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小说:九章吉 作者:明月珰
    道理的确是如此,所以人人都开始动脑子想酒令了。

    方子仪推了推长孙愉愉道“愉愉,这些事儿你点子最多,也擅长拿主意了,不如你说一个”

    长孙愉愉也不推脱道“不如行加倍令吧。”

    “何谓加倍令”乐平公主不解地问,她多年不在京中,所以不知时下流行什么。

    “就是咱们说一句诗词,得把里头的数字加倍,而且加倍后还得语义通顺,比如说十月江深草阁寒。”长孙愉愉道。

    在座众人都是读过杜诗的,知道这句诗的原句是“五月江深草阁寒”,但如今变作十月却也说得通。

    乐平公主笑道“这个好,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却是正合适咱们玩耍呢。”

    史墨梅却偏要挑刺儿道“那这令可有什么来历么咱们行的令日后少不得要传出去,被那些读书人碎嘴就不好了。”

    长孙愉愉扫了一眼史墨梅,笑道“还真是有来历的。这是北齐时候的故事了,却说那北齐高祖对郭璞的游仙诗十分赞赏,一众学士心里就嫉妒上了,石动筩站出来反驳,说是他能写得比郭璞好一倍。高祖听了自然很生气,觉得他是大言不惭,他却说他若是做不出超郭璞一倍的诗就甘愿领死。”

    “齐高祖自然同意让他试试。那石动筩便说游仙诗里说,青溪千余仞,中有一道士。于是他做的诗为青溪两千仞,中有二道士。那齐高祖一听就大笑了起来,这可不就是超了一倍么,莫说一倍了,两倍也成啊。”

    众人闻言也是跟着笑了起来,“这个好,就这个令吧。”哪怕有些挑剔,却也得承认长孙愉愉这酒令的确是照顾了大多数人的,而且也有趣儿。

    乐平公主道“愉愉,既然是你出的令,那你就先干一杯做令官如何我么则来督令,不许人耍赖怎样”

    长孙愉愉点了点头,端起酒杯正要饮酒,却被钟雪凝拦住,“愉愉,你自己的身子骨自己不清楚么哪里能喝一杯酒的”

    长孙愉愉笑道“放心吧,乐平公主很照顾我,这杯子里是白水。”她是半点酒都沾不得的人。

    众人一听都笑道乐平公主偏心。

    乐平公主求饶道“好好好,我自罚三杯如何不过愉愉来之前,晋阳姑母是有交代的,说愉愉不能饮酒,我这才给她换了白水的。”所以说,人人都习惯了要照顾长孙愉愉,包括新回京的乐平公主也不例外。

    长孙愉愉饮过水后放下酒杯道“那我开始了。”她顿了顿,说了个最简单的起头,“四个黄鹂鸣翠柳,两行白鹭上青天。”

    众人一听就乐了,因为这首诗耳熟能详,人人都知道,还真得承认即使加倍也说得过去。

    长孙愉愉的下首坐的是方子仪,她想了想道“回眸两笑百媚生。”

    众人可就不服了,“你这句诗还没完呢,你把后面那句试试加倍呢。”

    方子仪笑道“试试就试试,十二宫粉无颜色。”

    众人立即“嘘”了起来,要找令官和督令来评理。

    “六之两倍为十二倒是没错,但这粉黛没了黛却似乎不成理了吧”乐平笑道,“快快罚酒。”

    于是乎方子仪身边的方子月“大义灭亲”地灌了方子仪一杯酒,桌上的气氛瞬间就热烈了起来。

    接下来到了方子月,她沉吟片刻道“后宫佳丽六千人,六千宠爱在,在在两身。”

    众人齐齐嘘她,齐齐地喊“喝酒喝酒”。

    方子月辩驳道“怎么就喝酒了在两身有什么不对的难不成还不许皇上宠爱两个妃嫔啊”

    “真真是强词夺理,不过也不是说不通。”乐平公主笑道。

    于是这一关竟然就算方子月勉强过了。

    轮到陈一琴的时候,她道“烽火连六月,家书两万金。”

    长孙愉愉笑道“这家书可值钱了呢。”

    孔重阳行令时却道“原句是一片两片三四片,我这儿是两片四片六八片。”

    这诗也将众人笑得个七倒八歪的。

    此后又有“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四月花”等诗句。

    一开始这令自然是不难的,难的是一、两轮之后,再想找到这种可以加倍的诗句就不容易了。到最后没有被罚过酒的竟然也就是长孙愉愉、长孙丹和韦嬛如三人了。

    这结果却也不出奇,若非有点儿本事,她们也不至于成为核心人物。长孙愉愉虽然不擅长写诗,但脑子里的诗词却也是不少的。

    这一轮她道“一去四六里,烟村八十家。”

    有人起哄道“哪里一个村有八十家啊”

    陈一琴少不得帮长孙愉愉辩驳道“在宁江那边儿,却是有一个村几十户人的呢。”南边人多地少,一个村子繁华得跟小镇似的并不稀奇。

    到长孙丹那儿却说,“谁言寸草心,报得六春晖”

    这诗本是很知名的,但前头都没人用,就是觉得不好过关。果不其然,杜丽棠道“这儿的寸草心,是不是指一寸呢,若是有数的话,你这句可就没加倍了哦。再且了三春乃是指孟仲季,也是虚指,你这儿的六春可就不好说了,难道只有六年”

    长孙丹也不抵赖,“好好,我喝酒还不成么”

    就这么着长孙愉愉和韦嬛如又坚持了四、五轮,也都还是没有输赢,但旁边众人却是笑得前仰后合的,不得不说长孙愉愉这酒令出得极好。每次说一句出来,都会满堂欢笑。即便咏荷社和琴社的人不睦,此刻却也都欢声笑语的。

    陈一琴到家的时候,脸上还红扑扑的,人也有些迷蒙。

    姜夫人叫下人拿了帕子来给她擦脸,又让她喝了醒酒汤,“你这是喝了多少啊乐平公主怎么也不管管”

    陈一琴赶紧道“不关乐平公主的事儿,是我自己要喝酒的,娘,今日我们行了一个酒令,可笑死人了。”她说着就巴拉巴拉地把今日宴席上发生的有趣的事儿全倒了出来。

    姜夫人听得酒令内容先是跟着陈一琴笑了笑,然后再听她说孔重阳的遭遇又有些唏嘘。但她是大人了,却不会简简单单地指责别的女孩儿“势利”。因为就她本心而言,也是希望陈一琴远离孔重阳的。

    不是说瞧不上孔重阳,而是怕陈一琴用了感情后,孔重阳又要走,她会伤心。而且大家一块儿玩的话,指不定哪句话就戳着孔重阳的痛脚了,如此却是忌讳太多,反而相处得不好。

    等陈一琴再说起长孙愉愉是如何原谅了韦嬛如,又跟长孙丹和好之后,姜夫人却是眯了眯眼睛,她听得出自己女儿语气里对华宁县主的喜爱。她忍不住揉了揉陈一琴的额发,“傻姑娘,你啊还是少跟她来往,几个你都不够华宁县主一个人玩儿的。”

    陈一琴噘噘嘴,“娘亲,你别再把我当小孩儿了。我自己也有眼睛,我觉得县主不是那种人,她对朋友挺好的,大家都喜欢她。而且,我总觉得她身上有种光,让人靠近她就欢喜。”

    姜夫人完全不知道这位县主给她女儿吃了什么迷魂仙丹。

    陈一琴又补了一句,“娘,你若是见到她的话也会喜欢她的。县主的性子挺好的,就是禀赋柔弱了些,叫人看着便生怜惜。”

    说到这儿,陈一琴的笑容转淡,“可怜她从小就没了爹,人人都看她高高在上,我看她却就是个普通姑娘。”

    姜夫人听得陈一琴如此说话,却也不能再跟她说教,不管怎么说自己女儿心地善良总是好事。

    却说这年正月已经立了春,然倒春寒却着实厉害,从初一开始到初十就结结实实下了两场大雪,正月十三这日更是又降了一场暴雪,导致京郊的流民暴增。那都是房子被雪压塌了的百姓,不得不拖家带口地到京城来就食。因为凡大户人家正月里都喜欢施舍粥米以积德。

    然而对今年如流水涌入的流民而言却是杯水车薪。

    长孙愉愉对这种事却是丝毫不知的,那些流民到不了内城,也没人会把这种人间惨事说给她听。在她们这些个姑娘的眼里,只有繁华盛世,歌舞升平。

    晋阳公主打从宫里回来时,却不小心说漏了嘴,“你皇帝舅舅长了口疮都是被那些个无能的大臣给气得。今年涌进来这许多流民,却拿不出安置的方案来。”

    “流民很多吗”长孙愉愉问。

    晋阳公主意识到说漏了嘴,自然不肯再说,“年年都有的,只是今年多了些。你这孩子关心这个干什么,今儿又送了十几匹春日用的缎子来,你去你屋里瞧瞧吧,看看做点儿什么花样出来。对了,后日我让珍宝阁的春娘子来府里帮你订制首饰,你想想要打造些什么。还有皇上过年时不是赐了你几颗粉宝石么,那却是稀罕物,正可以打一套首饰,你小姑娘家家的戴着好看。”

    “嗯,不过娘,我还想做几柄新扇子,小作器监的黄太监手最巧了,你让他给我雕几柄行么”长孙愉愉道。

    “没问题,明日你让人拿了我的名帖去找他便是。”晋阳公主道。

    临出门时,长孙愉愉回头道“娘,今年流民多的话,岂不是需要的粥棚也多,却不知够不够用呢”

    晋阳公主却不希望自己娇娇弱弱的女儿为这些事操心难受,“不管够不够用,也不用你来操心啊,上头还有那一大帮子老少爷们儿呢。”

    长孙愉愉道“娘,话却不能这样说。我心里有个想法,说来你听听好不好”

    待长孙愉愉说完,晋阳公主戳了戳长孙愉愉的脑门心道“就你脑瓜子点子多啊,行啊,这也是做好事儿,本来为了你的身子,我每年也都会施粥米的。”

    长孙愉愉欢喜道“娘,那我就当你同意了,这事儿却是宜快不宜迟,等这春寒过了,那些流民就该回去种地了,手里没点儿银钱却不行,又要搭房子,又要买种子的。”

    “知晓了,总之你怎么吩咐我怎么帮你成么”晋阳公主无奈地道。

    长孙愉愉虽然有了主意,却还得一个好汉三个帮,所以她让冬柚把顾静婉、方子仪等人都请了来,还特地给陈一琴也去了帖子。

    陈一琴得了帖子却是一脸为难,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姜夫人道“娘,你就让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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