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小说:九章吉 作者:明月珰
    “愉愉, 你这是做什么一惊一乍的。”晋阳公主道。

    长孙愉愉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她刚才忽然想起来,在魔鬼滩的时候,她更狼狈的样子陆行都见过, 此刻一点儿白药算什么。反正陆行就是个睁眼瞎, 不辨美丑, 只喜欢丰满女人的人。

    然则当长孙愉愉做好了心里准备,以最优雅的姿势转身面对晋阳公主和陆行时,那个平素最吝啬表情的陆行居然开始笑了,先是轻笑,然后嘴角的弧度越翘越高, 越翘越高,最后竟然笑得牙齿都露出来了。

    陆行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她的嘴角看。长孙愉愉恨不能冲上去给他两拳。

    但此刻她只能委委屈屈地看向晋阳公主, 派人传个话怎的都不说清楚明白的大半夜的让个男子进入主屋是何道理

    “愉愉, 你还不快点儿感谢陆修撰, 若不是他,那幅春居图可没办法这么快完璧归赵。”晋阳公主轻轻斥责眼珠子都要瞪红了的长孙愉愉。

    长孙愉愉的眼睛眨了眨, 耳朵有一瞬失灵了, 再然后才慢慢看向晋阳公主,脑子里反应过来, 春居图回来了

    长孙愉愉猛地侧头再次看向陆行, 小嘴吃惊地微微张开, 再也合不拢。

    “你为什么帮我找春居图”

    这话问得实在太无礼, 太不应该了, 但这就是长孙愉愉此时此刻的第一反应。这人不是一向不大喜欢帮人的么

    “因为我希望皇家画馆能开下去。这对我们普通士子而言有莫大的恩益。”陆行直言道。

    陆行这话, 长孙愉愉觉得是他的真心。当初兰亭集序展出时, 陆行多早就来排队领牌子了, 他自个儿的。本来长孙愉愉早就吩咐,如果是青老、傅婆、泉石等人来领牌子,她就让人送一个给他们,毕竟当初她叨扰了他们许多。

    偏偏陆行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三天里每天都是自己来排队,长孙愉愉偏就没给他特殊的待遇。因为她知道陆行这是跟她撇清关系呢,当她稀罕跟他来往么。

    然则陆行这样直言说为了皇家画馆,却是打她长孙愉愉的脸呢。她也是怪自己,早知道陆行没好话,她为什么还要问那种废话他总不能是为了自己的。

    如果换做其他人,长孙愉愉能肯定,多半是为了她这个人本身才肯帮忙的。

    长孙愉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把她当毒蝎避之的男子,哪怕是欲擒故纵这也太过了。何况陆行还是定了亲的,绝不会退亲的人,就是猜他欲擒故纵这条理由都说不过去。这让长孙愉愉就更愤愤了。

    华宁县主这心态也没谁了。

    “陆修撰如此深明大义,实在让我感激。”晋阳公主出声为自己的女儿化解尴尬道,“愉愉有些无礼了,还请陆修撰不要放在心上。”

    陆行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放在心上,“县主年纪还小。”

    长孙愉愉脑子都要爆炸了,陆九他是几个意思也就是直接承认她无礼了说她年幼无知

    “陆修撰还请继续,刚才说到你怎么寻回这画的。”晋阳公主道。

    一听这个,长孙愉愉也就顾不得懊恼、委屈了,她站到晋阳公主身侧,竖起了耳朵。

    陆行道“那日我听人说起春居图被盗的事儿,一时好奇就去了皇家画馆,正遇着曲总管,他就请我帮帮忙。”

    这话说得简单,却透露了很多消息。

    曲厚泽怎么会请陆行帮忙的他们是如何认识的仔细想想就能明白,陆行无论是兰亭集序展出时,还是前头晋阳公主的私藏展出时,都去了好几次皇家画馆,他与曲厚泽认识也就不奇怪了。

    奇怪的是曲厚泽怎么会请他帮忙。这话长孙愉愉没忍住给问了出来。

    陆行谦虚地道“我也是不知,曲先生大概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找我的吧。”

    长孙愉愉偏了偏头,却突然想起,当初赈灾时,好似陆行也破过一个案子来着,因为那件事儿,那县令才肯帮他的。曲厚泽是晋阳公主的人,显然也听过那消息,所以才会找上陆行吧,反正只要是根稻草他都想拉着救命。

    “继续继续,愉愉别打岔。”晋阳公主瞪了眼长孙愉愉,她急着听下文呢。

    陆行接着道“我去画室看了看,曲总管说,春居图失窃后,画室内一切都保持原样,黄捕头在勘察现场时,也没让任何人破坏。我看了看,画室每日都有人打扫保持清洁,无论是窗户还是门边都没有脚印,不利于破案。”

    这不是废话么。

    但长孙愉愉没吭声,继续认真听着。

    “后来我又看了看黄捕头调查画馆内所有人问话之后的记录。”陆行道。

    “等等,你怎么能看到那些记录”长孙愉愉十分好奇。京兆府黄捕头的记录有那么好拿么除非是他顶头上司发话,其他人恐怕都没那能耐,何况陆行才只是一个区区翰林,在刑部他说不上任何话。

    “我同黄捕头有些小交情。”陆行模糊地答道,这就是不欲多解释。

    晋阳公主瞪了长孙愉愉一眼,后者再不说话了,但长孙愉愉心里很清楚,小交情可不足以让黄京忠和盘托出这样大的案件。

    “那些记录十分纷杂。毕竟画馆里有许多人,来来往往的,乍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陆行道。

    长孙愉愉和晋阳公主都点了点头,正是因为这样,黄京忠才会毫无头绪。

    “不过我有想起了一件事,愿意排队领牌子到画馆赏画的人必定都是于画道上有追求的人,请他们简略地画一幅画却不是难事。”陆行道。

    所以他让每一个客人都去辨认当日他在画馆里见过的人,也让画馆里的仆从都去辨认了。除了他们辨认的人之外,那些在这些人里没有的,陆行就请客人们执笔将“陌生人”画了出来。

    晋阳公主和长孙愉愉对视一眼,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幸运的人,当日来赏画的人里有好几位行家,他们画的人脸图最为逼真,将这些画放在一起比,再请所有人来认,这就让其中几张脸凸显了出来,他们是所有人都觉得脸生且他有些奇怪的。”陆行道。

    长孙愉愉再也不打岔了,就急着往下听。

    “京兆府的人再拿着那张画,让画馆里的人仔细回忆,都是在何时何地遇着他的,他又是个什么状态。”陆行道,“习画的人都是喜欢观察细节的人,如此询问之后,果然问出了不少名堂。”

    说到这儿,陆行补充道“询问每个人这是个细致活儿,而且还需要技巧,多亏了黄捕头他们经验丰富,才能在这么短的功夫内盘问出来。”

    晋阳公主点了点头,很好,陆行能够不居功这一点非常不容易,通常的年轻人想尽了办法往上头冒,能如他这般的却少。然晋阳公主知道,在京城和京兆府搞好关系有多重要,陆行果然是极有前途。

    “说来也是巧,合该那贼人要落网。当日的客人中恰好有宋云树在,他善于画仕女图,最善于处理细节。他将贼人的脸画了出来,最传神的是一双眼睛,黄捕头瞧了之后总说是在哪儿看过,却一时想不起来。后来才恍然,那人乃是齐洲的大盗,他以前追捕过此人,却一直没抓到,看了宋云树画的眼睛,这才认出了此人。”

    “呀,这可太巧了。”晋阳公主道,“若是没有那位宋云树,就没人能画出传神的眼睛,若是没有经验丰富的黄捕头,也无人知道那是齐洲的大盗。”

    “真是如此,所以我才说合该那贼人要落网。”陆行道。

    晋阳公主身边的婉姑道“这也是公主平日善事儿做得多,偏发生了这样的事儿,画馆里恰好就有这位宋先生,也亏得陆修撰聪睿,技高一筹,才能相处这种法子来寻人。”

    晋阳公主笑了笑,“婉姑,你就少来拍我马屁了,这次的事儿真是多亏陆修撰才是。”

    长孙愉愉却是不满意她们打岔了,盯着陆行道“知道了大盗是谁,京兆府和靖云台那边儿就好追踪了,怎么最后却是陆修撰你将画送了来那大盗想来定然是你抓到的对么”

    长孙愉愉不是乱说的,如果是黄京中,或者靖云台抓到了大盗。他们怎么可能把来晋阳公主府邀功的机会让给陆行

    陆行点点头,“这是我运气好,恰好碰到了那贼子,才寻回了画。”

    这话多简单呐,然而深知内情的人才晓得其中的艰难。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事儿,从古至今也许就发生过一次,也许就只存在于口头。

    陆行怎么可能恰好碰上大盗还恰好抓住了

    却说陆行是外男,送了画之后,又说了这好半晌的话,晋阳公主却再也不方便留陆行,携了长孙愉愉一道直把陆行送出了大门,这番表态可算是十分感谢和看重陆行了,满朝文武里能让晋阳公主亲自送出大门的,五根手指也数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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