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齐聚一堂

    卧房内, 明娆通红着脸,被虞砚伺候着更衣。

    禾香几次想插手,却都被虞砚那冰冻一样的目光给吓退。

    换好衣服, 后面的事虞砚不再会了, 他把明娆搂在怀里,看着禾香的动作,充满求知欲地问道“这是什么”

    禾香满头冷汗, 她也不敢多碰明娆其余的地方,只专心替明娆把月事带绑好。

    “问你话呢, 这是何物”

    禾香手一哆嗦,带子滑落,“月、月事带。”

    虞砚挑了挑眉,低声重复了一遍,三个原本就叫人脸热的字眼随着低沉的声音缓缓吐出,更添了几分暧昧。

    匀称修长的指节挑起禾香没拿住的带子,偏过头看着明娆,“系上就行了吗”

    明娆羞愤欲死, 她想将男人拍开, 可惜下腹钝痛,浑身发冷, 她没什么力气。

    咬着牙,凶巴巴地道“走开”

    被骂了的男人非但不生气, 反而还很开心, 明娆这软绵绵的一声,他听在耳朵里, 就是在撒娇。

    明娆听他在笑, 气得咬住唇, 扭过头去再也不理他。

    虞砚弯着唇,也不着急,他眼睛看着明娆绯红的侧脸,话是对着禾香说的。

    “是这样吗”

    他指了指自己打的结。

    禾香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正在逐渐破碎。

    虞砚没等来回答,皱了皱眉,冷淡的眸光极有压迫感地一瞥,“嗯”

    禾香抖了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是。”

    “哦,是啊,”虞砚点点头,又道“这个东西是怎么做的算了,回头你写在纸上送来。”

    明娆只觉得自己血流汹涌澎湃,她抬手狠狠掐了一下男人的腰侧,肌肉紧实,竟是没将他弄疼,反而又听到了那欠打的低笑声。

    “这么难受该怎么做”虞砚问。

    明娆装死。

    “你不知道吗”男人声音低了下去,喃喃自语,“那我回头问问大夫”

    明娆索性眼一闭,装睡。

    装着装着,她倒是真的睡着了。

    失去意识前,还下意识地往那个温暖的怀抱里钻了钻,揪住男人的衣领,沉沉睡去。

    禾香低着头,想要悄无声息地退出去,虞砚却抬手指了指她,没发出声音。

    他朝禾香勾勾手指,又点了点角落的地方,示意她留下,不许走。

    万一明娆又有什么不舒服,他不知该如何做,连个问的人都没有。

    禾香僵着脸,点点头,她往角落里一缩,任由心里万马奔腾,静默地消化方才发生的事。

    日落前,明娆睡醒了,虞砚动了动被靠得有些僵硬发麻的肩膀。

    他最后还是被轰出去了,脸上带着笑,看得出来心情极好。

    他怀里抱着明娆换下来的一团脏衣服,脚步轻快地往外走。

    禾香恍恍惚惚地关上门,望着自家主子愉悦的背影,脸上一向的从容冷静逐渐出现裂痕。

    这是要亲自洗吗

    连洗衣服的活儿都不给她留下

    禾香想起来前几日,阿青陪着夫人回了一趟娘家,回来时,阿青莫名其妙地跟她说“往后你的差事或许会轻松许多。”

    禾香那时还不懂,现在却明白了。

    她忆起方才种种,轻轻嘶了一声。

    马不停蹄地赶去小厨房,给明娆做吃的。

    她可不想自己有朝一日,因为毫无利用价值而被赶出去,她得自己找点活干才是。

    半个时辰不到,禾香做完了吃的,送到房中。明娆独自用膳,大概是觉得孤单,又或许是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侯爷去哪了。

    禾香不知,于是去找人,最后在浣洗室找到了人。

    到的时候,安北侯正坐在那个与他高大的身材完全不相称的小矮凳上,专注地搓洗衣服。

    禾香“”

    虽然做过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还是觉得难以让人接受。

    安北侯也不是没洗过衣裳,他自己的贴身衣物向来都是自己动手,除了冬季的外袍比较厚重,会由家中仆人带着隔绝的布制手套洗。

    可

    禾香抿了下唇。

    可他此刻拿着的不是自己的衣裳,而是一块很明显是女子所用的,月白色的,小小的一条亵裤

    禾香心里喊了声救命,坐在矮凳上的男人像是听到了一般,突然回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何事。”

    冷飕飕的,硬邦邦的问话。

    禾香使劲往下埋头,小声回“夫人找您。”

    对,夫人问了,肯定就是找了。

    不管找没找,就算没找,也得这样说,禾香总有种预感,如果不是因为明娆的事来打扰他,一定会被责罚。

    果然,虞砚在听到“夫人”二字时,缓了缓脸色,又转回头,低低应了一声好,“我很快回去。”

    得了准信的禾香赶紧逃离这个让人恐惧的地方,她跑得快,自然没看到,虞砚在她走后,将水中的亵裤捞起,拧干。

    血迹不容易被洗掉,更何况还沾了有一段时间。

    虞砚很开心看到这上面仍留有痕迹。

    他将拧干的衣裳抖开,放在腿上,用手掌抚平褶皱。

    他小心翼翼地搓了许久,女子的血从他指尖被洗掉,混入盆中水中。虞砚的指尖随意拨弄着已经脏了的水,唇边漾起一丝浅淡的笑。

    他竟然不嫌脏。

    不仅不嫌脏,甚至心里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虞砚给自己洗掉手上污秽时,都用的活水,他甚至受不了洗掉的脏东西再与他相触哪怕一下。

    非战时,只要条件允许的时候,沾了血迹的衣裳也是脱下来就扔掉,包括沐浴,他也要换过好几次水,直到水里一点异味都没有才行。

    可是她的却不同。

    明娆果然是这个世界上,对于他来说,最特殊的存在。

    明娆来了月事,身上不舒服,虞砚在家里陪着她到第二日,人就被赶了出去。

    无他,只因为明娆嫌弃他实在太烦。

    总在她耳边反复地问,哪里难受,要不要抱抱,给你暖暖。明娆被吵得脑袋疼,把人请了出去。

    虞砚出了院子,被孟久知堵了个正着。

    孟久知顶着两只黑眼圈诉苦“侯爷您再不回去,凉州就要被西戎人打进城里了”

    他喊得声音太大,毫无障碍地传到了房中。

    片刻后,阿青从房中走出来。

    “侯爷,夫人说您还是快点回营吧,她会在家等您回来。”

    虞砚瞪了一眼孟久知,又回头看了看房门,这才勉为其难地跟着孟久知走了。

    可他仍然放心不下明娆,临走前,嘱咐阿青“派人每个时辰都往军营送一次夫人的消息。”

    阿青抱剑应下。

    虞砚走后,阿青后腰被人戳了戳。她回头,见是禾香。

    阿青

    禾香对她笑了笑,“夫人睡了。”

    阿青“嗯”

    所以

    “所以你教我武功吧。”禾香苦笑,“主子嫌我废物,保护不了夫人。”

    阿青“”

    她沉默了好半晌,冰块脸上也出现了丝丝裂纹。

    一个萝卜一个坑,禾香的坑由安北侯亲自填上了,那她的坑阿青看着禾香。

    “不教。”

    虞砚回到暗牢,囚犯还是如那天离开时一样,被折磨得没有个人样。

    血腥气熏天,十分难闻。

    虞砚绕过滩滩血迹,走到囚犯面前。

    他神色冷肃,抬手死死掐住了囚犯的脖子。

    “嗬嗬”

    “说,谁派的人。”

    囚犯盯着男人冷静的面容看了半晌,突然嘶哑着声音大笑。

    原来安北侯当真有了软肋,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死囚犯口中的血沫飞溅出来,落在男人的手背上。

    虞砚面不改色,用力收紧手指,“你以为本侯真的不敢弄死你吗。”

    “呃啊”

    死囚的面色发青,头上青筋暴起,求生是人的本能,他艰难地抬手,想扒开虞砚如铁钳一般的手掌,可是他的四肢都被锁链穿过,钉在墙上,动弹不得。

    “不知王庭的三殿下知道先生为二殿下做事做到这般地步,他会不会高兴”

    虞砚没理会死囚震惊的目光,兴趣寥寥地松了手,心里愈发烦躁。

    他耐心极少,不说便罢了。

    虞砚后退了几步,接过下属递过来的手帕,皱着眉擦拭着每一根手指。

    越擦拭,越厌烦,动作逐渐粗暴,眉眼间的戾气越来越浓。

    他知道眼前的人是双面的奸细,分清此人到底是谁的部下,这对于他守卫凉州来说,不是很必要的事,总归都是敌人派来的。

    但是究竟是谁把主意打到明娆身上,却是他一定要弄清楚的。

    弄不清的话

    罢了。

    弄不清,就都杀掉,全杀光,问题便解决了不是吗。

    日落前,虞砚从地牢里走出。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里面的惨叫声。

    他洗净了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往回赶,留下副将与孟久知继续处理之后的事。

    军帐内,刘副将摸了摸自己熬了三宿的脸,叹了口气,“这成婚了真是不同,就算再忙,晚上也是要回家啊。”

    他是不是也该成个家了可是他这常年在边疆守着,上哪儿去认识姑娘呢

    “成家真好啊。”刘副将真心实意地感慨。

    孟久知正在整理搜集上来的情报,没理他。

    刘副将又看了眼对面神色恍惚的青年,“明副尉”

    被抓来帮忙的明卓锡回神,“啊”

    “听说侯爷的新婚夫人是你的妹妹”

    “啊嗯。”

    “长得好看不”

    明卓锡思考了片刻,“好看吧。”

    他看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但应该是挺好看的。

    刘副将盯着明卓锡的五官,左瞧瞧右瞧瞧,纳闷道“别说,我从前倒是没觉得,你长得是还行,比我强。”

    虽然跟安北侯没法比,但确实比一般人还是强些。

    明卓锡翻了个白眼,“等将军您把那满脸的络腮胡收拾了再同我讲这句话。”

    刘副将嘿嘿笑着,凑过去,哥俩好似的搭上明卓锡的肩膀,“那你还有没有别的妹妹,也这么好看吗”

    明卓锡身子僵了僵,眸光闪烁,抿了下唇。

    他的确是还有个妹妹,若是不提,他都快忘了。

    明卓锡每次想起明妘,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幼时那桩事。

    他想起那年端午,是明娆的四岁生辰,那天她跟着大哥出去玩,那是明娆第一次出门。

    那天他在家里,听到了明妘是如何跟母亲哭诉,说想让大哥陪她扎风筝。

    大哥手巧,扎的风筝好看又结实。

    明妘哭闹不休,陈氏无法,只能派人把明迟朗叫回来。

    陈氏吩咐说就把明迟朗带回来就行了,她心情不好,不想看到明娆,就让丫鬟带着明娆在外头转转,等到天黑再回来。

    家仆去叫人,明妘追了上去,给了那婆子点碎银子,又多嘱咐了一句偷偷把明娆丢掉。

    明妘看着人离府,美滋滋地回屋。她不知道明卓锡就躲在大门后头,听到了这一切。

    小少年满脸不可置信,怎么都难以接受,自己的亲妹妹竟是这么蛇蝎心肠的人,更可怕的,是明妘此时也只有六岁。

    后来他又见了许多次明妘暗中欺负明娆的事,每一次都不是小打小闹,都是想要明娆的命。

    她给明娆放过蛇、蝎子,想要毒死她。

    她给明娆的屋子点过火,企图烧死她。

    她还推明娆入河,抢了她的婚事,将她送去替嫁。

    明卓锡很难想象,一个人能出于嫉妒,就对同父异母的姊妹饱含恶意。

    明妘对他也总是视若无睹,因为他不愿意帮着她一起欺负明娆,他并不是她的盟友,所以她不喜欢他。

    真巧,明卓锡也不喜欢明妘,他们不像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倒像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不小心投胎到一处的陌生人。

    明卓锡总在想,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不配为人的妹妹,更想不通,为什么母亲总是那么袒护明妘,而父亲又总是龟缩在后面,看着那对母女胡闹。

    越是护着,明妘就越肆无忌惮。

    他有时就在庆幸明娆被送回了凉州,若是留在京城,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下来。也庆幸自己,因为年少时早离家,没有在那样一个环境里长大。

    “哎你想什么呢我问你话呢,还有妹妹吗其实长相不用太好看,不丑就行,能不能介绍给我”

    明卓锡缓缓吐了口郁气,拍开刘副将的手。

    陈氏的容貌不算出众,按理说,她的孩子不会很出色,但是明卓锡很会长,他净挑了父母的优点随,不像明妘,随了一身缺点。

    “没有,”他说,“我没有妹妹了。”

    明卓锡想,他的妹妹此生都会只有明娆一个人。

    他突然很想去看看明娆。

    明天,去看看她吧。

    第二日一早,明卓锡给自己好生捯饬了一番,他穿了一身靛蓝色的锦袍,换上了卫姨给他做的新鞋。

    鞋子上点缀着宝石,腰间坠着玉佩,发簪是名贵的红玉,意气风发,活脱脱一个会享福的贵公子。

    他顶着这身行头,穿梭于早集市间。买了许多明娆爱吃的糕点,又被人当冤大头,人傻钱多地买了许多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儿。

    到达侯府门前时,已经过了巳时。

    明卓锡翻身下马,看到门口正停着一辆马车。

    朱漆的车顶,雕花窗,巨大的云纹帘幔尾端垂着金丝穗子,彰显着主人家的奢华与贵气。

    车前站着位身穿白袍的翩翩公子,明卓锡绕过去一看正脸,巧了,熟人。

    凉州刺史岑大人的独子,凉州城第一公子,明娆的表哥,也勉强算是他的表弟,岑玄清。

    白衣青年怀里拢着一暖手炉,神情无奈,正仰头与台阶之上的人对望。

    明卓锡顺着目光望去,才发现府门大敞,安北侯抱着剑,守在门正中央,冷冷地盯着岑玄清瞧。

    明卓锡被这眼神看得心里直抖。

    转头问岑玄清,“你来作甚”

    岑玄清回“看阿娆,你呢”

    明卓锡默了默,道“我也是。”

    说完,二人齐刷刷又仰头看去。

    府门前的男人一脸戾气与不耐,拎着剑,慢慢朝他们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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