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挖肾文19

    牧月霖浑身僵住, 不敢回头去看。

    他张了张口,想说不是他。虽然恨她,但他一点儿也不想让她知道, 她的眼角膜是他给的。

    “音音”他刚想说什么, 然而才发出声音, 就被乔云梦打断了。

    只见她眼中燃烧着愤怒,大步走进病房里,用恨透了的眼神看着韶音“是阿霖你的眼角膜是阿霖给你的你满意了”

    “乔云梦”牧月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转身,捂住韶音的耳朵。

    但还是迟了, 她已经听到了, 浑身僵住, 脸色瞬间煞白。牧月霖不受控制地心痛起来,不禁抬起头,怒视向乔云梦“我让你住口”

    他知道不该凶她。

    他可以凶任何人, 唯独不能凶她。

    她才是全天下最应该被他守护的、爱着的人。

    他明明知道的。知道应该向着乔云梦,指责音音。但是, 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

    纠结与撕扯的情绪出现在眼中,他将视线移开,对她道“你走吧。”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他亏欠了她。

    这几年来,他从未听过她的解释, 一次次忽视她的努力,给予她一次次的伤害。

    牧月霖不知道怎么面对乔云梦。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段纠缠的感情。

    他的理智和情感被割裂了,爱与恨也交织在一起, 分不开, 让他一时间无法做出决断。

    “你就这么爱她”乔云梦不可思议地道。

    他的躲避, 令她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不知想到什么,她脸色唰的白了,情不自禁地倒退两步。

    看看被他护着的韶音,又看看他贴着纱布的眼睛,嘴唇颤了颤,说道“你,你爱她到这个地步”

    他明知道她骗了他,还愿意将眼睛给她。

    这不是爱,是什么

    乔云梦原来总是不信,总觉得韶音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都是骗她的。牧月霖真正爱的人是她,韶音不过是沾了她的光,她一直是如此坚持的。

    但现在,发生了这件事,乔云梦难以自制地动摇了。从前所坚信的一切,刹那间成为了伫立在流沙之上的建筑,随时都能够倒塌。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爱她”如果是单独对话,牧月霖一定会这样回答。

    他不可能还爱这个小骗子

    他又不是不要脸

    但是,当着韶音的面,哪怕他还紧紧捂着她的耳朵,然而嘴唇动了动,还是咽了回去。

    “是。”他别过头,避开乔云梦的视线。

    就这样吧。

    让乔云梦死心也好。

    他已经是这样,没有回头路可走。他没有了一颗无暇的心,和一副无损的身躯。假如不能倾尽一切地爱她,不如放她去爱别人。

    这番姿态,落在乔云梦的眼中,就是他义无反顾地爱着韶音爱着一个骗子

    “你,你”乔云梦不停地摇着头,眼神满是难以置信,唇颤抖着,仿佛看陌生人一样地看着他,震惊又失望。

    “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他根本不是当年她认识的那个小哥哥

    那她这些年来,所付出的深情,都给了一个什么人

    听到她的指责与诘问,牧月霖仍然别开视线,不肯看她。

    心中愧疚不已,但却什么都不能说。

    她曾经对他那么好。他即便弥补不了从前的过错,也不能继续伤害她。就让她误会下去吧。

    “你”见他直到这种情况,却连一句解释也没有,乔云梦深受打击,再也无法面对,摇着头,泪珠洒落,捂着嘴跑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

    病房里只剩下韶音和牧月霖两个人。

    他的手还捂着她的耳朵。

    此刻,她脸色惨白,紧紧咬着唇,用力得快要咬出血来。

    自从听到乔云梦的那句话,她就一直僵着身子,一动也不动,更没有开过口。

    牧月霖低头看着她,慢慢地放开了手。

    他眼底挣扎,习惯性地想去安慰她。

    却又恨她骗他的那些,不愿意再事事体贴她。

    就在这时,韶音开口了“所以,不仅是眼角膜,当初的骨髓移植,也是你,是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他呢

    她用的血,是他的。她缺的肾,是他的。偏偏到了更难的骨髓移植,就轻易找到配型了

    牧月霖的嘴巴张了张,想说“是”,但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微颤的唇瓣,不禁又是一阵心烦。索性闭上嘴,一言不发。

    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牧月霖站在她面前,什么都不用掩饰,阴沉着一张脸,目光像是盯着小猎物的毒蛇。

    “你,你应该告诉我的。”韶音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两手揪着被子,身体紧绷着,柔弱又故作坚强的模样,“我如果知道,我不会接受。”

    她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

    “不接受你是想死”牧月霖不禁讥讽地接道。

    韶音的嘴巴张了张,脸色看不出更加苍白,但肉眼可见的,浑身的气息更萎靡了,像是有什么从她身体里抽走一般。

    “你不知道,你不懂”

    “我不懂什么”看着她这样,牧月霖忽然来气。靠近她,狠狠捏住她的下巴。

    原本应该跟她直直对视,但此刻他对上的,是她眼睛上蒙着的纱布。

    刚刚腾起的火气,一下子被憋住了,找不到发泄口,被迫在他体内盘旋,烧得他心口发疼。

    发泄般甩开她的下巴,他将那只捏过柔腻肌肤的手背在身后。刻意忽视她下巴上被捏出的红印,冷冷道“我都知道了。”

    他都知道了。

    知道她骗了他。这些年来,她无数次有机会坦白,说出她是个骗子的事,证明乔云梦的清白,但她都没有。

    他恨恨地看着她“傅时音,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如果是真正的傅时音,心里大概会说,关我什么事你认不出来真爱,乔云梦自己傻被顶了身份,怪我咯

    但傅时音是个擅长耍心机的人,她当然不会说出心里话,此刻会选择扮柔弱,哀求、认错,哭到牧月霖心软,忍不住原谅她,揭过此事。

    “没有。”然而,沉默片刻后,韶音说道。

    她没有选择示弱,向他祈求原谅。

    “我说我已经知道了”牧月霖被她的回答惊到,忍不住怒意,重重强调道。

    韶音沉默片刻,才轻声道“我知道你知道了。”顿了顿,“刚刚乔小姐来,已经说过了。”

    所以这就是她的回答

    牧月霖简直不能相信,他被她骗了,被她愚弄了,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竟然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几乎是立刻,他伸出双手,想要掐死她

    “我不后悔。”就在他的手要掐上去的一瞬间,她轻轻开口道“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我还会做这样的选择。”

    她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后不是被嫁给乱七八糟的人换彩礼钱,就是被送给债主抵赌债,不会有第三条路。

    这时候,有一个金光闪闪的大馅饼掉下来,叫她怎么忍得住

    她知道不对。

    但是如果时间重来,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你”牧月霖看着她不知悔改的样子,一时表情复杂起来。

    他竟然没有办法全然恨她。

    因为,他懂得。

    换作是他,跟她处在同样的境地,他不会做出比她更高尚的选择。

    正因为他懂得,所以竟然没办法怪她

    “你好自为之”恨恨丢下一句,他转身就走。

    被骗,被愚弄,输血挖肾捐骨髓。

    现在连眼角膜都失去一只,他却连一句可怜兮兮的对不起,都没等到牧月霖再也不想站在这里,也不想再看见她

    他大步走到门口,握住门柄,就要离开病房,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你以后都不用来了。”这时,身后传来一句。

    牧月霖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病床上“你说什么”停顿了下,他冷笑一声,“你不会以为我还会来看你吧”

    她应该痛哭流涕求他原谅

    他绝不会把一切当做没有发生

    “那最好了。”双眼被纱布蒙着的女孩,坐在病床上,露出半张小巧的脸,苍白得仿佛一碰就碎的瓷器,“你以后都不用来了,更不要找我,我们以后都不必再见面了。”

    瞳仁扩张,怒气几乎是一瞬间爆开,牧月霖再也维持不住骄傲和体面,俊美的脸庞刹那间变得狰狞

    大步走回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将她提起来“你再说一遍”

    他为她付出了那么多连一颗心都

    她却说,到此为止

    “你要跟我分手”他几乎是气笑出声,咬牙切齿地瞪着她,眼睛都红了。

    他可以抛弃她,那是她活该。但她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不然呢”整个人几乎被他从床上提起来,但韶音的反应却平静极了。虽然看不见,她仍旧仰着头,蒙着纱布的位置正对着他,“再继续下去,我们都完了。”

    牧月霖一时没懂她的话。

    她似乎知道他没懂,用平静的口吻说道“我做错了事,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你,也做错了事,这些同样是对你的惩罚。”

    什么上天哪来的上天

    如果是从前的牧月霖,一定会嗤之以鼻。但现在的牧月霖,在经历了一系列“医学奇迹”之后,抿住唇,沉默下来。

    神情慢慢变得复杂。

    他之前听她说过这句话,“我做错了事”,他那时候觉得,她只是哀伤地哭,心里没有这个意思。

    可是现在,第二次听到,他知道她是说真的。

    她的确做错了事。她对不起乔云梦,也对不起他。她不停地生病,甚至包括三年前的车祸,可能都是上天在惩罚她。

    而他

    她失血,只能用他的血来救。她患了急性肾衰竭,也只能用他的肾来救。骨髓。怎么也约不到的眼角膜。这一切的一切。

    难道真的不是上天的惩罚吗

    他苦笑一声,慢慢松开了她的手,沉默地站在一旁。

    “应该回到正轨了。”她垂下头,不再“看”他,轻声说道。

    搭在被子上的两只小手,一下下揪着。

    牧月霖心里拧着,疼痛令他脸色发白。想要说什么,可是张了张口,又说不出来。

    回到正轨什么正轨他去爱乔云梦吗

    他的第一反应是,可笑

    他怎么去爱乔云梦他现在心里全是对这个小骗子的爱和恨。哪有多余的感情,去爱另一个人

    但,他说不出口。他的骄傲,让他无法在此刻仍然承认对她的感情。

    脚步声渐渐离开床边。

    病房的门被打开。

    又被关上。

    这一次,他没有玩虽然关了门但人在门内的招数。他走了,真的走了,离开病房,不会再回来了。

    韶音摸出手机,叫了护士进来,找到乔云梦的电话,拨出去。

    “什么事”电话里,传来乔云梦冷冷的声音。

    韶音说道“我把他还给你。”

    静寂。

    电话那头,乔云梦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良久,她才啼笑皆非地道“傅时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还给她

    牧月霖是个人,不是个物件儿她有什么资格将他“还”回来

    “我知道。”韶音轻轻地说,“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以后都不会再见面。”

    另一边,乔云梦愣住。无数的话在舌尖滚过,最终都没说出口。表情逐渐变得讥讽,说道“你这算什么”

    她这算什么收不了场,不得不放手了,就装出一副大度放手的样子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韶音却没有解释什么,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之后,手机再响,她便不接了。

    过上了休养的日子。

    手术需要两三个月才能拆线。她住在医院里,没有人来赶她,也没有人来喊她缴费。

    虽然她跟犬犬掰了,但犬犬走之前,显然做了安排。

    牧月霖没有再来过。而被他教训过的爸爸和哥哥们,找来医院一趟。

    他们求她,让她跟牧月霖说说情,把房子还给他们,公司还给他们,再给他们点钱花。

    “我昏迷的三年,你们没有来看过我,医疗费都是阿霖缴的。”

    “我醒来后,你们没有看过我。”

    “我生了几次大病,你们也没有来看过我。”

    “我现在还瞎着,你们问都不问一句,张口就让我为你们打算。”

    “这些年,我对你们还不够好吗”韶音冷酷地跟他们划清界限,“就算还生恩,也够还了。你的种,根本不值多少钱。”

    把老头子气得,当时就要打她。

    但韶音身后跟着医护人员,立刻叫了保安上来,把这父子三个请出去了。

    “以后不要让他们进来。”韶音说道。

    父子三个,再也没出现在韶音面前。

    她在医院里,悠闲地恢复着。

    不用继续走剧情,她理所当然的没有再生病。

    而乔云梦憋了一段时间后,终于还是没忍住,回了别墅。

    她现在还是牧月霖的妻子,法律意义上的。

    老太太仍旧不待见她,但是她儿子都变成独眼龙了,她再骂起儿媳妇来,就不是那么有底气了。何况,乔云梦如今也不理她。

    上了楼。

    “你来了”房门被推开,瘫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只酒瓶,神色憔悴的牧月霖看向门口。

    他现在对她,平和极了,脸上再也没有曾经的厌恶和冷漠。

    但乔云梦看着他,却觉得心里酸涩。她宁可他还是当初的样子,也不想他像现在这样,一个人躲起来悲伤。

    她关上门,慢慢走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好一会儿,她才说道“傅时音给我打电话了。”

    喝酒的动作一顿,牧月霖将酒瓶放下来,紧紧握在手里。过了一会儿,他淡淡地道“哦。说了什么”

    “她说,将你还给我。”乔云梦心情复杂地看着他说。

    牧月霖闻言,沉默片刻,笑了笑,闭上眼睛,仰起头继续喝酒。

    “你别喝了”乔云梦看不过,倾身上前,夺过他手里的酒瓶,“你只有一颗肾了你不能喝酒”

    寂静。

    房间里骤然陷入死寂。

    “我不是”乔云梦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

    但牧月霖怔了怔,却是点点头“对,我不能喝酒。”

    他呆呆的,眼神没有焦点,坐在那里,像一个迷路的小孩,不知道何去何从。

    心里酸涩得难受,乔云梦想说点什么,可是喉咙又堵得难受。

    她看着他颓废的样子,实在是难受得想哭,索性一句话也不说,仰头喝起酒来。

    咕咚咕咚。

    辛辣的酒液灌入喉咙,终于将她的眼泪激了出来“我恨她。”

    她恨傅时音。

    抢走她的一切,还把牧月霖变成这个样子。

    “我恨她”喝完一瓶酒,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酒瓶狠狠摔在地毯上,“我恨她恨她恨她”

    大声发泄完,她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哭着哭着,跪倒在地上,哭得伤心又绝望。

    她再也没办法否认,牧月霖爱上了傅时音。

    如果不是爱,他不会不见她,不会因为她把自己关起来一个人喝闷酒。

    他爱傅时音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乔云梦哭着问道。

    她不明白,他本来是因为她,才对傅时音好。可是后来,他怎么本末倒置,爱上了傅时音呢

    牧月霖看着她哭,却反而很平静,还起身拿了抽纸盒,放在她身前。

    他没有抽出纸巾给她擦泪。

    他们现在的关系,有点复杂。原本应该很亲近的,可是十多年过去,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

    “可能,日久生情”他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

    但乔云梦不能接受这个答案,她抬起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我就没有”

    她跟男二在一起,一年多的时间,可她丝毫没有被他打动。

    牧月霖闻言,顿时沉默下来。

    他能怎么说说音音可爱即便一开始是因为以为她是“她”,才爱护她、呵护她,后来却是因为她的可爱,对她动了心。

    他想到自己动心的过程,心念一动,想建议乔云梦跟男二也去一次北极。坐火车去,相拥在寒风呼啸的冰原旷野中,观赏绚丽的极光。

    想建议她跟男二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沐浴着阳光,相拥着,在室内轻轻起舞。

    想建议她试着发现身边人的好。他就是因为发现了音音的可爱,渐渐动了心,开始珍惜她。

    “你过分。”不见他出声,乔云梦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喝酒。

    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真心爱上别人那她的一往情深,又算什么

    牧月霖只拥有一颗肾,尚且没喝进医院,但乔云梦做到了。

    习惯性的,牧月霖将她送到了韶音所在的医院。

    但是,他没去看她。

    她说得对,他们都是罪人,所以上天在惩罚他们。现在,他没什么可被罚的了,她也是一样。

    不如从此再不相见。

    乔云梦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另外惨烈的情形。她仍是被傅时音顶替了身份,靠着答应给傅时音输血,她才成为了牧月霖的妻子。就跟现实中一样,婚后三年,她很少见到他,也从没得到过他一个好脸色。

    但不同的是,梦里,傅时音车祸醒来后,频频生病,每次都是抽她的血。缺什么器官,都是摘她的。

    她屡次试图证明自己的身份,骂牧月霖混蛋,求求他放过自己。但梦里的他,冷酷无情极了,从来没对她手软过。

    她被迫给傅时音输血。她知道,傅时音是故意的,她故意把自己弄破皮,买通医院,造假报告,逼迫她输血。

    还有肾衰竭、白血病等,也都是她造假买的假报告。但牧月霖不听不信,非要拉她去医院。后来,还挖掉了她的子宫,使她一辈子都无法做母亲。

    梦里,她哭了又哭,眼泪都快哭干了。如果不是男二帮她,她连自己的眼睛都要失去。

    她被他伤害得遍体鳞伤,心死如灰。从爱他,到又爱又恨,到深恶痛绝。她再也不想看见他,假死离开。

    她再也不想生活在有他的地方。跟男二在一起,过上平静的生活。

    但因为身体遭受过太多的暴力伤害,她无时无刻不在遭受痛楚。很多时候,她会想,如果当年她没有那么好心,上前陪伴他就好了。

    那样,她不会爱上他,不会执着于他,也不会将自己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直到后来,她意外回国,得知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她不想再管他,却又有些放不下,打算远远看他一眼。而这一眼,束缚住了她,让她再也没有回去。

    她跟男二道了歉,就守在牧月霖的身边。

    本想在他醒来后,就悄悄离开,可是

    他那么诚恳地道歉,真心悔悟,痛哭流涕,跪下抱着她的腿,说他错了。

    她还知道了,傅时音的下场。

    傅时音的下场,丝毫不比她好多少,甚至要比她惨得多。

    乔云梦看着瘦得脱形,狼狈又凄惨的男人,再想想浑身是隐痛的自己,还有人不人鬼不鬼的傅时音,忽然觉得很累。

    他们三个这样,纠缠了十几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放了她吧。”她对牧月霖说。

    而她自己,还没想好,要不要原谅他,跟他在一起。毕竟,她这样一个残缺的女人,也配不上男二那样的好男人。

    只是,没等她作出决定,梦就醒了。

    乔云梦看着上方雪白的天花板,一时间不知道身处何地。

    梦里的情形,真实得就好像亲身经历过。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左肾的位置,又摸了摸自己的子宫,摸过受寒受创的膝盖,摸过被碾碎过、不太灵活的手指

    顿时松了口气

    那只是个梦

    随着她分清现实和梦境,梦里那些惨烈的情景,渐渐变得模糊而遥远起来。

    想想现实,再想想一片血色的梦境,乔云梦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梦里,有一点是好的牧月霖从始至终爱的人,都是她,而不是傅时音。

    但她竟然一丝丝羡慕都没有。比起充实的、饱满的、健全的身体,他究竟爱过谁,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没做过这个梦,乔云梦可能会犹豫一下。但是做过那个梦,体内空虚、阴冷、无时无刻不在隐隐作痛的感觉,令她只要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你醒了”房门被推开,一只眼睛上蒙着纱布的牧月霖,走了进来。

    他没有梦里的狼狈、后悔、凄惨。

    他现在看上去神色不错,精神也不错,好像只是少了一只眼睛而已。

    但乔云梦看向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同情起来。他现在不觉得苦,但是等他年纪大了,损失了一个肾,只有一只眼睛

    他会知道那是种什么滋味。

    “嗯。”她点点头,收起眼底的同情,变得平静下来。

    她不恨他了。

    也不恨傅时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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