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别人家呢。”王言卿见他不放手,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用力瞪了他一眼,“放手。”
陆珩终究没太为难她,缓慢放松力道。王言卿一得到自由,赶紧整了整衣袖,往屋里走去。他们说话的功夫,梁文氏等人已经进屋了。王言卿静悄悄进门,贴着门窗而站,陆珩随即跟过来,站在她身后。
屋里陈禹暄正询问梁文氏梁榕失踪始末,王言卿跟着听。梁文氏低垂着脸,时不时拿帕子按一按眼角“上个月十七那天,大少爷大清早就出门了,没说要去哪儿。妾身没有多想,只以为他又去会友了。没承想,他竟半月不归。”
陈禹暄问“大少爷常去的地方找过了吗”
“都找了。”梁文氏说着指向另外三个族老,道,“客栈、酒肆、亲戚家、朋友家,妾身都派人问过了。陈千户不信可以问族老,妾身遣人时,三老都知道。”
族老点头“确实。月初大太太就派人来问过,我们还帮忙找了,但并没有找到梁榕踪迹。”
陈禹暄朝门口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问“赌坊柳巷之地呢”
梁家人都有些尴尬,其中一个族老矢口说道“绝不会有这种事情。梁榕这个孩子我知道,他虽然独来独往,沉闷寡言,但并不是那等纨绔之徒。他平素喜欢看书,除此之外游游山、玩玩水,便没有其他消遣了。”
“梁大少爷竟然喜欢看书。”陈禹暄意外地应了一句,又问,“既然不在城里,那外面有没有找过”
梁卫家官职放在朝廷里不算大,但在保定府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梁文氏都通知了族老,折腾出这么大阵仗,如果梁榕还在城里,总会有人来报信。这么久都没音讯,多半人不在保定府了。
梁家族老听着露出苦脸“陈千户,我们也想过城外。但保定府外那么大,光周围县城就有十二个,更别说再远些的荒山野岭。梁榕一句话都没留,我们上哪儿去找”
陈禹暄想想也是,这样找无异于大海捞针,至少得知道梁榕去了哪个方向。陈禹暄问“梁榕离家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王言卿虽然没有问话,但她一直仔细看着场中众人表情。她发现陈禹暄问完这个问题后,梁文氏都没有犹豫,脱口而出“没有。那几天一切都好好的,家里和往常一样,连句口角都不曾有。千户若不信,尽可找丫鬟小厮询问,我绝没有亏待他。”
梁文氏说这话时眼睛睁的很大,声音也响亮坚定,看起来问心无愧。王言卿突然开口,问“梁太太,那你还记得,梁榕出门前一天,也就是十六那天,都发生了些什么吗”
王言卿询问,梁文氏回头看了看,眉毛拧着,似乎不太情愿。但陈禹暄也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梁文氏只能答道“没发生什么。白日我们都待在家里给老爷守孝,晚上大少爷用了饭就直接回房了,他在自己房里看书,看到很晚才熄灯,第二天一早就出门了。”
王言卿紧盯着梁文氏眼睛,问“那晚梁榕看书到什么时辰”
梁文氏眼睛快速眨了眨,眼珠微微向上翻,停顿了几息后她像是受到冒犯一般,拍了下扶手,愤怒道“大少爷的事情,我如何得知”
向继母问成年继子晚上的活动,确实有些不敬了。陈禹暄见状,连忙出面圆场“太太,我们也是想早点找到大少爷,并非有意冒犯,太太勿要见怪。大少爷深夜还在看书,还真是勤勉。”
梁文氏生气了,她沉着脸,紧紧抿着嘴,之后一句话不说。陈禹暄也不好再问,他叹了口气,说“太太,族老,梁兄刚走,按理我不该说这些话。但人有旦夕祸福,大少爷这么久都没找到,
恐怕要另做打算了。”
三位族老跟着叹气,梁文氏低头,用帕子掩住半张脸。一位族老长叹道“梁卫尸骨未寒,梁榕又在这个当口失踪了,真是祸不单行啊。”
听到这里,陆珩不动声色打了个手势,陈禹暄接到,心领神会地问道“恕在下冒犯,但我在行路途中,隐约听到贵府千金传出一些不好的传言。敢问这些传言可是真事是不是有人借机抹黑梁家”
陈禹暄提起这个,屋里霎间安静了。三个族老对视一眼,低头的低头,垂眼的垂眼,只有一人叹了一声,悲痛道“是梁家家门不幸,有女如此,真是愧对列祖列宗啊。这些污糟事竟然传到了陈千户耳中,实乃罪过。”
梁家人这样表态,那就说明梁小姐通奸的传闻是真的了。王言卿目光从几人脸上扫过,问“梁小姐通奸一事,确实抓到了现行吗”
梁家族老视通奸为丑事,他们听到王言卿一个女子竟然将“现行”挂在口边,又鄙夷又惊讶。这是一个姑娘家能问的吗念在王言卿是陈禹暄带来的人,他们没有发作,但也沉着脸,一句话不肯多说。
梁家人不配合,调查就进行不下去。不过没关系,王言卿已经从他们的脸上得到答案了。她换了种问法,道“发生这种事情,我很是同情。我能去见见梁小姐吗”
另几个人听到王言卿的话理都不理,只有一个族老拉着脸,居高临下道“这是我们梁家内部的事,不劳外人插手。”
梁家人态度轻慢,王言卿没生气,陆珩却不舒服了。不识抬举的东西,看来下次就该把这些人提到诏狱里审问,王言卿好声好气和他们说话,他们倒得脸了。
陈禹暄一看指挥使的脸色就知道要坏了,他赶紧接话,救场道“梁兄走了,梁大少爷下落不明,府里没有当家人总不是件事。我和梁兄也算相交一场,如果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我愿意修书一封,请京城的同僚活动活动。但是,我总要知道具体情况,将来上官问起,我也好回话。这位姑娘是信得过的人,绝不会将今日之事传到外面。自然,如果太太和族老觉得不方便,那就当我多事,我就此告退”
陈禹暄说着作势要走,梁文氏和族老一见慌了神,连忙将陈禹暄拉住,百般说好话。陈禹暄和梁卫虽然同是千户,但京城的官和外地的官在实权上天差地别,如果陈禹暄愿意帮忙,说不定梁家的千户继承就有着落了。
梁家族老古板傲慢,恨不得自行将女儿处死,哪能让外人去见梁大姑娘但他们有求于陈禹暄,陈禹暄话都说到这里了,他们不敢不从。他们心想王言卿不过一个女子,能问出什么来,便勉强同意了。
唯有梁文氏皱眉,脸上并不情愿。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上王言卿那双明镜一样的眼睛总觉得怵得慌。但梁文氏不敢得罪陈禹暄,便站起身,说道“有劳姑娘了。我们家大姑娘不懂礼,妾身陪姑娘一起去。”
“不用。”王言卿说,“我自己去就好,夫人自去忙吧。”
王言卿说完,没等梁文氏反应就转身走了。梁文氏还想再追,被陆珩悠悠瞥了一眼,一下子骇得钉在原地。一转眼那两人走远了,而身后陈禹暄说起千户继承的事,梁文氏左右为难,最后只能打发身边的丫鬟赶紧去追,自己留在会客厅听陈禹暄说话。
说来说去,梁家千户传给谁,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王言卿和陆珩出来后,根本不需要梁府下人指路,径直往绣楼走去。期间梁文氏身边的小丫鬟追出来,试图给他们领路,陆珩只一个眼神就让她不敢再动。丫鬟不敢靠近又不敢回去,只能壮着胆子缀在后面,远远跟着他们。
这个距离丫鬟听不到他们说话,陆珩便留着她去
了。陆珩压低声音,饶有兴致地问“卿卿,你又发现什么了”
王言卿一张小脸素白,她顿了片刻,低声说“我怀疑,梁榕可能已经遇害了。”
陆珩轻轻挑眉,虚心问“何出此言”
王言卿瞥了陆珩一眼,毫不留情戳穿了他“不要装,你早就发现了。”
被看出来了,陆珩也没有不好意思,坦然地点头承认“没错。但我更想知道卿卿是怎么发现的。”
“梁文氏的破绽太多了。如果梁榕真的失踪,她确实不知道梁榕去向的话,那她表现出来的应当是气愤、牢骚,可是她乍一听到锦衣卫上门,第一反应却是恐惧。若没有做亏心事,怕什么呢梁榕只是失踪,她却将梁榕的房间门锁住,说明她知道这个人不会回来了。当我问起梁榕十七那日的去向,她屡次用帕子遮挡脸部,而且不自觉地捏手指。一切迹象都说明,梁榕并不是出门访友,他极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
陆珩点点头,问“如果是人命案子,判断死亡时间和死亡现场就尤其重要。依卿卿之见,这两样分别在哪里”
王言卿微微沉吟,压低声音说“死亡时间我不敢确定,但我怀疑,梁榕是在家里遇害的。”
“哦”陆珩回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王言卿,“梁家好几个人都看到梁榕清晨出门了,之后再没有回来。你怎么知道不在外面”
“还是多亏了梁文氏,帮我一样样排除的。”王言卿说,“梁文氏一遍遍强调梁榕像往常一样出门,家里没有发生矛盾,她重复这么多遍,说明她心里很在意这件事。她想将我们的视线从梁府转移出去,暗示我们梁榕是在外面出事的,因此我将目标锁定在家里。陈禹暄提出去梁榕的房间看看时,梁文氏紧张的舔嘴唇,我便怀疑梁榕的房间里有什么。她开锁时,身体朝着梁榕寝室的方向,全程刻意用背对着书房,后来她发现我们在书房时,紧张的声音都变了,所以我才确定,梁榕书房就是案发地。”
陆珩定定望着王言卿,不动声色从她冷静的眼、挺拔的鼻、纤薄的下颌线扫过。他本来只是试试,没想到,她给他的惊喜比预料中大多了。
陆珩慢条斯理地开口,问“可是,有人看到梁榕出门,你却说梁榕在家里遇害。既然如此,梁榕出门如何解释”
王言卿眼眸漆黑,点缀在她素白的脸上,像墨玉一样莹润生光,她停顿了一会儿,猛不丁说“我怀疑那天出门的,并不是真正的梁榕。”
陆珩挑眉,不紧不慢地问“哦”
“丫鬟说梁榕那天很早就出门了,而且途中没有和别人说话,看丫鬟惊诧的语气,这在以往应当是很不常见的事情。一个人的行为一般不会改变,除非那个人不是他。假扮梁榕之人必是凶手,凶手如此大费周章作秀,多半是为了遮掩某个时间。于是我试着询问十一月十六,结果,梁文氏想都不想,就把那天梁榕的行程说了一遍。”
王言卿没说完,陆珩就开始笑。王言卿朝旁边瞥了一眼,不高兴道“你笑什么”
陆珩不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湛然生辉,此刻因为笑盈上一层水光,那双桃花眼越发晶莹潋滟,灿若星辰“所以,你才问梁文氏,继子晚上什么时候睡觉”
陆珩当时听到王言卿问这句话的时候就要笑死了,也亏她敢说。王言卿当时一心想着追查线索,并没有多想,谁知道他们往这个方向发散。此刻被陆珩点出来,她恼羞成怒,本着脸道“你还听不听了我不管你了。”
陆珩赶紧忍住,哄着王言卿道“好好,怪我思想龌龊,我不说了。后面呢”
王言卿又在心里道了声抱歉,对不住二哥,她并非有意败坏他的
名声,但实在太好用了。
王言卿搬出指挥使吓唬人,她冷若冰霜,丫鬟们一下子被镇住。王言卿视线从她们身上扫过,威吓道“念你们初犯,饶你们这次。还不快出去”
看得出来锦衣卫名声是真的不好,丫鬟们没人敢说话,悻悻关门。但她们关门时,却留了条小缝。梁芙闺房空间本来就小,现在门还开着,想必说什么外面都能听到。王言卿注意到了,她没有发作,而是坐回原来的位置,对梁芙安抚地笑了笑“久等了。我相信你的话,不要急,先擦擦泪。”
王言卿没有急着追问,而是递给梁芙一枚手帕。梁芙脸上还挂着泪,她接过王言卿的帕子,有些恍惚地擦泪。
王言卿等梁芙情绪恢复平稳了,才问“你记得那个男人的长相吗”
刚才丫鬟们闯进来,梁芙被吓得不轻,但王言卿三言两语就将丫鬟赶走,连梁文氏都不放在眼里。王言卿展示出自己的能力后,梁芙越发依赖王言卿,王言卿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梁芙想了想,茫然摇头。王言卿沉吟片刻,问“你当时大概在哪个位置看到他,是什么情形”
这里是梁芙的闺房,同样是那天事发之所。梁芙在屋子中比划“我当时在这张榻上睡觉,只记得有点冷,想叫丫鬟又喊不出声,反正睡得很不舒服。后来外面突然响起吵闹声,我一下子被吵醒,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男人背对着我站在窗口,跳上树很快走了。当时我还以为在做梦,都没反应过来,一群人就冲进来了,嚷嚷着要报官。”
梁芙这些话前后颠倒,翻来覆去,但反而很真实。如果是真实发生在记忆里的事情,复述时本来就会带很多主观感受和想法,要是梁文氏那种想都不想就按时间线将行程捋了一遍的,才是说谎。
王言卿已经相信梁芙的话了。王言卿朝门缝瞥了一眼,温声问“你能帮我指一下当时的位置吗”
梁芙点头,跟着王言卿站起来,一边走一边说“榻放在这里,头朝这边,那个人站在这里”
王言卿跟着梁芙的指点看,心中默默丈量距离。梁芙的闺房在二楼,窗外不远处有一株树,如果从梁芙窗户跳到树上,便可以顺着树枝爬到围墙,一眨眼就能离开梁府。
这个距离对女子来说有些远,但对于成年男子,应当不难。
王言卿不动声色将位置信息记下,又问梁芙“他的体型、身高,你还有印象吗”
梁芙想了想,说“当时我刚醒,眼睛还看不清,只记得他身上衣服很大,穿一身红色褡护。”
王言卿顺势打开窗户,和梁芙坐在窗户边。外面的风灌入,虽然有些冷,但立马吹散了屋里的沉闷,梁芙接触到流动空气,眉宇也不知不觉舒展开。王言卿挑选的这个位置离门远,又有外面的声音掩护,说话声立马不明显了。王言卿没理会偷听那几个丫鬟,问梁芙“你以前在哪里见过这个背影吗”
梁芙面露茫然,想了一会说“我不记得了。”
王言卿暗暗叹气,看梁芙的表情,她确实一无所知。她连对方的脸都没看到,怎么可能是通奸呢然而礼法对女子就是如此严苛,一个外男出现在女子闺房里,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管是不是被迫的,女子都该以死来保全家族名声。
官府一向把这种案件定位为家务事,如果女子族中长老要将此女处死,官府犯不着和乡绅对着干,一般都默许了,更不会视之为谋杀。
所以,梁文氏抓到梁芙房间里有男人,并且上报给官府后,保定府衙和京城都没有检查,直接以通奸罪定案。王言卿因为陆珩的缘故,提前一步知道了这个案子的结果,她如果想救下梁芙,要么想办法证明不是通奸,要么从源头
解决问题。
比如,梁文氏为什么要给梁芙安一个死罪罪名。
王言卿墨玉般的眼睛定定看着梁芙,不放过她脸上丝毫波动,问“你继母给你定通奸罪名,你的叔伯兄弟知道后,竟也不管吗”
梁芙听到这里,整个人都耷拉下来“我爹死了,哥哥又不知所踪,千户职位很可能要落到二弟头上。外人谁会为了我,得罪太太和二弟呢”
王言卿仔细盯着她,问“你哥哥呢”
“大哥出门去了,我也不知道大哥在哪里。”梁芙叹气,说,“要是他能赶快回来就好了。”
王言卿沉默,她不忍心告诉梁芙实情,换了个方向问“你最后一次见到梁榕是什么时候”
这回梁芙没怎么想,很快就回道“是十六那天晚上。”
“你记得这么清楚”
梁芙点头“是。那天我心情不好,睡不着觉,就去找大哥说话,想让他带我去寺里散散心。我看到大哥房里亮着灯,就上去敲门,但是过了很久大哥都没来开门。我觉得奇怪,想推门进去看,门却拴住了,我一下没推开。大哥在里面说他睡下了,让我明日再来。”
王言卿眉尖意外地动了下,梁芙竟然和梁榕说过话王言卿连忙追问“他说话的时候,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梁芙皱起脸,想了一会,不确定说,“他的声音好像有点低,不像他平时说话的语调。我还以为大哥生病了。”
王言卿问“除了说话,房间里还有什么异样吗”
梁芙眉毛皱着,思索了好一会,说道“当时屋里好像有其他声音,闷闷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大哥让我回去,我就先走了。”
王言卿点点头,问道“之后你还去找过梁榕吗”
梁芙应声“当然,我第二天大清早去找他,他房间里却没人。我去问门房,门房说大哥不久前出门了。我特别沮丧,回去时撞到二弟从外面回来。我和二弟不是一个娘生的,不怎么亲近,我不好意思让二弟带我出去,就自己回来了。”
“梁彬”王言卿意外,直觉这一点很重要,“你什么时辰看到他,他当时穿着什么”
梁芙答道“时辰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很冷,路上还有霜。二弟身上的衣服我没什么印象,可能是件深色衣服吧。”
王言卿心中轻轻一动,那个时候梁卫逝世还不满百天,梁彬不应该穿白色孝衣吗,为什么会穿深色衣服出门王言卿没有表露,不动声色问“之后呢,你们说话了吗”
“就随便问了句好,我问他大哥去哪儿了,他说不知道。回去时我不甘心,又去大哥门口看了看,走的时候注意到地上好像有东西,捡起来发现是一颗珠子。”
王言卿忙问“是什么珠子”
梁芙说“就是普通的珍珠,不知为什么掉在大哥门口。我心里还觉得很奇怪,大哥怎么会有珍珠。我问梁彬是不是他的,他说不是,我就拿回来了。”
王言卿问“那颗珠子现在在何处”
梁芙想了想,起身去妆奁里拿“我好像收在这里了对,在这里。”
王言卿跟着梁芙去妆奁,她不经意调整身体,将梁芙的动作挡住。梁芙从妆奁底部扒拉出一粒珠子,递给王言卿。王言卿拿起来看了看,珍珠大概黄豆大小,颜色很新,中间穿孔,看起来像是什么装饰上的东西。
王言卿低声询问梁芙“这枚珍珠我能带走吗”
梁芙点头应了。这种碎珍珠不值钱,便是送给王言卿都没什么。王言卿借着身形遮掩将珍珠放入荷包,动作又轻又快。王
言卿做这一番动作时正好挡住了丫鬟视线,如果她们再走回窗边,那就太刻意了。王言卿顺势坐到梳妆台边,装作换了一个谈话地点,问“之后,还发生过什么吗”
梁芙见王言卿坐下,她也跟着坐好,说“随后二弟就跟着太太回娘家了,我自己在房里打发时间,快傍晚二弟和太太回来,我到前面吃饭,饭后和丫鬟说了会话就睡觉了。第二天也是这样,哥哥不在,我也不好出门,便自己在家里消磨时间。第三天的时候,我中午睡了一觉,醒来后太太就说我私通外男”
梁芙回忆起那天的事情,神情又变得痛苦。王言卿按住她的手,说“好,我明白了,你不必想那些事了。我回去后会如实禀报,你要好好活着,不要想不开,我相信大人们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梁芙以为王言卿话中的“大人”是陈千户,感激道“多谢陈千户。姑娘,你能不能请陈千户帮忙,找找我大哥他出门很久了,以前他出去游山玩水,最多五日就回来了,从没有离开过这么久。”
王言卿只是应道“好,我们会尽力的。我先走一步,你安心休息吧。”
丫鬟们没料到王言卿这么快出来,慌忙站好,脸上还残留着慌张。王言卿拉门,目光从丫鬟们脸上扫过,一言未发,回身对梁芙说“梁姑娘,留步。我先走了。”
梁芙恋恋不舍和王言卿道别。王言卿下楼,梁文氏的丫鬟前后看看,蹑手蹑脚跟在王言卿身后。王言卿走下台阶,拂了拂裙摆,说“想知道什么大大方方问就是,何必像看犯人一样跟着我。”
丫鬟们尴尬,干笑道“姑娘误会了。奴婢怕怠慢了贵客,这才跟着姑娘。”
“好。”王言卿点头,“既然你们没话问我,那我来问你们。十一月十九,也就是梁太太在绣楼抓到男人那天,你们在做什么小姐午睡,你们应该寸步不离守在旁边,为何能让外男进入内宅”
丫鬟们尴尬,其中一个扎双髻的说道“冤枉啊,小姐惯有午睡的习惯,下午总要睡到未时。那天我看小姐睡着了,厨房又要人帮忙,我就去了,打算等小姐睡醒时再回来。”
另一个丫鬟也说道“我也是,我去烧水了。”
王言卿看着丫鬟的表情,一瞬间明白了。她仿佛在这种环境中生活过很久,很了解这些后宅官司。这些丫鬟说得好听,其实多半是她们见小姐睡着,自己跑出去歇息玩闹了,所以绣楼没人守着。梁文氏带着人来捉奸,正好抓了正着。
王言卿没追究这些丫鬟的懈怠,问“通奸总该是两个人的事情,梁太太既然报梁小姐通奸,那奸夫是谁”
丫鬟们相互对视,没人吱声。王言卿眉宇不动,语气中暗暗施压“说。你们总不想进大牢里说吧”
一搬出锦衣卫,丫鬟们全都怂了。一个丫鬟小声说道“是冯六。那个奸夫跑的时候,好些人在树下也看到了。太太立刻让人出去找穿红色褡护的人,结果,竟然在冯六家里找到了一模一样的衣服。”
人证物证俱全,这场捉奸可谓板上钉钉,就算梁芙说她不认识冯六也没人信。王言卿不动声色,问“冯六是谁”
陆珩干的事见不得光,他可太怕别人给他投毒了,所以即便是陆家的厨子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王言卿询问未果,只能按自己的喜好为陆珩准备晚膳。
陆珩朝红木回纹八仙桌看去,上面放着好几样菜,荤素汤菜俱全,食盒现在饭菜也不见凉。
陆珩回头,发现王言卿正小心翼翼看着他,似乎生怕他不高兴。陆珩失笑,想摸王言卿的头,忆起她头上有伤又收了回去“我说了,你在陆宅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用这么瞻前顾后,战战兢兢。这些
正好是我喜欢的,不过夜深了,我没什么胃口”
后方灵犀灵鸾垂着头,眼睛里没有丝毫意外。看,她们就说,指挥使不会碰的。
然而灵犀的想法没落,就听到陆珩语气转了个弯,笑道“除非卿卿你陪我。”
灵犀嘴角一抽,险些没掌住表情。灵犀灵鸾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即便再吃惊都不会抬头看。陆珩的眼睛像水波一样潋滟勾人,尤其当他专注看人的时候,几乎能把人溺毙。王言卿脸红了,幸而没人朝这个方向看来,她暗暗松了口气,小幅度点头“好。”
王言卿不能剧烈活动,陆珩扶着王言卿慢慢站起来,悠悠走向饭桌。丫鬟们上前将食盒撤走,王言卿掀开瓷盅,熟稔地盛汤“二哥,你刚回来,先喝口热汤暖暖身子吧。”
陆珩笑着接过她端来的鱼汤,眼睛却在不动声色观察。她没有记忆,但生活本能还在,看她盛汤递碗的动作,明显以前做惯了。她关心的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但是,王言卿的表现,却和资料上的记载略有出入。
陆珩扫过桌上的菜,口味都偏甜、偏淡,桌上的肉都是白肉,和记录上写着的“嗜好咸辣、喜羊肉”截然不同。
陆珩慢悠悠含了一口鱼汤,问“卿卿,你受了伤,郎中特意嘱咐了要注意饮食。羊肉最是滋补,明日我让他们运一批黄羊过来怎么样”
王言卿眉梢细微地拧了下,问“二哥你要吃吗”
陆珩笑着摇头“不。送来多少,都是你的。”
“那还是别了。”王言卿低头舀动汤匙,说,“我不喜欢羊肉那股膻味。”
陆珩确定了,咸辣、羊肉并不是王言卿的口味,而是傅霆州的。王言卿为了迎合傅霆州,才说自己喜欢这些。
陆珩心里嫌弃地啧了声,他开始怀疑那份调查的真实性了。看来背资料并不代表万事大吉,更多细节还是得靠他自己观察。
陆珩看着王言卿低头搅汤的动作,没忍住笑了声,拍了拍她的手,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有膻味是羊的错,你闷闷不乐做什么”
王言卿没忍住笑了,抬头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你要吃人家的肉,却还怪人家有膻味,哪有你这种道理”
“它们让卿卿不高兴,自然是它们的错。”陆珩坦然说着他的强盗逻辑,丝毫不觉得不妥。他心道傅霆州这个人真是恶心,但“卿卿”叫多了,还挺顺口。
以往陆珩吃饭总是沉默而戒备,因为每一口都担心有毒,进食于他而言完全谈不上享受,只是身体需要而已。今日有王言卿陪着,说笑间竟也吃了不少。
王言卿准备的饮食清淡好克化,一顿热食入腹,身体从内部热起来,脑海里那些令人头疼的案子仿佛也不算什么了。王言卿傍晚用过饭,现在不过陪陆珩,陆珩放下碗筷后,她也撂了筷子,拿起帕子拭嘴。
丫鬟们上前,轻手轻脚撤去餐具。王言卿给陆珩倒了盏茶,轻轻放到陆珩手边,试探地问“二哥,你遇到什么棘手事了吗”
陆珩回神,发现他又无意识想起案子。他掀开茶盏,缓慢撇动茶沫,热雾氤氲在他眉眼前,一时看不出他的真实心绪。
陆珩隔着水雾打量王言卿,他发现王言卿对表情识别很快,连他的心事都能看出来。他原本以为王言卿寄人篱下,早早锻炼出察言观色的习惯,但现在看来,这更像是一种天然敏锐的直觉。
天生敏感,再加上后天锻炼,才造就她近乎邪门的“读心术”。以前生活经验告诉她要掩盖自己的异样,所以她有意收敛,混在后宅中并不明显,外人最多觉得她反应很快罢了。如今她失去记忆,行事像孩童一样天真懵懂,却频频语出惊人,
这份惊世骇俗的天赋才凸显出来。
陆珩眼珠细微地动了动,更加仔细地打量王言卿。王言卿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打鼓,笑着问“二哥,你为什么这样看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她虽然笑着,但肩膀已不知不觉紧绷起来。陆珩轻轻笑了,拉过王言卿的手,发现她指尖冰凉。
陆珩缓慢揉捏王言卿纤长的指尖,说“卿卿,你不必迎合我。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无需揣摩我想听什么。”
她天生擅看人“脸色”,对情感的体察能力很强,能根据细微的表情变化猜出对方想听什么。这确实是一种生存技巧,但,陆珩不希望王言卿把这些技巧用在他身上。
他更想看到真实的王言卿。
王言卿怔了下,试着问“你们不是这样的吗”
陆珩忍俊不禁,低低笑出声来“当然不是。如果世上所有人都有你这种能力,皇上也不必每日和那些蠢货生气了。这是上天赐予你的礼物,你可以拿来自保,但对着我尽可直言,不必瞻前顾后。”
王言卿第一次得知她和别人不一样,依然忍不住观察陆珩的神情“真的”
“真的。”陆珩大大方方坐着,任由她打量。这确实是他的实话,不怕她看。陆珩握住王言卿的手指,笑着说“你我是一同长大的兄妹,比亲生手足都亲。一家兄妹,你不和我畅所直言,还有谁会提醒我呢”
王言卿放下心,身体不由放松,脸上的笑也真实起来“好。”
陆珩感受着手心玉石一样的触感,无声无息地审视她。抓到她纯属意外,陆珩原本想拿王言卿开条件,发现她失忆后陆珩立刻改了主意。他打算把她雕琢成一件对付傅霆州的秘密武器,但现在陆珩发现,王言卿的用处比他想象中更大。
这么罕见的天赋,这么强的情绪洞察能力,留在后宅里勾心斗角太浪费了。她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陆珩看着王言卿,意味不明笑了笑,忽然坐正了身体,颇有些郑重地拉着王言卿的手,问“卿卿,你愿不愿意帮二哥一个忙”
“帮忙”王言卿睁大眼睛,十分惊讶,“我”
王言卿虽然还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但她知道陆珩是锦衣卫指挥使,看大家对他的态度,他手里权力很大。这样一个人,怎么会需要她的帮助呢
这样想着,王言卿也说了出来“我什么都不会,而且还不认得人,我能帮上二哥什么”
陆珩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止住她的话“不要妄自菲薄,卿卿能帮我的可不少。前几天送来一份折子,保定府锦衣卫千户梁卫去世,他的妻子梁文氏上报,说长女竟在这个关头和人通奸。保定府衙判处此女死刑,递到京城核审。”
地方上是没有权力判定死刑的,任何人命案子都要递到京城复核。京城批准,地方府衙才能行刑,京城若觉得有问题,整个案子都要重审。此案牵扯到锦衣卫,所以不经过六部,由锦衣卫内部批示。
王言卿听着皱眉,思索片刻后问“梁文氏是梁卫长女的亲生母亲吗”
陆珩眼中露出笑,很聪明,这就抓住了重点。陆珩不答,反而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情理上说不通。”王言卿回道,“父亲去世,女儿怎么会有心思和人通奸就算她真的在父孝期间做出这等事,母亲发现后也该想办法遮掩,为何要主动上报朝廷只有一个可能,梁文氏不是她的母亲,而是继母。”
陆珩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没错,梁文氏确实是梁卫续娶的妻子。还有呢”
王言卿无奈“你什么信息都不告诉我,我怎么猜不过继母残害原配
子女,大多都是为了利。她敢明目张胆害原配留下的女儿,多半自有倚仗。她有没有子嗣”
“有。”陆珩颔首,痛快应道,“梁卫有两个儿子,长子、长女都是原配刘氏所出,唯有小儿子是继妻所出。而且我可以再告诉你一点,锦衣卫千户可以世袭,梁卫去世,千户之位理应由他的儿子继承。至于落到哪一个儿子头上,就看人看势了。”
按大明律,父亲死亡,一切祖产、荫蔽由长子继承,长子再传长孙。但大明已传承百年,开国时立下来的律法,实际执行时早已变形。最近的例子,镇远侯傅钺跨过儿子,直接将侯位传给孙儿;指挥佥事陆松也绕过长子,将锦衣卫世袭官职传给次子陆珩。
傅霆州和陆珩算是个人能力突出,破格传承,但世界上更多的是普通人,在聪明才智上并没有太大区别。比如梁卫这一家,按照礼法应该让大儿子继承千户之位,但如果以才干更出众为由让二儿子继承官职,实际上也可以操作。
王言卿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她含了怒,道“这就说得通了。梁卫尸骨未寒,梁文氏却在这个时候逼原配长女死,甚至连自家名声都不顾,多半另有图谋。这个案子,绝不是通奸。”
王言卿说,陆珩就安静地听。等王言卿说完,他喟叹一声,道“卿卿真是冰雪聪明,比外面那些官员强多了。”
王言卿听着这句话不对,油然生出种不妙的预感“莫非,这个案子判下来了”
“没错。”陆珩口吻倦怠,似叹非叹,验证了王言卿的猜测,“案子定了,陈都指挥使同意了这个结果,恐怕要不了多久,那位梁小姐就要以通奸罪被处死了。”
王言卿试着问“陈都指挥使是”
“陈寅陈大人。”陆珩眼睛看着王言卿,里面光芒幽深,似有暗流,“正二品都指挥使,执掌锦衣卫,亦是我的上级。”
王言卿一下子噤声了,陆珩长官定的案,这
官场上就是如此,尤其陆家从军,军中最在乎等级尊卑。长官觉得这是通奸,该处死,
王言卿低下眸子,想了一会,还是觉得气不过“可是,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被人以通奸罪处死,若她是被冤枉的怎么办”
陆珩叹气,深深望着王言卿。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波光粼粼,里面有怅然,有叹息,有请求,像坛陈年佳酿,几乎要灌到王言卿心里去“这也是我觉得不忍的地方。忤逆上官是重罪,卿卿,你愿不愿意帮我”
“没关系。”陆珩看着她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忘了就忘了。走吧,我们去找梁芙的奸夫。”
梁文氏的丫鬟一路小心翼翼地跟着陆珩和王言卿,然而只是一眨眼,前面的人竟然不见了。她吓了一跳,赶紧跑上去看,但墙壁拐角找遍了,愣是不见人影。她心想大白天见鬼了不成,赶紧去前面禀告梁文氏。
正厅里,陈禹暄还喋喋不休,和梁家族老、梁文氏大谈废话,此刻,陆珩已神不知鬼不觉绕开梁家的人,站到门房前,询问道“上月十七,也就是梁榕失踪那天,他什么时候出门的”
这是件大事,门房很快就想起来了“卯时正,那天小人记得特别清楚,小的刚开门,大少爷就出去了。大少爷披着斗篷,脸遮住大半,低头闷声往门口走。小的提醒大少爷走慢点,别摔着,大少爷都没搭理。”
作者有话要说外域之臣,敢于我前带信坐观城池,可欤不一征诛,何以示惩大明世宗肃皇帝实录
庚戌之变时张居正确实被拉壮丁去守城门了,陆珩的原型陆炳在守皇城,史书上没说他们俩遇到没
,但本文里设定两人在同一个城门相遇。
嘉靖朝真的是一个群星璀璨的时代,明朝最出名的将星政客,一半都在这个时代。
到现在锦衣杀的正文就写完了。这是我截至目前写的最认真也最艰难的一本古言,我前几本古言重点都放在宫斗宅斗上,朝堂变动通过女眷们一句话带过去,大部分场景都是很生活化的。但这本我想尝试不一样的体裁,试着完全舍弃宅斗,真正去描写朝堂斗争和官场风云。
而锦衣卫也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设定,我很想写好,所以开文前准备了小半年,自学微表情,查明史,学习刑侦痕迹学,看古今中外奇案。
但开文后发现准备的远远不够,大部分时间都是一边查一边写,写文速度达到有史以来最慢,语言也力求精简准确。锦衣杀全文七十多万字,毫不夸张,是爬在地上磨完了万里长征。
锦衣杀刚开文时,我在年度计划里写希望锦衣杀能超越九叔万福,成为我古言写作巅峰水平。现在锦衣杀完结,期间消耗无数心力和感情,我终于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完成了。
写完谪仙后我一直很害怕被人问为什么不写李朝歌、秦恪这样的男女主了,谪仙是我文风很重要的一个转折点,我非常荣幸大家因为谪仙记住九月流火,但我不希望以后每一本都像谪仙。每一本书的男女主在我心中都是活人,他们不一样,并且不可复刻,所以连载期间我会尽力把他们写到最好,但完结后,我就不会再开类似体裁了。
我希望我能问心无愧地告诉新老读者,我写得最好的一本是下一本。
锦衣杀这个名字看起来很简单,其实我想了一个月,期间推翻了二十多个书名,最终艰难地定了“杀”这个字。但我对书名是很满意的,三个字奠定全文基调,锦衣这是历史上最臭名昭著却又最有戏剧魅力的特务机构锦衣卫的故事;杀全文风格严肃肃杀,走历史向,不是一个轻松快乐的故事,更多是关于家国天下的思考。
但我希望陆珩和卿卿能为大家带去快乐。以前写男主不完全是个好人,这本书的男主完全不是个好人。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想已无需在完结感言里赘述了,以前我写开头时,时常因为拿捏不准主角人设不断删改,但写陆珩的时候没有,他从一出场,个人风格就格外强大。根本不用担心作者为了走剧情而崩男主人设,如果不是他本人会做出的选择,后续压根写不下去。
陆珩取自历史原型,人生经历牛逼的宛如爽文,但卿卿是一个生活中很常见的性格因为家庭或成长环境,有点讨好型人格,做选择时更考虑他人感受,而不是自己。无论生活中还是网上,经常会看到一些压抑自己、不断为他人付出的女孩子,我们很容易隔着网线骂对方包子,但其实这不是她们的错,她们从来没有感受过被偏爱,怎么能怪她们不敢拒绝别人
在文中卿卿的经历是理想化的,她遇到了陆珩,一个自信又强大的男人,不断支持她表达自己的想法。她感受到自己哪怕拒绝也不会被人抛弃后,才慢慢破壳重生。但生活中很难正好遇到这么一个完美的伴侣,我希望如果看到这里的读者中有讨好型人格,你们能成为自己的“陆珩”,试着去对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说不,早日做回自己。
连载期间怕影响大家追文体验,没告诉大家锦衣杀已经签约影视剧和网络剧。如果将来锦衣杀的影视版上市,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这本写的太累了,我需要休息几天,等五月开子夜歌。子夜歌在奇幻频道,是上古神话体系,内容大概是两个疯批对a的故事。明天会继续更新锦衣杀番外,应该不会太长,我们明天见
从寒冬到初
夏,历时五个月,终于把锦衣杀写完了。感谢追连载、投雷、留评、灌溉营养液的读者,本章留言抽200个红包,我们下本书再会,,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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