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给为他们善后的同僚们道一声辛苦吧。
西岛先生诡异得镇定下来, 甚至还能对同学们的背影露出虚弱的微笑来。
饶是菅原悟,在下车后都不觉抖了一下,显然是感觉到了这来自辅助监督的森森怨念。
四人坐地铁到滨松町站, 打算步行到竹芝码头乘坐客轮去往伊豆大岛。往返两边的客轮定时定点, 两个小时不到就能够抵达目的地。
买好船票,距离开船还有半个多小时,他们准备去便利店扫荡一番。毕竟,将近两个小时的坐船时间, 多无聊。
这一代开了不少店铺, 书店便利店快餐店礼品店一应俱全, 连伊豆诸岛本地会卖的纪念品小挂件都有,是个淘伴手礼的好地方。
路过书店的时候, 夏油杰目光触及书店外的立牌,脚步一顿, 改了主意。
“我去买几本书,你们去便利店吧。”夏油杰摆了摆手, “你们买完东西来书店找我。”
“好吧。”
菅原悟和五条悟不情不愿地说道。
家入硝子翻了个白眼, 当她稀罕跟他们一起去便利店买东西。
名为「巷说」的书店不大,摆满了书籍的书架尽最大可能压榨了空间, 过道间距离都容不下一个人自如走动。门口位置的收银台不见半点现代化的设备, 一个穿着绀色复古和服的白发老者坐在柜台后, 正在看书。
柜台的一角则摆着一只半边恶鬼狰狞半边佛陀净莲图案的香炉, 小小书店里尽是这馥郁檀香。
夏油杰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推门走进书店中。
“叮铃。”
门口的风铃因此而响起。
白发老者抬起头,笑容和煦。
“欢迎光临, 这位客人, 需要我的帮助吗”
老者仿佛旧时代走出来的隐士, 话语间的抑扬顿挫总有一种大河剧里才会体现的古韵感,如翻开一卷古书,带着很强的旧时代印记。
夏油杰抿唇微笑,温温和和地说道“不用了,谢谢,我已经找到了。”
说着,他从最近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
“哦。”白发老者恍然,缓声道“是京极堂老师的新书啊。”
夏油杰的手指轻轻划过书脊。
书名络新妇之理,百物语出版社出版,作者京极堂,正是书店外立牌正在大力宣传的小说。
指尖微微用力,夏油杰翻开书,直接翻到了这本小说的插画页,里面的人物插画果然跟外面立牌放大的图画一模一样。
夏油杰微微垂眼,掩去眸中的肃然。
插画人物的这张脸,美艳动人,虽然三次元的图画与二次元的真实人物存在一些差异,但毫无疑问,这张脸跟当初坑了冥冥和歌姬的那一次任务咒灵络新妇肚腹上的那张美人脸一模一样
插画旁写了她的名字。
织作茜。
那一次任务中遇到了能够展开虚假领域还能够不断重生的寄生咒灵,夏油杰觉得那种没有灵核还能够无限重生的咒灵很棘手,夜蛾老师也很重视那种宿主不死就能够反复重生的咒灵,但高层却觉得,只要杀掉那个心脏被蛀空的宿主就能够彻底解决咒灵反正心脏被蛀空的非术师活不了不需要太过重视,就让「窗」慢慢调查就好。
慢慢调查的后续就是直到现在也没查出个一二三来,受害人小池崇和他的室友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人类,家里既没有什么咒术阴阳术的背景,也不是近些年名头闹得很响亮的异能者。
调查陷入了僵局。
或许,就是那个小池崇倒霉,所以才遇上了那只自称“茜”的咒灵络新妇至于他们三个怎么都看到了咒灵,说不定他们早就陷入了络新妇的蛛网之中,死亡倒计时悬于头顶,他们这才看得到咒灵。
夏油杰很在意小池崇死前的表情,惊恐与恍然交织,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为之而恐惧,他说“是织作啊”
织作什么
直到现在,夏油杰看着这本书的插画页,看着有着络新妇美人脸的女性穿着落樱的和服,站在有着八道门的房间里,似笑非笑地看过来。而她的名字,就叫做织作茜。
合着那只咒灵的原型是小说里的人物
咒灵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如果看小说的人们对织作茜这个人物有着足够的负面情绪,倒也不是不可能。
先看看小说,调查不调查作者,等这次任务结束了再说。
夏油杰并不太经常看这种小说,主要是相较于有趣又热血的漫画,这类小说的质量都很糟糕,千篇一律的,一点新意都没有。
“京极老师的新书很有趣。”老者低笑两声,抬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但在我看来,这本旧书更有意思。”
夏油杰下意识接过那本书。
相较于包装精美的络新妇之理,这本书就显得很古旧了,还刻意做成了古籍那种泛黄的封皮,封面上是一座衰败的寺院和塘中枯败的莲花。
同样是京极堂的作品,书名为铁鼠之槛。
“铁鼠”夏油杰若有所思,“赖豪鼠吗。”
铁鼠是传说中的百鬼之一,外形是身穿破旧僧衣,手持佛珠的大老鼠,其来源可追溯至平安时代。
相传白河天皇在位之时,赖豪阿阇梨以为天皇之子祈福而换取在三井寺建造祭坛,但管辖三井寺的比叡山不允许,白河天皇不得不收回谕令。赖豪阿阇梨在愤怒之下绝食而死,灵魂化作八万四千只铁鼠,将比叡山的佛经典籍啃噬殆尽。
听上去像是一个专门啃噬佛经的佛门公敌,但时日一久,也不知又出了怎样的转折,很多人又开始将铁鼠当成了能给人类带来财运的妖怪。
夏油杰将两本书一起放在柜台上,道“谢谢您的推荐,这两本书我都要。”
给夏油杰结账的时候,白发老者忽然开口道“少年人,我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便想要问一问你的意见。”
夏油杰愣了一下,他迟疑着点了一下头,“您请说。”
“你觉得”檀香之中,老者抬起脸,原本上了年纪却依旧显得清俊儒雅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来,幽幽道“利他与利己,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恶”
利他与利己
一个给予他人方便和利益不求回报,一个只考虑自己利益,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等等,真正的恶
利己真的是恶吗做不到利他算是恶吗
他一直觉得咒术师就应该保护非术师,术式就是为了保护而存在,他一直也是努力这么做的。他还听说过不少为了祓除咒灵而死亡的咒术师同胞的事迹,这些死亡与牺牲无疑是利他。
这是善。
而利己咒术师不去冲在最前线,不去为了保护非术师战斗,这算是恶吗
不,这并不是恶,这只是一个选择。
抿了一下嘴唇,夏油杰缓缓道“只要不伤害到其他人,无论是利他还是利己,都不是恶。”
白发老者笑了起来,他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少年说得很有道理呢。”
“杰。”
“杰。”
两颗白色脑袋一左一右探进来,眼巴巴地看向夏油杰,两个人四只手上拎了满手的口袋。两手空空的家入硝子双臂环胸,嘴里叼着根香烟,一副大姐大的派头。
“来了。”夏油杰将书塞进背包里,他向白发老者微微颔首,礼貌地道“告辞。”
“欢迎客人下次再来。”白发老者笑眯眯地回应,见那四人走得远了,他方眯了眯泥色的眼眸,似是自语一般喃喃道“毕竟,老夫真的很中意你呢,夏油杰。”
能够动摇两个六眼的咒灵操使,他真的是太钟意了。
客轮抵达伊豆大岛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中午。
听着客轮入港时响起的汽笛声,夏油杰合上那本络新妇之理,有些无奈地扫了一眼占据他左右位置的菅原悟和五条悟。
明明对这本书没有什么兴趣,硬是要挤在这里,抻着脑袋看的两个悟他是不是应该感慨一句真是难为他们了
这到底是粘人猫猫,还是不肯断奶的小宝宝啊。
有关络新妇之理的特殊之处,菅原悟和家入硝子已经想起来了,没有参与过那个任务的五条悟也被稍稍科普了一下,嘟囔着“就是那个没有带我一起去做的任务啊”,那小眼神就显得很委屈。
夏油杰摸头安慰,只是一次任务而已,就说说他接下来的那些任务,哪个少了五条悟的参与。
刚晋级一级咒术师那会儿,夏油杰和五条悟还有分兵做任务的时候,现在高层派任务下来,指名要让五条悟单独去解决的任务,他统统掀了,说什么都不肯跟夏油杰拆搭档组合,生怕多给菅原悟跟夏油杰单独相处的机会。
好么,直接连体婴了。
家入硝子放慢脚步,坚决不踏入那个修罗场半步。
要不是这次任务涉及掠夺身体器官的诡异仪式,而菅原悟和五条悟的反转术式半斤八两都不能治疗别人,而夏油杰在反转术式的学习已经入门的事情还是一个他们小圈子里的秘密,家入硝子完全可以不蹚这次的浑水。
不过,看在这一次丰厚的任务预算份上,水浑点就浑点吧,她无所畏惧。
61
下了客轮,四人坐上公交车,直奔大岛町的差木地。
想要从这一带海域中寻找到那座从未被地图标记,官方层面并不存在的囹圄岛是一件相当耗时间的事情,他们干脆没去住酒店,而是通过房屋中介租了一栋民居,租期半个月。幸亏有官方部门帮忙背书,他们这才顺利在差木地租到房子。
三层民居,靠海,租房期间水电费自负。
很有任务责任心的夏油杰将伊豆诸岛的地图拿出来,因为富泽哲也死前并没有留下什么关键情报,而海上有座神秘未知岛屿的流言堪称海上最常见的怪谈之一,想要找到囹圄岛,他们不得不使用最笨拙的地毯式搜索。
不放过其他岛屿,则是因为有另一个可能,比如囹圄岛其实不是现实存在的岛屿,而是某个咒灵的领域。
旅游都是顺便的,这次任务的劳动量特别大,信他们。
“硝子留守民居,悟先生、悟还有我分头走一遍大岛町。”夏油杰将一式三份的大岛町区域地图分给菅原悟和五条悟,“有发现电话联系。”
菅原悟抿了抿嘴唇,虽然想要跟夏油杰一组,但在正事上还是要努力微笑,做得体状,要表示对杰安排的赞同。
五条悟直接垮着个小猫批脸,哼哼道“我这都是为了杰所以才答应的。”
夏油杰嘴角微抽,甩了一下手中的地图“快点出发。”顿了一下,“听说这里有家善果子屋的糕点很不错,吃完点心去泡温泉”
“任务开始”菅原悟和五条悟同时窜出屋子,速度之快,直接响起了音爆声。
夏油杰默了默,这两只猫到底是多喜欢甜食啊。之前菅原悟还能装一装,现在似乎已经放弃了对甜食假装不爱的面具了呢。
“真是孩子气。”夏油杰叹气,一转头,他就对上了家入硝子异常严肃的表情。
“硝子”
“拒绝甜食。”家入硝子叼着烟,发出了抗议,“谁晚上的时候还吃甜食啊,夏油,你有没有考虑到女孩子要保持好身材的心情啊。”
夏油杰下意识举手做发誓状“距离那家善果子屋一百米多点,还有一家信浓庵。”
相较于只卖蛋糕点心的善果子屋,信浓庵的食物显然更符合普通人的口味,夏油杰就很欣赏他家的荞麦面。
“这还差不多。”家入硝子摆了摆手,“行了,夏油你可以走了。”
就在两个六眼外加一个咒灵操使对整个伊豆大岛进行地毯式搜索的时候,有人站在阴影中,一脸烦躁。
“真是的,那群咒术师还真是阴魂不散。”说这话的是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男人,长相英俊,黑发绿眸,嘴角一道刀疤不见多少狰狞,反而更添几分狂野。
他的身上穿着简单的黑色短袖t恤和长裤,手臂肌肉鼓鼓囊囊,胸大肌更是发达得离谱,看着完全不像是健身房里练出来的样子货,他一脸不爽地往哪里一站便让路过的男男女女下意识选择绕路。
这人看着就不好惹
男人,其实就是半个多月前差点捅死一个加茂家主,引来加茂家与禅院家反目的禅院弃子伏黑甚尔烦躁地啧了一声,抬手捋了一把头发。
他之前是通过孔时雨接下那个差点捅死加茂家主的任务的,在杀人任务上,只要给足了钱,半年前就带着儿子一起入赘了的伏黑甚尔从来没有什么顾忌,即使知道这一次的目标是加茂家主,赤血操术师,哦,他只会更兴奋。
要说他对那次任务有什么感想,大概就是任务金不错,以及,就这
御三家之一的加茂家主,继承了祖传术式的赤血操术师,成名已久的特一级咒术师,就这
伏黑甚尔离开禅院家后就混迹黑市,疯狂刷任务才攒出了买咒具的钱,有了趁手的咒具就能够接更高级的任务。死在他手下的术师太多了,连他这样的废物都混出了个术师杀手的名头。
他从来是厌恶憎恨着禅院家那个垃圾堆,但那十八年又给他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记,他杀再多的术师也无法摆脱。在发现儿子惠的咒术天赋后,明知道禅院家是个垃圾堆,抱着“禅院家虽然垃圾但对于惠这样的咒术师可能不那么垃圾”的侥幸心理,找到禅院家主,提前将儿子卖给了他们。
在加茂家卯足了劲儿要找他麻烦,而禅院家那边也异动频频的时候,伏黑甚尔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无所谓,来了就杀呗,又不是没宰过术师。
比起被加茂家追杀,被禅院家利用更让伏黑甚尔恶心。
就在伏黑甚尔杀得很痛快的时候,晚上睡觉做梦,他却梦到了死去两年多的葵,他的第一任妻子。
梦里的禅院葵用力地捏住他的脸,当然,一点都不痛。那个温柔又坚强的女人很努力地掐他的脸,用很生气的表情和语气让他快点回家找惠和津美纪。
醒来后,这段时间杀得太痛快完全忘记惠和津美纪存在的伏黑甚尔终于回了一趟家,而在这时,他才知道,他二婚的那个女人,也就是津美纪的亲生母亲,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回家了,家里的生活费也只剩下一点点。
好吧,他们当初能结婚,果然是渣烂到一起去了。
伏黑甚尔并不想带着伏黑惠和津美纪,如果他能够带孩子,在葵死后就不会选择带着儿子当小白脸不断辗转在不同富婆家,然后又入赘进伏黑家了。
但想想梦中葵生气的样子,禅院甚尔嘟囔着“太麻烦了”,然后拎着四岁的津美纪和三岁的伏黑惠离开了那栋房子。
亏了亏了,二婚这一次亏了。虽然让他顺利改了姓氏,但拖油瓶却又多了一个。
好歹是他的儿子和继女,以着御三家的龌龊手段,找到他们头上只是时间问题。
伏黑甚尔不觉得孔时雨会对他的情报守口如瓶,大家都是人渣,谁还不知道谁啊。
思前想后,伏黑甚尔拎着这两个孩子熟练避开所有眼线,来到了伊豆大岛。
这两个孩子还是要暂时安置好的。
因为加茂家近乎疯狂的报复行动,伏黑甚尔刚收到的报酬一时间都没有找到花出去的机会,比如赌马输光光、柏青哥赔光光。这笔钱倒是让他带着津美纪和惠在大岛町安置了下来,当然,伏黑甚尔只是暂时留在这里,养孩子的活儿他做不来,他看津美纪就做得挺好。
这么看来,二婚这次,也不算太亏
完全不觉得一个四岁小女孩带着一个三岁小男孩生活有哪里不对,伏黑甚尔琢磨着应该离开这里的时候,五条家的六眼来了
当年溜去五条家远远看了那个五条悟一眼,但对方却敏锐察觉到他所在的画面,至今在伏黑甚尔脑中留下深刻记忆。
而且,这次来的还不是一个六眼,而是两个
两个六眼
五条家真特么疯狂
两个六眼一副来大岛町掘地三尺来找人的画面,虽然伏黑甚尔觉得加茂家肯定雇不起两个六眼,但两个六眼和咒灵操使的绯闻八卦,他也听了一耳朵。六眼一个两个都不好说话,但据说咒灵操使好说话啊。
刚捅了一个赤血操术师,他其实还挺想捅个六眼试试水的。但问题是,这里有两个六眼他一点也没有同时对付两个六眼的信心。哪怕是一个,也得小心计划一番再偷袭。
所以,果然应该避开他们吧。
现在就走
梦里葵愤怒的表情仿佛浮现在眼前。
还是回家跟惠和津美纪说一声再走吧。
往身上蹭点丑宝的咒力,装一装普通人,应该能暂时瞒过六眼的搜查。
再者说,六眼来这里是不是搜索他的还两说呢。
伏黑甚尔以着最快的速度返回他租的那栋集合住宅公寓。还未进门,伏黑甚尔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屋里有咒灵的气息
伏黑甚尔手掌下意识用力,竟生生扯掉了门把手。他三两步冲进公寓里,却见他察觉到的那只咒灵竟然在打扫卫生
伏黑甚尔“”
不是什么问题,他当年还把丑宝当成婴儿保姆用过,惠有好好长大到三岁,可见丑宝的实力。
这只硬度大概在二级的咒灵只是扫地拖地擦窗户而已,这打扫得还是很干净的。
但问题是,这只咒灵是谁的。
总不会是伏黑惠那小子召唤出来的吧
就在这时,次卧的房门打开,一个小小的脑袋探出来,是伏黑津美纪。
“叔叔您回来了”小姑娘眼睛一亮,连忙说道“惠他”
不待津美纪说完,伏黑甚尔倏地扭过头,墨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对上从外走廊一边拎着大包小包走上来的黑发少年。
少年穿着休闲的卡其色长裤和白色t恤,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下是一张偏向古韵的秀美脸蛋,露出来的饱满耳垂上则戴着黑色的耳钉。
注意到伏黑甚尔后,黑发少年虚了虚狭长的紫色凤眸,带着一点险些维持不下去的礼貌,语调微冷地说道“啊,您就是惠和津美纪的父亲,冬至toji先生吧。”
伏黑甚尔toji“”这小子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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