一起，一大片区域内的所有植株在短短数分钟内出现了一种疯长的现象，又在到达某个极点时骤然枯萎。无辜的路人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就看到自己的手像是被抽干了营养和水分一样迅速干瘪，起伏不平的褶皱爬满皮肤，骨骼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指甲和牙齿接连脱落，气息也渐渐微弱下去。

    在他衰老至死前，超人从天而降，将他带出了这个可怕的领域。

    这是一颗“诅咒之石”。

    它近乎眨眼间就吸收了方圆数公里所有生物的生命力。

    任何人都无法触碰这颗石头，超人也不能。

    氪星人吸收的太阳能量像是勉强能满足这颗石头的消耗，只要超人进入大都会的范围，就能压制这颗石头吸收生命力的领域扩张，代价就是超人将变得无力、虚弱，缺乏应有的活力。

    全世界的人们都能在屏幕上看到，当超人的手掌尝试贴上这颗石头时，他完美的肌肤也开始出现了缓慢的衰老的迹象，细细密密浮现在氪星人的掌心，像是恶毒的诅咒攀爬。

    超人收回手。

    陨石的领域同样是一种奇异的磁场，各国政府、研究者、英雄组织，都没有办法去接近和搬运这块美丽的陨石，使用的器械或者魔法方面的人偶，都会在一定距离内停下工作，这些机器人偶寂静地林立在这块可怕宝石的周围，垂头闭眼，宛如祷告的塑像。

    大都会的人们曾有三分之一撤离城市，出导弹爆炸的范围，但是金属包裹的人类炸弹在几公里外就突然从空中摔落到地。在空旷的城市里，这个清脆的撞击声像是某种恶意的嘲笑。

    人们只能看到，明日之子红披风翻涌不歇的背影，他收回尝试搬起陨石的双手，摇摇晃晃地飞起，离开了人们的视线。

    从那天起，没有人再看到超人的身影。

    “沉默的守护大都会是否该被放弃”

    “一个城市的人和一个超人的天平。”

    “为什么只针对超人，这是外星的阴谋”

    “大都会的命运要压在一个人身上，凭什么”

    艾琳放下手机，她不是大都会的市民，但她知道，只要大都会的草木没有枯萎，就代表着超人一直藏在大都会的人群中，在守护着这座城市。

    “好了。”成熟英俊的裁缝轻轻剪断最后一根线，将礼裙轻轻摊开，“您看起来有些难过，是有哪里觉得不满意的吗”

    “噢抱歉，我不是”艾琳从思绪中回神，看向礼裙，对于完美感的惊艳直接截断了她的抱歉，“天呐”

    弗拉德的手艺极为优秀，每一颗钻石扣都恰到好处的成为礼裙上的一颗星辰，裙摆长尾蜿蜒而下，这位裁缝还让这些星辰之后多了曳尾般的磷光，在深色缎面与金纱上如同几个月前纽约那场梦幻绮丽的流星雨。

    艾琳慌张起来，“我，我该怎么评价这样的修改让这件裙子变得你是施了什么魔法吗”

    裁缝佯装疑惑地努努嘴，“唔我更希望您能夸奖我的技艺而不是想到耍杂技的魔术师，这样我的aster也会很开心的。”

    “您，您不是老板吗”艾琳问，她忍不住拿着裙子多看了几眼，才不舍地让裁缝帮她收回袋子里。

    “我有一位小主人。”裁缝语气温和地说。

    旁边的木楼梯上，传来了一个像是拄着拐杖的，小心而缓慢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