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转回清晨。
旭日悬在天边, 照得京都古城镀上一层金边,被家族结界所笼罩的五条宅邸,庄严无声地伫立在大地上, 每一寸漆斑都透着岁月的痕迹, 青石板平整延绵至地平线尽头。
家族的铁漆大门前, 正站着一个百无聊赖的白发少年。
衬衫松散随意地搭在上身,他一手插兜, 时不时看向腕表, 眉心蹙起,不耐之色愈发明显。
“喂, 那群老头子还要拖拖拉拉的扯皮多久”五条悟出口便是不敬的言辞,但在场没一个人敢去指责纠正他。
仆从诚惶诚恐地低下了脑袋,避免与之对视“回悟少爷, 因为这是您首次独自接取除灵任务, 家主和长老们忧心您的安危, 所以在商讨细节”
“真是够了。”五条悟叹了口气, 烦躁地把一头白发揉得乱糟糟的, “不过是一个一级咒灵, 是不相信六眼, 还是对五条家的血脉不自信啊”
“”无人胆敢接话。
在心里打鼓的同时,仆从们也冒出了一股诡异的自豪感。
他们家的五条少爷, 今年虚岁十五。
能在这个年纪单独祓除一级咒灵的,整个咒术界都找不出几个吧
寻常的咒术师需要等到入学高专的年纪, 才能正式开始学习咒术相关知识,接取任务, 升级评定。
但在御三家并非如此。
御三家的术师们皆是从小培养的好苗子, 在牙牙学语的年龄就开始熟记咒术, 接受训练,哪怕还没有入学高专,也有不少除灵委托供他们挑选。
长辈们会在适合的时间段,为自家小辈挑好合适的任务,让小辈们更快地成长起来,为增强家族实力添砖加瓦。
五条悟的出行,可谓是万众瞩目。
五条家的长辈们一边骄傲他们的神子终于能独当一面了,一边又忧心娇贵的大少爷万一在外面磕着碰着了怎么办,他们能去找谁索赔赔得起吗
当事人的五条悟神烦这些,不理会长辈们的絮絮叨叨,他又等了二十多分钟,还是没等到长老那边的传话后,他干脆一个人坐车走了。
“谁愿意陪他们耗这个时间啊。”五条悟翘着二郎腿,催促司机,“快点开车,你在犹豫什么”
五条悟的压力太大,司机冷汗津津地抹了一把脸,踩下油门。
五条悟在查看手机上的任务信息。
“目标是一级咒灵。出没地点,白川村”
五条悟粗略地扫了一眼,便把寥寥几张村子的照片印在了脑海里。
没什么特殊的嘛,他心想。
东京的公路上,一辆汽车缓缓驶向郊区。
车上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家三口,男主人四平八稳地握着方向盘,和副驾驶座的妻子唠嗑家常,坐在后座上的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此时正低头专心致志地看着手机。
男人忽而回过头,担忧地说道“硝子,你也少看一点手机吧,对眼睛不好。”
家入硝子敷衍地嗯了一声,视线却丝毫没有移开的打算。
夫妻俩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夫妻俩难得撞上休假,本打算带着日渐沉迷电子产品的女儿出门走走,而他们家正好有个居住在白川村的远房亲戚,清新无污染的乡村田园生活有助于放松人的神经,在征得了硝子的同意后,一家三口便驶向了白川村,他们的郊游目的地。
他们车子的后备箱里,除了用作慰问品的衣物吃食外,还有一箱药。
城里的孩子似乎对乡村毫无兴趣,一路上一直在盯着自己的手机。
“硝子,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家入硝子下意识答道“看老婆噫,你们干什么”
短发少女警惕地缩了下身子,把手机揣回兜里。
听到“老婆”这个词,家入妈妈的眼里浮现出了然的色彩。
“哦,我知道,又是那个远山早纪对不对”她摇了摇头,“你啊,小小年纪不要沉迷追星,这不好”
“我没有追星。”家入硝子淡定地反驳道,“我只对早纪这个纸片人感兴趣。”
至于饰演者是谁,她半点都不关心。
“”可能这就是父母和孩子的代沟吧。
讨论自己的纸片人老婆总归是尴尬的,为了趁早转移话题,家入硝子主动攀谈起来“我听说姑姑他们家全部都病倒了,是真的吗”
“是啊。”家入爸爸的面上笼罩着一丝愁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家人好端端就卧病在床,连看田的人都没有,幸好这段时间白川村在联合一所学校劳动实践,多出了不少劳动力”
家入父母本就是学医出身,这次去白川村,也有帮忙给亲戚看病的意思。
家入硝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的内心有一个猜测,但是没有亲眼见到,一切都尚不能下定论。
只是,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
家入硝子不禁拧了拧眉,心微微一沉。
那白川村就有大麻烦了。
希望能早点赶到村子里吧。
白川村。
在听到“夏油骑着猪跑走了”这个消息的一刹那,早纪的大脑是空白的,因为塞满了问号,反而挤不出一颗用来思索的脑细胞。
她匆匆起身,扔下一句“你去照看猪圈”,便循着夏油杰的踪迹追过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比起“夏油杰的脑部神经忽然搭错了弦”这个可能,早纪更倾向于相信他是发现了什么,情急之下才猪突猛进式跑走了。
这个村子,明面上富余充实,安稳幸福,但有人的地方,必然会有阴影滋生。
前不久,早纪才听说别的小组的任务紧急调换,据说是要去补全一户人家的农田空缺,那户人家全员病倒,高烧不起,又撞上了秋季农忙,只能由学生们帮忙照看田地,收割麦子了。
当时早纪还没放在心上,换季得传染病很正常,此时一回想,杰应该是那时候就注意到反常了吧
心底幽幽地轻叹一声,早纪埋怨自己安逸太久了神经都迟钝了,连一个初中生都比不上。
倘若,真的是咒灵。
要么是它的隐蔽能力极强,要么是它本身的等级很高。
因为早纪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听见过它的声音。
放任夏油杰一个人去应对咒灵,无疑是极其危险的,早纪不可能干看着。
早纪来到了村子的后山。
这里没怎么被开发,杂草丛生,树林广布,在宽密的树叶底下,有一道明显压瘪的草面,呈直线延申到远方。
看来猪猪是从这里狂奔而过的。
早纪盯着地面,冷静地想。
追寻夏油杰的踪迹不要太简单,对方连掩饰都没有,大大方方地用草坪给后人指路,比起上辈子想尽办法从阴暗角落里扒拉出鬼,难度可以算是幼儿级别。
早纪反手将匕首藏进袖口,外套遮住了胁差,她做好完全准备后,瞄准一个方向,微微俯身,刹那如同离线之箭般冲了出去。
她踩在树枝上,轻巧地纵跃,呼吸绵长,毫不费力地冲上了山坡。
早纪忽然停住了脚步。
到这里为止,杂草就稀疏近无了。
无法再靠着眼力辨认方向,早纪索性合上双目,用耳朵去捕捉风中的每一缕异响。
不多时,她沉静地睁开双眸,视线如电如光,射向东方的层层林叶间。
早纪几乎完全进入了上辈子的任务状态,她再一次压低了呼吸,迅速而谨慎地朝东边摸索过去。
这里是下坡的方向,没有人为修路,地表崎岖不平,早纪却如履平地。
她来到了山脚下,盯住被石堆覆盖的一个洞窟。
就是这里了。
仔细聆听,除了风声鼓鼓,水声滴答之外,好像还有一道极浅的、却让人不寒而栗的森然声响,夹杂在这一片细碎的寂静中。
早纪伏低了身子,从石堆缝里钻进去。
起初,洞窟里还略有光亮,但很快就湮灭于无尽的暗色里。
早纪为洞内的宽阔感到诧异,她估量了一番,产屋敷家甚至能在这里面修一座花园别墅。
脚下是滑溜的青苔,早纪小心迈过,发觉到洞窟底部有一汪更深的水潭,那股森森的寒气就是从水潭中冒出。
早纪关注的不是这些。
她隐约间好像听到,两道男声在活力十足地谩骂彼此,剩下一道女声在敷衍而无力地劝架
“你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卧槽吓死我了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海草你是尼斯湖水怪吗,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我差点就把你杀了”
“这句话是我来问你们吧,普通人好端端的跑这里来做什么等等,你不是普通人”
“你小子也是咒术师”
两人面面相觑后,同时扭头猛盯家入硝子。
短发少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啊,原来是叫咒术师啊我还以为我是哪个阴阳师世家的后代呢”
在场最有权威的世家少爷五条悟“不是,阴阳道早就断绝传承了,现在还活下来的是咒术师。”
“不过咒术师的诞生概率非常小,万里挑一的那种程度,能一次性遇到两个,我也是没有想到的上面的,看够了没”
早纪被白发少年那懒洋洋的声调吓了一跳。
她还以为她很隐蔽了,这个男生观察力很强啊。
夏油杰同时抬头,讶异一闪而过“早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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