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偏偏喜欢你

    过了良久, 徐师长才说“已经过去了,就不提了。”

    韩超说“你们都是军人,干校的官兵都是带枪的, 怎么让人光天化日之下把孩子给偷走了”

    徐师长说“当时正值双抢, 黄灿灿的稻子垂在水田里,大家正在没日没夜的收稻子, 只有刚刚到干校的小张俩姊妹值守, 给我们做饭, 她们去送饭的时候孩子在睡觉,但等她们回去,只见一个身影抱着孩子跑了, 她们没追到人, 来喊我们, 我们于是连夜搜山”

    孩子是在山里找着的, 而且是在猎人们打猎时呆的那间屋子里找着的。

    因为小阿眯曾经打过他们, 而且鞭痕差不多。

    所以大家一致认为孩子是小阿眯拿鞭子抽死的。

    有那么几年, 马琳只要休息就会上山,提一把砍柴刀, 要找小阿眯拼命。

    那几年她整个人都是疯魔掉的,甚至后来,只要她出门, 出差,都会有意识的去寻找小阿眯的身影, 找到杀女凶手,并报仇, 是她活着的全部希望。

    只因为徐勇义说了一句“阿眯要真想杀人, 当初早把我们全杀了, 不会等到两年后跑来杀你的女儿的。”她立刻跟徐勇义离婚了。

    后来这事愈演愈烈,有人雨天打滑摔断了腿,说是小阿眯推的。

    有人喝醉了掉进水库,也说是小阿眯推的。

    更有甚之,但凡干校里丢了什么东西,大家一致指定,肯定是小阿眯偷的。

    这件事愈演愈烈,小阿眯简直十恶不赦。

    终于收敛了情绪,徐师长说“但我和马琳意见不同,我并不认为是小阿眯害死了我女儿,马琳为人比较偏执,说说而已,你们听听就好,不要当真。”

    韩超挺意外,徐勇义居然不认为是 小阿眯杀了他女儿。

    关于他女儿到底是怎么没的,将近三十年前的事情,韩超也不清楚。

    但他知道一点,徐师长的直觉是对的。

    韩超站了起来“那咱们明天早会上见。”

    “早会上见。”徐勇义送韩超出了门,回到客厅,长时间的看着曾经的照片出神。

    整整三十年了,其实他已经放下了,有工作就足够了。

    但马琳一直没放下,她也随时准备好找小阿眯寻仇,但愿小阿眯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否则,马琳是不会罢休的。

    陈玉凤今天不但开着院门,卧室的门都大敞开着。

    俩丫头玩的太累,早就睡着了。

    她正在清点手里的钱,学着城里人的样子,买了个小笔记本儿,记花销。

    俩妈来了以后,因为营区家属院只准探亲家属呆一周,所以得给她们租地方住,还要置办锅碗瓢盆,衣服也得买,毕竟城里人都讲究,得把她们打扮的洋气点,不然,怕人要瞧不起。

    现在,三万五千块她可以自由支配了。

    给周雅芳存两万,剩下的一万用来装修酒店。

    而属于她的五千块,就花在俩娃和俩妈和俩闺女的身上吧。

    “哥,你回来啦,进来坐。”听见脚步声她就一声喊。

    韩超在客厅停了停,先去洗了把手,又通了个头才进来,一身肥皂的清香。

    他这还是头一回在陈玉凤娘几个都睡了以后进大卧室。

    “坐呀。”陈玉凤拍了拍床沿。

    韩超于是坐下了,一头板寸的男人,绿军裤,白衬衣,皮带系在恰好的位置,将上下身和下半身,隔成方方正正的两块。

    双手捏拳,坐得板正,不过蓦然一眼,他生气了。

    “这线衣还是旧的,俩丫头穿的都是新的,怎么不给自己换一件”他问。

    陈玉凤的睡衣也是线衣,穿了好些年了,她急的却是“关于孩子的死,徐师长到底怎么”

    韩超目视前方,把具体的经过讲了一下,才说“这事听着不正常,孩子应该不是他杀,而且我觉得小张俩姊妹也没说实话,这事我考虑一下再说吧。”

    “小张俩姊妹又是谁”陈玉凤追问,她故意把线衣往下拉了拉,虽然线衣是旧的,但她的胸罩是刚买的,就为他晚上回来,虽然勒得慌,但她没脱。

    乳白色的胸罩,把两只兔子往中间挤了,她生过孩子嘛,身材还挺丰满的。

    但韩超目不斜视,只说“张艳丽和张爱霞。”

    这更不可能了,即使陈玉凤对张艳丽有成见,也不相信她和她姐会加害孩子。

    毕竟她们是一个院里长大的,有什么必要杀一个出生才八个月的无辜婴儿。

    而说孩子不是他杀,难不成是自杀

    这不可笑吗,一个才八个月大的婴儿,会自杀

    陈玉凤原来只偶尔听闻过几句,并没觉得什么,此时设身处地的想,要她是马琳,当时估计也得气死,但于情理上又讲不通,谁跟徐师长夫妻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会去杀孩子。

    而这时,韩超忽而捏拳,低头再抬头,看着妻子“那我去睡了”

    陈玉凤心说,这男人就不会说一句咱俩一起去那边睡

    她故意说“去吧,我也要睡了。”

    男人突然伸手。

    这人一直手粗,指腹尤其大,他从小喜欢打架,身手又特别快,吓了陈玉凤一跳。

    她以为他想看她的胸罩,差点就坐起来了。

    但他居然只是把她手里的笔记本收走了,并叮嘱说“明天买套新线衣穿。”

    男人已经走到门口了,陈玉凤觉得,他估计是以为自己不愿意,这是想等她主动表个态。

    她于是说“哥,改天给我买盒磁带吧。”

    韩超停下了来“什么歌,现在流行的韩宝仪,还是叶倩文”

    因为她爱听歌,韩超回老家前专门逛了磁带店,老板说流行啥就买啥,买了好多磁带给陈玉凤,顺带也知道了几个目前流行的歌手。

    “都不是,有盒磁带,名字叫偏偏喜欢你,你记得给我买。”陈玉凤说完,心说他总该懂了吧,她羞的把被子蒙在了头上,但韩超皱了皱眉头,却问“谁唱的,这种话也能唱成歌”

    “陈百强,人家是香港大歌星。”陈玉凤说。

    韩超点了点头“下周末吧,到时候津贴就发了,我也有时间出去。”

    这周全军要排查黄色画报,也是香港泊来品,新兵一月津贴才18块,而有些新兵,花一月津贴,就为买一张黄色画报,韩超目前还没见过,明天一早才要跟赵方正,王书亚,以及许亮等人一起观摩那东西,然后全军彻查,查它

    韩超走了,陈玉凤气的差点蹬脚。

    不明白为啥齐彩铃的男人风度翩翩,热情如火,她嫁的男人却是这个样子

    不过算了,反正下周婆婆和妈一来她就搬过去住了。

    躺在一张床上,他总会主动吧

    总不能还像七年前,啥不要脸的事都让她一个人干不是

    周一据说在申核,周二军务处的勤务兵骑着自行车,挨家挨户通知,。

    然后大家就可以去财务处签合同,缴钱了。

    合同一签十年,房租则是一收一年,缴钱,领钥匙。

    家属们终于可以趁上改革开放的春风,富一把了。

    不过甭看钱不多,最便宜的一年才200块房租,但军人普遍津贴低,一时间要拿这么一笔钱出来也不容易。

    包嫂子周二早晨接的通知,下午去办转业,因为大裁军的缘故,对于她这种不安置工作,自主择业的转业,军区批的特别痛快,但是,转业金得先欠着。

    这可愁坏了包嫂子,她本来就是为了下海才转业的,军区把她踢出门了,却不给钱,叫她咋整

    好在她是本地人,眼看军区的钱指望不上,索性回娘家借钱去了。

    陈玉凤怕铺子要被别人抢走,六百块钱随时揣在身上,等勤务兵来。

    周三她没等到通知,还不着急,到了周四,眼看通知还不来,心急了,她虽然不喜欢马琳,但总不愿意相信对方为了张艳丽,会刻意捣鬼,不给自己租房子。

    周四这天依然没有来通知,陈玉凤准备好,第二天亲自上军处处找马琳了。

    次日早晨,送俩闺女去上学的路上,忽而,蜜蜜喊“妈妈快看,那就是摩托车,哇,骑着像在飞,我好喜欢。”

    一台好漂亮的哈雷摩托车从陈玉凤眼前疾驰而过,骑车的是个很帅气的小伙子,皮夹克,绿军裤,拉的则是齐彩铃,齐彩铃手里扬着一串钥匙,一头大波浪在风中飞扬。

    所以齐彩铃的钥匙都拿到了,她的铺面还没有批下来

    “妈妈,我以后一定要学骑摩托车,我去上学啦,再见”蜜蜜挥着手说。

    陈玉凤准备现在去军务处的,不过就在这时,忽而身后有人喊“陈玉凤”

    是马琳,她提着一个黑皮质的公文包,手里拎着一串钥匙。

    肩扛四颗星的女军人,她是蜜蜜最羡慕的对象。

    “马处长你好。”陈玉凤上前说。

    马琳模样有点憔悴,虽然在跟陈玉凤说话,目光却一直在育苗班的方向,六月的朝阳下,一群软嘟嘟的孩子们进了育苗班,有的在吹泡泡糖,还有的在吹小喇叭,有小女孩新扎了一个头花,也要给同伴炫耀一下。

    蜜蜜只有王嘉嘉一个朋友,见面就你捣我一拳头,我揪一下你的耳朵。

    甜甜则跟自己相熟的小女孩揽在一起。

    “这酒楼是你的了,合同在我这儿,咱们进去看看吧”马琳说着,把钥匙给了陈玉凤。

    陈玉凤只从外面看过,还没进过里面,这是个独幢楼,据说在战争时期是专门的机要处,负责破译各种机电密码的,直到前几年才被改造成酒楼。

    一楼有四张桌子,质量很好,但脏的可以。

    然后就是后堂,虽然处处都是灰尘,而且泔水直流,但有自来水,煤气灶也有,还有个很大的冰柜,三个洗碗池,就是太脏了一点,破盘子烂碗碟扔的四处都是,臭气熏天,无法踏脚。

    “原来我小叔子承包过这个酒楼,但他本身是个不务正业的性格,干了一段时间就扔下了,有点脏,得你们自己打扫。”马琳解释说。

    二楼总共有五个包房,桌椅板凳都很不错,墙壁贴的还是壁纸,但也脏,蜘蛛网四处乱爬,伸手一摸就是满手的油。

    三楼跟二楼之间没有门,得从一楼的后面外挂的楼梯上上,这是个阁楼,里面一间间的,也是房间,原来应该是员工宿舍,有几张样式很老的床,还是实木质地。

    “这些床也很老了,原来机要处的人夜里回不了家,要值班,就住在这儿。”马琳说着,抬脚踩了踩,说“这楼上的地板经过特殊处理,非常隔音。”

    陈玉凤也没想到,外面看着朴朴通通,这小酒楼里,会有一种跟时代不相符的豪华感。

    马琳转口又说“艳丽对你们一家有很大的偏见,我代她向你说句对不起。”

    这种对不起还是带着维护的,陈玉凤不想接受。

    她说“房租呢,我现在就去财务处缴纳”

    马琳掏了一张收据说“今天财务发连级以下军人的津贴,排队的人特别多,钱我替你交了,你给我就好。”

    等了一周,陈玉凤都快气死了,可马琳这样说她就没脾气了。

    为了能尽早租到铺面,她一直随身带着钱的。

    把六张百元大钞拿出来,递给马琳,她说“您数一下吧。”

    马琳接过钱,并不数,又温声说“艳丽当初是在你父母没有离婚的时候跟你爸在一起的,这种行为很不道德,以后有机会她会跟你母亲道歉的,不过我觉得一个男人能在婚内出轨,就证明他的人品有问题,女人离开他才是对的,你应该为你母亲而觉得庆幸,你说呢”

    张艳丽现在恨死了陈凡世,甚至在盘算跟他离婚。

    而陈凡世那种男人,马琳更加瞧不起。

    陈玉凤依旧不想谈这个,毕竟陈凡世她已经起诉了,很快他就会收到法院的传票。

    而关于张艳丽,她只重审一点“马处长,我和张阿姨没有任何亲属关系,我要开酒楼,也不欢迎她和她家任何人来吃饭,您把这句话转告她即可。”

    “我会的,她也向我保证了,以后绝不会再骚扰你。”马琳说着,突然举手,给陈玉凤敬了个礼“我以我的人格保证。”

    陈玉凤有点被吓到,还挺难堪,也但愿张艳丽能配得上马琳这样的担保。

    酒楼租到了,俩妈马上就要来了,陈玉凤也该着手收拾酒楼了。

    锁上酒楼的大门,她正准备要走,就见马琳站在育苗班的铁槛杆处。

    这会儿正好是早操时间,孩子们蹦蹦哒哒的全出来了,跟着老师一起做操。

    别的孩子做操只是比比划划,就蜜蜜最显眼,她两只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招一式都仿佛是在打拳,腿最短,可蹦的最高,旁边的男孩子看她,眼睛都是直的。

    马琳鼻尖泛红,脸颊也红的厉害,她拿手帕擦着,先解释“我体质不太好,酒楼太脏,有点灰尘过敏。”继而又说“我女儿生下来,七天就会蹬被子,跟你家韩蜜一样,顽皮,精力旺盛,人说孩子三翻五爬,但她三个月就会爬了,放在院子里,总是四处乱跑。”

    据韩超说她女儿是在张艳丽俩姊妹去给大家送饭时,被小阿眯偷走的。

    可陈玉凤能证明,王果果当时是在桂花镇。

    当然,还有那枚玉佩呢,王果果到底是怎么拿到的,这个还不好说。

    那块玉佩是个麻烦。

    即使他们能证明她当时没害过孩子,可偷人徐师长的玉,她依然是不道德的。

    所以在玉佩的事情打听清楚之前,陈玉凤不打算跟马琳提婆婆要来的事。

    虽然她也觉得荒唐,但还是忍不住说“我听说证人只有张艳丽姊妹,您就没怀疑过她们”

    偏见使人盲目,陈玉凤也不相信张艳丽俩姊妹会害一个八个月大的无辜婴儿。

    但马琳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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