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又升职

小说:我妻薄情 作者:青青绿萝裙
    九月暖节, 暴雨如注,打得桂花满地,院子里的沟渠都飘着浓香。

    在不冷不热的雨天, 早晨起床就变成了一件困难事。

    谢玄英听见雨声, 就知道今天晨练泡汤,便没急着起身, 有一下没一下撩拨着枕边人。

    程丹若被他闹醒了,把脸埋在他胸口,睡眼惺忪“再睡会儿。”

    肌肤传来指尖流淌的痒意。

    她怒而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

    遂又把眼睛闭上了。

    没法子,不闭眼就生不出气。

    她抬起膝盖撞他两下, 示意他安静当个枕头。

    雨声嘈杂,打在叶子上噼噼啪啪,清凉的水汽钻进窗缝,扑入床帐。谢玄英心情愉快, 不以为忤, 继续扰她的晨梦。

    程丹若用力拍他两巴掌。

    谢玄英停手了,抚住她的后背, 轻轻顺下,还她困意。

    但没等程丹若回梦, 就感觉他又开始了。

    她好气又好笑“无聊啊你。”他是真的无聊,她感觉得出来,他的念头并没有那么迫切, 属于日常的礼貌问候, 就是心里痒痒。

    就和猫明知道碰水杯会挨揍,还是要把杯子推下去一样。

    谢玄英搂住她,任由她的呼吸扑在颈间, 温温热热的,莫名宁馨。这是人世间莫大的幸福,清晨梦醒,枕边是少年时魂牵梦萦的人。

    程丹若支起身,换了个姿势,俯卧在他身上。

    这一刻是很特别的体验,微微的,浓浓的温情,独属于爱人才会有的交融感受。

    假如不是没刷牙,她肯定想亲吻他。

    现在就算了,靠一会儿吧。

    雨声好像小了,淅淅沥沥,清凉的风吹入室内。

    丫鬟已经打开了外间的窗户,通风换气了。

    少顷,谢玄英问“起吧”

    “嗯嗯”程丹若还没撑起身,视野就颠倒了过来。

    他的吻落下来。

    她板起脸“不起啦”

    “嗯。”韶光尚好,他不舍得松手,轻啄她的眉眼。

    男人炽热的温度包裹住身躯,大面积的肌肤触碰让人愉悦。程丹若换了一个受力点,以最舒服的姿势享受晨间的亲密时光。

    雨声、喘息声、竹帘噼啪声,交错的韵律掩藏了的缠绵。

    屋檐下,麦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大米和小米欢呼着扑向食盆,尾巴疯狂摇圈,洋溢着“放饭了”的喜悦。

    桂花悠悠然落下,一朵朵嫩黄的小花。

    早膳迟了半个时辰,但摆上来的五香糕还是热气腾腾。

    今天是暖节嘛,就得吃这个糯米加粳米,再有芡实干、人参、白术、茯苓等物,用白糖滚水拌匀,上锅蒸就好,有股带着药味儿的甜香。

    程丹若就着豆浆吃了两小块,又盯着谢玄英。

    他自觉吃三块就停。

    还算识相。

    “假如回京,还得提前叫人在庄子上养两头牛,不,多养几头牛才好。”程丹若思索,“京城附近有没有草场”

    “当然有,不然御马监的草料哪儿运来的。”他随口道,“那边地也便宜,不过你养这么多牛干什么”

    程丹若慢悠悠道“喝牛奶。”

    “你一天才喝一碗。”谢玄英知道有古怪,故意道,“剩下的拿出去卖”

    “也是门营生。”她道,“京中点心铺子这般多,不怕没销路。”

    他便道“提前写信安排吧,否则真回去了,怕是腾不出手。”

    “我一会儿就写信。”程丹若这般说着,却还是问,“你有多少把握”

    谢玄英摇摇头“说实话,我并不觉得陛下有非要我回去不可的理由。”

    他分析道,“丰郡王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什么动静都不敢有,齐王久在封地,怕是连京城的状况都搞不清楚,陛下手握三大营,有何惧之”

    “可他没儿子。”程丹若说,“大臣们就算忠心圣上,也不会得罪了他们,陛下一天天老,就一天天怕。”

    谢玄英微蹙眉梢“我总觉得,你和光灿的想法多有相似。”

    她笑“或许。”

    其实不一样。

    姜元文不曾直面皇帝,没感受过帝王威仪,也不知生杀予夺的恐怖,距离促生了他的胆量。可她恐惧帝王的权力,却绝不会神话皇帝,故而不吝于以小人的心态揣测他。

    皇帝开始老了,越老越害怕,怕大臣图谋从龙之功,怕年轻的藩王比自己更有号召力。

    但谢玄英不一样,是他养大的,有父子之情,却绝不可能威胁皇位。

    他始终是帝王心里最信任的人。

    “其实,不必回去是好事,证明一切都在掌控。”程丹若咬了口驴肉烧饼,酥嫩的肉汁混合着胡椒的辛辣气息,特别好吃,“相反,如果要回去了”

    谢玄英给她盛了碗豆浆,轻轻叹气,替她说完“就是一滩浑水。”

    “就像你说的,也是个机会。”她擦擦嘴,“我吃好了,一会儿见见清平的人,你去不去”

    “不了,还是避避嫌。”

    “也好。”

    夫妻俩一面吃着早点,一面商量了两句正事,分头忙碌。

    燕子胡同,晏家。

    晏鸿之的好友艾世年正向他辞行“没想到是去贵州,还要劳烦你操心。”

    他原本是国子监司业,与晏鸿之乃多年好友,聚会几番后,与时常来往晏家的王尚书逐渐熟稔。

    归宗大议,他旗帜鲜明地赞同“礼顾人情”,在国子监上课时也这么说。彼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国子监的学生们也没少下场。

    皇帝默许纵容,杨首辅却记在心中,只是艾世年的奏疏不功不过,寻不到合适的破绽。

    但京官外放就不同了。艾世年在国子监待了十几年,就没到外头去过,一直埋头教书。

    杨首辅说,虽然增加中榜进士的名额,但不能招一些水平差的人为皇帝效力,那就是好心办了坏事。所以,不如派些学问好的人去中部省份,加强下教育。

    有理有据,皇帝当然准许。

    他让杨首辅递名单上来,自己亲自分配。

    考虑到艾世年和王尚书走得近,属于王党,发配琼州太远,恐寒了臣下的心,思索一二后,想起了永安书院,遂让他去贵阳府。

    忠心的臣子,肯定愿意为皇帝分忧,而不是计较一时一地的得失。

    艾世年看看装病的王尚书,在家叹了两口气,捏鼻子认了。

    不认能怎么样他还能和杨首辅拗着来这位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耐,老老实实去贵州熬上两年,等王尚书缓过来,再调回去就是。

    再说,京城风向有变,出去躲躲也好。

    他便请托了晏鸿之,劳他打点。

    晏鸿之自不居功“不过一封信的事,不必客气。”又安抚道,“三郎一直在贵州各地剿匪,路上安全得很,只是辛苦些。”

    艾世年道“这已殊为不易,再早两年,我怕是得安排好后事才敢上路。”

    晏鸿之又道“到了贵州,便有人前来相接,此前你多小心,南方水土与北方大不同,仔细吃食。”

    艾世年连连点头,心态犹可“我还走得动,去南边看看也好。”又笑,“也不知我走后,还有多少人。”

    一语成谶。

    艾世年只是个开始。

    随着一批京官被外放到各地,想留守京城的人不免慌乱,四处寻门路打点。杨家门庭若市,吏部上下都被踏破了门槛儿。

    相较之下,王家就冷清了不少。

    之前因王尚书势好而靠过来的人,如今又怕得罪杨首辅,纷纷与之划清干系。借口也是现成的,王尚书养病,咱们不好打搅。

    风起云散,不过眨眼。

    好在王尚书沉得住气,咬死了生病,就挂着阁老的头衔不干活。

    杨首辅趁机上奏,表示如今王阁老病重,许尚书还在路上,就他和曹次辅两个干活,实在捉襟见肘。

    他的意思,无疑是想提拔赵侍郎,或者亲家匡尚书。

    但这回,皇帝只听了一半。

    他召了一个人回京述职。

    不是谢玄英,是张友。

    张友,字文华,现任两广总督,张佩娘的爹,冯少俊的岳父。他已经在两广待了五年有余,再待下去,真是无冕之王了。

    同时,调山东的昌平侯去福建广东,提督军务,继续抗倭。

    考虑到这两家的姻亲关系,毫无疑问,这是想让两广的军务平稳过渡,而张家留京一事,几乎铁板钉钉。

    皇帝召回了张文华,出乎许多人预料。以他的履历,虽说不一定入阁,可六部必有其一席之地。

    谢玄英听闻后,说不失望肯定是假的,但私心里,他很清楚,家里的事情多,宫里的太后也不知什么脾气,丹娘回去了,少不得受桎梏。

    倒不如贵州,偏僻是偏僻,可规矩小,她过得自在。

    “贵州虽说穷了些,可山水景致好,你又不爱锦衣华服,咱们就安心在这儿待着好了。”

    夜里,他捏着程丹若的手,慢慢道,“我们都还年轻,等得起。”

    “我知道。”程丹若并不在意,回京有回京的事情,不能回也没什么。她反过来安抚他,“可惜你不能回家过年了。”

    谢玄英白她“我就在家里。”

    她扣住了他的手指。

    这也是她的家了。

    两人安抚了彼此,心平气和地睡去,只当无事发生。

    然而,老天似乎总有恶趣味,喜欢在人们放弃某件事时,忽然峰回路转。

    没几日,传来消息,贵州布政使调任,新顶替他的布政使是林新。

    林新,字日新,晏鸿之的学生之一,以前在江南就职,为南京府提学官。谢玄英与程丹若相识的那年,曾短暂地借住在他家中。

    当初,也是他从中斡旋,方未与都指挥使徐将结仇。

    他年近四十,按照寻常升迁的路子,是该为一方主政官了。

    谢玄英十分惊喜,不意能与同门师兄同地为官,也有一点尴尬,总得来说,较为期待。

    然则下一个消息,却彻底推翻了他们之前的猜测。

    皇帝下旨,程丹若因“通晓大义、忠慎效劳”对皇帝忠心,干活多且好,“安边有功”平叛和修驿道,“贞良仁德”培训军医,功行实多,特敕升为一品夫人,封号宁远,以嘉忠勤。

    不得不说,程丹若吃了一惊。

    这职称升得也太快了,这不马上要天花板

    她才二十三岁,难道以后就升无可升了

    谢玄英却不奇怪“修筑驿道,安定边蛮,本是大功一件,不表彰说不过去。”

    朝廷表彰妇女,多少赐金银钱钞,但这未免太小气。程丹若毫无保留地献上军伤刍言,皇帝白拿谢家的东西也就罢了,还给了昌平侯家。

    这不补偿一二,靖海侯都要和他急,可谢家已位极人臣,封无可封。

    综合种种,直接封赏程丹若是最划算的选择。

    诰命这种东西,于别人值钱,对皇帝来说,又不是他的内库出钱。

    姜元文则道“诰命虽无实权,却有莫大尊荣,光耀一族。可惜夫人无父兄,若不然,也能跟着得个差事。”

    女人受封,全家飞升的案例,眼下并不罕见。

    不少皇帝喜欢封赏乳母、保姆,不仅封为夫人,父亲、兄弟、儿子都能混个四五品的官职,可谓一夜间改换门庭。

    什么叫“念德推恩,光被三族”这就是。

    他提醒道“夫人可命人回老家重修祠堂,将来族中弟子祭拜也有去处。”

    谢玄英的脸立马就黑了“程家祠堂”

    要入祠堂受供奉,也是他家的祠堂,程家怎么行

    程丹若“”无聊的古人。

    她及时制止这个死后住谁家的问题,问道,“这么看,我们是要准备回京了”

    “不错,今上优容,要么重用抚台,要么弃之闲职,绝无其他可能。”姜元文斩钉截铁道,“可天子有何缘由弃抚台不用呢今年,抚台可以在侯府过年了。”

    果不其然,几天后,谢玄英就接到了回京述职的要求。,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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