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119章

    龙焰冲天, 鸡毛乱飞,赤血鸡当然也不是只会啄米这一招,只见它一拍翅膀, 所有散落的鸡毛都倏而变成了血色的尖刺,向着魔龙周身簌簌而来

    鸡毛早已散落一地, 翻飞漫天,便是龙焰吞吐, 一时之间也难以将所有尖刺都击落融化。

    尖刺入体, 魔龙怒啸一声, 乱抖身体,展翅而起

    虞绒绒没抓稳,一个错手,从龙头上掉了下来。

    她正在摸自己的见画, 黑剑已经带着青衣少年自半空滑过一道残影, 正将衣袂翻飞, 从高空而落的圆脸少女接了个满怀。

    来不及多说什么,渊兮急急避开下一道龙焰, 显然想要距离这场真正意义上的魔兽争霸远一点。

    虞绒绒看出渊兮意图, 急急道“等一下”

    渊兮骤停。

    虞绒绒甚至来不及在意自己此刻恰被傅时画横抱在怀中的姿势,就这么单手半搂过对方的脖颈,直起身子, 越过傅时画的肩头, 向魔宫白塔的方向看去。

    她细碎的发随着她的动作, 轻微地在傅时画的耳侧和脖颈上摩挲, 她几乎是紧贴在傅时画的胸膛上, 甚至因为本能地害怕掉下去, 而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周遭烈火熊熊, 风沙汹汹,分明杂乱非凡,轰然不断。

    傅时画的背脊依然挺直,仿佛在配合虞绒绒的动作,但这一刻,他已经完全僵硬在了原地,好似所有的听觉视觉都彻底消失,只剩下了来自怀中少女的过分亲近。

    太近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她的呼吸,和从她身上传来的细腻香气。

    傅时画甚至有些不合时宜地出神想道,明明都是风尘仆仆,日夜兼程,还在臭魔兽身上待了这么久,为什么她的身上还能这么香

    这合理吗

    虞绒绒却对傅时画的异样毫无所觉,她撑在傅时画脖颈上的那只手,甚至在不自觉地勾勒自己看到的,面前的白塔轮廓。

    傅时画于是更加僵硬,他不自觉地微微睁大了眼睛,难得出现了有些空白的愕然表情。

    并且庆幸在这个时候,虞绒绒看不到他的样子。

    魔龙和赤血鸡已经战至眼中旁若无人,龙焰接连不断地喷洒出来,余晖缭绕在魔宫上,早已远远超过了虞绒绒此前所说的“喷三口就跑”的程度。

    事实上,从魔龙正正向着魔宫喷出第一口龙焰的时候,虞绒绒就已经注意到了。

    龙焰伤害不到魔宫丝毫。

    甚至此刻已经战至此般激烈,整个魔宫之中,却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人逃出,好似十分笃定,这魔宫便是整个魔域至安全之处。

    虞绒绒在看魔宫,亲眼所见,到底与从宗狄的记忆中去窥得片刻,是不同的。

    看别人的记忆,到底只是画面,而她要看的,从来都是线。

    她又一次“看见”了空气中那些流转的“气”。

    果然如她所推测,那些从魔域各个村落丝丝缕缕汇聚而来,川流不息奔赴而至的终点,便是此处魔宫。

    所有这些“气”,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且过于庞大的结界,将整个魔宫牢牢护在其中。

    这样倾尽了一域之力的结界,自然无法被魔兽这样的互殴所撼动。

    “气”之汇聚之处,更准确的说,是魔宫上的白塔。

    她抬头看着那处白塔,耳边战火翻飞,眼中却仿佛连天地都匿去了身影,只剩下了那处高耸。

    “扑通。”

    某一刻,她倏而听到了一声心跳。

    一声让她战栗的心跳。

    她曾经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那是在梅梢雪山,梅掌门告诉了她那许多秘辛之时,她心底的震撼猛跳,也像是她站立在松梢剑阵之巅,俯身修补那剑阵时,倏而听到的宛如叹息,又仿佛挣扎般的声音。

    是的,挣扎。

    虞绒绒下意识抬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胸口。

    但她动作才动,就被自己和傅时画贴得过近的身体间隙卡住。

    也正是这一下卡顿,让她猛地从方才仿若被摄魂般的感觉中,倏而回过了神。

    “大师兄,”她怔然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傅时画心跳如雷,心道他听到的声音那可真是太多了,龙鸡大战的声音与怒吼,地动山摇的震动与轰然,还有她与之相比实在过分微弱,却在他耳中无限放大的呼吸与说话声。

    但傅时画只口不提这些,只道“嗯我应该听见什么吗”

    虞绒绒却没有回答他,而是轻声道“悲渊海中,三师伯所在的阵图是魔宫的轮廓,而三师伯所在的位置,便是魔宫白塔。”

    “要进去看看吗”傅时画突然问道。

    虞绒绒愣了愣“进去”

    回应她的,是渊兮极速的下坠,再比此前更快的向前疾驰,再真的倏而穿过了那道结界,将魔龙与赤血鸡的大战彻底隔绝在了结界之外

    虞绒绒重心微歪,忍不住下意识搂紧了傅时画的脖子。

    “魔使有腰牌,我顺手抓了一把,看来确实是进入魔宫用的。”便听一道微哑却依然悦耳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轻点儿,再用力真的要断了。”

    虞绒绒愣了愣,这才从沉浸在魔宫与悲渊海大阵中的思绪里缓慢回过神来。

    然后才过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还在傅时画怀里。

    她怎么还在傅时画怀里啊

    而且,她不仅被他这样横抱了一路,她还几乎整个人都攀附在他身上,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实在是过分让人,忍不住有些耳尖烧红。

    也不知是尴尬,还是某种其他比较难以表达,又或是虞绒绒自己都没有搞清楚的情绪。

    虞绒绒心跳飞快,只觉得耳尖那抹滚烫已经迅速席卷到了她的脖颈和脸颊。

    她在心底深呼吸,努力向后了一点,稍微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然而下一刻,渊兮的又一次俯冲而下

    渊兮的角度很是刁钻。

    结界隔绝了所有对魔宫的攻击,但如此打斗时的光影斑驳却到底还是会透过结界,投在魔宫洁白的表面。

    而渊兮恰是沿着这些斑驳变幻的阴影一路忽高忽低,忽前忽后。

    傅时画不知何时还捞出了一个黑斗篷,罩在了自己身上,顺便当然也盖住了虞绒绒的身形,显然渊兮此举也是为了隐匿二人身形。

    但虞绒绒也因此不得已再次重新搂紧了傅时画,心中莫名有些羞恼,终于忍不住道“你你怎么不放我下来呀”

    傅时画万万没想到她还能倒打一耙,先问他这句话。

    他下意识想说,她也没给他放她下来的机会啊。但这话也到底有些心虚,毕竟也不是真的完全没机会,而是她不提,他便也顺水推舟地忘了。

    他轻轻侧了侧头,恰与虞绒绒有些羞恼的视线对上。

    冷不丁的对视中,虞绒绒的心跳更快了,而且直到此刻,在这样距离过分近的时候,她才在这次阔别数日的重逢中,仔仔细细看清他的模样。

    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英俊至极,鼻梁高挺,薄唇微勾,一双桃花眼漆黑如墨,睫毛浓而纤长,再在翕动之时,带动了投在眼底的阴影,再重新掀开,完全地倒映出了她的影子。

    其实是没有什么变化的。

    且不论修真之人寿数绵长,其实从悲渊海中一别到现在,其实也不过数十日而已。

    但虞绒绒就是莫名觉得过去了很久,否则为何自己在再见他的时候,心底会止不住地翻上来许多愉悦。

    而傅时画看她的眼神,为何会如此明亮,如此笑意盎然,让她也忍不住莫名其妙地想要也冲他露出微笑。

    然后,他突然扬眉一笑,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想让我放你下来吗”

    虞绒绒的心猛地跳了一拍,但她还在这样莫名不知所措的怔忡中时,傅时画却已经真的松开了她,让她双脚重新落地。

    却也不是真正的地面,而是魔宫的某个毫不起眼的窗户侧面,稍微凸起的地方。

    这处凸起太过狭小而刚够两个人落脚,

    他又掏出了一身黑斗篷,盖在虞绒绒肩头,再俯下身来,从身后替她仔细带好兜帽,将兜帽前沿的所有褶皱都抚平。

    虞绒绒感受着身后过近的那具身躯,温热且已经让她觉得熟悉了的气息包围着她,她的视线里却只有那只过分漂亮,骨相分明的手。

    她牵过许多次的手。

    是了,渊兮已经物归原主,以后好似也不必再牵着了。

    她正莫名其妙冒出了这个想法,傅时画却已经十分自然地重新牵起了她的手,再在她耳边轻声笑道“看来,小师妹只能等下次再回答我了。现在,我们要试试看能不能从这里溜进去。”

    虞绒绒甚至来不及多想,傅时画已经越过她,用一根手指,在窗棂琉璃的一角屈指一敲。

    他的指尖凝聚了剑气,只是轻轻一触,便已经有碎裂声清晰传来。

    魔宫内里的声音也从碎裂的窗户里飘了出来。

    “哎呀怎么这里的琉璃也碎了”

    “谁还管碎不碎啊连魔君陛下都去魔窟避难了,还不快走”

    “不是,我说,魔君陛下难道不应该去制止一下外面那两位吗”

    “四长老又不是没去,还不是被一口吞了魔君陛下好像是说,魔宫肯定不会有事的,让它们打,打完它们就回去了”

    “没事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因为不会塌,不代表不会晃啊我脑子都要掉出来了”

    一阵脚步声逐渐远去,显然恰好掠过了此处,再向着远方而去。

    傅时画和虞绒绒再等了片刻,神识悄然探出,确认无人,翻身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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