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嗷嗷”
这话说着说着,嗷地一声拔高音量。陆大侠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官道,惊起了两旁树林的群群飞鸟。
林素正一手抓着陆小凤的手臂,后者突然后撤,险些被他一下子带出去。
好在一旁的花满楼及时扶住了她,不然她恐怕是要一头从马车上栽下去。
稳了稳身子,林少宫主带血的刀尖直指陆小凤“ 你躲什么”
他不躲才是傻子
那么一刀突然下来,他险些直接从马车窜下去。
“我说,林姑娘”陆小凤指指自己淌血的伤口,四条眉毛都皱成了一团“这点儿小伤,不至于动刀子吧”
刚刚那架势,他还以为自己要效仿关二爷刮骨疗毒呢
作为“主刀”大夫,林素表示理解不能“你一个大男人,一刀都受了,这点疼却忍不了”
“那不一样”陆小凤摇头辩驳。被人砍一刀和眼睁睁看着人挖自己的肉,当然后者更疼了
有一种疼,它叫光看着都特别痛
林素“”
这样不行,她得寻个助手。
“这位”感受到投过来的视线,花满楼温和一笑“ 林姑娘唤我名字便好。”
“好,花满楼。你帮我按住他。脓血放掉才能上药,他这般乱动,我无从下手。”
“好。”花满楼从善如流地点点头,食指中指并起,闪电般出手一点。下一瞬,陆小凤整个人便僵直住了。
“七童,你哪边的”被点了穴道的陆大侠大声控诉,他感觉自己被抛弃了。最可气得是,他现在还是半蹲的姿势,看上去滑稽又可笑。
花满楼摇扇轻笑“ 自然是林姑娘这边。”
有了帮手的林素不紧不慢地再度举刀。日光下,薄如蝉翼的染血刀锋闪着寒光。半透明的脓血中,几个白色圆点甚至突兀。
林素本取了帕子擦拭的手顿了顿,细看了两眼。
宿主,这是
“虫卵。”
虫卵小系统大惊失色,整个儿团子都拧巴了下。
不会是那种,那种
“嗯。”只期望这卵不是某种嗡嗡恼人的恶心生物。
林素甩了下手术刀。不愧是自带清洁的橙装,下一瞬干净得如新。
那些人比林素想像得还要突破下限。
林少宫主的认知又被刷新了一层。
竟然把虫卵掺了进去这些制毒的玩得挺花啊。
见血便长的小东西,看上去像苗疆的手法。看来刚才那波杀手背后可不止是什么单纯经商的富豪。
说来,这陆小凤也不知是运道不好,还是人缘太差,竟让人记恨到了这个地步。这真是发自肺腑地要把人往死里折腾。
林素抓住陆小凤的手臂,仔细查看了伤口。发现那虫卵星星点点遍布整道伤口。
再抬眼,对上陆小凤似乎饱含委屈的眼睛,她面上闪过几分同情“ 我本想着让你少受些罪,可如今恐怕不行。”
陆大侠龇牙咧嘴,表情做得十分夸张。闻言,神色一顿“ 不是吧林姑娘你难不成还真要给我刮骨疗毒啊”
这林姑娘的医术真的靠谱吗这治伤的手法怎么看怎么像是借机报复啊
林借机报复素“”
“ 知道这是什么吗”令陆小凤心生警惕的刀尖指着那血肉中的白色小点儿。
这白点太小太不起眼,只能凝神细看才能在模糊的血肉中辨别出来。
“ 这东西可是活的。再放任下去,就会在你的这里安家入户。”
“ 若你不想两日后手臂生蛆,就接着嚎。”
闻言,陆小凤玩闹的心情散了大半,神色正经了不少。
“虫卵”
“嗯。”
陆大侠这回是真的面目表情扭曲了一瞬。
憋了半天,却是一句“那你轻点儿。”
林素“骨气”
没好气嘲讽了一句,林素低头专心应对那道很是麻烦的伤口。
她的手很稳,下刀又快又准。陆小凤每每只觉得伤口一凉,刺痛一下,白色的虫卵便被挑出一粒。
好在虫卵数量不多,很快完事儿。最后祛除被毒药腐蚀的一层血肉,再抹上一层药膏。
药膏是透明的乳状,带着宜人的暗香。取出一点,薄薄涂上,冰冰凉凉。也不知道是药效还是心理作用,那伤口上火辣辣的疼痛与时时伴随的瘙痒减轻了许多。
直到林素重新给他包扎好,系上个干净利落又好拆解的活扣,陆小凤才乖乖收起胳膊。
见花满楼也没解穴,陆小凤就自己能动了。林少宫主难得诧异瞪眼“ 你没被点了穴道”
陆小凤摇头晃脑,洋洋得意“ 点了,但又没完全点。”
“花满楼的指上功夫多半还是我教给他的。我这个当师父的总不能是中了徒弟的招,束手无策吧”
“那也太丢人了点儿”
林素“”
林少宫主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所以说,他刚才又叫又闹的,最后又保持着被点穴道的姿势全程配合是为了什么为什么男人的胜负欲总在这种奇奇怪怪的点上
这俩人。一个面对明显抱有杀心的敌人手下留情。一个脑子灵光,反应过人却是吊儿郎当,咋咋呼呼。
马车再次上路。
陆大侠坐在车厢外的一头摇头晃脑“ 哎呀呀原以为今天运道不好,遭人埋伏,挨了一刀。”
“但现在看来,是我陆小凤好运,遇到了大夫。”
他把受伤的胳膊凑过来闻了闻,隔着纱布,都能闻到包裹在内的药香。
“虽说过程折腾了些,但咱们的林大夫,医术还是让人敬佩的。这般好的药,光是配制,应该就要花上不少功夫。”
花满楼偏头道“你伤口上的药膏,林姑娘曾在里头打开过。”那药膏带了股子异香,他想忽略都不成。
在他的视角中,这林姑娘恐怕那时就在准备为陆小凤治伤。
陆小凤明白花满楼的话中之意,嘴上却说“花满楼,我有时候真想问问你,你是不是生了一副狗鼻子”
“不过我陆小凤果然是人见人爱,惹人惦记他的伤势。哈哈哈”
这人的自恋仿佛是天生的,给点颜色就能开染房。
“我听得见”听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林少宫主忍无可忍地出声。
她一掀帘子,清丽的小脸儿带着两分薄怒,手中的白玉药盒往出一丢,没好气道“ 两时辰一次,三日内不可沾水”
陆小凤眼疾手快,双指夹住飞过来的药盒。再转过头,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对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刷的一声甩下了布帘。
这态度实则不怎么好,陆小凤却觉着这姑娘反而如此真实不少。
原来,那外头清冷冷的一层竟是唬人的。
这性子可真够别扭的。
“陆小凤,别再笑了。”花满楼微微一笑,打趣道“ 再这般,怕是要挨打了。”
陆小凤无辜瞪眼“ 我没出声。”
“但你心里在出声。”花七公子折扇一拢,在陆小凤头上敲了一记“我听到了。”
陆小凤“”
“花满楼,以后谁再说你出了名的善解人意温润如玉,我绝对第一个不同意”
托陆小凤挨了一刀的福陆小凤,三人的关系莫名拉进了不少。“性格别扭”的林少宫主,甚至还在陆小凤的盛情邀请下,学会了怎么驾车。
或许,这就是江湖的魅力所在。只要脾气相投,或者单单是看着顺眼,三言两语,就能交上朋友。
太阳西斜,天近暮色。马车终于到了临镇,三人也到了拜别的时候。
“过了这个镇子,就是保定城了。”陆小凤跳下马车。
花满楼接话道“ 林姑娘若是不嫌弃,到了保定城可去寻花家的商号。此去江南,旅途甚远,在野外停留不可避免。与商队同往,虽说速度慢了些,却总比一个人更方便。”
林素也没说好不好,只是颔首,后又额外“嗯”了一声。
这两个人一个是潇洒不羁的风流浪子,一个是温润清雅的如玉公子。看上去性格出身完全相反,却是一对挚友。
陆小凤性子跳脱却有分寸,花满楼骨子里带着的大家礼仪却也不让人觉得疏离,反而温和亲切。
这般模样的两人,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哪怕是林素。
她瞅瞅陆小凤让人记忆深刻的四条眉毛,又在花满楼那双温柔却又暗淡的眼睛上顿了顿。
花满楼的情况也和任务目标一样,但他们和自己要去的是完全相反的地方。
于是她说“ 你们去关外纵马,而我要去江南寻个病人。”
“不出意外,我会在那里停留一阵。”
林素觉得自己说了两句废话,但面前的两人却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半分打扰。
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何模样。或许跟第一次交朋友的小学鸡没什么两样。
迎着天边的霞光,她雪白的面容多了半分胭脂色。让本来莹白如雪,如玉一般清冷的面容多了几分属于人间的鲜活。
太久没与人打交道,已经忘记怎么交朋友的林少宫主深吸口气,直接掀了自己老底。
“我有一术,可令盲者复明。若是有意,可来江南寻我。”
说完,她转身就走,不给两人反应的时间。
望着快步离去的青色身影,陆小凤摇了摇头。
“七童,我们这位新朋友可真是可爱。不如纵马这一程结束,我们早点回江南找她喝酒,如何”
花满楼微微一笑,道了一声“好。”
那可令盲者复明一术,谁也没有提。就好像他们根本不会去质疑这话是真是假。
江湖很大,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若是带着目的,交朋友这一事就不会那般纯粹快乐了。
这个道理,林素不清楚,但她明白顺其自然才是最好。
等她找到了任务目标,就能腾出手来给花满楼诊治。
与任务无关,更无关乎什么所谓的功德值。
只是她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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