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五
一进到包厢, 何之洲就悄悄给窗户开了个缝,之前他们交谈的地方就在他们包厢下面不远,江如练与贺家人的对话清晰的传入了他们耳里。
听着他便嘿嘿笑了起来“江如练这家伙我还以为会像个锯口葫芦一句话不说就走呢”
时潜自然也听到了江如练说的话, 微讶的同时也想起了之前进入秘境, 两人毫不犹豫去找他的举动,心底不由划过一丝暖流。
当时他没多想就跳了下去, 想的是时家的炼器图纸, 也是自信自己不会出事, 或者说他不那么在乎自己出不出事, 可江如练与何之洲不同, 他们是真真正正的筑基修为,江如练或许实力高些, 何之洲却是遇到强敌连自保都难的丹修, 再加上他们认识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四天, 时潜想不到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下去找他的理由。
“当时你们为什么跳下去。”时潜便直接问了。
何之洲愣了下, 似乎没反应过来, 过了会儿才眨了眨眼,表情迷茫“什么为什么我们不是队友吗”
江如练推门而入, 恰好听到了时潜的话,淡声道“特执处的规矩就是不抛弃任何一个队友。”他走到一旁坐下,不咸不淡道“以后遇到这种事情,提前和我们打一声招呼再跳,就算是收尸我们也得先找到你在哪。”
时潜摸了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眼前的江如练很有以前兄长教训他的感觉, 于是也下意识乖巧回答“知道了。”
包厢瞬间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 何之洲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边笑边坐直了,学着江如练双腿交叠的模样,压低声音“咳咳、时小潜,以后遇到这种事,必须和我们打招呼,听话,知不知道”他学不下去了,捂着肚子笑倒在沙发上,边笑边捶“原来你怕这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时潜也回过神来,啧了声,一脚踢向何之洲“闭嘴吧你。”
江如练也瞥他一眼“拍卖会开始了。”
何之洲“哈哈哈我不、咳咳我不笑了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时潜一个苹果丢过去,堵住了他大张的嘴。
包厢终于安静,时潜转眸看向江如练,笑道“谢了。”
没说谢什么,江如练却轻嗯一声,脸上也隐隐浮出一丝笑意。
没过一会儿,拍卖会便重新有条不紊的开始了。
还是从那颗太清丹起拍,不知是不是刚才发生的事情让拍卖厅的人更进一步接触到了修仙界也差点触及了生死,这颗丹药拍得比之前还贵,最终以七百下品灵石成交。
就如赵辙所言,接下来的拍品,每一件都比前一件更加珍贵,价格也同样更加昂贵,几乎从第三件开始,叫价的便没有普通人了。
“八仙贺寿图,五十中品灵石成交”
“嚯”何之洲惊讶“到这儿就五十中品灵石了,抵得上神州一般拍卖场的中等层次拍品了。”
江如练淡淡道“这次赵家下了血本。”
何之洲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看了看四周,露出个八卦的表情,勾手指示意时潜和江如练凑过去。
时潜立即凑了过去,江如练瞥他俩一眼,抱胸不动。
何之洲扯他“这次是真的是个大八卦你凑过来点”
江如练“传音吧。”
何之洲一脸扫兴“江如练你知不知道聊八卦也需要氛围感啊不凑在一起我说出来都没意思了。”但显然八卦的兴趣比起氛围更加重要,他布了个结界,重新压低身子,凑到时潜和江如练的方向,小声道“我听说赵家真正要卖,不对,应该说要送的东西,其实不在这场拍卖会上。”
时潜倒是对一千年后赵家的八卦很感兴趣,问道“\'送\'送什么送给谁”
何之洲朝时潜抛了个“你很会问”的眼神,表情更加神秘道“这个消息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偷听到的,你们绝对不要传出去啊”说着自己都迫不及待了,紧忙接着道“我听说赵家这次准备这么多好东西,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搭上妖族的线。”
江如练皱眉“你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什么小道消息”何之洲不高兴了,“爷自有消息来源好吗”他不理江如练,拉着时潜道“这件事,我保证全神州,包括微灵界,不不不,全世界都没几个人知道,你现在做好听这个秘密的准备没有”
时潜踢他“快说。”
何之洲就喜欢这么粗暴又这么配合的,声音压得近乎是气音“我听说赵家这次特意派赵辙来操办这次拍卖会,想搭上的是妖皇。”
时潜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谁”
何之洲一拍大腿“是吧你也觉得震惊吧我当时知道的时候也特震惊,和你一样的反应”
时潜顾不上擦嘴,追问道,“你刚才说谁妖皇白叙之”
何之洲给了时潜一个“我懂你”的表情,“当时我也差不多是你这反应,就是不敢置信,妖族都多少年不出万象谷了,这赵家野心竟然这么大,还勾搭妖皇,亏他们敢想。”
时潜默默擦嘴,江如练微微蹙眉,突然道“也不是不可能。”
何之洲一愣,过了下才反应过来江如练说什么,立即坐直了“什么意思”
江如练淡淡道“赵家和妖族千年前有些渊源,不见得能搭上白叙之,但找些门路应该没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何之洲立即来了兴趣“你知道些什么”
江如练不答,下巴一抬“你感兴趣的五行枪。”
何之洲还想再问,但余光瞥见五行枪,不由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五行枪”他一脸憧憬“可惜我主灵根是木灵根,火灵根只有一点点,这火行枪即使给我用也发挥不出实力。”
时潜目光也转到了拍卖台中央,被人拿在手里展示的五行枪上。
那是一把通体漆黑,唯有握柄是流动的火色光芒的步枪,展示人拿出一块火灵石,放入枪械后方类似弹匣的地方,抬臂转身,一个十米见方的石台出现,那里面躺着几只皮肤粉红,下坠层叠,如放大数百倍的肉虫一般的邪兽。
“这是夜行邪虫,平时一般成群结队出现,一只能抵炼气一层修士的实力,这种邪兽最麻烦就是它的皮肤,刀枪不入,极难刺破,但我们的五行枪一枪就可以解决至少五只夜行邪虫。”
拍卖师话落,展示的人便直接开了枪,火灵气呼啸而至,眨眼间那几只大虫子便化为了一堆灰烬。
“一千中品灵石”
“一千二”
“一千五”
主持人还未开口,叫价声便接连不断。
虽然此刻叫价的都是修士,普通人看着也觉得眼热
“那是火灵枪吧,我听说五行枪里火灵枪就是最厉害的。”
“那是当然,你忘了刚才时执手里那火龙符有多威风追得那邪修变得黑雾抱头鼠窜。”
“要是我也有一张就好了,可惜买都买不到。”
“你那是龙符,不是火龙符。”旁边坐着的修士纠正道“龙符可不是普通的符箓,整个神州都只有赵家能画,一张符千万极品灵石都不是夸张,因为根本买不到,除了那几大世家还有那几个大门派,别说是普通修士了,你就是元婴期大佬,没有背景靠山也见不到一眼。”
“这么厉害”有人道“那那时执是什么身份啊怎么他会有龙符”
修士想起之前时潜与邪修打斗时灵活却不失风流大气的身姿,笃定道“不是世家子弟就绝对是大门派出来历练的亲传弟子。”说完他瞥了眼跃跃欲试的几人,不屑道“那种层次的平时连我们这种普通修士都难见到,你们今天见着了就算是长见识了,就别妄想其他的了,他们那种地位的,神州那边想给人提鞋的估计都排着队呢。”
有人不服气“我看时执挺平易近人的,之前我跑得快摔了他还扶了我一把呢。”
修士一愣“真的”
“真的啊”
“之前刘总的女儿跑丢了,差点给那邪修抓住,也是时执抱着送过去的。”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虽然就是顺便搭把手,但不也说明人家好接近吗”
“要不等下去试试”
几人越说越兴奋,看向二层包厢的视线火热,修士也不说话了,显然也有些意动。
不论是因为拍品还是时潜,整个拍卖厅都有些骚动,唯有坐在角落的贺家夫妇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曾姞手里拿着三张卡,通红着眼眶“小潜还是怪我们,我们当初对他太冷淡了。”
贺远照脸色难看,但眼底却不全是愤怒,还有一丝精明闪过“这件事我们确实做得不对,这段时间他可能还在气头上,到时候我们找个时间去给他道个歉。”
曾姞“他能接受我们道歉吗”
贺远照悠悠道“不论如何我们都是他父母,难道他还真的不认我们不成”
曾姞看见贺远照自信的表情,心底却不似他这样乐观,时潜刚才看他们的眼神明显是已经与他们划清界限。
突然之间,第一次与时潜见面的场景浮现在曾姞眼前,就连那些细枝末节,竟然也意外地记得十分清楚。
她接收到时潜的消息时,是兴奋又忐忑的,过去的一路上,她想了许多见到时潜要说的话,要看看他这十几年过得好不好,还想立即将他接回去,和他们一家团圆。
直到车停在一条小巷前,司机拉开车门,她从车里出来,独自走过了那狭窄又破旧巷子,来到时潜住的那栋平房前。
曾姞隔着低矮的围墙,能轻易看到里面堆叠的垃圾,整理得十分整齐,可对一直养尊处优的她来说却依旧不愿多看一眼,再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那堆东西就变得更加刺眼了。
然而从巷尾走来的少年,却让她忽略了周围的一切。
那是一个轻易就能聚集所有人视线的少年,即使穿着宽大发白的校服,手臂处还缠着黑色布条,也丝毫不损他本身的气质和好相貌,单单只是第一眼,曾姞就知道这就是她的孩子,并生出了亲近感。
可也是这么一眼,她的心里涌出了无限可惜和难过的情绪,若是这个孩子没有被抱错,一直在他身边长大,绝对是不输他另外两个哥哥的优秀。
少年语气冷漠“你谁”
他身后染着黄毛,一看就不是正经学生的几个男人勾肩搭背与他一起看过来,同样警惕而不善地问“阿姨,你哪位啊”
那不堪入目的成绩单和他过往的不堪经历突然浮现在脑海,曾姞哽咽的声音微顿,忽然平静了下来,她说“是小潜吗我是你妈妈,来接你回家。”
听到“妈妈”两个字时,少年的眼睛便亮了起来,直到转眸看到破旧的小院和大敞堂屋里那摆在正中的牌位,才又恢复了冷静。
时潜朝她点了点头,没有叫妈妈,只是问“爷爷的头七还没过,我过段时间自己过去好吗”
曾姞记得自己回答“可以,但是我只有今天有时间,下次可能不能来接你了。”
其实她有时间,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完全不想再踏入这条破旧的小巷一次,只要站在这里,就像是有声音在她耳边提醒,眼前这个孩子之前过的是怎样的生活,经历过怎样的拮据苦楚。
没想到时潜丝毫不介意,反而朝她露出一个笑“好。”
那时候,她只觉得这场相认与她想象中完全不同,这孩子不但对她并不亲近,没有母子之间天然的儒慕,还有些冷漠和叛逆,仿佛只对收养他的老人有感情。
可现在回想,当时的时潜虽然只笑了一下,眼睛却一直是温暖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眼睛里的温暖一点点消失不见了。
曾姞后悔了,她忽然发现,很多以前她没有在意的忽略的场景其实都留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记得她让时潜不要嫉妒贺年时,时潜故意拿话气她,眼底却是受伤的表情。
她记得有天晚上下楼喝水,刚走到一半就打开的走廊灯,她只让时潜早些睡觉,却忽略了他亮起又熄灭的眼神。
她还记得贺年演奏会前几天,她与贺泽讨论细节时,见时潜路过便想询问时潜意见,当时时潜说“关我什么事。”那时她以为时潜依旧排斥贺年,说的是贺年的事情不关他的事,现在回想才意识到,从时潜踏入贺家开始,整个贺家就从没接纳过他。
所以当时时潜说的是你们家的事,关我什么事。
曾姞眼眶很快红了,她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从那时候起,时潜就已经不认为贺家是他的家,不认为他们是他的父母兄弟了。
贺远照依旧在说话“时潜修为应该不低,按照他们的算法肯定比殷先生厉害,如果我们能够和他修复关系,到时候去神州的事情就不用愁了,而且以他的实力,咱们一家去了神州也能有好日子,就是这边贺家的产业不能落下,必须要留人管理,好在老大现在能独当一面了,就是不知道”
曾姞“不会。”
贺远照一顿“什么不会”
曾姞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嗓音略微沙哑“他不可能原谅我们。”
“你说什么呢”贺远照皱眉“我们是他亲生父母,没有我们哪里来的他这么好的天赋再说了时潜那孩子的资料我派人重新查了下,是个重感情的,以后我们好好对他,他难道还能生一辈子气”
曾姞摇摇头,目光看向扶着贺炎往这边走来的贺年“既然我们选了年年,就不要再往小潜面前凑了,他不愿意看到我们,我们死缠烂打也不好看,何况年年也会伤心。”
贺远照“什么死缠烂打,亲生父母看孩子天经地义,还有年年一直挺懂事,就是敏感了点,你别和他说就行了,再说了,年年也有修仙天赋,有小潜为他铺路,两兄弟同舟共济,不是更好”说着贺远照警告地看了曾姞一眼,抽出她手里的卡收了起来“年年他们回来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道。”
曾姞抬眸,看到扶着贺炎的贺年和跟在一边大儿子,眼底的痛色终于褪了些,不论如何,她还有三个孩子,而这三个孩子相处和睦,都是她的骄傲。
“妈妈。”贺年松开贺炎,看到曾姞眼眶发红,柔软的声音问“您没事吧”
曾姞压下心底依旧还在泛滥的情绪,拍了下贺年的手,目光转向贺泽“小炎没事吧”
贺泽点了下头“医生说没什么问题,赵家的修士也帮他把邪气了,这几天少说话,过段时间就能好。”
曾姞这才松了口气,见他们三个都坐下,才察觉到气氛有一丝不对。
“怎么了”贺炎不能说话,她问的是贺年。
贺年小心看了贺炎一眼,小声道“我刚刚说话没有注意,有些让二哥不高兴了。”
曾姞笑了下“你还能说什么让你二哥不高兴的话”
贺年看向贺炎,贺炎冷着脸扭过头。
曾姞再次看向贺泽,想通过他知道两个小儿子发生了什么,然而贺泽的目光却一直看着拍卖台,没有注意她的视线。
她正想问问,就听到叫价终于结束“三千中品灵石赵辙先生拍下火灵枪”
曾姞微讶,她之前就听说过一块下品灵石换算成现金就是上十万了,不知道一块中品灵石怎么算,但想也知道不会便宜。
贺远照“年年,这个赵辙先生是不是就是你朋友赵泽的哥哥。”
贺炎冷冷哼了一声。
贺年咬唇“是。”
贺远照想起之前远远见到赵辙和时潜说话,还有隐隐听到的他的身份,温和一笑“有时间可以带他们来家里坐坐,我看他和小潜关系好像也不错,你们在一起多聊聊,可以互相学习学习嘛。”
贺年微不可察地僵了下,软声回答“好。”
两人说话时,眼见着赵辙拍下五行枪的修士们也在低语
“这五行枪拍下来,我赌八成会送到特执处。”
“那是肯定的啊,之前不就听说何执对五行枪感兴趣吗”
“也不一定是给何执,你们忘了那龙符是谁操纵的时执既然有用火灵气画的龙符,那对火行枪感兴趣也不一定。”
他们的交流普通人无法听到,但赵辙的动作却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
只见他并没有等到拍卖会结束之后再取,而是直接从拍卖师那边接过了火行枪,转身就去了二楼。
这一会儿,不只是修士讨论了,之前看到赵辙与时潜三人交谈的普通人们也忍不住八卦
“肯定是送给时执他们了。”
“要是我是修士,有灵石的话,我也拍下火行枪送上去。”
“谁不是呢,那位时执一看就是有实力又有背景的,这种人不管是放到神州还是在咱们这儿,都肯定是能交好就交好的。”
“你们说之前那些抢着拍下来的几位大人,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想法”
那几位大人还真是一样的想法,其中一个更是直接开了口,对身边的同伴道“早知道多带点灵石了,以为这扬灵拍卖会开在低灵界,这些灵石铁定够了,没想到这次竟然有这么多珍品。可惜我本来还想拍下来送给时执和江执何执道谢,不过赵大人是这场拍卖会的主人,他来送更好。”
这番话没有压低嗓音,甚至刻意用灵力加大了音量,不只是整个拍卖厅的客人能听到,二楼没有用结界隔音的修士们也都能听见。
听到的人无不在心底骂一句马屁精。
这人短短几句话,既大大方方表明了自己想要结识特执处三人的心思,展示了知恩图报的态度,还顺便拍了赵辙的马屁,更狗腿的是,示好特执处三人的同时也不忘为赵辙这番送礼套了个“感谢特执处救下所有人”的由头,不管赵辙是不是因为这个送的礼,至少表面上是没有私心了。
拍卖还在继续,但大多数人都竖起耳朵放出神识关注楼上的情形,贺年注意到贺泽时不时朝上方瞥一眼的动作,指尖不由得掐进了掌心,直到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清醒过来。
心底生出前所未有的迫切和冲动时潜必须死。
他当然知道没有通知书也能去帝都大学报道,但他一开始的计划就没想过让时潜活着去帝都,只要时潜死了,谁会知道他真的考上了帝都大学呢即使后面知道了,人都死了又如何呢
可惜时潜不知怎么竟然拿到了通知书,还变成了修士。
贺年眼底戾气横生,即便是事情变得棘手了,也不代表时潜就不可杀了,筑基期修士而已,又不是杀不死,只要他死了,一切就一定能回到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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