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正在穿衣系带的手顿了一下, 他往外走了两步,冷淡地问道“他在中斋”
“是,仆不敢把他带给过来, 怕坏了陛下的兴致。”
萧衍整好衣襟, “叫竹君她们进来伺候皇后,朕去会会尚书令。”
“陛下不用膳就过去吗”苏唯贞跟在萧衍的后面问。
“不必, 朕不饿。”
内侍拿了一套新的袍子进来, 苏唯贞替萧衍穿上。穿戴整齐之后, 萧衍就负手往中斋走去了。
他走后, 竹君才带着几个侍女进到寝殿, 一边收拾,一边问“娘娘,您饿了么婢子给您拿晚膳进来。”
王乐瑶躺在床上, 无力地应了一声。她以前真是太低估了萧衍的能力,竟然还不怕死地去撩他。
现在才知道,他之前有多克制,恐怕还未使出三分的实力。
她用手撑着自己的腰, 试图动一下, 又酸又疼, 双腿还在微微打颤。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主动去招惹萧衍了,后果她真的承受不起。
要不是她的肚子实在太饿,发出了声音,恐怕他还不肯停。
竹君走到床边, 把帘幔勾起来。
她看见王乐瑶躺在那儿, 面颊绯红, 唇瓣红肿, 头发都汗湿了, 眼睫上还沾染着点点泪珠,就像朵被雨打风吹折的娇花。
看起来可怜,又有着动人的媚色。
竹君跪在床边,轻声道“您还好吗婢子让人去烧热水,帮您沐浴更衣吧”
王乐瑶轻轻摇了摇头,她现在根本没办法下床,以前都是萧衍抱着她去的。
“你先帮我擦一下,换身干净的衣裳,再拿些吃的来吧。”
“是。”竹君从床边退开,其余侍女还在收拾地上的衣物。
她们对陛下弄坏娘娘的衣裳已经习以为常,有时候是腰带被扯坏了,有时候是衣襟或者衣袖。今日大概是最惨的一次,陛下似乎没耐心把这身裙子解开,而是直接撕开的。
她们本来就很害怕皇帝,看到娘娘的衣物这般惨状,手指都在发抖。
陛下如此凶残,娘娘那么娇弱,两个人看上去就像猛虎和兔子一样,也不知如何相处的。
王乐瑶躺在床上,慢慢地平复气息。她觉得自己实在太放纵了,以前真的不敢想象,自己竟敢直接喊了皇帝的名讳,幸好皇帝没有怪罪。
这个男人总是能把她逼到那种前所未至的境地里,她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可这样的感觉又无比轻松,好像抛开了身上所有的束缚,他不是皇帝,她也不再是王氏之女。他们之间,若抛开重重身份的差异,其实大多时候的相处是很愉悦的。只不过总被有形无形地推到对立的面上,横生枝节。
此刻,她还在想另一件事。
伯父这么晚了求见他,是为了二姐的事吗萧衍又会如何处置
伯父如今怕是将王家反置到被动的境地,堂堂琅琊王氏,何至于此
她手撑着床,勉强爬了起来,叫竹君搬张小几过来,并拿纸笔。
她想了想,提笔写道父亲大人,今王氏一门恐获罪于陛下,二姐之事若传扬出去,必贬损家门,女儿唯愿王氏能平安度过此事,故提两点。一则,希望父亲大人能主动提请,出任五经馆的主事,为陛下选拔人才,功在社稷,惠及后世。并且五经馆一应开支,皆由王家负担。二则陛下在城中设立六疾馆,为穷苦百姓医疾,但尚未成气候,愿王家可以鼎力支持,赢得民望。王家累世经营,才至今时的声望和地位,实属不易。愿父亲大人从旁规劝伯父,不可再执迷不悟
今夜明月高悬,夜空中没有一颗星子,月色显得寂寥而深远。
内侍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萧衍回到中斋,看到站在门外的王允。王允穿着朱红的官袍,头戴笼冠,向萧衍深深行了一礼。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个总是傲慢不可一世的王氏宗主,身上似乎染了苍凉的月色,变得衰老许多。
皇帝虽不在,但中斋仍是灯火通明。
萧衍进去后坐下来,看向站在面前的王允。他也不开口,只是目光威严,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王允慢慢地跪在地上,拜道“臣有罪。”
“尚书令何罪之有”萧衍靠在凭几上,故意问道。
“臣教女无方,纵她闯下如此大祸,有负陛下,有辱门楣。还请陛下看在小女一片爱慕会稽王之心,能够准允二人完婚。”
萧衍轻笑了一下,竟然能把如此处心积虑的算计,推成是小儿女之间的,也亏得他想出来。
萧衍身子往前倾了倾,手肘压着书案,“王允,你不要以为朕未拿下你的人,就可以推脱得一干二净。若不是朕提前派人保护谢家娘子,恐怕你已经准备故技重施,今日在台城的就会是她了。”
王允的身子震了一下,僵在那里没有说话。
莫非皇帝知道什么不可能,极有可能是诈他的。王允活到这个岁数,见了多少大风大浪,自以为能够屹立不倒,甚至更往上一步,所以他才铤而走险。可在皇帝的面前,他忽然不确定了。
哪怕皇帝真的有疾,天不假年,一切也未必会按照他想象的那样发展。
这个寒门出身的帝王,只怕城府是他难以想象之深。从卑微到尘埃里至君临天下,一路踏着荆棘,所经历过的阴暗,艰难,甚至生死的困境,都足以铸就他的强大。所以他不会受制于人,更不会任由他们这些人摆布。
原本是士族想要逼他放过前朝太子,想要证明皇权胜不了士族。可到了现在,已经演变成他要卑微祈求皇帝成全的地步。这种形势的急遽扭转,若有偶然也就罢了,若是帝王故意的引导,该多可怕。
萧衍直起身子,斜了他一眼,“你应该感谢皇后,若不是顾念她,朕不会有这个耐心跟你谈条件。朕可以让你女儿嫁给会稽王,但以后王氏全族,不得再用政事去烦扰皇后。朝堂上的事,不准再把皇后牵扯进来。”
王允抬头,看着帝王冷酷而高高在上的表情。
皇帝在保护阿瑶,把阿瑶从王氏剥离出去,不准他们再利用她的身份和地位。
这恰恰证明了,阿瑶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她足以撼动这个强大而坚定的帝王,这世间没有别人能够做到。
王允一时不知该喜该悲,说道“臣答应。”
萧衍冷漠道“你回去等朕的诏书。”
王允行礼告退。
萧衍扫了一眼桌上堆叠的奏疏,揉了揉额头,忽然泛起些疲乏之感。苏唯贞连忙到他身边,关切地问道“陛下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召许奉御”
萧衍摇头,他现在只想回到她的身边。
他命内侍抱着一堆奏疏,回到显阳殿。
内侍在正殿上搬书案,整理奏疏,萧衍撩开珠帘,走进寝殿。
床上的帘幔已经勾起来,王乐瑶坐在小几后面,正在进食。她细嚼慢咽,姿态优雅。只穿着绫缎的中衣,墨色的发披散在身上,两颊还有未褪的潮红,整个人柔和干净,就像初雪般无暇。
萧衍坐在床边,凝视着她,伸手抚摸着她的脸侧,脖颈,最后停在锁骨处那个深深的吻痕上,反复摩挲着。
王乐瑶被他摸得很痒,缩了缩身子,刚好也吃得差不多了,就用手巾擦了下嘴角,问道“陛下饿了吗我让竹君传膳。”
她要起身,萧衍将她按坐下来,盯着几案上她吃剩下的那些菜。
这个人是有怪癖吗怎么老喜欢吃她剩下的东西。
王乐瑶没有动作,萧衍便一直盯着她,盯得她浑身都开始发烫。
莫非是要她喂
王乐瑶觉得这人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只好撕了一块饼,递到他的嘴边。
萧衍张嘴吃下,顺道含住了她的手指,凝望着她。
王乐瑶愣住,整个人如同被火烧一般,不敢看他,并小声催促,“你,你快放开。”
萧衍将她拉到怀里,“阿瑶,朕还未吃饱,你得继续喂才行。”
夜深人静的时候,王乐瑶感觉到一丝寒意,下意识地靠向身侧,却空空如也。
她睁开眼睛,萧衍并不在床上。
外面的正殿亮着烛光,她也没有叫竹君,自己披衣下床。她慢慢地,有些艰难地扶着墙走到外面,看到萧衍正在批阅奏疏。他是真的体力好,折腾了那么久,还能如此有精神地看奏疏。
她走过去,将袍子披在他的身上。
萧衍回头看她,“怎么不睡”
他案上还有近半的奏疏尚未批阅。
王乐瑶才不会告诉他,因为他不在所以睡得不踏实,只是坐下来,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伯父来找陛下何事”
“为了你二姐的事。朕已经答应让她嫁给会稽王了。”萧衍轻描淡写地说。
“昨日我在台城,看到会稽王好像生病了,便叫尚药局的御医过去看了。陛下不会怪我吧”
“这些小事,你做主便是。”
王乐瑶伸手抱住他的腰身,轻声问“你是真的会放会稽王跟二姐走的,对吗”
“君无戏言。”
王乐瑶这才安心了。她本来担心他还留有后手,幸好只是她想多了。
萧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先去睡,朕要把这些奏疏看完才行。”
“我陪你。”
这些看完,天就应该亮了,做皇帝是真的辛苦。
“外面冷,你不是累了”
王乐瑶摇了摇头,坚持要留下来。萧衍也不勉强她,将她圈抱到怀里,继续看奏疏。
王乐瑶贴在他的胸膛上,他的怀抱温暖而宽阔,气息令人心安。烛火晃动,催人欲眠。她打了个哈欠,轻声说“谢谢你。”她知道,他没有追究伯父和二姐,反而成全了他们,都是因为自己。
“夫妻之间,无需说谢字。”
王乐瑶露出笑容,心头蔓延开丝丝的甜,被人爱着的感觉,如此美好。没多久,她就睡了过去。
萧衍把她抱起来,走入寝殿,轻轻地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他摸了摸她纯净无暇的脸,又凝视片刻,才继续回去批阅奏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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