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林河村没有什么好看的景色, 所有的树都是光秃秃的,好像枯死了一样。
倒是田野里还有绿色,手掌长的绿色麦苗掩映在白雪里, 就像纯白的世界里突然多出来的颜色, 让人见了心喜。
现在村里管控没有那么严了, 方英秀在家多养了一只母鸡, 林夏每天的工作除了喂鸡外, 就是去鸡窝里找鸡蛋。
“娘, 这鸡蛋今天是留着还是吃了”
林夏摸出来两只鸡蛋, 另外一只老母鸡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还是嫌天太冷了,现在不爱下鸡蛋。
“吃了”
方英秀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林夏拿着鸡蛋, 小跑着进厨房, 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
鸡蛋这东西,就是越少越香。反正她现在挺爱吃的。
小时候家里的鸡蛋不多, 她娘总是攒着卖钱, 一个月可能才有一次解馋的机会。
方英秀还总是把唯一的鸡蛋给她,她哥哥看得直咽口水。
林夏哪忍心吃独食,鸡蛋最后就是分三份,她、哥哥、她娘一人一份, 那时候的鸡蛋是最香的。
现在没有那时候那么穷了, 她娘也大方了点, 但是能吃到鸡蛋, 她还是很高兴。
“娘, 我要吃炖鸡蛋。”
“好。”方英秀依着她, 回到家, 她才能完全放下压力,做一个被娘宠爱的女儿,什么都不用想。
炖鸡蛋又香又滑,虽然没有香油,林夏也吃得津津有味,分了一半给方英秀。
方英秀一开始不要,林夏硬分给她,她最后带着格外高兴的笑吃完了,还说了句“怪不得你爱吃,炖鸡蛋比煮的嫩。”
冬天农田里没什么活,现在也不用开凿水渠之类的,离这里不远有个修路的活,都是村里的青壮年去,村里的大部分妇孺就闲在家里。
这个时候,她们最爱干的就是串门。
林夏一回来,她们家也成了村里大娘大婶最爱来的地方。
她不喜欢听这些人问她有没有谈对象,大学生活是不是可好了的话。
那种既羡慕嫉妒又不愿意她过得太好的眼神,让她着实受不住。
更何况还有她娘在旁边360度无死角的夸,把她写信告诉她娘的所有学校取得的成绩,还有以前文工团获得的表扬,全都拿出来说一遍。
也不知道她娘的记忆力怎么这么好,都多少年前得的一次文工团团长的表扬还能记得。
更别说她写歌唱歌演电影这些事,更是每次都提。
林夏觉得她脸皮不算薄的,但也觉得受不住她娘的这些夸,脸红。
所以一般这些大爷大娘过来的时候,她都会躲出去。
要么在院子里干活,要么出去捡柴火。
今天也是这样,外面的水很冷,还好她家有个井,当年她爹还在世的时候打的。
井水压出来,是没有那么凉的,但是这个天洗衣服,尽管不下雪了,这手也不会暖和到哪里去。
所以林夏烧了一大锅的水,锅下面火不断,舀出来一桶热水,就往锅里再加一桶凉水,保证热水不会断。
用热乎乎的水洗衣服,手也是暖的,身体也是暖的。
坐在屋里纳着鞋底,和方英秀说话的一众妇人看着林夏勤奋地干活,也没说出来什么赞扬的话。
“嫂子,夏妮儿这从外面回来就是和咱村里的不一样啊,洗衣服还要用热水。”
林夏的二婶笑着和方英秀说,看着像是在夸,实际上说林夏矫情。
方英秀哪能听不出来,她的针用顶针扎进鞋底,眼睛都没往院子里看一眼,云淡风轻地说“是啊,外面的生活多好,学校澡堂里有随便洗澡,热水随便接。村子里啥也没有,洗衣服不烧热水,冻着我家闺女怎么办我可不想我养得娇娇的闺女,回家一趟,因为洗衣服冻了一手的疮。”
林二婶觉得方英秀在讽刺她,因为她闺女就是因为天天去河里砸冰洗衣服,用冷水,脸上手上全是冻疮,又红又肿。
她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没有往下接话。
倒是一旁林夏的邻居花大娘笑呵呵地开口了“春他娘这话没错,夏妮儿现在长得白白净净,一看就不像村里的姑娘,是我闺女我也疼她,烧点热水怎么了就是费点柴火,她们家有水井,又不用操心水。”
“柴火我家不缺。”方英秀脸上带上了骄傲,“夏夏一回来,天天都去捡柴火,堆了一厨房了。”
“你家夏夏可真懂事,咱们村里今年考出去的磊子,还不如夏夏考的学校好呢,回来之后别说帮着家里干活了,还天天使唤他爹娘。”
“就是就是。”
这群人开始说起了谁家的孩子勤快,谁家的孩子懒,还有因为懒娶不上媳妇的那一家子。
林夏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就不想听了,自动屏蔽屋里的声音,嘴上开始念念有词背谱子。
其实今天她洗的主要是她和她哥哥的床单被罩,趁着这两天不下雪天晴晒一晒,再过几天她哥哥也回来,到时候正好用。
别人洗这些大件,都需要人帮忙拧水,林夏完全不需要,自己就把床单洗好拧好挂上了。
“娘衣服晒上了,我去树林里捡柴火”
林夏在围裙上把湿手擦一擦,将刚刚掉下来没顾得上的碎发别到耳后,和方英秀发了声招呼,背上篓子,出了门。
她们这边的路边河边喜欢长一种荆条,这种荆条是用来编篓子的主要材料,每年村里会编的都会割很多编各种篓子、筐子去卖。
林夏的哥哥会编,跟着她爹学的,她家的这些现在都是林春以前编的。
他只要回来,看见家里缺了,就会去编。
编多了方英秀就拿着去卖钱。
因为村里不少人会编这个,倒也值不了多少钱,但总归能挣个几毛一块的。
林夏自己拿了一把镰刀,她也不弄大的树枝,地上的枯叶早就被人捡没了。
掉的树枝也天天有人来捡,所以林夏就找那些又高又粗枝条又多的大杨树,把一些不必要的或者枯死掉枝条割下来,割满一背篓就回去。
有些枝条湿的,需要晒晒才能用,有些枝条本来就是干枯的,可以直接烧。
林夏割着,林子里也有很多村里的小孩来捡柴火,看林夏一会儿割了半篓子,十分羡慕她。
“姐姐,你等会儿割完了能不能让我用用你的镰刀”
林夏低头,就看到一个到她腰的小孩,呲溜了一下鼻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手上的镰刀。
“不行哦。”林夏把这棵树上枝条割下来,从爬的半高的树上跳下来,摇了摇头。
小孩这么小,树枝都得爬树上才能割,她哪里敢让他用镰刀。
割不到树枝事小,割到她自己就不好了。
“我割下来的树枝会留一点在地上,你捡吧。这镰刀太危险了,你太小,不能用。”
小孩原本都低下了头,特别难过,准备走了,听到林夏的话,立马惊喜地抬头,像看大英雄一样看着她。
她“嗯嗯”地点头,生怕林夏反悔。
“跟着我吧。”
也就这一个小孩大胆,其余的见林夏生疏,又长得好看,不像村里的人,都不敢接近。
“你是谁家的孩子”
林夏换棵树,又蹭蹭蹭几下爬上去,看得小孩一脸崇拜。
“我爹叫林大炮,我叫林小草。”
“大炮哥家的孩子啊,我在村子里的时候我记得他媳妇,也就是你娘,生下你不到一年,又有了你弟弟,天天挺着肚子抱着你来我家门口转悠,那时候我还逗过你呢,估计你都忘了。”
林小草听着林夏这话,一脸懵懂,显然没听明白,林夏看她一眼,笑了出来,还是个小孩呢。
“你叫小草,谁给你起的名啊”
林夏那时候一心沉浸在学习和思考前途上,都没关注过外界,出门就是上工,除了和林娟关系好,其他人她都没怎么相处过。就是见面打个招呼的交情。
“俺奶奶起的。”林小草用袖子蹭掉鼻涕,憨憨地说“俺奶奶说叫小草好活。”
林夏懂了,村里有这习惯,小孩子一出生先起个贱名,养大了要上学了,再请村长帮忙取个大名。
她看林小草这年纪,估计还没送她去学校呢。
村里人送孩子去上学年龄都大,七、八岁正常,九、十岁的也有。还有十来岁去上小学一年级识字的呢。
林夏自己也无聊,林小草跟着她,和她说着话,崇拜的眼神一直跟着她,也让她不觉得时间难熬了。
终于割满了一篓子柴火,林夏准备回家,林小草的小背篓里也满了,跟在她屁股后面走。
正走着,林夏眼尖,看见一只灰兔子蹿了过去,林夏想也没想,一镰刀甩过去,小兔子头身分离,血肉模糊。
林夏赶紧遮住了林小草的眼睛,让她背过去。
“姐姐,我看到了。”
“你没看到,乖,转过去。”
林小草乖乖听话,林夏把兔子捡起来,血滴啦啦地流。
手太快,脑子没跟上,这兔子咋拿回去啊。
她四处看看,连个绿树叶都没有,最后没办法,拽了沟边的枯草裹吧裹吧裹成一团,塞进了背篓里。
“小草,好了。”
“姐姐,你刚刚甩过去好厉害,能不能教教我”
林小草咬着指甲看着林夏,眼里的崇拜的光都能放出来了。
林夏拍拍她的背篓说“你现在学不了,等你长大了力气大了才能学。”
这兔子林小草已经看到了,林夏也不准备把兔子带回家了,直接带着林小草去了一个远离村子没人的地。
把兔子开膛剥肚,皮子一扒,然后滋滋地烤起来,快熟的时候,撒上随身带的盐粒子,香得不行。
“姐姐,好香啊。”林小草看着兔子,不停咽口水。
“我烤的东西,就没有不香的。来,这个腿给你吃。”
林夏把兔腿一掰,递给林小草,林小草愣在那里,不敢接。
“姐姐,你真的给我吃啊”
“吃吧。”林夏把兔腿塞给她“有点烫,慢点吃。”
林小草看林夏真的分给他,也顾不得烫了,斯哈斯哈,烫着啃着。
吃着吃着,她哭了起来。
林夏正吃得开心,看他这模样,嘴里啃着的肉停止了嚼动。
“你怎么了哭啥,这肉不好吃”
“就是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应该说是,她从来没吃到过肉,她家里的肉,都是紧着她爹和她弟弟吃。
林夏“噗嗤”一声笑出来“那就多吃点。”
“嗯嗯。”
林小草大口大口啃着,一个兔腿下去,手上全是油,也舍不得擦掉,用手舔着。
林夏又递给她一块肉,林小草摇了摇头说“我不吃了,我饱了姐姐。”
说着她挺起来她的小肚子。
林夏没再给她,小孩不常吃肉,也别吃多了,容易拉肚子。
林夏也就啃了一个腿,剩下的肉,她翻了翻口袋,找出来几张纸包了起来。
顺带还分了林小草一包肉“这肉你自己藏起来偷偷地吃。今天吃肉的事别告诉任何人,下次有机会姐姐还带你来吃,你告诉了别人,以后就没得吃了。”
林小草捂住嘴巴,用力地点头“姐姐,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乖孩子。”
不过林夏给她的肉她也没有要,她说拿回家没有地方藏,想让林夏帮她拿着。
林夏同意了。
林小草一看就是在家里不受宠的孩子,衣服都小了,补丁落补丁还穿着,头发脏兮兮的,估计冬天都没有洗过。
一双手冻得又肿又红,手指像大粗萝卜一样,林夏对她心软,未尝不是因为她看着太可怜了。
还有就是真的乖巧懂事,眼睛里很清澈,看着就让人喜欢。
林夏背着背篓回家,家里的三姑六婆都不在了。
也是,日头都这么高了,家家户户都该做中午饭了,人也该回去了。
“娘,看这是什么”
林夏从背篓里掏出来兔子,在方英秀面前晃了晃,一副炫耀的模样看她带回来了好吃的。
“这是什么肉味。”
方英秀抽了抽鼻子,闻出来了香味。
林夏点头“对,兔子肉,烤好的。我打兔子的时候林小草也在,就在外面烤了分给她吃。我觉得拿回来她吃不到嘴里。这个也是她的,给她留着。”
方英秀叹口气,“大炮家的小草”
“嗯。”林夏点头,把肉塞到方英秀嘴里说“我听她的话是大炮家的。”
方英秀赶紧伸手接住骨头,把嘴里的肉咽下去说“那个孩子是好的。就是她家里对她不是很好,天天去干活,衣服都不见一身她自己的。”
“我看到了。”
林夏接过来方英秀做饭的活,洗洗手在旁边继续和面说“我也是心疼她,娘你没见她啃肉时的样子,看着我都心酸。”
“她家她那弟弟疼成了小霸王,她就是个小可怜。”方英秀说完,叹口气“小草都该去上学了,她家里人一直不送,估计以后也没机会上。”
林夏和面的手一顿,不知道怎么接,村里像小草的孩子很多,或者说,整个国家,各种农村里,这种现象普遍存在。
重男轻女,有的人家看生出来是女孩,要么溺死,要么扔了。真是造孽。
“以后会好的。”林夏低声说了一句,心情变得很低落。
第二天,趁着老石叔去县城,林夏和方英秀也搭上了牛车去县城。
合同方英秀已经签好了,林夏在邮局寄出去,就和方英秀在县城里逛。
县城对于村子来说大多了,卖东西的却不多。
林夏和方英秀去的百货大楼,她主要想给她娘买两件衣服。
林夏一眼就看上了挂着的黑色呢子大衣,没想到这小县城里也有卖的,她立马拉着方英秀过去。
“大姐,帮忙拿一下那件大衣,中号的。”
“我不要。在家天天干活,我穿这么好干啥你别乱花钱”方英秀拽着林夏就要走。
林夏拉住她说“娘,我这么多年都没陪着你过一次年了,今年好不容易回了家,你听我的,让我给你买件衣服。”
售货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眼睛挂在头顶上,上下打量了下林夏一眼,可能觉得她穿着一身军装,应该能买得起,便把大衣拿了下来。
递过来的时候,没一点热情,语气冷冷地说“这衣服不便宜,你们小心点穿。”
现在别管供销社还是百货大楼,售货员都是这样子,林夏也懒得搭理她那么多,把衣服拿过来了就行。
“娘,你试试。”
“我不要”
方英秀不想试,林夏说“你要是不试,我直接买了,回头不合适还得来换。”
“买了不退换。”售货员在旁边接了一句。
“娘,试吧。”
方英秀拗不过林夏,最后还是试了,正正好,而且这黑色大衣一穿,显得方英秀格外有气质,一点不像在农村生活了半辈子的人。
方英秀能生出来林夏和林春两个模样好的人,她的长相也很出色。
只是因为在村里天天干活,穿衣打扮都是灰突突的,衣服宽大没型,也让她显得老了好几岁。
现在这大衣一穿,整个人都像变了一个样。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方英秀自己都忍不住小心摸了摸大衣,扭了扭身子“夏夏,这真是我啊。”
“真是你。”
林夏看着方英秀这模样,并没有觉得很开心,反倒是心里很难受。她娘这些年,为了她和哥哥,真的受了很多苦。
“多少钱,大衣我买了。”
“你们真要买这大衣可不便宜,我们领导专门从海市进货过来的。”售货员一脸傲气地说。
林夏直接掏出来钱票说“多少钱”
售货员一见林夏的钱票,态度360度大转弯,脸上带着笑赶紧回答,林夏付了账,把方英秀的旧衣服用布袋装起来,让她直接穿着大衣。
方英秀还不敢“这衣服这么贵,一会儿再弄脏了,我穿着我那旧衣服就行。”
“娘,没事,这一会儿脏不了,穿着吧。”
林夏又看了看方英秀的全身,发现了她为什么觉得别扭,她娘还缺一双皮鞋。
她又带着方英秀去买了一双黑色的猪皮鞋。
皮鞋没有大衣那么贵,但也是几十,钱花出去,方英秀心疼得不行。
但是皮鞋真舒服啊,陪着大衣真好看啊。
方英秀最后也没脱下来。
林夏的强势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方英秀穿上后,也舍不得脱了。
“夏夏,你也去给自己买一身新衣服。”
“我不用。”林夏摆手说“我在京城买过了。娘,今儿出来除了寄信,就是给你买衣服的。”
方英秀点了点她的头,脸上带着又心疼又欣慰的笑“穿着这一身,我都不敢走路了。”
“娘,这有啥。等以后我带你去了京城,你会发现遍地都是你这样穿的。到时候你穿家里的衣服,才奇怪的。”
林夏挎着方英秀的胳膊走,两人准备去买点肉还有一些粮食之类的。
方英秀笑出来,看她说“又哄我呢。我之前那衣服怎么了都好好的。”
林夏注意着身旁的人,和方英秀说着“我哄没哄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肉食依旧不好买,到了卖肉的地方,只剩下一些下水和骨头了,就这还是她们来得早,不然这些一会儿也得没。
林夏和方英秀没有挑,直接都买了。下水和骨头便宜。
卖粮食的地方富强粉没了,这东西紧俏,基本上一上就被抢空,剩下的一些杂粮面粉家里都有,林夏和方英秀就没有买。
“咱家还有小麦,回家磨成面粉也能吃。”
方英秀知道家里两个小孩喜欢吃白面,所以她家的精细粮总会留很多。
家里就她一个人,林春和林夏都给她寄钱,她不缺钱,何必把粮食都卖掉呢。
那三年饥荒她经历过,所以家里存粮她总是会多储备点,就怕遇到万一。
林夏点点头,离开了卖粮食的地方,去了副食店,买了些调料和油,到出县城的地方去等着老石叔。
她们不知道,这时候百货大楼她们刚刚买呢子大衣的柜台,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着急慌忙地走过去,问售货员。
“小徐,这里挂的大衣呢”
“卖了,刚刚一对母女买走了。我还以为她们买不起呢,谁知道闺女掏出来一堆钱和各种票。”
售货员喜滋滋地和领导说着。这大衣一挂在她这里,她就生怕卖不出去,现在卖出去了,她高兴得很。
“什么”男人一脸气急败坏“谁让你卖了我不是说让你放好吗”
“我是放的好好的啊,卖出去的时候,一点褶都没有。”售货员一脸不解,领导这模样咋回事,卖出去衣服还不高兴了。
“你懂个屁,这是政府一领导太太早就定好的衣服,你给我卖出去了我怎么给人交待”
售货员从衣服扒了扒,找出来一件同款说“还有个小号的呢。”
“小号的人太太又穿不下那对母女你知道去哪里了吗”
售货员摇头“我不知道,买完我估计早走了。”
“这都是啥事”
领导气得不行离开了,没办法,只能再跑趟上海去买了。大过年的还得出差,没他更憋屈的了。
林夏和方英秀等着牛车说着话,外面的天冷,林夏时不时跺跺脚说“娘,老石叔说什么时候过来了没有没有我们再去转转,在这里等着太冷了。”
“差不多就这个点。”方英秀看看天色说“再去转,等会儿你老石叔过来了没看见咱们”
“娘妹妹”
方英秀的话还没说完,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林夏同样听到了了,两人立马扭头,就看到背着大包,提着小包站在她们不远处的林春。
“哥哥你回来了”
林夏第一个扑过去抱住他,林春扔掉手里的包,接住林夏,也咧开嘴笑了。
“妹妹,我刚刚离老远就看着像你和娘。”
林夏松开林春,方英秀也过来抱住他,锤了他两下松开说“和你妹一个德行,回来从来不和我说一声。”
话虽这样说,但是方英秀脸上是遮不住的笑容,显然很开心林春回家。
“娘,你今天穿的真好看,我刚刚差点没敢认你。”
“你妹妹给我买的。”方英秀瞥他一眼“也没见你给我买过。”
“娘,你这话说得偏心。”林春拎上包,和方英秀林夏回原位站着说“我给你寄的东西你都忘了”
“哼,管什么用,你没亲自带我去买过。”
方英秀要的不是东西,要的是儿女的陪伴,林夏在旁边偷偷捂嘴笑,看她哥哥的笑话。
一听方英秀这么说,林春放下包就拉着方英秀就要去百货大楼。
“娘,我现在就带你去买。”
“行了。”方英秀没忍住笑出来了“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妹妹都给我买过了,还买啥。”
林春挠了两下头,不理解他娘的心思“娘,你想要啥,我带着钱呢。”
“憨。不要了。”方英秀停了一下,又想起来了“也不是,我有想要的东西,我想要儿媳妇了,我想要抱孙辈了,你啥时候给我领回家了一个。”
一说起这个,林春就蔫了。
方英秀本来不想催的,但是林春的年纪属实有点大了,他现在已经周岁26,虚岁27了,再不找媳妇,真的老了。
林夏年纪还小,这个不用急,而且她们部队男多女少,怎么也剩不下来。她闺女得好好看看。
但是林春不行,她这么憨,方英秀实在是担心他找不到。
林春和方英秀说“娘,我还没碰见合适的。”
方英秀重重拍了他两下背说“你给我好好找,你该找了。”
转头又和林夏说“你年纪小,现在不许找,最起码过了25岁再说。”
林夏想起来自己的事,她和龚越可是谈着恋爱呢,有点心虚。
不过她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点点头“嗯”了一声,一副非常乖巧听话的模样。
老石叔没多久过来,林春和他一起在前面驾车往村里走。
老石叔的话多,林春也不是闷头葫芦,两人一路上就没停过说话。
老石叔对部队打仗很好奇,他当年也一直想去当兵,但是家里就他这一根独苗苗,他娘死活不同意,他也就没去成。
林春捡不是重点,不需要保密的地方和老石叔说了说,就这样,他听得津津有味,一脸向往。
老石叔的牛车一驾回村里,首先坐在最前面的林春就受到了大家的注目礼,一个个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紧接着,大娘婶子们看到了方英秀身上穿的大衣和皮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方英秀一下来牛车,就围了上去。
“春他娘,这衣服你买的啊可真好看”
“这是啥衣服怎么看着布料和咱的衣服都不一样”
“你懂啥,我知道这叫呢子大衣,我在百货大楼里见过,挂在那里好看得很。”
“这不便宜吧多少钱买的”
方英秀没有回答多少钱买的,有人想上手摸也给拍掉了。
“这是我闺女给我买的,多少钱不知道。你们别摸,摸脏了不好洗。”
“这皮鞋也是夏妮儿给你买的”
“是啊。我闺女说她几年过年没回来,非要给我买,我拦不住。”方英秀这一副明着心疼,实则炫耀的模样,也着实让村里人羡慕坏了。
“春他娘,你闺女儿子都有出息,你以后真是享不完的福。”
“是啊,要是我儿子能有你儿子一半,我天天做梦都能笑死。”
“我闺女也不指望了,干个活都干不好。”
方英秀听了一耳朵的恭维回家了,林春早就把买的东西提回了家,林夏坐在井边收拾下水。
锅里一直温着热水呢。
方英秀脱掉大衣,也过来帮忙,林春就帮着烧水提水,干重活。
一家人正忙活着,忽然听到隔壁邻居的谈论声,花大娘的声音格外具有穿透力。
“小草真的可怜啊,这都拉晕了她爹娘也不说给她去看看。”
花大娘的丈夫在旁边说“小草也是嘴撅,死活不说吃了啥,说了她爹不就带她去看了。”
“啪啪”两巴掌的声音,估计是拍在了背上“老花,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那可是他的娃,一个人命啊。不说就不说了,能有命重要”
老花叔被拍得估计生气了,直接来了一句“你心疼你去给她看”
花大娘“我哪里有那个钱。再说了,我去给她看,那不是把林大炮一家都得罪死了。”
林夏干不下去手里的活了,直接站起来说“娘,小草是吃我给的兔腿才会拉肚子的,我得去看看。”
方英秀听着邻居的话,心里也不是滋味。
实话能有命重要还不是不重视,要是小草的弟弟,那刚拉肚子就去看了,哪里会管吃的什么。
“哥哥,你和我一起去。”
林春根本不问什么事,跟着站起来说“走。”
林夏和林春脚步飞快地到林大炮家里,林家一家人正在厨房里做饭,林小草的弟弟围着他奶奶和他娘转,时不时讨口吃的。
林小草她娘和她奶奶,脸上一点担心都没有,还笑呵呵地看着她弟弟,弄好吃的喂给他一口。
而她爹和她爷爷,两人坐在堂屋前面,一口接一口抽着卷的旱烟。
这一家人,根本没把小草的死活放在眼里。
“春子”
林小草他爹眯了眯眼睛,认出来了林春,立马站起来,笑得格外热情“我才听说你回来你咋过来我家了有啥事”
林春算是他这一辈混得最好的了,林大炮和林春算是同龄人,两人小时候还一起玩呢。
林春只要一回来,他的同龄人都会来找他说说话。
“不是我有事,是我妹妹。”
这时候林大炮才看见林夏,他这人就是这样,或者说村里大部分男人都是这样,看不见女人。
“小草呢”
林夏冷着脸,看着林大炮笑得露出一口大黄牙,就忍不住心里的火。
林大炮没想到林夏一进来问的是小草,错愕一下,才回道“在屋里呢,她病了,春子妹妹,你找她啥事”
“她病了,你是她爹你都不带她去看看哪间屋子”
林大炮被怼得一阵愣,又不敢得罪林夏,指了指不远处的柴房,林夏不管林大炮了,直接过去推门进去。
柴房里堆满了柴火,只有一小片地方,用茅草扎了个床,林小草就躺在上面,呼吸几不可见。
在昏暗的柴房里,她躺在灰色的,看着就很薄的被子里,整个人都好像看不见,太瘦了。
林夏走过去,林小草已经昏迷了,嘴唇起了很多干皮,脸上不见血色,惨白一片。
林夏给她把了把脉,检查了下她的眼睛,摸摸她的肚子。
还好,只是拉脱水了,不过再晚点,一直不管她,林小草活不了多久。
一想到这个后果,林夏瞪向了在门口站着的林大炮“这孩子你是不准备要了”
“不不是。”
林大炮被林夏的眼神吓到了,他本来就是欺软怕硬的人,不然也不会任由他娘和他媳妇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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