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第208章但他还是想说一句,对不起……

    竹声阵阵, 竹影婆娑。

    耿惊花穿行在竹叶与竹枝编织的阴影之,倏而抬手,在某一根竹枝上屈指敲了一下。

    这一指带了剑,竹枝自然承受了这么, 就这么碎裂开来, 从折断。

    “草木无辜。七师弟何必在此泄愤。”一道声音带着笑响了起来。

    “无辜吗”耿惊花冷笑一声“是我没有早点发觉, 此处竟是与琼竹派的竹子同出一脉。知,这界上还有何处种满了竹林。”

    “间的竹林本就同源, 七师弟难道要全部斩尽杀绝吗”清弦的声音依然紧慢, 好似清风徐来“你砍我这一处的竹子容易,天下那么的竹子,你能砍完吗便是砍完,也总有新竹再生,难道七师弟还能燎原”

    他们的话语间似是在说竹子, 分明在指代一更深层次的存在。

    譬如生命的存在形式本身。

    魔族, 人族,两种看似截然同的存在,在万年前, 实从来都是同源的。

    耿惊花当然听懂了,但他只是置可否地一笑, 再俯身,将那一截被他击落在地的竹子捡了起来, 在指间转了两圈,轻轻一捏“砍完燎原大师兄以为我要做的, 是这样的情吗”

    竹枝化作齑粉,在他的指间簌簌而落,转瞬便在天地之间失去了踪迹。

    小老头抬头, 微微一笑“我是来杀你的。”

    “什么都问”清弦道君当然外他的话语,只含笑反问了一句。

    “本来是想问的。但思前想后,也实在是对你为何堕落,为何与魔为伍的心路历程太感兴趣。”耿惊花话语间,掌经凝出了符,手的长剑雪亮一片。

    顿了顿,他又倏而“嘿嘿”了一声“过,我猜你很想说吧经憋了很久了吧好容易等到这机会,是是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倾诉一番了”

    “想到吧我听。”

    他尾音未落,手的剑经点在了符之上

    竹林声如波涛汹涌,竹叶从垂落模样被某种量激起,一片片舒展开来,颤抖摇摆,好似下一刻便要展翅而去。

    无数竹叶的叶尖是点,点绵延成线,整座竹林的无数条线此般缠绕交织,是将锁关楼与这一片空间彻底环绕

    原来在他最初敲碎那一根竹子的时候,就经布下了阵

    涛声如啸,分明海面还没有滔天,声浪经清晰地传入了每一断山青宗弟子的耳。

    掌门阙风的黑衣被风吹得烈烈,他本就束得甚工整的发被吹开了更,他如此抱剑立于风,便像是天涯尽头的落拓剑客,面容平平,神态平平,整人经像是一柄出鞘了的利剑。

    别人认识那名一跃而入悲渊海的紫衣少女,他经认出了对方的来历。

    正是小楼那位排行老四、声名显、极擅长暗杀的弟子。

    既然知晓,他当然也略有耳闻,这名弟子好似本是鲛人。

    现下看来,这名弟子或许与海那位,还有一他所明了的渊源。

    他的目光落在由浅转浓,目光再也无法寸进的悲渊海面。

    这是他守了上百年的海,没有人比他对此处更熟,除了海那一位。

    这年来,他们虽然未曾谋面,都知道彼此的存在,相互尊重,因为知道他们都在为了这天下而拼尽全。

    阙风的眼眸深深,手指摩挲着剑柄上暗色的花纹,那一处的花纹经快要在他长年累月的摩挲下变得模糊清,而他手指与掌心的茧子也早越发粗粝。

    海的那位还有神智吗还能撑久

    他们这断山青宗的弟子们这一次,又能坚持久

    云璃在海水灵活地穿梭。

    她的双腿早变成了漂亮的鱼尾,而她也经在这一路的跋涉,想起了更。

    譬如,她原本是长出鱼尾的,是谢琉将自己的血灌入了她的身体,以鲛之一族更高贵的血脉激活了她体内沉睡的本能。

    鲛人的血和泪一样珍贵,为此,谢琉险稳住境界,休养了许久才恢复过来。

    又譬如,自己最喜爱的那几首鲛族的歌谣,分明全都是谢琉唱给她听的,否则像她这样在陆地上长大的鲛人,又怎么会知道鲛族的那古老音乐。

    海愈深,愈湍急诡谲。

    巨大的铁链再如此前那般隐匿身形,全然暴露在视线之,云璃的手指触摸在的某一条上,只是这样清浅的触碰,她的心底便经有了奇特的酸涩感。

    身为刺客,云璃毫无疑问拥有着界上最敏锐的知觉,纵使她看到那纵横的符线,也总能下识躲开。

    可符线越来越密,之间的空隙越来越狭小,所以她的前进也变得越来越艰难。

    水色浑浊,难以视,纵使以云璃的眼,也难以看透前方的浊色蒙蒙,但她也终于在穷尽目与神识的尽头,看到了一道身影。

    她终于明白为何,她在看到铁链的时候,会感到难过。

    “谢琉”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竟是再去管那萦绕身侧的符线。

    于是符线割破她的躯体,鱼尾染血,翻涌的长发也被隔得乱七八糟,衣袖七零八落,等到她终于到了他的近前,抱住他的脖颈的时候,她的血也沾了他满身。

    那双好似最澄澈蓝宝石的双眸经近黑,但在听到云璃声音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好似风也停,海也顿。

    贯穿谢琉身躯的铁链有了某种奇特的簌簌声响,海水涌得更加澎湃,距离悲渊海稍近的魔兽,甚至经被海水沾湿了身躯。

    魔域,自魔宫白塔蜿蜒而下,疾徐,一步步踏过这片土地的魔神,经站在了悲渊海的附近。

    他的身后,是一眼望到边的魔兽群与经站在了濒临失控边缘的魔族们,有奇特的尖刺或骨骼自失控魔族的周身涌出,在一声声的嘶吼声,断有魔族变成身形较之他魔兽更庞大的存在,再难以控制自己蚕食之地俯身,将身边的弱小魔兽投入。

    血自它的边流淌,蔓延成满地的血腥。

    没有人来阻止这样的同类相残,被血腥味刺激后的魔兽们眼开始凝聚出血色凶光,发出低声的咆哮,更有甚者,经难以抑制地一咬住了周围的小兽。

    这本是让魔兽群的数量变少的行为,但此时此刻,没有人在乎。

    因为魔兽实在是太了,恐怕几乎整魔域的魔族都聚集到了此处,便是死了上百上千,又如何呢

    有黑衣魔使列队两边,恭谨又恐惧地压低身姿,分明是在开道。

    那是一种所有魔族都无法忽略的,来自于血源和灵魂的战栗与匍匐。

    魔神似是默许了他们的这种自发的行为,一路仿佛游山玩水般,就这样饶有兴趣地左右打量着前进。

    说是饶有兴趣,但实上,魔神的神色全部都被那一张面具覆盖。

    分明是所有魔族都最是熟悉的火焰眼瞳模样,但此时此刻,又哪有人敢直视那张面容,只觉得面具上的那只眼睛似乎是活着的,仿佛有正的眼神顺着那张面具投落下来,就这样注视着整魔域。

    分明是步行,但他这样一路徐徐来,如此长的距离,也竟然用了过一日。

    悲渊海在眼前。

    魔神的目光终于从知什么地方移了回来,再落在了那一片绸蓝上。

    只是他刚刚抬起手,手指突然顿了顿。

    原本经几乎要趋于平静的悲渊海,突兀地掀起了一片浪涌滔天。

    “竟然还有识”他似是有疑惑,又觉得有趣般自语道。

    巨大的锁链颤出音波,散入水,再引起了更的震颤,俊美鲛人的长发如蛇般乱舞,他的周身早血迹斑驳,又哪在乎沾染道云璃身上的这一。

    可偏偏,分明就是这血唤醒了什么。

    汹涌凛冽的量一波又一波地从那具早残破的身躯迸发出来,海底凝出无数漩涡,又掀起更的巨浪。

    云璃闷哼一声,那样的量溢出当然也影响到了她,但她没有松开谢琉的脖子,反而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肌肤上,再开时,经带了哽咽“谢琉。”

    浩瀚繁杂的识,有一隅本应早就被淹没的地方,亮了起来。

    天道识合并、魔神醒来的那一瞬,本就无时无刻在与魔神识抗争的谢琉遭到了极巨大的冲击,一如松梢剑阵之上的梅剑尊。

    梅剑尊的精神本就在巅峰状态,尚难以稳住身躯,吐鲜血,更何况以自身将养大阵,此前入了长生又倒回灵寂,早是强弩之末的谢琉。

    他本来经被吞没了。

    但他听到了声音,他感受到了熟悉的血。

    那是他无论如何,都想要感受到的血。

    有人受伤了,是谁受伤了

    他为何竟然感受到了许久都没有过的心脏跳,甚至酸涩

    所以他本能地开始挣扎,开始想要醒来,虽然此刻处于过于混沌的状态的他,自己都尚且并未明白为什么。

    直到他混沌一片的绸黑双眸,终于有了一分清明。

    终于重新看到自己经看了知少年的海。

    以及那张熟悉也陌生的脸。

    因无数此在梦境甚至自己编织的幻境自欺欺人地出现而熟悉,也因阔别许久本以为此生便要复再见而陌生。

    是咫尺,也是天涯。

    风也静,浪也停,锁链的震颤几乎在同一时间静止,只剩下了被海水淹没的最后震颤。

    天地之间在这一瞬,仿佛一片寂静。

    原来所有这挣扎,都只为让他重新拥有视线,再看她一眼。

    “云璃”他沙哑地呢喃出她的名字,唇边与眼角都有鲜血渗透出,他仿佛毫无所觉,只是用那双经复昔日美丽与神采的双眸一瞬瞬地看着她,在无数次唇而未出声后,终于再一次完整地说出了她的名字“云璃。”

    云璃的心早绞痛如刀割,但她经擦掉了泪痕,向着谢琉露出了笑容“谢琉,我来了。”

    “海螺”谢琉艰难道。

    “你是说这吗”云璃掌心出现了浅蓝色的海螺,她歪了歪头“我听了。”

    谢琉似是想要说什么,听云璃继续道“但没有听完。”

    谢琉慢慢眨了眨眼。

    “我听到你说,你也很想我。”云璃的声线颤,一字一字说得极为清楚“所以我来见你。”

    “谢琉,我也想你。”她的情绪经紧绷到了极点,眼尾终于渗出了一抹红“哪有只让我听你说,让我回应的道理。所以我来了。”

    她游曳向前,贴在谢琉的脸颊上“要赶我,要让我,要再让我忘记你。这一次,是生是死,我都要陪你一起。”

    随着她的话语,那沾染在谢琉身上的属于她的血,像是有了识般,散发出了明亮的光

    那光一寸一寸地在谢琉的身上散开,艰难而努地填补他身上的那几可见骨的伤。

    这样的同类之血,本就可以抚慰他的疼痛,纵使对他来说,那疼痛早成了他再熟悉过的常态。

    可这样的填补与抚慰,是以云璃燃烧生命为代价的。

    血本身是会发光再散开的,也是会如此持久地拥有温度的。

    除非她以血为引,燃烧自己的生命寿数,只为了让他哪怕只是稍微的好受那么一点点。

    谢琉沉默了很久,他似是有千言万语在心头,但末了,他也只是艰难而缓慢地再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轻声道“好。”

    话音才起,一滴眼泪经终于从云璃的眼角滑落,落入海的时候,经变成了一颗鲛珠。

    鲛珠在剑摇摆乱飞,末尾的一颗倏而断开,就这样坠落在地,骨碌碌滚去了知何处,撞出一声清脆。

    锁关楼的屋檐上,有饱满漂亮的鲛珠为饰,这当然是以关押和折磨鲛人为手段而得,而是据说有某位掌门救过一位位高权重的鲛人,这鲛珠是对方作为回报送来的,当然可以被挂在锁关楼下,为这的夜晚平添一份来自于深海的幽谧光芒。

    竹叶翻飞,每一片竹叶都是一道符的,抑或终点。

    晦涩的符纹隐隐戳戳,偶尔连成一上古文字,再向着锁关楼的方向轰然而去,符光冲破云霄,又有剑光云霄直下,向着锁关楼直直斩出

    内阁的弟子们偶尔感觉到了奇特的静,有担忧地看向锁关楼的方向,但很快,来自刑罚堂丁堂主的传讯便经将整御素阁的弟子都集于了一片,兵分几路,分别守山、守路,再去支援断山青宗。

    悲渊海,如谢琉这般境界的鲛人于海翻涌,整片大陆的水自然都会平静。

    渡湖,也有锁链声响。

    湖央,有一颗头冒了出来。

    渡湖顿时发出了近乎于震怒的轰然之声,阵法之便要降于那颗违反了约定而探头的人身上

    然而轰然之后,竟然无发生。

    容叔“咦”了一声,微微挑眉,似是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御素阁内阁的方向。

    准确来说,自然是锁关楼的位置。

    他被困于此处守这渡湖大阵,本就是一桩交换。

    换傅时画成为御素阁弟子。

    与他达成协议的,是清弦道君,而今大阵失效,便只有一种可能。

    清弦那,出了什么问题。

    容叔的神识悄然没入空,向着锁关楼的方向蜿蜒而去。

    锁关楼经被削去了几乎半座,耿惊花住地喘息着粗,太年没有如此强度的对战过,他的体难免有支。

    “七师弟,还放弃吗”清弦的声音依然轻柔“看在你我以往情分上,我留你一命。”

    回应他的,是一道亮若秋水的剑

    耿惊花耐烦地骂道“我可去你妈的听清楚了吗去你妈的这话我想骂很久了,今天终于骂出来了,爽”

    清弦沉默片刻“你本应也有无尽寿数,便是能长生,也总还有千年可活。但你碎骨断脉再续,呕心沥血,又强行以灵池之重入化神,寿数将尽,可曾后悔”

    耿惊花诧异挑眉“你管我而且你以为我强入化神是为了你吗我这是想着要去杀一杀魔神吗结果没想到魔神面前居然还有一你,这可是杀鸡焉用宰牛刀。”

    他语嘲讽,丝毫留情面,甚至可以说是难听。清弦笑了起来“七师弟面容虽与往日大有同,性格从未变过。”

    “这话从你嘴说出来,是格外恶心。”耿惊花嗤笑一声。

    “你后悔,我于心忍。”清弦道君对他的冷嘲热讽并在,竟是兀自接着自己之前所说的话,继续了下去“只要你想,你还是可以长生的。七师弟,你明白我的思吗”

    说到最后几句,他的声音愈发飘忽,竟然还带了易觉察的诱惑之,显然是某种能够摇心智的功法。

    而他所说的长生之法毫无疑问,便是指入魔。

    耿惊花愣了愣。

    愣得手的剑与符都停了下来。

    半晌,他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好似乐可支“既然大师兄知道我性子未变,怎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语来”

    “只要我乐,只活几天又何妨若我情愿,长生是屁”

    他洒然大笑,再出剑时,剑竟是与笑声一并落下,就这样硬生生将锁关楼从彻底劈了开来

    窗棂碎裂,墙壁坍塌,一片轰然零落之后,终于露出了锁关楼内的模样。

    流转的法阵之上,一袭翩然白衣的年男子盘膝而坐,他的白衣上有暗纹,暗纹,有浅金色的极细光泽断流转,显然这是一件绝品法衣。

    无数柄飞剑在他周围如游鱼般盘旋,流转出一道道剑光。纵使经复年轻,清弦道君依然英挺昂然,剑眉星目,难想象他当年是如何风姿。

    他的目光终于与面前的耿惊花相遇。

    时隔如此年,这对师兄弟,又或者说,上一代小楼,唯二还活着的人,终于第一次正面对面相见。

    以这样兵戎相见,你死我活的姿态。

    一剑出,耿惊花的喘息更盛,身躯似乎也更佝偻了,但他的目光依然明亮而锐利,唇边的笑更是带着快与了无遗憾,分明是打算便要如此,在这一战,燃尽自己。

    他长久地与清弦对视,再突然道“你是清弦。”

    清弦道君也,只微笑道“那我是谁”

    “长生就这么好连你都承受住诱惑”耿惊花挽了剑花,剑尖指向清弦道君的眉心,并理会清弦的反问“我身上任务还挺重的,要替他所有人都砍砍你,你若是还有点良知,就在那儿别,也别反抗。”

    “既然说通你,看来这一战是的在所难免了。”清弦道君勾了勾唇角“七师弟,我实是想的。”

    随着他的话语,那环绕在他身边的飞剑们终于呼啸着向着耿惊花的方向而来

    剑声碰撞出清脆,符凝出一片片的阻挡,有的硬生生让飞剑悬停于阵前,也有的阵破剑出,再向着耿惊花的方向急掠而出,惊起更的剑声起伏。

    耿惊花身形腾挪,几乎要化作幻影,那无数柄飞剑在这样的时候,竟然还会以一化十,再密密向他而来

    耿惊花眼瞳微缩,急退数丈,然而剑密如雨,如影随形,竟是除了破去,无从避开

    他轻咬舌尖,沁出一抹血腥,是打算要以血为媒介,再强行燃烧自己

    一声铮然。

    细密声势浩大的飞剑碰撞声响起,耿惊花有愕然地看着突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影,分辨了好久,才认出对方来“老容”

    身着旧到看出昔日华贵花纹衣料的矮胖小老头冷哼一声“自己来送死怎么喊上我当我被困在渡湖这么年毫无怨言的吗到头来这老小子是是出幺蛾子了来来来,我们一起打啊,也看看你现在的小身板,挡得住几剑”

    耿惊花本想问一句你怎么来了,闻言由得先大怒道“老子老当益壮看我这一剑劈出去吓死你”

    边说,他竟是的就这样出了一剑,向着周身经没了飞舰的清弦道君而去

    显然并是单纯的嗨,而是恰好瞅准了此刻,清弦道君周身防御薄弱。

    竹林飒飒,有的竹叶经被飞剑削落在地,也有的在剑对撞化作了齑粉,飘散于天地之间,但如此十竹林,茫茫竹海,碎去了一大半再半,也足以在倒转竹叶尖的时候,将盘坐的清弦道君围成一几乎密透风的茧。

    竹叶如飞蛾扑火,也如疾风骤雨,向着清弦道君的周身刺去

    细密的清脆后,是耿惊花的惊天一剑

    这一剑,显然是他能用出的最强一剑

    风起云乱,天地几乎都要为这样的一剑变色。

    容叔在无数飞剑包围的影子,隐约只觉得持剑的那人哪还是自己熟识的佝偻猥琐小老头,他长发翻飞如墨,剑万如虹

    剑碎了十竹林,再碎了如茧般的竹叶,然后,竟然的有了某种没入血肉的触感

    耿惊花猝及防,由得睁大了眼,再去看眼前。

    白衣染血,暗纹暗淡,与容叔纠缠清的飞剑纷纷落地,清弦道君长发披散,竟是的被耿惊花这一剑

    一剑穿心。

    他慢慢抬起手来,耿惊花还以为有什么后手,心由得一惊。

    见清弦道君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某种好似释然的轻松,他的手避让地握住了耿惊花长剑的剑刃,任凭那样的锋利将他的手指割裂开来。

    再一转手臂。

    剑尤在,剑身翻转,一血自清弦道君吐出,落在剑身上,自己雪白的衣襟上,也落在了耿惊花握剑的手与经破碎的衣袖上。

    竟是就这样自己搅碎了自己的心脉,断绝了所有生的可能

    “你说的对,长生是屁。”清弦道君竟是在一片狼藉的吐血,向着耿惊花勾了勾唇,像是苦笑,也像是终于的解脱。

    “对起。”

    天地惊变,涌的风骤停,碎云转黑,闷雷声自云层后响起,落雨如剑,也如织。

    耿惊花的手还握在剑柄上,好似还未从这样突兀的转折反应过来。

    但他到底经明白了什么。

    他的感觉没有出错,恐怕是清弦道君在入了见长生后,便经被魔神的识所影响,难以保持清明。

    又或者说,在更早的时候,他就经被影响到,但究竟是什么时候,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直到此刻,清弦道君终于用最后一分清明的识坦然赴死,说出了那句深埋在心底,无从说出的,对起。

    无论是否处于他的本心,他确实经背负了最深重的罪孽,罄竹难书,千言万语也难以解释,万死也难解脱。

    但他还是想说一句。

    对起。

    大雨倾盆,好似要将这间都冲刷干净,洗去一切血污与痕迹,洗去一切堪与龃龉,只剩下最初的相遇与欢笑。

    耿惊花久久语,只这样握剑站在清弦道君面前,看着他闭上眼睛,看着他的血断地自自己的剑下潺潺,看他的指尖逐渐变得透明,周身的道元灵开始溢散。

    他甚至分清自己这一刻的心情,是大仇得报,还是怅然若失。

    说是再去忆往昔,可往日的一幕幕还是难以抑制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让他在心底最后喊了一声。

    大师兄。

    容叔沉默了许久,终于幽幽道“得说,老耿,你这一剑,确实吓死我。”

    耿惊花回过神来,灵寂期的道君陨落,身与魂都要归于天地,便是立碑,也过是衣冠冢罢了,他抽出剑来,才要应一句什么,身形是一踉跄,站立稳,以剑支地,再吐出一大乌黑的血来。

    竟也是强弩之末。

    悲渊海边,魔神的脚步在短暂的停顿后,又重新迈开。

    这间的灵寂期本就寥寥,竟然一两,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一还是有趣,但若是两都如此,且一人甚至经因此而陨落,再无法为他所用,那么有趣,便会变成某种让魔神觉得兴致缺缺,耐烦甚至愠怒之。

    所以他再去看,而是面无表情地就这样到了悲渊海边,再抬起了手。

    望到头的魔兽们发出了震天地的嘶吼声,再汹涌地向悲渊海冲去

    符搅碎一只,可后面还有十只,甚至数百上千只魔兽,一并上来,便是整悲渊海都被血染红,也拦住这经陷入了嗜杀失智状态的魔兽们

    悲渊海的海面上,很快就浮现了红。

    先是一抹绯红。

    再是一簇一簇好似晕染开来的血红。

    那红从一片再一片,逐渐连接起来,最后终于变成了整悲渊海的殷红。

    饶是经如此,魔神的背后,还未冲入悲渊海的魔兽竟依然望到边。

    也知是是错觉,这一刻,悲渊海的海平面都上升了一。

    断山青宗的所有人都经闻到了血腥之,再看到了越来越的绯红之色,将海面染成了一片血海。

    这仅仅是因为悲渊海大阵,自然还有阵的那位素未谋面,一直在默默守护着人间的鲛人道君的作用。

    断山青宗人握剑肃容,心底满溢悲壮与尊敬之,经有人俯身向着悲渊海的方向认行礼,再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赴死的准备。

    最近的魔兽经冲到了谢琉和云璃目所能及的位置,云璃的手经出现了短剑,她稍一侧身,便要冲上前去,与那魔兽厮杀。

    听谢琉哑声道“要离开我,至少在最后的时分。”

    云璃停住了所有作,更紧地抱住了谢琉。

    这一刻,她的心底竟是出奇的平静。

    他们之间好似经必再去说什么,也必再去在这样的时候,刻回忆和回顾什么。

    只是这样,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便经足够。

    云璃的手下,谢琉的肌肤越来越滚烫,鲛人的体温本就低于常人,滚烫自然味着燃烧。

    燃烧生命,只为将那魔兽再一点,再久一点地拒于他们的身外。

    可这样的燃烧本就是一场无望且有去无回的倒计时。

    尤是那汹涌而来的魔兽突然莫名分了开来,再有一道身影带着无上的威压,一步步逼近。

    云璃眼的光慢慢熄灭,她抱住谢琉,在他耳边轻声道“谢琉,我爱你。”

    “我这一生很满足,很快乐,很幸福。”她的脸上经露出了最美也是最温柔的笑容,长发散开,显然经认出了来者何人,是做好了准备,坦然赴死。

    谢琉的回答依然很简单。

    “好。”

    这字响起来的同时,他的手指微微抬起,眼沉寂的光再次雪亮起来,而云璃手心下的肌肤,更是如火般燃烧了起来

    很显然,谢琉并打算束手就擒,哪怕是将自己彻底燃烧成灰烬,他也要试一试,阻魔神一阻,再让云璃活下去

    一道符倏而压在了谢琉的手上,轻柔容拒绝,最关键的是,那符谢琉再熟悉过。

    与那道符一并出现的,是顷刻间笼罩于他与云璃全身的疗愈法阵,灵石如要钱般自半空洒落,竟是有一道符悬着一只乾坤袋,就这样向下倾倒着灵石。

    穿透他身躯的巨大锁链有了某种惊天地的摇晃,有几道声音隐约传来。

    云璃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拿稳了要让震传过去”是三师姐的声音“我要抡大锤了”

    六师弟的声音有紧张“好、好了上吧三师姐”

    一声惊天地的锤响落下,便是海水也难以阻拦这样的怪之声,而那好似无论如何都会碎裂的巨大锁链,竟是在这一击之下,的有了一道碎裂

    无数声锤响,剑揽开海水,长发高束的青年翩然而落,长剑洒落之处,是将那汹涌而来的魔兽一一斩落。

    又有珠翠轻响,环佩玎珰,有少女带着笑的声音响了起来“三师伯且慢。”

    她向前几步,站在了他的面前。

    又或者说,站在了魔神与全界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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