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个是红枣, 补血的”
安斯艾尔掏出红枣。
“这个是阿胶,也是补血的还送免费和干果熬在一起的服务”
安斯艾尔掏出阿胶。
“这个是菠菜,我们炒个鸡蛋吃吧”
他一一向塞罗斯介绍自己为他选购的月子餐, 塞罗斯越听却越觉得心情沉郁。他跟安斯艾尔明明关系这么好, 天使与恶魔之间的界限, 对方潜藏已久的真实目的却如此坚定地横亘在他们之间。
面对兴奋的安斯艾尔,魔王陛下郁郁问道。
“你刚才去哪里了”
去弄哭了天界执政官沙利亚。
安斯艾尔微微一愣, 开始老实交代。
“刚才去了超市的深夜大卖场”他的视线飘向地面上的大堆东西, “买了这些。”
“我知道你去了超市, 这之前呢”
安斯艾尔正想说呢,他继续交代, 莫名有种他去外面鬼混回来, 塞罗斯悲愤质问他的错觉。
奇奇怪怪的。
“之前在别墅里,跟菲尼在一起。”
他的回答让塞罗斯顿时有些黯然,安斯艾尔并没有以言语欺骗他, 却明显隐藏了与沙利亚的会面。可他没能黯然多久, 忽然听到安斯艾尔继续说了下去。
“然后,我去见了沙利亚。”他夕阳色的眼瞳异常澄明,“有一些消息, 要传递给他。”
那个瞬间, 塞罗斯的心情难以形容。他既高兴于安斯艾尔的坦诚, 又格外抑郁焦急,这种心情就像他当初在卢斯特城, 听闻安斯艾尔一系列政治举措的感受。
随着那些激进手段一同来到他桌面上的, 是新贸易政策的邀约。
那一天, 执政逾千年的魔王在办公厅里枯坐了整个下午。他在想, 这只白鸟究竟要将薪柴燃烧到怎样旺盛的地步他不怕自己也会葬于火中吗
就如同现在, 他也在焦躁地疑惑着。安斯艾尔这是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怀疑吗还是自信自己无论如何都能圆上
一边担忧,一边切齿,塞罗斯想,也许他应该做个坏人,就像他一开始否决安斯艾尔的新贸易政策一样。
“那么,魔王之血呢”他又轻声问道。
安斯艾尔觉得,今天的塞罗斯问题好像有点多。这个问题他不可能详细回答,只能含混地一带而过。
“已经物尽其用了。”他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然后迅速倒打一耙,“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多问题还有,你是不是”
只要稍稍抬眸,就能看到魔王墨蓝的竖瞳。
塞罗斯每问一个问题,就向他逼近一步,到了现在,他与安斯艾尔已经近在咫尺,安斯艾尔甚至能感受到塞罗斯的呼吸。他体内新换的魔王之血还没有被强大的复原能力替换掉,感受到鲜血的原主人靠近,愈发滚烫躁动了起来。
他身上本就充满了魔王的气息,现在,他更是已经被完全笼罩在对方的气息里了。
太近了。
近到令他产生了一些,天使几乎不会产生的感受。
警惕,无措,迷惑,以及
害羞。
塞罗斯还在靠近他他他要炸毛了
“我今天确实有很多问题,不过现在,是最后一个了。”
安斯艾尔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对方墨蓝的竖瞳,屏住呼吸,试图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是是什么”
只见对方附在他耳边,呼吸拨动了耳际的碎发
“最后一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回天界去”
呼吸停滞,思维冻结,安斯艾尔着实懵了一瞬间。他遇到无数次处于暴露边缘的危险情况,又无数次机智化解,翻车对他而言是根本不存在的。在自己骗过了沙利亚之后,他的身份应当永世稳固。
可塞罗斯把他逼到角落里,睁着浮冰暗海般的眼瞳这样询问他,几乎像是一种亲昵的寒暄。
你什么时候回家
明天
理应出现在这样的语境当中。
短暂的卡死之后,魔王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源源不断地给安斯艾尔几百上千个理由,足以令他迅速把自己摘出来。若是在以往,塞罗斯一定会任由他这样做,可是今天,他显现出了极富压迫感的态度。
“不要装傻,战天使安斯艾尔。”
他说道,甚至轻轻微笑了。
“我这边已经人证物证确凿,就算你抵赖,也是没用的。”
安斯艾尔不到黄河心不死,他绝不会就此放弃他倒是要看看,塞罗斯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难不成能反手掏出他的光圈来吗真掏出来了
光圈已经有些暗淡了,不过依旧莹润,因为长期贴身存放,沾染着恶魔的气息,几乎看不出昔日光明满溢的样子。
安斯艾尔这下真的懵了,这是他的圈没错的,他认得出,可是为什么会落到塞罗斯手里他的特制空间戒指中安稳地储存着三千六百五十八个光圈,光圈三千六百六十号被他揣在怀里,光圈三千六百五十九号则已经被他埋葬
埋了干干净净除非塞罗斯给他刨了出来,不然不可能
刨了出来
刨
安斯艾尔“”
见安斯艾尔不说话了,魔王继续微微含笑。
“至于人证,那就是我自己,是我亲眼所见。”
他抬手,伸向安斯艾尔头顶的犄角。安斯艾尔在这些时日中,稍稍领悟了一点犄角的特殊含义,他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见塞罗斯的手也跟着停滞。显然,如果他不愿意,这只手绝不会落到他的犄角上。
安斯艾尔的心情有些复杂,话说到这地步,负隅顽抗已经没有意义,他把脑袋摆正了。
他理亏,摸吧
轻柔的抚摸于是落在他头顶的犄角上。
安斯艾尔不知道恶魔的犄角会不会有感觉,他的假犄角是一定没有的,可是他依旧能感觉到,那只手是如何在他的角上游移,指腹触着,指节蹭着,煽情不已。
这场早就能让普通恶魔软了腿的抚摸之后,塞罗斯看着纹丝不动、只是耳尖略微泛红了一点的安斯艾尔,感到了挫败。
他生气地把安斯艾尔的犄角向上薅了薅。
犄角犹如被焊在了脑袋上,纹丝不动。
塞罗斯“”
竟如此牢固安斯艾尔就不觉得卡脑袋吗
不过这样才是最理想的,要是真是一个普通发箍,碰一碰就歪,又怎么能支撑安斯艾尔每天上蹿下跳到处打架呢
他稍微用力薅了薅,安斯艾尔的脑袋跟着一起动。
安斯艾尔这时已经自暴自弃了,塞罗斯不是那种容易糊弄的家伙,再隐瞒也没用。所以他相当干脆地自己抬手,“咔”的一下,把发箍从头上薅了下来,活像头上有两个插槽。
魔王摘下了他的小犄角。
“这东西,得大力出奇迹。”
安斯艾尔评价道。
“下次薅的时候注意点,不要每次都像在薅我的头。”
无论看多少次,塞罗斯依旧感到很震撼很害怕,心肺骤停的感觉更是如影随形。他强迫自己站稳了,把自己的害怕藏在没有表情的表情后面,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在佯装淡定。
“你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安斯艾尔冷静地问道。
“在战线上,我跟踪过你。”塞罗斯言简意赅。
安斯艾尔就明白了,想必是那一夜在花海中,他的羽翼刚刚生长完满,迫不及待想要看一看。加上当天也是掰光圈的日子,他只顾着跟圈搏斗,稍稍放松了警惕。
所以,光圈三千六百五十九号才会落到塞罗斯手中。
安斯艾尔沉默了一会儿,他最在意的,其实是那个问题。
“你会说出去吗”他抬眸,眼神平静得惊人,“会不会告知我的臣民,会不会告知我的敌人我得承认,这确实是击倒我,统一魔界的大好机会。”
他太沉着了,完全是魔王的风范,出身魔王世家的塞罗斯最欣赏安斯艾尔身上的这一点。他差一点就无法维持表面的冷漠和轻描淡写,向他的风浪和晨星宣告投降。
可是塞罗斯不能,他咬牙狠心,决定这次一定要当坏人。于是缓了一会儿,他才再度开口。
“我有一个要求。”
安斯艾尔点头,别说一个,就算是十个,现在的他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说吧。”
“我想看看天使的羽翼。”
“”
安斯艾尔沉默片刻,忽然抬手,置于胸前。塞罗斯眼睁睁看着他三两下就扯开了领口,脱去魔王披风,解下领结。他转为背对塞罗斯,侧过眼眸回望了他一眼,那一眼中所带的圣洁凛冽,与他现在宽衣解带的举动碰撞,反倒显出一种极矛盾的艳丽感。
单衣从肩膀处滑落,漂亮流畅的脊背线条仅仅显露了一瞬,就被胜雪的羽翼遮盖。伴随着那对巨大洁白的羽翼张开,室内犹如微光响彻,一切光明顿时称臣般的聚拢于天使四周。
在魔王面前,天使张开了雪翼。
身体燥热,情绪不稳,安斯艾尔感到身后的魔王靠近了他,犹如另一个本源在靠拢,呼吸间的炙热笼罩在他敏感的脊背上、羽根处。
他忍不住抬手掩面,艳丽的绯色从脸侧一直烧到耳尖。
天使却不知道,张开的纯白羽翼之下,身后的恶魔几乎已经要向他跪地臣服。
无瑕的羽翼
无瑕的天使
塞罗斯以前想不明白,为什么天界要派安斯艾尔来;现在他想明白了,只有安斯艾尔,唯有安斯艾尔,才能达成天界的无论何种目的。
魔王的唇已经靠近了羽翼,忽然,他听到安斯艾尔声线颤抖地开口。天使从指缝间抬起夕阳色的眼瞳,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脆弱。
也许是因为此刻在这里的是塞罗斯,也许他真的孤独地伪装了太久太久,积压了太多太多的情绪,所以此时此刻,安斯艾尔终于吐露了深埋内心的言语。
他回想起火湖边境燃烧般的深蓝王旗,回想起魔界的一切,大臣们的一切,戴冠之日的群魔簇拥,不死鸟诞生于他掌心时那份炽热的温度
最后是天界的纯色牢笼中,他顶着一头被粗暴剪掉的齐耳短发,抓住小小窗户的铁栅栏,看外面永不停歇的风雪。
“塞罗斯”
他在叫他的名。
“你不要让我回去,除了这里,我再也没有”
“我再也没有归处了。”
魔王的心漏跳了一拍。
然后他看见天使含泪回眸,衣衫不整,难掩骄傲刻骨。他没有乞求,没有哭泣,只是尽最大可能地陈述自己的价值。
只听天使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会为魔界”
“带来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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