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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她们回来是探望她,她快要死了。
老夫人一口浊气吐出来,又挣扎道“无暇, 无暇”
曹氏忍不住垂泪, 道“无暇等会就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郿无暇回来了。
她神色匆匆, 进来后就扑在老夫人身上哭了一场, 显然她这个孙女对老夫人要真心实意的多, 不像无双她们, 也就做了个面子, 露出的难过都不那么真切。
老夫人又让人把无双叫到面前来,一双老眼瞪着她“你要你要帮无暇帮她”她的话说得含混,但其实要细听, 还是能听明白的,“这是你欠她的,也是也是江燕江燕欠我的这是你们欠我们的”
这说得都是什么
不光无双皱眉,一旁的郿娥郿嫦也是面面相觑。
“这是这是你们祖孙俩欠我们祖孙的若不是江燕我又何必过过这番苦日子”
一个人独守空闺的日子冷不冷
齐佩已经忘了。
她一开始不服气, 不认输, 哪怕家人都不愿她嫁过来, 她还是一头扎进这个泥坑里来。开始的不服输在日后一次又一次打击中萎靡,其实早就后悔了,只是性格使然,她当着任何人都学不会示弱。
就这么一日撑过一日, 她有了宗儿, 开始为宗儿而活。
她的宗儿只有娘, 不像那个野种, 有他的宠爱。
再多的情义都被岁月消磨得消失殆尽, ,他死的那日,她发现自己终于松了口气,才知道自己好像没有那么看重他。
那么她为何当初要一头扎进这个苦水坑里
等他死了,她的儿子也死了,她的日子才终于松快起来,齐佩发现自己活了大半辈子,此时才终于肆意一回。
只是人生总要一报还一报,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不是郿家人欠自己的,他和她和她,他们都欠她的
“这是你们欠我们的这是你们一家子欠我的”
老夫人情绪越来越激动,还胡言乱语。三姑娘和以前的身份可不一样,是魏王妃,如今又怀里魏王唯一的子嗣。
孙氏机灵得很,忙对曹氏道“二嫂你快看看娘吧,我怎么看着她有点不对,还不快找大夫来看看。”
又对无双道“这里乱,你大着肚子,快别站这儿了,也免得下人不小心冲撞到了你。”
何姨娘忙跳出来道“你们几个出嫁的姑娘都别在这杵着,二姑娘五姑娘你们扶着三姑娘出去,先找个地儿歇着。”
郿嫦和郿娥忙扶着无双出去了。
等去了外面,几人才松了一口气。
无双有些感叹“她怎么就成这样了。”
她已经不想去评断方才老夫人说得那些话有没有理,立场不同,看法自然不同,恨也好,怨也罢,各人的恨和怨皆不相同,旁人可以不认同,但也不用置喙。
就好像,她曾经也恨老夫人,恨她那么对待自己,恨她因长辈的仇怨牵连到小辈身上,这种恨到现在都还有,以至于对方现在这么惨,她也没办法对她有同情心。可站在老夫人的立场,自然只看见自己不幸的一生,她觉得自己是对的,她到现在还仇恨着。
所以这种事根本没办法争个谁有理谁没理的。
“你是不知,本来祖母快好了,父亲去找她了一次,人才成这样。”郿嫦小声道。
无双看了过来。
“我也是才听姨娘说的,你也知道家里一直不宽裕,我和郿娥出嫁时,母亲一点嫁妆都不愿出,为此父亲跟她生了很久的气,后来父亲把自己收藏多年的几个宝贝拿去卖了,还不够就又去找了祖母”
老夫人手里确实握了一笔钱,却是她的嫁妆,可经过这么多年,也所剩无几了,用句老俗话来说,这是老夫人的棺材本。
如今儿媳妇不给儿子钱,逼得儿子来找娘要棺材本,怪不得老夫人会被气得风症再发一次。
可当娘怎会怪儿子,自然是怪曹氏,这也是曹氏最近这么用心侍候老夫人的原因。若真因为她,把婆婆气出个好歹,郿宗可以直接休她回娘家。
而这事多少跟郿嫦郿娥有点关系,所以何姨娘和陈姨娘一直瞒着两人,也是等两人出嫁后才告诉她们。
无双除了叹气,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孙氏出来了。
她大致说了下老夫人的情况,老夫人确实不太好,但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大夫说了也就这几日。
“你们都是出嫁的姑娘,留在这也帮不了什么忙,该回去就回去吧。等再有事了,会派人给你们送信的。”
等下次再送信,估计就是报丧了。
孙氏似乎还有别的事要忙,匆匆忙忙就走了。
无双三人也往外走去,走在路上,通过郿嫦,她才知孙氏忙什么。
当年三房之所以能留在侯府,是因为老夫人顾忌儿子刚承了爵,怕被人在背后指摘,所以故意留下三房做面子。如今老夫人眼看不行,等人死了后,三房势必不可能再住在侯府。
以前还有个嫡母还在借口,如今一个嫡出一个庶出,又早就分了家,所以三房最近忙着在找房子搬家。
这一趟出来,已经把无双的精神气儿都耗没了,她和郿嫦二人话别后,就回了王府。
又过了六七日,长阳侯府报丧的人来了。
因为无双是出嫁女,又怀着身子,老夫人的丧事其实没给她带来太大的烦扰,由于喜丧不能冲撞,所以她没出面,魏王代她去长阳侯府露了一面。
哪怕只是一面,也让治丧的长阳侯府格外有脸面。
什么是亲戚有来有往是亲戚,婚嫁丧事不缺席是亲戚,魏王既然出现在老夫人的丧仪上,说明魏王还是认这门亲戚的。
实在不能怪郿宗计较这点,而是老夫人一死,长阳侯府和荣昌候府最大的联系就没了,他那舅舅又历来不喜欢他这个外甥。
长阳侯府现在还剩什么大女儿不提,至今从孙家的表现来看,人家就没把郿家当亲家,郿宗也要面子,自然你怎么对我我怎么对你。
除过这点,也就家中几个女儿所嫁的夫家还能算上数,分量最重的无疑就是无双这个魏王妃。
郿宗这个人平庸归平庸,但他在做面子和处事上还是让人没得挑,除了无双成亲时,皇家排场大,用不着他出那三瓜两枣当嫁妆,郿娥郿嫦这个两个庶女,他一点都没亏待,外面嫁庶女给多少,他也给多少,只多不少。
每逢姑爷上门也是好脸好酒好茶饭的招待,也因此这回治丧,郿娥郿嫦把李信和陈進都带回来了,还给帮了不少忙。
忙了一天回来,郿娥和李信都累得不轻。
歇了会儿,两人去沐浴更衣,打算沐了浴再用晚饭。
因为妻子家里有丧,最近李信憋得不轻,沐浴时就有些忍不住了,郿娥被摆弄得面红耳赤,小声跟他说回床上再。
李信一边搂着她亲,一边抱着她往床上去,丫鬟们听见动静不对,早就避出去了。
一时间被翻红浪,美不胜收。
郿娥脸颊酡红,小声轻喘着,李信乃习武之人,而她年纪又小,哪堪承受,偏偏他每次最喜看她承受不了的样子。
她被羞得紧紧闭上眼睛,突然一种奇怪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往斜对角的浴房门处看去。
李信感受到小妻子的僵硬,去看她的脸,见她在往某处望,顺着就看过去了。他看到一双眼睛,虽然那双眼睛很快就消失了,但李信顿时就炸了。
他套上裤子就过去了,就见荷娘正蹲在那儿擦地上的水。
那水是方才他和郿娥沐浴时,从浴桶里溅出来的,本来满腔的怒火急欲爆发,突然凝了凝。
“你在这干什么”他绷着声音道。
“这水若是不收拾,等会儿你进来若是踩了摔倒怎么办”
李信想了想道“你以后不要再来正房了,这些事用不着你干。”
荷娘的动作僵了僵,道“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李信长这么大,极少有感觉无力的时候,但每次碰见荷娘,总会让他很无力,也让他不知该如何说。说重了,她是可怜人,娘当年是她侍候送终的,说轻了吧,给自己添堵。
“她胆子小,脸皮也薄,你这么不看时候的往我们卧房里进进出出,像个什么话”
荷娘强笑道“那难道夫人还怕我看了她去都是妇道人家至于信子你,你哪儿大姐没看过”
确实看过,不过那会儿两个人都小,荷娘比李信大两岁,小时候还给他洗过澡。
不光洗过澡,他的衣裳鞋袜,甚至他少年时弄脏的裤子都是她洗的,所以他为何就是看不中她
是觉得她长得不好,还是嫌她年纪大
是,她是不如那小夫人鲜嫩,那么嫩生生一个人儿,叫声也是细细软软的,怪不得他稀罕,回来了就搂在怀里使劲儿疼。
可她呢她什么也没有,她的被窝里,成天成天都是冰凉了,他为何就不能来疼疼她
看着他结实雄健的胸膛,荷娘的眼神一时有些迷醉,忍不住伸手上前,面上却道“信子你平时那么忙,夫人年纪小不懂事,但你也得说说她,哪有妇人家成日里缠汉子缠得那么紧,没得掏空了你身子。”
在她的手触到自己胸膛前一刻,李信寒毛直竖往后退了一步,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啜泣声。
却是郿娥穿了衣裳寻了过来,她是打算今儿就把这事说明白,让李信把人送走,却没想到听到这些话,看到这一幕。
她被恶心炸了,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恶心,这么恶心因此她连李信都迁怒上了,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李信去追她,却因为衣裳没穿,只能回身穿衣裳,等衣裳穿好后,人已经坐车走了。
郿娥去找了郿嫦。
郿嫦听她说完,当即竖起眉毛要去李家找个说法,陈進拉着她才把她拉住。
“你怎么是个炮仗脾气,说风就是雨”
“我怎么炮仗脾气了陈子明,你才把我娶进门多久,现在嫌弃我脾气坏了你们男人就这样”
“我们男人怎么就这样了”
两人从这屋斗嘴到那屋,一个说不赢就动手,一个不敢动手就动嘴,最后成了搂在一起亲在一处。
总算把她给亲服了陈進一时爽快得意,伸手捏了捏她鼻尖,道“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说就咱们这样天天吵嘴,若是你姐妹听说了,上家里来收拾我,你能愿意”
“我能有什么不愿意的”郿嫦翻了他一眼。
但仔细想想,好像确实不愿意。
“你就先消停消停,我跟你说等会儿人就追来了,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
于是夫妻俩和好去了外面,反正郿娥是第一次见这夫妻二人相处,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跟他们比起来,她和李信这回连吵嘴都算不上。
过了会儿,果然李信追来了。
只是李信脸皮不像陈進厚,当着外人面也不好说什么。见此,陈進忙把郿嫦拉出去了,留小两口相处。
“等回去了,我就把她送回老家,我不知道她是这样的”最后一句他说得格外尴尬,也格外无奈。
郿娥见他那么高的个头,如此英武的样子,现在却低声下气与自己说好话,心就先软了一半。
确实不怪他,谁能想到那样可怜的一个人,其实是那样的。
“我平时忙,跟她连照面都很少打,她是八岁时来咱家的,他爹是个小旗,在我爹手下,他爹跟我爹战死后,她家就绝了户,只剩了她一个,我娘见同病相怜,就把她养家里了”
李信把荷娘来历,包括她出嫁后在夫家受欺负,他娘临走时如何不放心让他纳了她,他对她是何种心态,一五一十都说了。
其实这些以前他提过,就是说的没这么详细。男人不像女人,没那么细心,可能在他们眼里,没多大事的事,其实可能会让女人记在心里。
郿娥听他说了这么多,听他与她剖析,剩下另一半的心也软了。
“也别光说送她走,就扔下不管了。若是在老家有合适的,她也愿意,就让她嫁了吧,一个人守着,守久了也不好过。”
李信点点头,将人搂进怀里。
他的小妻子是个善良的人。
等两人走后,陈進跟郿嫦道“你看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无双是过了阵子才知道这事的。
听完后,她也有些感叹。
不过如今人已经送走了,郿娥终于少了块心病。
郿老夫人的过世似乎没给众人带来什么影响,唯一有些改变的,大概就是长阳侯府那边。
本来三房要说搬出去,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后来索性跟曹氏和郿宗商量了下,他们还住在自己的院子里,但每个月给大房房租,以后公中彻底分开,各自花销各自承担。
对方说得如此敞亮,郿宗又怎好跟庶弟要房钱,郿家如今败落至此,合则聚,分则散,郿宗也格外感慨,自是要抱团取暖。
不提这些,时间很快就进入了八月,眼见无双也快生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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