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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班, 贺司珩开始忙碌的查房工作。
前几天收到的一个病人,也是烧伤,查房结束, 家属跟了出来,“医生,方便说几句吗”
贺司珩“你说。”
“是这样的,”家属搓了搓手, 有些难为情, “我和我老婆都是打工的,两个人工资加在一块儿一个月也就五六千,我妈这一天的医疗费就花了三千块钱,我们真的没办法。”
“你母亲现在创面极容易感染,一旦送诊不及时没法消炎, 很有可能患上脓毒血症。”贺司珩说。
家属沉默了几秒。
他问“那能办出院吗”
边上的汪旭提高了声音“当然不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你妈”
“汪旭”贺司珩厉声打断他, 眼风很冷,扫射他一眼, “安静点。”
“可能是我没有说清楚你母亲现在的情况, 是这样的”贺司珩这次, 将病人的情况说的更严重些,但依然无果。
病人家属坚持“我们想办出院。”
贺司珩说“好。”
汪旭的脸, 由愤怒转化为不解, 他难以置信,眼前这个人还是他敬仰崇拜的贺司珩吗汪旭气的咬牙切齿“贺司珩”
贺司珩神情平淡“胆子挺大, 敢这么叫我名字。”
他说“知道这是在哪儿吗高声喧哗”
贺司珩的语气, 不高不低, 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 可偏偏, 镇压住暴怒的汪旭。汪旭压低的声音,愤怒的,带着指摘“贺医生,你为什么要同意他办出院他母亲现在的情况你比谁都清楚,出院还能活多久三年三个月还是三十天”
谁都不清楚。
“因为他是病人家属。”相比于汪旭的声嘶力竭,贺司珩显得平淡多了。
所有的查房都结束了,贺司珩没急着回办公室,而是走到楼梯间。
窗户敞开一道缝,簌簌飞雪飘落进来,被暖气氤氲,化作水珠黏在窗框上。
贺司珩“在烧伤科,这事儿不应该很常见吗”
汪旭愣了一下。
“你今年多大二十”贺司珩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二十。”
“二十岁,”贺司珩擦了擦窗户上晕开的水雾,眼睛往下瞟,“那辆黑色的宝马是你的吧”
“啊”汪旭茫然,顺着他视线望过去,耿直地点头,“我爸的车,我暂时拿来开。”
“我没看错的话,是今年新款八十万”
“八十二万。”
“怪不得。”
“啊”汪旭更不理解他这三个字了。
贺司珩说“你二十岁就能开八十万的车,躺在病床上的那位病人今年八十岁了,估计这辈子都没赚到二十万。”
汪旭嗤笑,想说怎么可能。
“上个世纪的物价和这个时候的物价,能一样吗”贺司珩笑,“我和我女朋友刚在一起,那时候手机只需要五六千就能买到,现在,都得上万了,这才几年。你和那位病人,差了六十岁,回去问问你爸爸,他小时候上学一年学费多少吧。”
汪旭不作声了。
贺司珩说“对于你而言,五千块可能是一件衣服的价钱,但对于那户家庭而言,他们得辛辛苦苦工作一个月,才能赚到这些钱。这几天的开支,已经把他们全家所有的积蓄都砸进去了。”
“汪旭,你凭什么阻止他们出院凭你是医生还是说你现在去说,别办出院了,后续的治疗费用你出。”
“你知道烧伤科每年会有多少个因为家庭贫困而放弃治疗的病人吗是不是以后每遇到一个,你都要给他们出钱”
汪旭喉咙哽住,原来贺司珩说的“怪不得”,是指怪不得他无法共情贫穷。
他说“可我没办法看着病人就这样离开。”
贺司珩说“我们是医生,医生是能救人,但医生不是救世主,明白我的话吗”
汪旭撅着脖子“我不明白。”
贺司珩没所谓地看他一眼“那就回去想,不想明白别出现在我面前。”
汪旭“行,我干脆放年假。”
贺司珩“转行吧。”
汪旭暴跳“贺师兄”
私底下,汪旭还是习惯叫他“贺师兄”。
贺司珩转身离开,不再理他。
他推开安全通道的门,一抬头,眼神松动。
今兮正对着他站着,裙子是收腰设计,掐出纤细腰肢。黑色的裙子,和她白皙的皮肤成鲜明对比。她微歪头,眼尾往上挑,溢出几分娇媚。
“贺医生什么时候还当贺老师了”
刚才的对话,她似乎听到了一些。
具体有多少,他不清楚。
“没当老师,”贺司珩应声,走到她面前,“什么时候到的”
“没多久,你在和谁说话”
“实习生。”
今兮对上贺司珩那双又黑又亮的眼,觉得处在工作状态的他,和她了解到的他,似乎不太一样。
很有魅力。
即便是说教,但也很容易令人信服。
她原以为自己听他话是因为屈服他,但刚才站在门外听,她想,贺司珩身上是有一种魅力的。他家境优渥,却能够理解贫穷,也能够理解向金钱低头的人。
在他们这个圈子,爱没有那么重要,就像周杨。他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女朋友,甚至可以同时有很多女朋友。
尤其是这个圈子,对于阶层,分的清清楚楚。金字塔顶端的人,是用来仰视的,越往下,地位越低,便受到冷待。
贺司珩似乎是这个圈子里,破土而出的一道清流。
要不然,他怎么会理解那种家庭的难处
“还打算看我多久”被她看得久了,贺司珩忍不住,问。
“还不给看了真小气。”
贺司珩挑了挑眉“再看收费。”
今兮“你缺钱啊”
贺司珩“看十分钟,今晚多做一次。”
今兮“”
“来,看吧。”
“不看了”
拉扯中,今兮的手机响了,她接过来,看了一眼,又瞥向贺司珩。
贺司珩眼皮微垂,看到来电人他母亲。
他问“不想接”
今兮“哪有。”
从安全通道走过来,恰好是电梯间,住院部人多,电梯间人来人往不断。环境嘈杂,空气里有消毒水味儿,也有一些吃的东西的味道。似乎,不是个适合打电话的地方。
贺司珩说“去我办公室接吧。”
下午有一台手术,几个没事的医生都过去了,有事的医生也都在医院其他地方忙,办公室门打开,里面空荡荡的。
安静下来。
今兮坐在贺司珩的位置上,将电话回拨回去。
“于姨,我刚刚有点儿吵,您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我还以为你在忙呢。”于素说。
“不忙的,舞团已经放假了。”
于素给她打电话,就是因为知道她放假了,不忙了,想问她“什么时候来家里坐坐这不是,再过几天你就要回江城过年了么,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今兮说“明天行吗我今天有事儿。”
于姨“要紧事吗,那你先去忙。”
“不是的,就是,您还记得教我跳舞的王老师吧”王菁曼当时是于素给今兮找的舞蹈老师,于素自然记得,“记得啊,你现在在菁曼那儿是吗”
“嗯,”今兮有些艰难地说,“王老师她家发生火灾了”她一五一十,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交代出来,然后说,“我现在在医院里,想着陪陪她。于姨,今天恐怕不能过去看您,明天行吗”
于素先是惋惜地叹了口气,“造孽啊”
之后才贴心地说,“没事儿的,你只要来看我,我就开心,什么时候来都行,就算是半夜来也行。”
今兮失笑“半夜您不睡美容觉吗”
于素很配合“一天不美容也没事儿,反正我在这个年纪段,美貌无人可挡。”
这倒是实话。
要不然,也生不出贺司珩这么帅的儿子。
手机虽然没开免提,但声音在空旷安静的环境里,尤为清晰。
传到了贺司珩的耳里。
贺司珩嘴角勾起,哂笑意味。
今兮瞪他。
她接着和于素说“于姨,那我明天下午来找您还是什么时候您要逛街吗,我也可以陪您的。”
“不了,我和你江阿姨约了明天逛街,这样吧,你晚上过来,来家里吃晚饭。”于素顿了顿,“阿珩晚上应该不上班,到时候我叫他来接你,给你当司机。”
今兮掀了掀眼皮,深深睇了他一眼,故作矜持“这样会不会太麻烦阿珩哥哥了”
于素“接你还能是麻烦了”
今兮怔了下,不知要说什么,心里又莫名升起疑惑。
草草结束通话,她问“于姨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贺司珩“应该没有。”
今兮“没有吗”
贺司珩“我妈向来都把你看的比我重要。”
言之有理。
今兮的手机刚放回包里,贺司珩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来电的,是同一个人于素。
于素照惯例,还是问贺司珩忙不忙,得知他不忙,于素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明儿个忙吗不忙的话回趟家”
贺司珩慢条斯理地说“忙。”
于素默了默,“晚上呢”
贺司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有事儿找我”
于素道“这不是明儿个今兮来家里吃饭吗,我寻思着你要是不忙的话,可以和今兮一起回家吃饭,顺便,去今兮那儿接一下她。”
这话怎么听着,都不太像是特意叫他回家吃饭的。
倒像是特意叫他来当司机的。
贺司珩语气悠哉“妈,家里没司机吗”
于素被噎了两秒,而后不答反问“你就这么忙还是说忙着和女朋友约会,走不开”
贺司珩瞥了眼坐在他面前的女朋友,他后天不上班,明天晚上原本,还真是忙着和女朋友做些什么事儿的。只是他女朋友被他妈约走了,虽说只是吃个饭,但来回一趟,回到家,怎么也得十一二点了。
贺司珩淡淡扫了眼今兮,说“忙着和女朋友甜蜜约会。”
今兮“”
她冷哼,口型你那十一个女朋友是吧
于素听到他这话,愣了好几秒。
而后,她语气淡淡,颇有种古时候太后垂帘听政的风范,“今兮重要还是你女朋友重要把你那甜蜜约会给我推了。”
贺司珩“”
贺司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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