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本着最后一丝“男主角不可能这么变态”的侥幸念头, 桑洱来到床边细看。

    卧槽。

    居然没看错,枕头和被子真的是她的。

    被子叠得平整,那柔软的被面上残余着褶皱和凹痕。沉香气息在此间若隐若现。无疑印证了这些枕被并非摆设, 而是真的有人在睡。

    桑洱“”

    桑洱满心悚然,后退了一步。

    若不是早知道这是谢持风的洞府, 她恐怕会以为有一个痴汉跟踪狂在收集她的东西了。

    不,不对。这件事的主角换成谢持风, 似乎更加恐怖。

    难道她走错门了, 这座洞府其实不是谢持风的又或者是原洞府已经换了主人

    但除了谢持风, 这世上还有谁会知道她这些遗物在宁昂的手里

    桑洱捏了捏太阳穴, 思绪堪比一团打了死结的乱麻杂草。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光风霁月的清冷剑仙, 怎么可能沦落到和一个小傻子抢东西的地步。这是严重的人设崩塌了吧。

    这时, 桑洱忽地瞥见床底下露出了一条毛茸茸的白尾巴。

    差点忘记了自己进来的目的,原来那只雪貂躲在这里。桑洱飞扑过去, 将它堵在床底, 眼疾手快地拎住了它的后颈。

    被人逮到了,这只雪貂这会儿倒是知道听话了。无辜地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 趴在了她的心口。

    桑洱没好气地瞪了它一眼, 将雪貂塞进了外套里兜着,决定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毕竟已经换了马甲, 冯桑不可能认出这些遗物的真正归属,更没有立场去质疑为何谢持风霸占了它们。

    转身,桑洱却忽然看见门外晃过一道身影,微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抱着雪貂一蹲, 藏在了柱子后。

    只是一蹲好, 桑洱又觉得没必要这样做。

    还不如光明正大地出去, 展示怀里的雪貂,来解释闯入的原因。

    有傻子的身份做挡箭牌,再无礼再可疑的行为,似乎都能得到解释。总比被谢持风当成刺客要好吧。

    桑洱深吸了口气,正要起身,却突然嗅到了空气里飘来的一股酒气。

    咦

    好浓的酒味。

    谢持风喝酒了

    桑洱屏住呼吸,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迟缓地走进了门。他依然认得清方向,可每一步,都有轻微的踉跄,气息重浊,看似醉得不轻。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谢持风才没有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人一貂。

    桑洱眼睁睁看着他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床边,接着,颓然栽倒了下去,连外衣也没脱,内心颇有几分难以置信,

    眼前的青年,与她记忆里的谢持风,未免相差太远。

    原文设定里,谢持风是一个小洁癖,清凛自律,道心坚定。桑洱从没想过他会有喝得烂醉如泥、仿佛在放纵自己的一天。

    更重要的是,明天就是修仙大会了。正牌女主出场的重要篇章,谢持风应该是一个冰冷强大、清心寡欲、恪守道心的剑仙形象,而不应该是这么失意颓靡的模样。

    谢持风倒在床上,就再无任何声响,仿佛睡了过去。

    桑洱双腿僵结得如同雕塑。过了许久,才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决定趁现在离开。

    慢慢朝门口挪去,房间里太暗,桑洱不小心碰到了椅子,发出了极轻微的一声“嘎”。

    塌上的谢持风,忽然动了一下。

    桑洱以为他醒了,定睛一看。原来他只是在梦里翻了个身,从趴变成了侧躺。双臂收紧,将那只她曾经用过的枕头搂在了怀里。那张冷玉般的清隽面容,在昏暗光线里,仿佛凝缩着不可细述的痛痛楚。躬起上身,将面颊深深地埋在枕头里,紧皱的眉才稍稍松开。

    桑洱不敢再留,从他的洞府跑了出来,抱着雪貂,回到了她暂住的新舍邸。

    倒计时在她跨入门槛时同步结束。很惊险地踏着死亡线,完成了支线任务。

    桑洱将雪貂交给了冬梅,让对方好生看着,等明天一早就把雪貂还给它的主人。

    等房间只剩自己了,桑洱倒在床上,浑身没劲儿。

    谢持风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诡异。

    房间里收藏着她已送给别人的遗物,但不是拿来扎小人,还抱着她的枕头睡觉不管怎么往坏的方向去想,这些,都不像是能对仇人做出来的事。

    或许,五年前,那段爱恨颠倒的混乱时光结束后,谢持风对她的复杂感情筛到了最后,并非只有恨一种情绪。

    桑洱的心情很复杂。

    众所周知,在买股文里,备选男主的身心必须百分之一百属于女主。否则,罪名可等同于给女主戴绿帽,将遭到读者们的口诛笔伐,并提前跌停,被踢出局。

    照此发展,岂不是正牌女主还没出场,头发就绿了

    这不可能,也绝对不可以发生。

    剧情既然顺利进行到了现在,在大方向上,应该没有捅娄子。

    作为炮灰,还是不要想太多有的没的。万一自作多情,就尴尬了。

    思来想去,谢持风如今的状况,应该和郸弘深差不多。

    等正牌女主出来,在其光环下,谢持风将很快被她吸引,与之坠入爱河。到时候,故事的主线和虐点,就会转移到他们身上。

    而桑洱饰演的炮灰,则将在光的映衬下,变成影子,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桑洱盯着天花板,在脑海里反复推演,谨慎地得出了结论。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打断了桑洱的思索“恭喜宿主成功找回越狱的雪貂。现在发放奖励允许宿主在修仙大会的剧情片段里修改十个字。可以单纯地替换文章片段,可以删除一句话再补上一句,请宿主选择。”

    不出意外,奖励还是修改原文。

    十个字很鸡肋。不过,修仙大会的剧情本来就充满了未知,在关键时刻,应该可以派上用场吧。

    桑洱挠了挠脸颊,说“后续剧情也没加载出来,我也不知道怎么改啊。这个权力先保留着吧。”

    系统“没问题。在修仙大会篇结束前,宿主都能随时使用该奖励。”

    一夜就此平静过去。

    翌日,寒冷的初冬清晨,修仙大会篇正式开启。

    现实百分百还原了小说设定“上清”为浮在天空的幻境,开口就在昭阳宗上方。在上百位修士的鼎力护持下,白昼的天空张开了一个光芒灿烂的入口,和九冥魔境的开口非常相似,只是没有后者的雷电和邪瘴之气罢了。

    千宗百门,各显神通,纷纷进入其中。

    桑洱是被尉迟邕带进去的。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睁眼,就发现周围的景色大变,她与尉迟家众人已置身在一艘大船的甲板上。

    桑洱惊奇地跑到船栏处,探头朝下看,看见一片汹涌翻滚的波涛。

    不仅设定别出心裁,建模也分外逼真,怪不得每一次启动都要劳师动众,这样才不会让读条卡住吧。

    系统“”

    浩瀚广阔的大海上,除了尉迟家的船,还停着数不清的船舶。各式家纹的彩色旌旗漫空展扬。

    根据安排,仙门宗派和世家是分开的,故而左右都不是昭阳宗的船。

    在这些船上,无一不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其中,很明显可以看出哪些人是要参加仙猎的。

    仙猎比赛,没有性别、年龄、修为的限制。为方便行事,参赛者自然不可能穿拖沓华丽的衣服,不论男女,此刻都是一袭猎装。

    不远处的尉迟兰廷亦然。

    他今天脱下了女装,黑发束成了高马尾。身上是一袭英姿飒爽的绛色圆领猎袍,漆纱紧袖,背着弓箭,腰悬软鞭,穿过甲板上的风行来,惹得周围的人频频侧目。

    桑洱有点吃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她今天的衣服,居然和尉迟兰廷撞色了。人群里就他们两人穿了绛色。

    款式一个偏男,一个女式,简直像是情侣装。

    看见尉迟兰廷走近,桑洱摸了摸口袋。

    或许是因为即将到来的九冥魔境,尉迟兰廷今日的脸色,似乎也比平日凝重和冷漠一些,来到船尾,也只抱着手臂,目视着远方。

    忽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尉迟兰廷侧头看去,正好抓到了桑洱有点闪躲的目光。

    他微一挑眉,竟是直接朝她走来,还欺身上前,将桑洱困在了栏杆和他的身体之间“嫂嫂在偷看我”

    他的眉骨生得很高,眼窝深,居高临下地看人时,有一种凌人的矜贵感。

    桑洱的后腰顶住木栏杆,这是一个弱小者遭到压制、充满了压迫感的姿势,心里微慌,拨浪鼓似的摇头。

    这儿可是外面。虽然大家都聚集在船头,可他也未免太肆无忌惮了。

    “嫂嫂不看我,是觉得不好看”

    说完,尉迟兰廷就看见眼前的小傻子呆了呆,更用力地摇头否认了。

    他抬手,掐了掐她柔软的脸,嗤笑一声,不再逗她了,转身就走。忽然,衣袖被拉住。

    手心一暖,被塞进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是一枚平安符。

    市井里最普通最常见的款式。姑苏、凤陵、天蚕都,都有卖这玩意儿。一边绣着福字,一边是寿字。

    但望着那个寿字,尉迟兰廷的笑意却慢慢敛了起来。沉默了下,手指捻了捻它,轻声问“给我的”

    桑洱用力点头。

    “不必了。怎么说也是嫂嫂的一番心意,万一在仙猎里弄丢就不好了。”尉迟兰廷将这平安符放回了她的手里,淡淡道“之后再说吧。”

    桑洱愣了愣,捧着平安符,看着他走了。

    这是她和阿胭那些女眷下山时买的。说是平安符,其实里头还装了些安神的干花。桑洱觉得挺好看,买几个还能便宜点,就高高兴兴地买了一堆。

    送给尉迟兰廷,也是求个吉利而已。

    但怎么觉得尉迟兰廷看到这个东西,反而还不高兴了

    桑洱疑惑,又思索了下。也是,男主角一般是看不上炮灰送的东西的。所以尉迟兰廷不要也正常。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桑洱将平安符收起,转身走了。

    千百艘大船曳着碧波,劈波斩浪,朝着海心那座笼罩在灿烂朝霞与云雾中的蓬莱岛驶去。场面蔚为大观。

    上了蓬莱岛,众人汇聚到空地上。昭阳宗的箐遥真人为主持,宣布了修仙大会的几项赛事的程序、地点。其中最受瞩目的自然是仙猎。

    众人在丛林里驻扎了临时的营地,修整半天后,仙猎正式开始。随着号角响动,诸多修士策马进入了结界。

    此行一同前来的人里,也有不少是修士的家眷。这些人可以留在驻扎营地休息,也可以四处闲逛,看别的比赛。

    在尉迟家的营地里,桑洱靠在椅子上,咬了一口水果。

    一个没有武力值的炮灰,必然是参与不了仙猎了。迄今为止,比赛已进行了一天一夜。虽然看不到结界里面的情况,但已经听说有几个散修因受伤而退赛,满身是血、半昏迷状地被人抬出来。足见里头之险象环生。

    原文剧情迟迟没有进一步指示,桑洱暗道或许自己只是这段剧情的一个挂件。

    毕竟这是正牌女主的主场。估计,自己在这里吃几天水果,优哉游哉地睡上几晚,就能坐享其成,看见进度条突飞猛进了。

    这样也挺好,省力,躺赢。

    美中不足的就是没办法瞻仰正牌女主的真面目了。

    吃完水果,两只手黏糊糊的。冬梅不知道去哪了,桑洱嫌弃地看了一眼,决定自己去洗手。

    蓬莱岛很安全。在这附近就有一条小溪,正好还可以散个步。

    步出篷子,桑洱一边往溪边走去,一边抬头,眯眼看向蓝天。

    不仅原剧情没动静,九冥魔境的入口,也迟迟没出现。天空明丽,风平浪静。

    溪水在一片树林里。桑洱踩着碎石,靠近水边,将手伸了进去,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怪异的拖力。

    桑洱“”

    卧槽什么情况

    桑洱脸色微变,还没来得及跑开,已不敌拖力,被活生生地扯进了水里。

    这清澈见底的溪水,竟仿佛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洼。桑洱一整个大活人掉了进去,一下子便了无踪影了。

    若要问桑洱现在是什么感觉。答案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一切不幸的起源,都归于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

    没错,九冥魔境的裂口在天上。

    但桑洱忽略了,上清幻境也是浮在天上的。

    换言之,她压根不可能在上清幻境的天空看见漆黑的旋涡裂口。

    因为上清幻境和九冥魔境的入口,本身就处在一个高度上,从一开始就是重叠状态。

    当九冥魔境打开时,身处在上清幻境里的人们,压根不可能感知到外界的变化。

    同时,上清幻境里的每一处,都有可能藏着九冥魔境的入口

    桑洱就是一个误触了入口,被吸进了九冥魔境的倒霉蛋。可以猜到,和她一样毫无准备地误入九冥魔境的人,一定不少。

    衣裳被溪水泡湿了,冷冰冰地贴着肉。桑洱睁开眼睛,轻微地打了个哆嗦,搓着手臂,环顾四周,心里只剩四个字吾命休矣。

    数年前,桑洱带着武器与充沛的灵力进入九冥魔境。还算幸运地遇到了黄昏时刻。血月与浊日同现,光线尚未全暗,还降落在了一片视野开阔的平原上。即使有危险,也能及时看见。

    这次就没那么走运了。

    九冥魔境里正值深夜时刻,桑洱还好死不死,降落在了一片荆棘从生的森林里。

    周遭安静得落针可闻,入目所见,都是互相纠缠着的、发着微光的巨大植物。身处其中,根本分不清那些亮着的光是果实,还是凶残的捕猎者的眼睛,看得人毛骨悚然。

    系统“宿主,九冥魔境的入口位置是随时刷新的,我也没想到你会去洗手,然后被吸进来。最后,如你所见,剧情再次偏移了。”

    桑洱“”

    系统“友情提示宿主,安全起见,请马上找到尉迟兰廷。”

    瘴气混着浓雾,令人头昏脑涨。桑洱知道,这些瘴气吸多了可能会让人产生幻觉,便用湿衣服捂住了鼻子,眯眼辨认了片刻,辨认出了某个方位能看见光,开始往那里走。

    找不找到尉迟兰廷还是其次,至少得先离开这片森林。

    但愿路上别碰到危险的东西。如果能碰到一两个同行的人就更好了。

    纵然捂住鼻子,瘴气还是丝丝缕缕地渗入了神经。桑洱的速度越来越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走着走着她可能就晕了。

    或许是幸运之神眷顾,桑洱忽然看见前方的林子里掠过了一道人影那似乎是一个修士

    终于见到同伴了

    丧失的力气仿佛一息涌回,桑洱松了口气,疾步追上去。

    这条长路仿佛怎么走也看不到终点。好不容易,桑洱终于接近了对方,正想拨开枝叶走过去,却忽然见到那身影颤了下,竟当着她的面,朝后方倒了下去。

    桑洱诧异地一停,紧接着,一幕恐怖的景象,猝不及防闯入她的视野这哪里是一个修士,根本就是一个已经被前后撕成了两半的死人

    她一直追逐的,只是他完整的后背而已。前方早已血肉淋漓,倒放着的面容上,两颗白花花的眼珠在眼眶里转动,直勾勾地看着她。

    桑洱“”

    她差点把持不住叫出了声,硬生生用最大的定力,遏止住了自己。

    因为她看到了这倒霉鬼的身体上,有一条漆黑的仿佛触须般的东西。触须一直延伸进黑暗里,那里闪烁着一双猩红的眼眸。

    那是一只正在进食的魔物。

    稳住了几乎蹦出原位的心脏,桑洱捂着鼻子,僵硬地慢慢退后,试图不惊动它,离开这里。不料还是失败了,退出数米,魔物竟已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一条漆黑的触须倏地冲她弹来。

    卧槽

    桑洱狼狈地往前一滚,躲开了攻击,惊恐地朝前跑去。可人的脚程与魔物压根比不了,那触须很快追上了她,猛地卷住了她的脚踝。

    桑洱疼得沙哑地叫了一声,趴倒在了地上。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触须拖回去、已经准备用jj币买点求生工具时,忽然感觉到那条触须一松。

    凛冽如雪的剑光,从远处飞来,斩断了它

    几乎是同时,桑洱的后方传来了魔物痛苦的哀嚎声。那道飞剑是如此之快,如此冷酷,魔物压根没有还手之力,很快就被上刑似的斩碎成了无数块,血肉横飞,溃不成型。

    桑洱缩回脚踝,揉了揉,喘息了一声,抬头。

    这柄突然出现的美丽长剑,潇洒仙逸,银光熠熠,如折射了明月之光。

    这是,月落剑。

    距她数米之外的地方,谢持风一身黑衣,踏过血雾,执剑的手轻轻一甩。月落剑刃上的血,飞落到了树干上。那双无波无澜的冰冷眼眸扫过地上的她,瞳眸便是微微一缩。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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