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事已至此, 来都来了。

    虞绒绒只瞳孔地震了短短瞬间,就已经飞快回过神来。

    她甚至已经不需要再给自己做什么心理准备,她都已经上了傅时画的剑, 踩了御书房的屋顶,闯了大崖王朝的国库,拿与不拿,还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没有。

    而且傅时画费了这么大功夫, 就是为了带她来这里拿笔, 而那道暴怒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她总不至于在这种关头犹豫徘徊扭扭捏捏再浪费时间。

    所以虞绒绒拿得很是果断。

    她甚至没有踩着渊兮去抓那些笔, 而是平平向前张开五指, 再向后猛地一扯。

    空气中仿佛有无数肉眼难见的符意被牵动, 还悬停在画布面前多少有些懵逼的符笔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跟着那道力度窜了过来, 再被一只嫩白的小手极有节奏地一根一根抓住, 再信手扔进了乾坤袋里。

    这场面,如果不是有这样水乡书屋的葱郁背景和长廊画卷翻飞, 简直可以无缝衔接到拔萝卜再扔进筐里。

    傅时画本来都已经准备好了再劝说虞绒绒一番,譬如让她不要有负罪感, 不要害怕畏惧云云。

    结果一回头, 就看到了虞绒绒越来越娴熟的动作, 俨然已经是装笔熟练工。

    她动作极快, 也不贪婪,如此一把拉扯, 能抓到的笔都是缘分, 抓不到的不要也罢, 她三两下将所有被拽过来的懵逼符笔全部塞进乾坤袋, 然后飞快合上袋口,再十分严肃地冲傅时画点了点头“拿完了”

    二狗看得痛心疾首目瞪口呆,想说绒宝你真的和这个傅狗学坏了,却又想要拍打翅膀大喊一声绒宝拿的好多拿点。

    傅时画眼中的愉悦几乎快要溢出来,他忍不住抬手弹了弹虞绒绒颊侧的宝石珠子“那我们溜”

    轰隆作响几乎已经到了面前,虞绒绒心跳如鼓,不等傅时画动作,已经自己抓住他的手,再跳到了渊兮上,坚定道“溜”

    渊兮乘风起。

    黑色长剑像是给自己蓄力打气一样,短暂滞空,轻轻后摆,然后如离弦的箭一般急冲了出去

    虞绒绒承认自己多少有点被这样的速度吓到了。

    她死死抓着傅时画的手,脑子里有了短暂的一片空白,再乱糟糟地飘过了许多有的没的。

    譬如倘若以这种速度冲雪巅,恐怕短时间里真的不会有人能超越自己,到时候那才是实打实的霸榜。

    又比如为何渊兮和傅时画往外冲的动作如此娴熟,这个速度仿佛恰好调整到了无法被抓住的边界,所以身后那道暴怒的声音明明越来越近,却似乎永远都抓不到他们。

    渊兮一路呼啸,虞绒绒甚至已经难以看清两边的模样,只感觉风吹过自己的脸颊,吹乱自己的头发,她居然还有短暂的一秒发呆,心道还好自己比傅时画矮许多,否则风这样吹,她的头发岂不是要糊满自己身后那人的脸。

    闯进来时,也并不觉得这一路有多长。

    但仓惶外逃时,明明渊兮已经快到成了残影,虞绒绒却依然觉得慢。

    但再慢,再长的路也有尽头。

    视线前方终于出现了国库的门,傅时画提前已经伸出了一只手要去推门,然而渊兮显然冲得太猛,很难在这种情况下刹住

    于是傅时画伸出的手在瞬息之间生出了纵横剑气,眼看来不及推门,就要连人带剑一起狠狠地撞在门上,他只能选择将门活生生劈开

    一声连天巨响后,虞绒绒整个人都恍恍惚惚地撞入了朱红大门上,虽说剑气劈开了大半,但到底劈得不太平整,充其量只能让他们向外冲的时候不至于被糊在门上下不来。

    紧急时刻,傅时画一把捞起了二狗,护住了虞绒绒的头和脸,再这样横冲直撞地闯了出去

    二狗

    国库中那道声音已是盛怒,然而显然有某种禁锢将他限制在了朱红门内。

    在撞破朱门之前,连傅时画自己都没想到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最后冲破门槛出来的时候,虞绒绒敏锐地感觉到那道声音的震惊无语,甚至已经脑补出了对方久久停步于朱门的缝隙前的惊愕模样。

    经历了这么一遭刺激,也不知是苦中作乐,还是胆子渐长,虞绒绒脑补完,心跳依然很快,但竟然在紧张之余,觉得还蛮好笑。

    腊月的冬风重新灌入口鼻,虞绒绒被二狗的鸟毛糊了一脸,渊兮顺着这样的惯性在半空中又飞出去很远,直到虞绒绒的这一口气终于慢慢顺了下来,视线重新清晰,然后才有如力竭般倏而下落。

    完全没料到还有这样一遭的虞绒绒

    她感觉自己是直接掉下来的,失重的感觉包围了她,她下意识又要抬手抓住半空的某道符线来停住自己的坠落之势,但下一刻,已经有一双手臂接住了她。

    青衣少年在半空轻松腾身,再先一步落在了地上,将随之坠下的虞绒绒稳稳停在怀中。

    片刻后,五颜六色七晕八素的小鹦鹉“砰”地又掉在了虞绒绒怀里,显然是冲出朱红大门时的那一撞实在是冲击力太强,让一只原本会扑腾翅膀的小鹦鹉变成了只会直线下坠的废物。

    虞绒绒看着二狗,不合时宜地发了会儿呆。

    “你说,是我炸二狗的那次威力更大,还是这一次”她沉思道。

    傅时画垂头看向她,这个动作之下,他的鼻尖距离她的额头极近,近到这样低头,几乎就会触碰到她的发丝与肌肤,而她的黑发散落在他的肩头与臂弯,与他的纠缠在一起,甚至有些分不清哪几缕是谁的头发。

    刚刚惊险极速地亡命天涯,傅时画竟然还有心思认真思索片刻,才道“好歹这次二狗保住了自己的毛”

    虞绒绒觉得言之有理,不禁顿时有些赧然,还有些奇怪的骄傲,类似于“和国库大门的一撞比起来,我的符居然赢了耶”

    再回过神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竟然还在傅时画怀里。

    傅时画很是自然地这才微微俯身,将她放在地上,好似是因为回答她的问题,所以才忘了早一点松开手。

    经过这样的一夜,东方已经有晨曦熹微,朝光乍现,皇城不夜已是昨日,烟会散去,宫城依然矗立在视线尽头,这样遥遥回首看去的时候,很难想象自己竟然在昨天的夜色之中,乘风踩过那么多金瓦,再抬手扯过宫城大阵中的某根线。

    等等,某根线

    虞绒绒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傅时画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嗯”

    圆脸少女看了片刻自己的手,有些不解地举起来,对着有光的地方仔细看了片刻,然后转头看向傅时画“宫城大阵的这条符线为什么还在我手上”

    傅时画很快反应过来了她的意思。

    是那条在临入国库之前,虞绒绒为了不让那漫天宫铃乱响时,拽下的一根符线。

    他也有些惊愕,不太明白怎么会这样,但这并不妨碍他倏而有些恶劣地笑了起来“不然,再拽一下试试”

    虞绒绒看着曙色温柔地点燃了傅时画的眉眼,让璀璨的金色跳跃在他深黑的眼底,她与他对视了片刻,突然向他伸出了另一只手。

    傅时画不解其意地挑了挑眉,却还是下意识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虞绒绒牵着他的手,指引着他,一起搭在了那道符线上。

    看不见符线的人,终其一生也看不到。

    但倘若有人这样手把手的指引,去触碰,自然可以感觉到那一抹微妙的符气流转。

    虞绒绒看着他的眼睛,交握在他的手上,突地也露出了一个带了点促狭的笑容“一起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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