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洱懵了一下。
分明前一刻, 她还在尉迟兰廷身边,怎么一晕一醒就换了地方
这是哪里
是裴渡把她从尉迟兰廷身边带走了吗
系统“不是的,宿主, 你是直接换了一个身体。”
桑洱“”
换了身体
对了,她找胡老七切断心脏里的银弦前, 系统的确提醒过, 若她执意如此,就等于破坏了那具身体的稳定性, 魂魄待在里面, 也不会那么四平八稳了。
这么说, 她现在是被弹出来了
系统“没错,宿主。魂魄一经颠出, 那副牵丝人偶的身体就会毁坏,不能再装载魂魄。你的魂魄进入了游荡状态,就会自动寻找、匹配一副合适的新身体,进入其中。”
新身体
桑洱的脑海中, 依次闪过了谢持风含着泪、喃喃哀求她的情景, 尉迟兰廷知晓了她来历不简单,也依然毫不动摇地说喜欢的模样慢慢地, 拨开了复杂难辨的心绪, 注意力落到了炮灰值上。
这次的跳转来得太突然了。但,炮灰值还是好好地减少了, 如今是4505000点。
在一开始, 看到还剩下1000点炮灰值时, 桑洱还觉得清零它是一条漫漫长路。一转眼, 进度就过半了。
距离她彻底脱离这个世界、回家的那一天, 又近了一步。
桑洱无声地出了口气, 在等待知觉复苏的时候,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此处面积很小,布置也十分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柜。柜上放了不少瓶瓶罐罐,似乎是个药柜。但布置得还挺整洁用心的,桌子上还放了鲜花。
桑洱又默默地瞟了一眼自己。她穿着一件料子柔软的单衣,身上盖着被子,手被放在腹上,摆成了一个规矩又安然的姿势。
现在的季节,绝对称不上冷,何况她还盖着被子。不过,桑洱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
随着感觉恢复,她指尖末端的毛细血管似乎也在慢慢扩张,开始有了活人的体温。
裴渡的肩上披着一件宽大的藕荷色的外套,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右手撑着头,正在浅寐。
褐色卷发垂在他瘦削的脸上。也许是这段日子没有休息好,那俊俏的面容也有几分失色,眼眶微
凹,眼下的肌肤浮出了青翳的暗影,嘴唇苍白,如大病过。
他的左手压在被子上,握成了拳,似乎抓了什么东西在里面,连睡觉时也不愿放松,要握住才安心,还漏出了一截红绳。
桑洱的目光定在了那根红绳上,隐约猜到了那是什么,片刻后,垂下眼,看向裴渡的腹部。他的身子微微歪着,之前那膨隆起来的、诡异又惹眼的腹部,已恢复了平坦。
这是因为,在他腹中寄宿了九年的那具肉身,已经被伶舟剖了出来正是桑洱现在待着的新身体。
但它不是婴儿的模样,而是一副少女体貌的身体。
当然,裴渡的肚子不可能装下这么大一个人。这具肉身刚被剖出来时,其实是和人类婴儿差不多大的。可它毕竟魔修捣鼓出来的载魂容器,和吃饭才能长大的正常人不同。在落地以后,短短半个月内,其骨肉、肢体,就迅速地舒展、成长,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有点像是宓银的成长经历,但比宓银要快得多。
可惜的是,肉身被剖出时,桑洱的魂魄早已跳转到了尉迟兰廷那边,进入了牵丝人偶里,不再游离在世间。所以,裴渡这边进行招魂仪式时,什么也没能招到。
他千辛万苦,花费九年,活生生从自己身上分离出了一具肉身,到头来,还是被宣判了失败,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今,距离那场招魂仪式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裴渡腹部的伤口还没痊愈。再者,招魂仪式没有进展,他不甘心认命,便继续留在行止山,继续守着这具空壳,等待着不知哪天会降临的进展。
没有生命力的躯壳,在方方面面都是差一点的,就和植物人差不多,需要更悉心的呵护和“保养”。
这座小木屋,就在行止山的深处,离伶舟的宫殿不远,已被框入了结界里。
自古仙山多宝地的道理在这里也适用,在这座小木屋的后方,有一眼罕见的地热温泉,有帮助疗伤的功效,被裴渡临时改造成了疗养基地。每隔三天,裴渡就会用温泉的蒸汽熏蒸药包,给她做桑拿,以维持这具身体的鲜活。
他自己的状态也不好,为了不来回奔波,干脆就在这里住下了,顺道也能利用那口温泉,养一养伤。
今天的事情结束后,裴渡大概是重伤未愈,精力不太好,有点儿困了,才会不知不觉地在这里歇着了。
可这样睡着,感觉显然不太舒服的。裴渡的眉梢动了动,头微微往下一滑,好在,及时地醒了过来。
也许是腹部收紧时牵扯到了伤口,他又条件反射地弓起身,脸色微白,倒吸了一口气。撩起眼皮,便看见了近在咫尺之处,出现了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撑着床面。
裴渡一凝,倏然,错愕而又难以置信地抬头。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清丽却又平静的面容。
桑洱拥被坐了起来,低眼看他,轻声道“裴渡”
暮色四合。
桑洱站在镜子前,看到里头映出了一张巴掌大的熟悉的面容。
这张脸确实就是十七八岁时的秦桑栀的翻版,就连耳垂上的红色胎痣,也和原版一模一样。称得上是精准复刻了。
桑洱抬手戳了戳自己的脸颊。
其实,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裴渡,她也心烦了好一阵子。
听系统说,这种招魂术比尉迟兰廷那种要复杂得多。在魂魄被召回来时,有可能会出现记忆缺失的情况。而且,她目前还不能离开裴渡和伶舟独活,也算是受制于人了。
之前,她是被捉到了铁证,没办法了,才会破罐子破摔,和谢持风、尉迟兰廷说那些话。如今换了个场子,她自然还是想有所保留,不会主动摊牌,免得把其它的路子都堵死。
所以,在犹豫了一下后,桑洱决定利用这种招魂术的缺陷,进可攻、退可守,只将裴渡视作她收留过的一个门客,假装双方决裂的那部分记忆还没回来。
先维持着这样的状态,等到这副身体稳定下来了,才另做打算。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敲门声。敲完了,还等了几息,才开门。
这可稀奇了,以前开门喜欢用脚踹的人,如今也讲究这些礼仪了。
裴渡端着做好的晚饭,走了进来。尽管竭力平静,但还是能看出来,他的气息缓慢而有些发抖。
桑洱站在窗边,斜阳在她的身侧笼罩出了一层柔和又虚幻的光,听见了开门,她转过了头,乌黑的眼眸看他。
裴渡的喉咙微微发紧,仿佛是近乡情怯,咬紧牙关,才能止住战栗。可担心她会摔倒这个念头,还是胜过了一切的顾虑,他还是迅速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走了过去,小声说“我扶你吧。”
他伸出了手。可在碰到桑洱前,手又缩了回来,先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几下,那是一个未经思考的动作似乎在潜意识里,他自卑于自己的脏,觉得贸然去碰,会弄脏她。
桑洱看了他一会儿“好。”
她将手递给了他。裴渡的眼眸微微亮了几分,近乎于小心翼翼地搀着她,来到了饭桌旁。
桑洱坐下,捧着碗,看了一圈,这几碟小菜,几乎都是她以前爱吃的。
当她在看菜时,裴渡就站在旁边,直愣愣地看着她。
这九年来,这样一个家常的场景,早已在他的脑海里重演了无数次。
那时的他,对此不屑一顾,还会偷偷地耻笑她笨,对仇人好。
到了后来,他却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求回到她还愿意对他笑、会给他夹菜添饭的时候。
而当这一刻成真时,比起欣喜若狂,他更觉得不真实,伴生着浑噩而缥缈不踏实的恐惧感。
桑洱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素菜,发现裴渡还跟一尊门神一样,站在旁边,没有坐下来的意思,抬眸“你不坐下一起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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