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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过须臾之间, 三人就出了一身冷汗。
以至于明显看出这内里瓤子已经换了人,出来的是正常的陛下,三人也并未放松。
福生吐了口气, 上前一步道“起因是惠妃娘娘”
其实说来说去就是后宫争斗,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动到乾武帝头上了。
最胆大妄为的要属皇后。
外界知道乾武帝有病的人寥寥无几,皇后是其一, 当初留她, 是因为魏王妃不能再死了, 也是皇后聪明, 一直没拖乾武帝后腿, 相反她以魏王妃的身份,做了许多有利于魏王府的事。
所以乾武帝留了她, 没想到她竟胆大妄为想要利用他的病, 来解决自己的心腹大患。
乾武帝何等聪明, 福生能明白的事, 他不可能不明白, 所以即使福生只是平白直诉,未添加任何自己的主观意识, 也让他听明白了皇后的计量。
听完后,他没说话,福生也没多说什么。
也许以前他还敢在陛下面前说点俏皮话,可随着陛下病情越来越严重,虽然陛下极力压制,但另一个人格已逐渐影响到了陛下,致使陛下性情大变, 喜怒难测, 他现在还真不敢多说任何话。
乾武帝又看向宋游。
宋游苦笑“陛下, 臣最近正在研制一种药,但这种药是否有用,还真不知道”
乾武帝抬了抬手,宋游赶紧闭嘴退下了。
福来禀报了两件下午才呈上来的政务,又说了内阁处理的意见。
自打乾武帝登基后,他知道自己的这个病让他没办法事必亲躬,为了不影响朝堂运转,便在废除中书省和丞相制的基础上,增设了内阁。
内阁只有议政权,没有决策权和行政权,行政权被分发了六部三司,决策权则掌握着乾武帝手中。各地奏章呈上来,内阁大臣在看过后,需将处理意见写在一张小纸条上,并贴在奏章上,交给乾武帝批阅,谓之批红。
福来之所以才短短一年时间,就得了个权宦之名,就是因为这一年多来他掌着批红权。
其实奏章怎么批,还是要乾武帝才能说了算。大多数奏章都是他自己批,少部分是福来禀上来,乾武帝说该怎么处理,他代为批红。
说完政事,福来就下去了。
仅这么一会儿,乾武帝就被脑中喋喋不休的人呢,吵得头疼欲裂。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可同时心中也生出一股悲凉之感。
以前还会跟他斗嘴吵闹的人,随着病情逐渐严重,渐渐沦为一股不清醒的意志,他已经许久未说过话了,今日却说了这么多。
不就是要人吗
他乃帝王,坐拥天下,什么人不能要得
“去把人接进宫。”
福生错愕。
乾武帝绷着脸“是他要的,他要,就给他。”
听到这话,福生一把老泪差点没流出来。
陛下竟然知道要人了
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含义,所以他的手有点抖,是激动的,忙不迭道“老奴,老奴这就下去办。”
无双回去后,就失去了所有力气。
她在床上躺了大半天,不光午饭没用,晚饭也没用。
梅芳去端了晚饭来,想劝她吃一点,可惜口笨舌拙。
她本就口吃,成日与无双守在这个小院,无双也是话少之人,以至于她经常几天下来说不了几个字,这府里还有人以为二夫人身边的丫头是个哑巴。
见梅芳劝她,却急得不知如何开口,无双从床上起来了。
这世上还是有人关心在乎她的,哪怕是为了不让梅芳担心,她也该吃些。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决定这是她最后一次为这件事流泪,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她命运多舛,到了今日,不也过过来了
于是她还专门露出一个笑,又问梅芳吃没吃,若是没吃,就与她一同吃。
主仆二人吃了些饭,此时天已经黑了。
吃罢饭,无事可做,无双打算继续睡觉,梅芳则收拾了盘碗出去。
其实按理说这活儿有小丫头干,只可惜府里人都知道二夫人不得宠,所以下面的丫头婆子都会见人下菜碟,寻常见不到人,即使偶尔露面了,让她们干些活,也会推三阻四。久而久之梅芳也不叫人了,无双身边的事都是她来做。
无双刚上榻,梅芳回来了,身边还跟着黄妈妈。
今天已经撕破脸皮了,无双心里还有怨,便没有下榻,靠在床上看着黄妈妈。
“有事”
黄妈妈的表情有些怪异,非但没生气她的不识礼数,反而眼中含着忌惮。
“宫里来人了,召你入宫。”
无双的脸一下子白了。
屋里静得吓人,梅芳着急去看无双。
无双捏紧了手,暗咬着牙道“那妈妈所为何来,是打算让我进宫妈妈是自己来的,还是代表夫人来的”
黄妈妈脸色有些不好看。
“二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奴不过是来传句话。”她皮笑肉不笑道。
无双看了她一眼,强忍着想吐的冲动。
“我知道了,你走吧。”
黄妈妈满意地点点头,正想离开,却发现无双一点想下床的意思都没有。
“二夫人难道不去那可是圣谕”
“所以我才问妈妈,到底妈妈来,是自己来的,还是代表夫人来的。”
黄妈妈这时已经怒了。
“二夫人何必较这个真,老奴自己来,和代表夫人来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
什么区别
无双清楚,黄妈妈也清楚。
黄妈妈是陈氏亲信,很大程度是可以代表陈氏这个国公夫人,但她终究不是陈氏,只是个下人。
陈氏为何自己不来,让黄妈妈来
不就是还想要个遮羞布,反正都知道二夫人生性懦弱,胆小如鼠,若无双不闻不问就这么进了宫,那就是无双无耻下作,自己想攀附富贵,日后陈氏自然有说辞。
但若是陈氏让无双进宫,那意思就不一样了,那就是偌大的国公府,连自家儿媳都护不住,现在妄想送出儿媳,以保自身太平。
见黄妈妈被堵得说不出话,无双苍凉一笑,又道“其实妈妈倒也不用替无双担忧,无双再不济,也是赵家的儿媳妇,是赵国公府的二夫人,宫里那位就算再荒淫无道,也不可能越过国公府,将我强召入宫。
“劳妈妈给夫人带句话,让夫人不用担忧无双会做出有辱家门之事,无双这便去寻白绫一条,了结此身,万万不会让夫君让赵家名声受辱。”
梅芳是个傻丫头,哪听得懂无双话里的意思,听说姑娘要自我了结,忙抱着她使劲摇着头。
这一出也吓到黄妈妈了。
她当然看出无双不是想自我了结了,而是想逼着府里给句话,这她可当不了家。她吩咐带来的人,让她们看好二夫人,就匆匆离开了,显然是去找陈氏了。
陈氏听说无双竟如此威逼,气得头晕目眩,胸口泛疼。
“她这是想干什么她这是想要我们全家人的命啊宫里来人就在门外等着,她现在跟我说她要悬梁以示贞节,她到底想干什么”
堂中其他人也没想到无双是这么个反应。
世子赵见齐道“她倒是个贞烈的。”
陈氏一听这话,气得更狠,手指颤抖地指着丈夫,指着儿子。
“你想要气死我啊”说着,陈氏大哭起来,“我是为了谁,难道是为了我自己没出事时,千好万好,一旦出事,就全是我的错,我是为了谁”
赵瑞皱着眉头,没有出声。
赵见齐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这事他一开始根本不知道,还是今天娘从宫里回来后,他才知道爹和娘竟干出这等荒唐事。
与常惠妃合作,本就是与虎谋皮,还拿着亲儿媳妇作筏子。是,老二那媳妇是不受待见,全家人都厌恶她,可她到底担着老二媳妇的名儿,一旦出了差错,就是眼下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哭什么哭,当务之急是要想个章程出来,门外宫里的人还等着这次来的不是别人,是福内侍的徒弟,你们知道利害”赵瑞突然道。
陈氏顿时不敢哭了。
可想个什么章程宫里突然来人,要召人入宫,他们震惊之余敢怒不言语,只能全家一起拿主意。本来已经计量好了,既然宫里亲自来人,他们大不了就吃了这个哑巴亏,总不至于惹怒了那位,正好给他借口清算。
为了表示重视,她还派了黄妈妈去,可那贱人回报的是什么,她竟然拿乔
她想干什么
其实陈氏心里明白,那贱人就是想让她去低这个头,最好求求她。可她是她婆婆,她就不能给她这个婆婆留点脸面
“你也是,你既知道情况不对,回来后何必教训她。如此倒好,她也不知如何得了那位的眼,如今要召进宫去,反倒她来给你上眼药。”赵瑞又道。
陈氏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
“关系利害你也都知道,如何做都由你看着办,我早就说过了,大不了就是我们一家俯首就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瑞叹了口气,走了。
从身后看去,短短几年时间,身形佝偻了,头发也都灰了,要知道赵瑞今年还不到五十。
陈氏红着眼圈,站起来“我去,她不就是想让我去吗”说完,她也没打盹,让黄妈妈搀着走了。
赵见齐和妻子孟氏也往回走。
走到半路时,孟氏突然道“此事不告诉二弟那那到底是他的妻子。”
赵见齐望了扶风轩的方向一眼,叹了口气道“现在已经够乱了,给他知道了,只会乱上加乱。反正、反正他也不喜那郿氏。”
无双其实没想逼陈氏,她只是不想对方将自己当傻子,也是激一激赵家人,想求得他们庇佑自己。
虽然机会渺茫,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没想到换来的是陈氏亲自前来,拉着她一通哭诉,哭赵国公府如何不容易,哭家里境遇,哭她两个儿子如何如何
那句话依旧没给她说明,但无双已经懂了。
她起来让梅芳服侍着净了个面,也没换衣裳,只在外头加了件披风,便让梅芳扶着往外头去了。
期间黄妈妈插了一句,要不要换身衣裳打扮一下,无双没理她。
来到大门前,一辆宝盖华车正等着她。
除了这辆马车外,还有十几个骑着马的禁军侍卫。
这荒淫无道的皇帝做事,倒一点都不遮掩,就不怕天下人骂他
临上车时,无双没忍住落了一滴泪。
那个领头的年轻内侍没说什么,倒是扶着她上车的小泉子,在进了车后,笑着对她道“夫人可别哭,这是天大的好事呢,只此一朝后,夫人的身份再不同以往。”
小泉子就是今日送无双出宫的小内侍,这次也跟来了。
无双嘴里没说,心里却道什么身份不同以往,还不是任人作践。
小泉子似乎看出她的心事,笑着对她道“夫人,小的不怕说句僭越话,这一家子人,本就不是什么好的,之前夫人在宫里走错路,难道真是走错了小的虽深在内廷,但也知道一些京里的事,让小的说,您那丈夫就是囊头货,就任由你在这受欺负咱们陛下可就不同了,英明神武,龙精虎猛就是那天下第一等的好男儿”
见他绞尽脑汁去给那荒淫无道的皇帝说好话,中间还用错了好几个词,倒让无双有种啼笑皆非之感。同时又见连深宫之人都知晓自己处境,不由一阵伤感上了心头,也许她真是彻头彻尾一个笑话吧。
而坐在车辕上的小豆子,却赞同地点点头,觉得这小子也是个人才,就是该这么吹,最好把此女吹得头晕眼花,心甘情愿上陛下的龙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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