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121章

    炸, 是肯定要炸的。

    既然从外面很难伤害到这个魔宫,便试试从里面突破。

    只是这样简单的思路而已,绝对不是什么手痒之类的原因

    但是这种被傅时画预判了操作动向的感觉, 虞绒绒多少有点被看穿了的莫名羞恼。

    连带着下一次贴符的时候, 都贴出了某种气壮山河感。

    傅时画笑意盎然地跟在她身后, 显然为这样的心有灵犀而感到了十分的心情愉悦。

    魔宫与魔窟本就是相连的。

    长时间在这样完全纯白的长廊中行走,是会产生某种几乎忘记时间流速与尘世的错觉的。

    在穿梭过又一道冗长的纯白走廊后, 长廊尽头倏而有了摇曳不明的烛火倒影。

    “命魂灯。”傅时画低声道, 他微微拧眉, 看着那样跳跃的烛火“取一魄困于其中, 是为控制与约束, 也是为了能够第一时间知道献上命魂灯之人的安危。而若是抬手去掐灭魂灯, 便等同于终结此人的生命。”

    “大师兄以前见过”虞绒绒问道。

    “这样的手段近乎真正的绝对控制, 这天下当然还有其他地方需要这样的忠心耿耿。”傅时画收回目光,声音很淡“皇城里也有一处地方,点满了这样的命魂灯。据说曾有一位声名狼藉喜怒无常的暴戾先皇,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去掐灭几盏魂灯,然后亲手把太子的那一盏也掐灭了。”

    虞绒绒对凡俗皇室的秘闻所知甚少,却也隐约有些某位太子暴毙之类的印象,却不料这背后竟然还有如此秘辛。

    她转而想到了什么,倏而转头看向傅时画, 有些欲言又止。

    “我当然也有一盏命魂灯。”傅时画却好似已经知道她想要问什么, 但他也只是言尽于此, 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虞绒绒一步踏入魔窟那些命魂灯的影子中。

    她想问傅时画的那盏灯在哪里,难道还在皇城之中, 那他的性命岂不是还在别人的掌中。

    但她迟疑片刻, 才要开口, 却见傅时画已经屈指在唇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以后你会知道的。”傅时画抬手,隔着黑斗篷的兜帽,揉了揉她的发顶“那位二少主的记忆里,有此处的地图吗”

    “有。”虞绒绒颔首,再俯身按了一张符箓在魔窟墙壁的某块石头后面“跟我来。”

    她说完,要起身之时,目光不经意间,在面前那缕跳跃的烛火上停了一瞬。

    烛火只是很小的一簇,被她俯身再起的风微微带动而有了一瞬的扑朔,但虞绒绒却在那样的火焰中,看到了一只眼睛

    一只她恍惚有些熟悉的眼睛。

    那只眼睛向她眨了眨,就像是她在浮玉山第一次在那袭黑斗篷上看到这只眼睛时一样

    虞绒绒悚然后退了半步,正撞到了她身后的傅时画身上。

    傅时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怎么了”

    “我看见了一只眼睛。”虞绒绒没有隐瞒,然而视线再错回那片烛火时,火却只是火而已。她猛地拉起罩在自己身上那件黑斗篷的下摆,却愕然发现,无论是傅时画的斗篷,亦或是自己的这一件上,竟然都没有那个火焰与眼睛的标识。

    方才贴符的时候,虞绒绒已经松开了傅时画的手,但此刻,她下意识抓住了对方的袖子。

    因为她眨眼间,却见满墙的烛火中,闪烁的眼睛竟然就这样连成了一条向前的线,仿佛某种可怖却充满了诱惑意味的路引

    “有两只小虫子进了魔窟。”有魔族长老低声道“尊上,是否要去”

    他边说,边做了一个掐碎的动作。

    无怪他这么紧张,且杀意如此之浓。

    那些墙壁上的命魂灯中,也有一盏,是他的。

    这种生死悬于命运一线的感觉,足以让任何人心神不宁。

    魔君的目光却落在了稍远的地方。

    魔族长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那里竟然便是二少主已经熄灭的命魂灯处。

    已经彻底冰凉暗淡的命魂灯上,却有宛如蛛丝般的细细红线不知何时浮现,如此盘桓缠绕在了命魂灯的灯座上。

    转魂共生大法乃是魔宫不外传的真正秘法,便是宗狄自己也不知道,修此功法之人,就算消弭,神魂被吞噬殆尽,只要拥有那份神魂记忆之人靠近命烛,命烛便会有红蛛丝浮现。

    若是此刻有同样会转魂共生大法之人,将对方的神魂压制,便有复苏原主的可能性。

    所以此前也曾有人拿着被吞噬之人的命烛寻遍四海,只为报仇,再寻求一丝或许可能的反夺机会。

    换句话说,若是此时魔君向虞绒绒出手,将她的神魂吞噬,便可以复活宗狄。

    而这是唯一,也是最后复活宗狄的机会。

    魔族长老眼瞳微缩“这是”

    魔君的目光慢慢落在了扑朔甬道的尽头。

    “生死有命。”魔君负手而立,却到底还是因为那道谶语而按捺住了所有出手的冲动。

    但他的目光却变得更加幽深难测,仿佛穿过这重重命烛与厚重墙壁,落在了墙壁之后。

    虞绒绒猛地回过神来。

    她觉得有人在“看”她。

    那道目光与烛火中闪烁的眼睛并不相同,那只象征着魔宗亦或者其他什么的的眼睛中或许有千万种她读不懂的意思,却唯独没有杀气。

    但刚刚那一瞬间,她真实地感觉到了,有人想杀她。

    这里距离去往白塔的路还有一小段,仔细去想,赫然便是方才闪烁的眼睛勾勒出来、引诱她向前的路。

    有那么一瞬间,虞绒绒竟然不能判断,究竟是自己想要去白塔,还是因为有什么在白塔上等她。

    她本应转身就走,甚至她险些也要这样做了。

    但理智硬生生压住了她的本能,她出了一身冷汗,却还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思绪急转,似是才想起来一般,轻轻一拊掌,道“是了,魔宫在这里还有一间密室,要先去密室看看吗”

    虞绒绒刚才的一系列动作都太反常,此刻她看向傅时画的眼眸中也饱含了某种奇特的意味,傅时画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在反复确认什么,然后慢慢颔首“好。”

    虞绒绒抓着傅时画袖子的手于是很自然地向下滑落,然后攥住了对方的手。

    她确信那些眼睛在看着他们。

    那道一瞬间落在她身上的杀意也在看着他们。

    而这两样存在竟然都丝毫没有惊动傅时画,难以想象到底是多么可怖的存在,想来其中一位,或许极有可能便是那位老魔君。

    既然被注视,虞绒绒自然不敢说话,不敢显露出异常,不敢传音。

    她甚至有些庆幸,自己与傅时画在进入魔宫之时,对方便一直牵着她的手,所以此刻她主动拉住对方,才显得不那么突兀。

    只有傅时画知道她的不对劲与紧张。

    那只攥住他的小手的掌心明显微湿且冰冷,而这也是她第一次主动向他伸出手,再如此用力地抓着他。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

    虞绒绒感受到了傅时画温热的手指传递过来的安抚意味和温度,原本震荡得很是剧烈的心跳也慢慢缓和了下来。

    她开始在他手心不着痕迹地写字。

    走

    她的另一只手稳定地探出,以见画的笔尾将面前与山体融为一体的那扇密室的门撑开,再继续起笔,在他的掌心重复了一遍这个字。

    最后一条长划还没到尽头,一道声音倏而从密室中传了出来。

    两人一惊,傅时画甚至已经横剑在前,两人抬眼看向声源处。

    却竟然是一方水镜。

    水镜是背对着两人的,看不到上面的景象,却有声音从水镜里传了出来。

    竟然是两个人的声音。

    一道是咬字很缓,声线清晰温和的男声。

    另一道则带着某种天然的居高临下,却并不盛气凌人。

    温和男声先道“谢琉确实长生期了,我那七师弟还在断山青宗未离开,据说还带了小楼下一代的弟子去修补了悲渊海大阵。魔君近日行事还请多加小心。待到时机成熟时,我回一趟小楼,看能不能拿到御素阁大阵的阵图。”

    居高临下的男声只冷笑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虞绒绒的错觉,她握住的那只傅时画的手,好似在听到这声冷笑时,微顿了片刻。

    那道温和男声继续道“不过长生期也不必担忧,到头来也不过是养料罢了,待我拿了御素阁大阵的阵图,找到去往归藏湖的路,你我为之献出一生的大业,近在咫尺。”

    虞绒绒的心底有了惊涛骇浪。

    谁能想到,她竟然能在一时兴起而来的魔窟密室中,听到“七师弟”、“谢琉”、“御素阁大阵图”、“小楼”这样的关键字

    她与傅时画对视一眼,都难掩眼中压抑。

    水镜中说话的究竟是谁

    那个答案似乎已经快要跃然纸上,虞绒绒还想要听更多,毫无疑问,此人所说的,完全是能在修真域掀起轩然大波的真正秘辛,无论从哪个角度想,她都应该再多听几句,亦或者掏出留影珠来记录一些什么。

    但理智却将她拉了回来。

    那种奇特的被凝视的危机感越来越浓。

    再不走,可能真的要留在这里了。

    虞绒绒在傅时画的掌心写下了第三遍走的同时,另一只手在水镜的背面悄然勾勒了几道符意。

    很显然,傅时画的某种绝对直觉也已经告诉了他同样的事情。

    他轻轻捏了捏虞绒绒的手指,两人甚至没有对视,却已经同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渊兮起。

    黑色斗篷翻飞,虞绒绒被傅时画一把拉到了渊兮上,两人已经顺着来路如离弦的箭般急飞而出

    烛火被两人掠过的风吹得闪烁不定,剑影穿梭过斑驳的灯火,傅时画普一开始便没有留力,虽然载着两个人,但渊兮转瞬已经到了如同攀登梅梢雪巅之时的真正极速

    一直静默伫立魔窟深处的魔君眼瞳更深,终于向前方抬起了一只手,张开五指,向后做了一个拉的手势。

    “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真当我这魔宫是尔等宵小散步的后花园吗”

    一道饱含怒意的声音从魔窟深处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狂风般的牵引之力

    魔窟漫天的烛火被这样的风吹得扑朔乱摇,魔窟嶙峋石壁上的影子更是狂舞出了几乎狰狞诡谲的样子,好似要将疾驰而去的两人与那柄剑一并吞噬

    却有一只嫩白的小手,从黑剑与黑斗篷的影子中伸了出来。

    那只手平直向前,仿佛老魔君遥遥相对,再做出了与他极其相似的动作

    一声轰然。

    石块被割裂,烛火被切碎,甚至连摇曳的影子都在虞绒绒向后轻拉的同时,出现了刹那被撕裂般的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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