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降临之前,魔界最为尊贵的三位魔王已经进入搭建好的大帐之中。他们刚刚进入,暴雨就倾盆而下,不过布设了魔法防护的帐篷在雨水之中稳定不动,就连一丝雨水都没有飞溅进来。
利维刚被联合挤兑了一通,没有好声气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那双浑浊的眼睛转动,隐蔽地瞥了一眼塞罗斯,见对方也是稳稳落座,看不出什么表情,于是又转而看向安斯艾尔。
年轻的魔王没有急着坐下,反而侧眸看着外面的大雨,白发垂落,浸在雨水折射的细腻微灰的光线中,像一副冷色调的画。由于光线的缘故,他头上的犄角并不显眼,要是头顶再加上个光圈,就算说他是在至上之天唱圣歌的天使也不违和。
利维心中微微一动,不过不等他细想,塞罗斯已经出声问道。
“怎么了”
安斯艾尔这才转过头来,锋锐的夕阳色恶魔竖瞳又打消了利维刚才那个诡异的想法。
“有点奇怪的感觉。”
“哪里奇怪”
“好像是雨。”
利维耷拉着眼皮,听两人一问一答,塞罗斯的追问令他嗤之以鼻,只不过是安斯艾尔一时的神经过敏而已,在场足足三位魔王,怎么就只有安斯艾尔感应出来了不过是表现自己罢了。
不料塞罗斯却微微沉吟起来,他唤过另一名近臣,吩咐几句,不多时,就有人小跑着送了收集的雨水来。
“营地四周的雨水,都有一些在这里。”
盛在水晶器皿里的雨水被高举过头顶奉给魔王,安斯艾尔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他拿起一杯雨水看看,又嗅了嗅,最后摇头。
“没有异常。”
利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
塞罗斯却没有表情变化,微微点头,吩咐下属继续关注雨水。接着,他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以主导者的身份开启了这场魔王间的议事。魔法灯高悬着,魔王间的圆桌上堆放着各种关于战线的文件,这位资历最老的魔王正拿起其中一份。
“战线的情况,我们都清楚了。”他语气平淡,“由安斯艾尔发起的联合战线,现在已经被证明有发起的必要,我们正在”
他环视一周。
“我们正在遭受入侵。”
帐篷外响起一声雷鸣,闪电之光映着魔王们各异的神色。
“也许不是入侵。”利维舔了舔前牙,慢吞吞地说道,“第七深渊本来就是魔界最奇特的地方,一个肚脐般的位置,藏污纳垢,又常年无人关注,谁知道会产生什么病变。”
这倒也是有可能的,魔界种族颇多,也许是新种族。可是要是本土的新种族现世,居然需要三位魔王联手设下关卡防御,那这新种族为何在以往的时光中藉藉无名
“不像魔界本土的种族。”
安斯艾尔撑着一侧脸颊,长发散下一片稠密的阴影,他从一堆战报里抽出了一份。
“前线的战士们依据敌人的习性,为它们划分了等级。”他转动夕阳色竖瞳,“这很奇怪,魔界生物,天生追随魔神冠冕,就算冠冕一分为三,追逐魔王的本能也不会磨灭。”
塞罗斯原本闭目思索什么,此刻睁开双眼。
“信徒、使者、祭司、将军、太子、皇后”他念着为敌人划分的等级,略做停顿,吐出了最高的等级。
“皇帝。”
安斯艾尔垂着睫毛,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警惕非常。
“他们有了自己的王。”
利维没有认真看过这些战报,闻听此言,他立刻去翻那些文件,接着盯住那串等级,眼珠开始泛红。
“他们有王”
有本族之王,不尊魔王号令,拥有强大的力量,正试图占领第七深渊
狼子野心
自身利益被侵犯,利维的声音像毒蛇在吐信。
“杀了他们”
“不用这么激动,已经在做了。”安斯艾尔说道,神情格外冰冷,“联军会在第七深渊,将这些叛逆者围杀。”
“敌人理应不是魔界生物,也许是至上之天的阴谋。”利维喘匀一口气,又开始不着边际地猜测。在之前的几次共事中,安斯艾尔早就认识到了,作为一个合格的猪队友,利维很擅长用胡思乱想带偏整个团队的思路,简直毒瘤。
至上之天的阴谋不可能。
只有这个,绝对不可能。
当初惨烈的战场似乎浮现眼前,安斯艾尔正要当场否定利维荒谬的猜测,一旁的塞罗斯却开口。
“不排除这种可能。”
咦
并不奇怪,也许是魔界的阴谋。主位天使的话在安斯艾尔耳边回响着,我们必然复仇,为我们无辜战士所流的血。
慢着等下不是
你们为什么这么顺利地就以为是对方的阴谋啊
安斯艾尔稍稍睁大了夕阳色眼瞳。
“等等,这应该不是至上之天所为。”
塞罗斯皱起眉,他虽然跟安斯艾尔不太对付,通常却很相信安斯艾尔的判断,现在安斯艾尔却直接否定至上之天暗中操作的可能性,他觉得未免武断。
正如天使们会用最大的恶意揣度恶魔,恶魔们也不惮以最大的恶意猜测天使。
但他还是愿意听听安斯艾尔的见解。
“如果你排除至上之天的嫌疑,我想听听理由。”
安斯艾尔“”
他亲眼见过至上之天遭殃,算理由吗他亲耳听过至上之天把遭受的袭击归结为魔界所为,算理由吗就这样愉快地跟塞罗斯解释吧
个鬼
安斯艾尔脑袋里的小人已经开始焦虑地薅自己的翅膀毛。
魔界与天界隔绝已久,还是世仇,“恶魔”安斯艾尔怎么可能去过至上之天梦里吗
当然,安斯艾尔也可以把自己的发箍一摘,活泼可爱地跟在场的另外两位魔王说
想不到吧其实我是个天使哒
那样就更完蛋了好吗
于是在塞罗斯的注视下,安斯艾尔选择沉默。他这种主动露出纰漏的时候可不多见,塞罗斯顿时精神一振,毫不客气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下次想好再发言。”
他平淡的语气是最好的嘲讽。
安斯艾尔“”
忍住要忍住
安斯艾尔这时候才恍惚察觉出,这个世界上,知道这场入侵的真相的
恐怕只有他自己。
这个想法让他整个人都冷静下来。
他不能自乱阵脚,他经历过两次入侵,现在又是魔王,有能力暗中操控事态向有利的方向发展。他不能乱,要冷静,且依旧不能暴露身份,那会把矛头引到他自己身上,利维绝对做得出来。安斯艾尔当然不怕死,他只怕自己死了,再没人能看清一切。
想到这里,安斯艾尔垂下睫毛,掩住坚定的神色。
居然没有被反唇相讥
塞罗斯心中警惕,他看着安斯艾尔垂下睫毛,看起来居然有些委屈可睫毛垂着也很好看,长长得让人想轻轻拨一下。
他的指尖轻微一动,蜷了起来。
交流完最近的战报之后,魔王们散会。他们在第七深渊的战线上,都布设着自己信任的将领,接下来的时间当然是各自碰面,交流些只有自己人才能知道的情报。
安斯艾尔看到利维躲到一边,临走时还盯了安斯艾尔一眼,仿佛怕他偷听,这让安斯艾尔相当无语。不过他确实多看了利维的方向几眼,无他,因为此刻与利维碰面的那位将领很惹眼。
她有着健康的麦色肌肤,衣着大胆野性,大片皮肤裸露在外,头顶那对毛绒绒的兽耳不时动动,身后带花斑的豹尾扫来扫去。兽人族在魔界占据了相当的人口比重,他们骁勇善战,大多数不太精明,却是最好的战士人选。
可安斯艾尔并没有看轻眼前的这个豹人姑娘,她算得上利维手下最得用的人才。
“豹人族的西迪利维手下,能用的恐怕只有她了。”
塞罗斯的声音从安斯艾尔身后传来,淡淡评价道。
“有线报说,等第七深渊的战线稳定,她会回去接手伊迪安城的宰相之位。”
宰相对魔王意义非凡,就像此次出征,安斯艾尔和塞罗斯都可以放心地将后方交给宰相监理,自己御驾亲征。宰相的存在,很大程度上让魔王不必被束缚于魔王城,而可以成为最强的战力进行游走。
安斯艾尔略微扬眉。
“利维信得过她”
他感觉利维那个个性,谁都信不过,才导致宰相之位一直空悬。
“不信。”
“”
那有什么意义提拔个不信任的人身居高位给自己添堵吗
“但是这是个聪明的姑娘。”塞罗斯说道,他的神情有些复杂,重复了一遍,“聪明,且敏锐,她应该能适应利维的行事作风。”
塞罗斯觉得,这个豹人姑娘实在过于敏锐,总能发现一些东西,而且还会不知是无畏还是坏心地告知当事人。
塞罗斯陛下
什么事。
曾经的魔王聚会上,豹人姑娘对他露出了一个虎牙尖尖的笑。
您为什么总盯着安斯艾尔陛下的犄角呀
敏锐敏锐得过了头
塞罗斯必然会在这姑娘的宰相之路上使绊子,除了不希望利维获得得力臂膀之外,还有对这份敏锐的警惕。
正应对自家魔王问询的西迪视线漂移,余光瞥向另外两位魔王的方向。
果然。
塞罗斯陛下又在若有若无地盯着安斯艾尔陛下的犄角,啧啧啧,直视对方的犄角,对恶魔来说可是相当失礼的,因为这个举动往往有着恶魔们心照不宣的深层含义。
要么是挑衅,要么
是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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