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 看见她之前坐的椅子被人占了。
那人宽背窄腰,坐姿痞懒,侧头似在看礼堂华丽梦幻的装饰。
宋意起初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走近了,发现那人就是应朝。
她敛了下眸,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在应朝旁边的空椅坐下。
目光和应朝的对上。
“你怎么来了。”她道。
应朝扯了下唇,“来蹭蹭喜气。”
他手伸过来, 抓住宋意的掌心, 捏了捏,脸凑她很近, “顺道给你个惊喜。”
一桌子都是人,宋意并不想这个时候跟应朝多说什么,引起别人的关注,想默默抽出手, 应朝却抓得很紧,感觉到她想逃离,抓得更紧。
这人还得寸进尺,膝盖靠了过来, 贴住她的, 唇角勾起弧度。
宋意垂着黑睫,都忍了下来。
不久后, 时间敲到十二点,婚礼仪式正式举行。
众人目光都投到台上。
长长的粉金色地毯, 有花瓣形状的光影撒下, 像极了真的花瓣, 身穿白色婚纱的新娘, 扶着她父亲的手,一步一步朝对面的新郎走去。
两个可爱的花童提着花篮跟在后面。
应朝也在看着,宋意趁这个时候,抽出了手。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扯了扯唇,端起宋意喝过的那只高脚杯,仰头饮尽里面的酒。
口朝有浅色唇印的那边。
宋意没跟他计较,大不了换别的酒杯。
两个多小时后,婚宴结束,宋意跟大家去陪戚月合过影,以“还有事”为借口,没继续多留,先离开了。
如果不是应朝也在,她或许能多待会。
“宋雨雨。”走出大厅,听见后面的人喊。
宋意停下来,回头。
应朝懒洋洋走到她面前,漆黑的双眼盯着她。
“你怎么知道今天戚月婚礼”宋意问。
应朝道“不是你自己说的”
宋意想起昨天下午在机场和应朝的遇见,道“可我没说是戚月。”
应朝笑了下,“我有戚月的微信啊。”
“她发了朋友圈。”
宋意没说话了。
应朝走过来,从后面搂住她,下颚贴到她软软的颊边,唇角勾起,“气还没消”
“不气了,行不行。”
“你先松开。”宋意没想到他比之前还无赖,推他手臂。
“答应跟我回家,才松开你。”应朝搂住不放。
他活脱脱一个痞子,不讲道理。
“应朝”宋意急了,一口咬到他手臂上。
不知道她突然哪来的力气,牙跟小狼一样,怪疼的,应朝将她松开。
他低头掀开袖子看了看,那多了一道整齐深重的牙印,哂道“行啊宋雨雨,长本事了。”
“你怎么舍得”他好像在控诉她。
宋意瞥了眼,心头也有些后悔。
她刚才一急,就下的重口。
初秋时节,燕城起了风,落了两片树叶。
“我不想在这说,那边有个公园,我们去那。”宋意道。
应朝盯着她看,道“行。”
两人身影走远,酒店门口两个女生才从旋转大门走出来,脸上写着“没看够”。
“班花跟大神吵架了”
“看起来像。”
金毓酒店挨着落枫公园,十几步路能走到。
今天周末,公园里人不少,遛鸟的,玩陀螺的,带着小孩散步的。
有处亭子没什么人,宋意和应朝走进去坐下。
先开口的是宋意,她开门见山,“你不同意离婚”
不然,他不会大老远跑来跟她参加戚月的婚礼。
昨天机场遇见,他是刚出完差的样子,不是昨晚没离开燕城,就是离开了燕城又回来。
应朝嗤了声,“你说呢。”
“我们不挺好的为什么要离婚。”
“挺好的,”宋意笑了下,带着一丝嘲。
“应朝,你或许不够了解我,其实,我不喜欢将就。”宋意道,“也不能容忍很多东西。”
应朝靠近一步,伸手想捏她的脸,宋意往后退了退,神色很淡。
应朝收回手,跟她解释“你误会了,我跟冷楠只是朋友。”
“那天你在机场遇见那个,她叫冷楠,你把我们想成那种关系了”他扯了下唇,伸手将宋意扯过来。
“怪我,没早点跟你解释清楚。”应朝低下头,哄着她“不气了行不行。”
“嗯”他又凑近了点。
宋意抬头看他,唇角浅扯,“只是朋友”
“比老婆更重要的朋友吗”
应朝一顿。
宋意抽开手腕,从他怀前退开,背过身去,“除此之外,我们在性格上,其实很不合适。”
“这段婚姻,继续下去,也不会长久,倒不如趁早结束,这样对你我都好。”
应朝将她扯回来,“性格上哪儿不合适了”
“你就是还在生气。”他抓住她白嫩的手,落到脸上,“不然你打我一巴掌”
“你说吧,要怎么才消气。”应朝浑声。
宋意顿时很无语,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跟应朝说通。
抿了下唇,宋意道“消不了,永远消不了。”
“应朝,有些东西,是没办法消除的,就像你胸膛那条疤一样。”
飞机穿过云霄,宋意望着窗外的云,下午在亭子里和应朝谈话的画面,好像发生在很久之前。
应朝不想离婚,她其实能理解。
虽然她拟的离婚协议里,她什么都不要,但当初是两家联姻,一旦这个婚姻破裂,牵扯的许多利益都会受到影响。
应朝爷爷必不会同意。
她突然说离婚,似乎显得有些自私。
可宋意又想到,应朝父母的婚姻也是个失败的典型。
她是听宋方遒说的。
应朝父母,曾经也是被长辈逼着联姻。
这段婚姻只维持到应朝八岁那年,两家产业形成竞争关系后,这场婚姻就分崩离析了。像是为了报复这场商业联姻一样,应朝父母离婚不久,父亲娶了曾经爱而不得的初恋,而母亲嫁给家里司机的儿子,两年后生了个可爱的女儿。
宋意见过应朝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好像快上高三,叫付贝贝。
不自禁掐住指尖,宋意打消掉内心产生出的那丝犹豫。
这婚,她还是要离。
应朝回了明城。
脸色远不能与去时相比。
张婶看见他又一个人回来,在心里叹了口气。
应朝沉默上了楼,进了卧房,慢条斯理解掉手腕上的表,去了浴室。
浴室里,原本盥洗台上,到处都是那人的痕迹。
她的漱口杯,她的牙刷,她的浴帽,她的浴巾。
现在全部没了,她收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他们会共同用的东西。
视线捕捉到掉在浴缸边的一只粉色发夹。
应朝慢悠悠走过去捡起来,指腹轻捻,脑海浮出那晚的画面。
浴室装的灰蓝色瓷砖,光滑洁净,宋意瘦小的背紧贴着,脚踝在他手上。
一开始她红透了脸,不知道出声。
时间久了,那声音能到他魂里。
花洒里的冷水兜头淋下,画面一转。
是宋意平静又坚决要跟他离婚的样子。
应朝嗤了声。
“真是铁了心。”
从浴室出来,张婶在门口敲门。
应朝懒懒掀眼。
“阿朝,我买了大闸蟹,要不要跟小意打个电话,让她回来吃晚饭小意最喜欢吃我做的大闸蟹了。”
张婶还以为应朝会拒绝,以他冷傲的性子。
没想到他应“行。”
声音散漫,“你打。”
张婶点点头,“嗯”。
她当即从围裙口袋摸出手机,给宋意拨了过去。
应朝在床尾坐下,点了根烟。
空气安静,在张婶以为对方要不接时,电话接通,女音通过电流传出来,“喂,张婶。”
“小意在哪儿呢,我让林叔去接你回云锦湾吃饭呀,我给你做大闸蟹吃。”张婶声音热情。
女声轻柔“张婶,不用麻烦了,你做给应朝吃吧。”
张婶看看应朝,拿着手机从房间门口走开,离远了点,她道“小意啊,你跟阿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你们这样,我心里不踏实啊。”
宋意道“张婶,我们的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不必担心什么,这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
“那你回来吃顿晚饭呀,阿朝他今天不在家的。”张婶只能撒了个小慌。
宋意道“真的不用了,谢谢张婶,张婶,我这边遇到点事,先挂了。”
“诶小意”
应朝心里突然一阵烦躁,掸掸烟灰。
想起宋意说的那句“应朝,有些东西,是没办法消除的,就像你胸膛那条疤一样。”
这时候,丢在床头柜的手机振了下,屏幕亮起。
冷楠我明天有个画展,你来吗
应朝捏了下眉心,将手机捞过来,回没空。
等张婶做好了饭,应朝一个人下楼。
吃过晚饭,应朝接到好友商湛打来的电话。
“哥们,忙不,出来陪我喝酒。”商湛声音郁闷。
晚上九点,斯伦酒吧。
正是热闹沸腾的点,灯红酒绿,调酒师身穿蓝色燕尾服,染着一头银发,手法利落地给客人倒酒,舞台有个男人抱着吉他在唱歌,旋律低缓,歌声悠扬。
商湛跟应朝抱怨“你说这法国女人,怎么比湾湾女人还矫情,我不就跟个异性玩了个嘴对嘴吃薯条的游戏,她跟我闹分手我跟她谈恋爱,还不能有个异性朋友了”
应朝抬眼看了看他,声音散漫,“分啊。”
“舍不得”
“分什么,有时候我挺喜欢她这么矫情的,说明她对我有占有欲啊。”商湛翘了下唇,“可她这次真他妈好像很生气,我给她买了好几只包,她都不同意跟我复合,草。”
应朝眼睑低垂,没搭话。
“唉,女人真难哄。”商湛喝了口酒。
“走了。”应朝拎起外套。
“我还没说完呢,你慌什么啊”商湛无语,这人才出来陪他多久。
外面夜色已浓,灯火繁华。
司机将车开到面前,应朝上了车。
懒瘫在后座,低眸,掀开袖子,上面那排牙印还没消,应朝抚了下,喉结滚了滚,拨通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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