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有贵的好,把药剂当饮料喝完之后,安斯艾尔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他在心里承了塞罗斯这个情,加上先前在战场上合作愉快,他并不吝于展示点善意。
“反正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我跟你去处理处理善后工作吧,之后直接去庆功会。”安斯艾尔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新的披风,“听说你把怪物皇帝的冠冕也带回来了去看看。”
他穿上披风,白发一时压在披风底下,被他信手撩起。安斯艾尔没留意有一缕还压着,顺着塞罗斯的视线才看到,于是把这缕顽强的头发从披风下面薅出来。
他发现塞罗斯还是看着他的头发,目不转睛。
“怎么了应该没有压在底下的了”
他又拨了一下头发,确认无误。塞罗斯把目光移开,语气平淡。
“没什么,白发在恶魔中实在不多见。”
而且就算偶尔有那么一个两个,也是偏灰暗的质地,不会像安斯艾尔这样,仿佛笼着一层珍珠质感的柔光。
安斯艾尔心中警铃一响,担心自己会露出什么端倪,于是随意地应道。
“这有什么魔界种族众多,白发而已,我天生就这样。”
他见塞罗斯视线一偏,好像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
“原来真的是天生,我还以为你是染的。”
安斯艾尔“”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话不要吠
“染能染成这种样子”他几乎气笑,“不然你亲自上手摸摸”
塞罗斯“”
还有这等好事
这个时候,他真的半点没听出安斯艾尔是在阴阳怪气,满心满眼都是那闪闪发亮的白发。他都想好该怎么摸了,怎么顺着抚下去,要不要在指尖缠一缠然而安斯艾尔说完,半点时间不给他,魔王披风一扬,转头就打算出帐篷。
不是说好可以摸吗
情况紧急,他二度伸手
拽住了安斯艾尔的发尾。
另一位近臣恭敬地接待了两位尊贵的陛下,他刚才就得到守卫怪物冠冕的任务,于是一直守在此处。本以为陛下们结束庆功宴后,或者明天才会过来查看,没想到在庆功宴之前,他就见到了两位陛下联袂而来的身影。
塞罗斯陛下还是一如往常的喜怒难辨,安斯艾尔陛下咦这是把白发挽起来了
白发挽起搭在一侧肩上,亦无损魔王的威严。安斯艾尔陛下神情傲慢,先一步踏入防护结界之中,塞罗斯陛下紧随其后。虽然觉得两位陛下之间的气氛似乎有点怪异,近臣却来不及想这么多,连忙跟了进去。
近臣一进到防护结界内部,就深深低下头。他不能直视那顶属于怪物皇帝的冠冕,几次测试已经证明,那顶冠冕会对恶魔的心智产生极大影响。
但魔王却能直视冠冕。
“这就是怪物皇帝的冠冕”安斯艾尔端详着那顶微微有些残破的王冠,王冠充满扭曲和异样,虫群与眼睛也不似本土生物所有。其实先前那场战争最大的成果,除了灭杀皇后外,就是带回这顶冠冕了。
安斯艾尔注视这顶冠冕十几秒,冠冕上的花纹在他眼中突然转动起来,涡卷一般,伸出蔓草似的触腕。他皱了皱眉,眼睫眨动,扭曲的异象缓缓消失。
“看起来,是在模仿魔王的冠冕。”安斯艾尔肯定道,继而有些疑惑,“我们之前并未出现在这条战线上,就算在先前的战争中,也不曾戴冠,它们究竟是怎么模仿的”
塞罗斯沉吟了一会儿,提出一个想法。
“也许,它们能够解析所处之地的某些法则。”
魔王戴冠,统辖四方这是魔界的铁律。因为解析了魔界的部分法则,怪物皇帝也给自己戴了顶冠冕,甚至发展出皇后、太子,以及种种地位更低的社会等级。
他的话令安斯艾尔怔了怔。
是了,当初在至上之天时,他面对的也是极具至上之天特色的怪物们,当初那条阵线上没有皇帝,而在被他斩杀的皇后头顶有一样事物
光圈抽象叠加花纹繁复、以至于当初安斯艾尔并未辨识出的天使光圈
太过震惊,安斯艾尔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他反复回想当初战场的细节,直到塞罗斯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
“安斯艾尔。”
他忽然就重新冷静下来,抬起夕阳色的恶魔竖瞳,就见平时没什么表情的塞罗斯唇畔带了一点笑。
“不用担心,解析也只是流于表面而已。就像那些怪物化身为兽人族,却学不会变成兽形。”
他微垂眼帘,掩不住属于魔王的矜贵清傲,这份高傲之中却也有提点和关切。
“安斯艾尔,你我身为魔王,靠的难道是头上的冠冕吗”
当然不是。
安斯艾尔心中微动,他认真地直视塞罗斯那双墨蓝的竖瞳,头一次觉得这个同行的傲慢来得十分可爱。安斯艾尔自己征伐了数十年,带领近臣打下整个东域;塞罗斯则在即位之初遭逢变故,硬是以一己之力将阿斯蒙蒂斯家族从风雨飘摇中带出他们确实有傲慢的资格,也确实应该傲慢。
见安斯艾尔的眼睛重新明亮起来,塞罗斯的笑意稍稍扩大。
“当然不是。是因为我们是魔王,才拥有了冠冕;而不是拥有冠冕,才能被称之为魔王。”
他这样说道,神情不掩高傲,头顶那对落有霜色光的纯黑犄角也一并扬起。安斯艾尔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对角上,静止几秒,直到塞罗斯有些怔然地问道。
“你在看哪里”
安斯艾尔顿时急刹车一样收回视线,他想起那个哭唧唧来御前裁断的小羊角了,角这种东西似乎有很邪门的意义,他当然不能承认。
“没看哪里。”他矢口否认,接着转移话题,“庆功会快开始了,我们过去吧。怪物冠冕所在的这里需要严加看守,稍后我的部下也会过来。”
塞罗斯“”
他简直像是个被猫不轻不重拍了一爪的毛线球,还记得猫爪的力道,猫咪却又自顾自追逐蝴蝶去了。他看着那只白毛的猫咪似乎很是得意洋洋又满不在乎的背影,再三深呼吸,才让给自己平静下来。
早晚早晚他要
这无疑是个十分热闹的夜晚,恶魔喜好玩乐享受,自然把这场庆功宴办得有声有色。酒水也都开放了,将领们觥筹交错,再一起恭恭敬敬地举起酒杯,遥敬高位上的魔王陛下。
安斯艾尔为人自律,自己只是浅酌,然后致力于把塞罗斯灌醉。听着他虚假又不怀好意的客套话,在位逾千年的魔王陛下一脸高深莫测,倒是来者不拒,可是安斯艾尔一直努力到宴席后半段都没能把他灌醉。
这家伙居然千杯不倒没意思透了
利维喝得红光满面,有些微醺。他其实更在意宴散之后,在夜晚该做的事情,那才是真正的快乐。
安斯艾尔看着利维被隶属南域的恶魔将领们围起来恭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不知道还以为利维才是这次战役最大的功臣。他正暗自撇嘴,忽然,塞罗斯向他这边轻轻靠了过来,气息里带着些许酒香,似乎要跟他说几句悄悄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杀了皇后,重伤了皇帝呢。”
低缓的声线说道,酒水柔和了音色中原有的凛冽,呈现出一种缱绻的柔和,但话语的内容就是全然的嘲笑了。安斯艾尔也跟着笑了,接着他神情一动,借着衣袖遮挡,从桌下接过塞罗斯递过来的什么东西。
摸起来像支水晶笔
“你去画,在后面的横幅上。”塞罗斯轻声说道,“我给你望风。”
安斯艾尔稍微侧头,余光瞥见后方的三个横幅,每个横幅上都喜洋洋地宣传一位魔王的功绩,利维的横幅在最下面,写了个“勇猛作战”之类的官方话。
位置不高,看起来很容易碰到,安斯艾尔顿时心动。在塞罗斯的掩护下,他悄无声息地向后移动。
欢腾的恶魔之中,豹人族的西迪并未上前恭维自家魔王,而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但她的花斑尾巴在兴奋甩动,眼睛也“欻欻”发亮
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豹豹又嗑到了
那亲密耳语的姿态,几乎犄角挨着犄角、黑发覆着白发西迪嗑得欲生欲死心花怒放,在猛嗑的间隙里,她突然留意到安斯艾尔陛下开始在魔王利维的横幅上画什么东西。
自家魔王在战场上不尽力的表现,西迪已然目睹,安斯艾尔陛下与塞罗斯陛下算是在庆功会上给足了利维陛下面子,并未直言嘲讽。西迪现在十分好奇,安斯艾尔陛下想在条幅上画什么
只见安斯艾尔拿着水晶笔,在条幅上利维名字的下方,先是画了一个巴掌,接着,画了条鱼。
摸,鱼。
利维摸鱼。
噗
西迪好悬没当场豹笑出声,她死死捂住嘴,看着安斯艾尔画完,又悄悄挪回原来的座位。
两位陛下还是紧挨着,低声说话,仿佛谁都介入不了。
甜到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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