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6. 一只虫 可算抓到了

小说:我妻薄情 作者:青青绿萝裙
    永安宫中, 田恭妃卧在美人榻上,怔怔地望着窗外出神。

    院子里的海棠花开得正好,她却没有心思欣赏, 满脑子都是皇帝的话。

    昨日太医诊脉,皇帝专门来探望。

    太医说她是忧思过度,导致脾胃有伤,皇帝当时没说什么,可太医一走,他就忍不住道“你也太沉不住气了。”

    田恭妃已经半月吃不进喝不下, 粥米喂进胃里就想吐, 入夜则无法安枕, 心跳如雷,冷汗层出, 加上天气热, 病了却不好用冰,过得着实艰难。

    她不求皇帝对她像对月娘,温言细语,好生劝说,但张口就是指责, 未免太让她寒心。

    “臣妾愚钝。”她费力支起身,“不知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皇帝是什么人他说你错了, 你还说不知道错了,自然更令他恼怒,斥道“冥顽不灵,愚不可及”

    田恭妃惊呆了。

    “大郎正在风口浪尖,你不说沉住气,好生替他张罗, 反倒病了,连照料他的本分都做不好,有你这样当娘的吗”皇帝恨铁不成钢。

    他对娴嫔和恭妃的要求是不一样的。

    娴嫔是爱妃,柔怯一些没什么,何况又在孕期,多愁善感一些也正常。皇次子的生母不需要野心勃勃,安分柔顺才是最好的。

    恭妃却是储君之母,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不知何时便会大郎还小,难免需要太后垂帘。

    可恭妃这样子,连贵妃十分之一的稳重都没有,怎么放心托付

    他越想越不满“都说为母则强,你这当娘的做成这样,如何教导大郎”

    田恭妃的脸色顿时煞白。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惹来这样的训斥,一时间无法自辩,也不敢再说别的话,呆立当场。

    皇帝愈发失望,拂袖而走“恭妃病了,好生静养吧。”

    他走后,田恭妃就像是失了魂,怎么都无法挣脱出泥沼。

    “娘娘。”荣儿见她怔忪,万分忧心,“陛下也是担忧皇长子,才说得重些,娘娘是殿下生母,这会儿可不能倒下,若不然,岂不是让小人称心如意”

    田恭妃苦笑。

    她知道皇帝不喜欢她,也早就不奢求什么情爱恩宠,自怀有身孕起,她就清晰地意识到,孩子才是终身依靠。

    被皇帝厌弃不算什么,可若是因为她害了大郎,这是田恭妃难以忍受的。

    她想和皇帝认个错,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认。

    原本还能和月娘商议一二,和这段时日,她们姊妹好不容易修复的感情,又因为谣言而岌岌可危。

    是的,田恭妃的理智告诉她,月娘不会做这种事,可大脑却不受控制地想,皇帝是否因为月娘说了什么,才不分青红皂白斥责她呢

    更有甚者,这满宫谣言的背后,有没有承华宫的影子

    月娘没能抱走大郎,她心里真的毫无怨恨吗

    越想,越不安。

    “娘娘。”荣儿轻唤。

    田恭妃回过神,克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我有些头疼,你让敏姑姑过来给我按按。”

    荣儿松口气,去唤敏姑姑。

    敏姑姑是一个大约四十左右的妇人,她是老宫女了,一直没有离宫。

    年轻的时候找过对食,就像寻常夫妻过日子,可惜好景不长,对食死了,她又变成了一个人。好在熬得久了,在宫里也有一份手艺,她擅长按摩,宫妃们闲来无事,都喜欢找她按按。

    于田恭妃而言,敏姑姑还有另一重作用,就是帮她按摩满是皱纹的肚子。

    虽说皇帝并不临幸她,可她毕竟还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总想再好看些。

    “娘娘。”敏姑姑在她身边待了一年多,彼此已经很亲近了。无需多言,她替田恭妃摘掉钗环,换好家常旧衣,这才挖了勺调配好的油膏,替她揉按腹部。

    松弛的皮肤挂在腰间,即是孕有皇长子的荣耀,又是难堪的疤痕。

    田恭妃忍受着痛苦,蹙眉不语。

    敏姑姑见状,寻了个话题“娘娘似有心事。”

    “不提也罢。”田恭妃摇摇头,并不多言。

    敏姑姑好言相劝“娘娘也该想开点,该认错的时候就认个错,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宫里说是母凭子贵,可子凭母贵的还少吗”

    这话无疑戳中了田恭妃的心事,她拧眉道“陛下让我静养,我该如何认错”

    敏姑姑一听,知道她没有死犟的意思,不由松口气。作为宫妃,怎么能和皇帝对着干呢恭妃恭妃,更要恭顺才行。

    “娘娘,宫里的事向来是猜透不说透,您哪里需要真的认错。”敏姑姑道,“皇长子在宁国夫人府上,您派人送些东西去,关怀两句。陛下见你将皇长子放在心上,为母则强,自然就高兴了。”

    田恭妃深觉有理,连忙吩咐荣儿将做好的夏衣送去谢府。

    而敏姑姑见她采纳了自己的建议,愈发上心,说话也大胆了起来,低声道“承华宫那边,也不能不防。”

    田恭妃登时沉默了。

    田恭妃养病,何娴嫔养胎,后宫中两大红人纷纷袖手,其余妃嫔更无能耐干涉。

    只苦了柴贵妃,既不敢违逆皇命,又心惊肉跳,夜半睡不着觉,跪在小佛堂里念经祈祷。

    眼见武宗末年的事,如今却要重演,她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却不知道哪个菩萨能保佑自己,也不知道事情会以多少尸骨结束。

    “不求富贵荣华,但求此生善终。”柴贵妃合十诵念,“南无观世音菩萨”

    倏忽间,天色微明。

    冷僻的院落迎来又一日的死亡。

    但今天,已经没有哀嚎与惨叫了。犯罪的宫人被关押了两三天,这几天里,他们忍饥挨饿,力气早已流逝。

    虽然还有求生的渴望,却也觉得给个痛快也不错,省得在受罪吃苦。

    身强体壮的宦官走进屋,两人一组,拖起委顿在地的宫人,将她们拖到梁下。勒死过上百人的白绫发黄发臭,地砖上还有隐约的水迹,在高温下蒸腾发散,尿骚气冲人。

    宦官熟练地将她们挂到布圈里,一个抱腿一个套绳,然后手一松,一条人命就交代了。

    如此绞死了三十余人,日头渐渐升高。

    宦官们正准备绞杀下一批,忽然见潘宫正推门而入,立即叫停“等等。”

    宦官面面相觑,重重叹了口气“宫正何必令我等为难”

    他们也不想杀这么多人,可皇帝的命令摆在那里,他们不想自己被吊死,就只能吊死别人。

    “我不为难你们。”潘宫正徐徐吐出口气,“宁国夫人清早进宫,说已经知道妖术何来,恳请陛下开恩,陛下已经准了。”

    空气骤然一静。

    足足过了半柱香,才听见被捆押的宫人内侍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声。

    死里逃生的宫人哭天抢地,劫后余生,刚咽气的尸体堆在墙角,身子却在夏日慢慢冷却,冰冷如铁。

    顷刻间,生与死的界限无限分明了。

    潘宫正面露怜悯,却道“内侍那边,应当也有人去了,你们也先回去吧。”

    不错,即便是为宫人行刑的宦官,也有相熟的兄弟被牵连,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在等死。

    他们也露出了又哭又笑的表情,眼底却是深深的迷惘。

    宁国夫人怎么才来呢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闹得沸沸扬扬的妖术究竟是什么

    程丹若昨天晚上才破解妖术之谜。

    事情是这样的,这是她出去捉妖的第五天,前面几日都是无功而返。

    今天也不曾例外。

    虽说是月黑风高的阴天,月光黯淡近无,整座京城都好像化在浓黑的墨汁里。没有一丝风,天闷热得难受。

    程丹若扩大了搜寻范围,也换了平日陌生的街道走。

    路上遇见黄鼠狼、一群老鼠、几只野狗、呜咽的风声、摇晃的鬼火。

    鬼火被证实是两只野猫。

    “哪有鬼哪有妖”她已经听说了宫里的动静,毕竟静乐堂在城北,北安门运尸出来,肯定会经过谢家的门。

    每天好几辆车的尸体推过家门口,想不知道也难。

    “有本事出来我瞧瞧。”她火冒三丈,“被我知道谁在装神弄鬼,要他好看”

    回答她的只有雨丝。

    下雨了。

    谢玄英道“回吧,别淋了雨。”

    于是,又无功而返。

    两人到家已是三更天,但还是习惯淋浴一回,冲去尘土。

    程丹若饿了,准备先吃东西,让他先去洗。

    “给我吃口。”谢玄英一边解衣裳,一边示意她喂。

    程丹若端着碗过去,挑了筷面条到他嘴边。

    他低头吃了。

    仪态并不优雅,但无碍赏心悦目,她出神地看着他的眼睫鼻梁,再滑落到他的下颌脖颈,最终停在松弛的衣襟。

    衣服脱一半,就有这欲说还休的暧昧。

    她的视线扫来扫去,感觉正好,却被领子上的一点黑点破坏了。

    “别动,有蚊子咦。”乍看以为是蚊子,但她靠得近,细看觉得好像有些鲜艳,不是蚊子的花纹。

    她让他别动,放下碗筷,摘掉琉璃灯罩,举起烛灯照明。

    黑红相间,确实不是蚊子,也没看见翅膀。

    “什么东西”他伸手欲掸,被她一巴掌拍在手背上,“让你别动。”

    谢玄英“”

    程丹若拉开家用药箱的抽屉,拿了镊子出来,小心翼翼地夹起他衣领后伏趴的小虫,放到烛火边观察。

    “蚂蚁吗”他凑过来看。

    程丹若研究了会儿,摇摇头,把虫子塞进琉璃瓶,拿布条蒙住口子。

    “别洗了,和我去抓虫。”她替他拢好衣襟,想了想,又把面碗推过去,“你吃吧,我不饿了。”

    谢玄英看看她放好的小瓶子,沉默了会儿,语出惊人“莫非这就是妖怪”

    程丹若平静地说“这是只虫子。”,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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