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缪失魂落魄地望着百里辛, 不管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如何强大，终究只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孩。
面对人世间的挫折，她无法像成年人那样坦然和冷静, 更多的是茫然和无所适从。
“谢，谢谢。”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缪缪还没忘了跟百里辛道一声谢谢。
纯白天花板之外是开始向黑白变化的天空, 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响起, 是一只金色龙鳞的巨龙正在高空盘旋。
周围逃窜的人看到巨龙, 忍不住纷纷跪地。
他们是哀求地双手合十朝着头顶的巨龙祈求：“巨龙, 伟大的巨龙啊，求求你快点把这个让世界崩坏的魔女抓走吧！”
“我从来没感觉邪恶的巨龙这么可爱过，呜呜呜，快点把这个怪物抓到！”
“她就是个魔物，她不仅可以复活生命, 还是返老还童, 她怎么可以不断挑衅生命？她这是对生命和神明的亵渎！”
周围安全的地面上跪拜着无数人，他们有的是黑白色，有的是彩色, 脸上无一例外的都是对缪缪的恐惧和厌恶。
缪缪没有什么双向情感障碍, 很自然地就接收到了这种厌恶。
原本被吓得惨白的脸现在皮肤更白，她有些慌乱地在大厅中搜寻着，一边搜寻一边求救一边喊着“妈妈”。
然而她在大殿中找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希海小姐的身影。
头顶的巨龙怒吼一声，开始朝着下面俯冲。
它的身体自然地收成梭形, 口中吐着炽热的炽热光球, 它金色的鳞片也渐渐发起光来, 从下方向上仰视, 此刻的金龙宛若太阳一般耀眼, 以雷霆万钧之势碾压而来。
人群脸上再次露出惶恐的表情，刚才他们还在祈求的巨龙现在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惊吓。
一众人胆小如鼠，怕死地仓皇后退。
巨龙很快来到了百里辛和缪缪的上空，缓缓伸出了爪子。
看到巨龙伸出爪子的时候，那些躲藏在角落的人群又兴奋起来。
“对，就是这样！把魔女抓走。”
“最后是直接吞掉魔女，这样上天对这个世界的惩罚就会消失了。”
缪缪仰头望着头顶的庞然大物，呆若木鸡。
金色巨龙咆哮一声，爪子彻底伸出，抓起一个人就朝着天空上展翅飞去。
缪缪呆滞地望着空空荡荡的身侧，看看头顶飞舞的巨龙，又和同样懵逼的人群缓缓对视了一圈：“……”
众人：“……”
巨龙兄弟，你眼神是不是不好？你低头看一眼，你抓错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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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
【众人：眼盲巨龙，眼瞎就直说。】
【笑死。辛神：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叫啥？这叫杀人诛心，杀人诛心懂不懂？】
【巨龙大佬：我贴贴我老婆，关你们屁事？】
【你们这群没出息的，就看到老攻老婆贴贴，难道你们就不惊讶小女孩的身份吗？】
【惊讶啊，惊讶过去了。】
【嗯对，刚才挺惊讶的，后来仔细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可不是嘛，可以随意地穿梭在水里、影片里、空间中，一句话就能让世界天翻地覆。这不就跟我们做梦的时候一样吗？我做梦的时候时长上一秒还在马路上奔跑，下一秒就从天空往下掉。】
【还有时候经常梦到怪物追杀我，好巧不巧，每次怪物的追杀看起来那么凶险，每次我都能在梦里侥幸存活。这叫啥来着，大脑自救系统，在无意识的梦境世界里，大脑会自然地保证本体的安全。】
【我做梦的时候还梦到走着走着楼梯突然踩空，然后就开始从天上往下掉，接着我腿一瞪，就吓醒了。】
【我我我，我也是这样的。】
【我是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小女孩的梦。这个童话世界副本好像是和时间囚笼是连在一起的吧，难道时间囚笼也是小女孩梦里的东西？这个小女孩是什么人物，一个梦就把那么多高手困死了，太厉害了吧。】
【所以千万别招惹小姑娘，每个小姑娘心中都有一个坚定不移的美丽童话世界，不要小看一个小姑娘的内心精神力量。】
【小孩内心纯净，不像我们成年人想东西太复杂，所以有时候小孩的精神世界反而比我们成年人要跟更加纯粹和坚固。可就是因为她的纯粹，一旦发现真实世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内心的世界就会很轻易地被粉碎，就像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样。】
【听你说话很有学问的样子，你很懂嘛。】
【那倒不是，我的职业是儿童心理创伤治疗师，看缪缪的状态，很像是在现实中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把自己封闭到了一个她觉得很安全的世界里。】
【咦，小孩子也有心理创伤吗？他们才多大。】
【有啊，还不少。并不是所有的儿童一出生就是带着爱出生的，也不是所以小孩子成长的环境是那么健康。父母的过分要求，周围人的欺凌，还有些成年人的猥亵等等，都会给小孩子的心灵造成极大的创伤。】
【不过有个好处是，大部分小孩子的心理自愈是要比成年人要强的，只要稍加引导，他们就能走出阴霾。】
【然后就彻底好了？】
【不是的。如果遇到很突发的情况，有可能会复发。】
【唉，真的是，苦了谁也不能苦了孩子啊。】
【那这个小女孩你凭借你的专业性，分析一下她的情况？】
【她从一开始就一直找妈妈，大概率是母亲不在身边，又极度渴望母爱。之所以渴望母爱，是来自父亲这一方的亲情也出现了缺失，就只能寄希望于幻想中的母爱。】
【心理学中认为，梦境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它是会显示人的潜意识的。】
【在她的童话世界里，复活不被允许，这其实是她潜意识中对生命的理解。她母亲应该是去世了，她天真无邪地说让妈妈再活过来，但周围的声音一直在强调死亡的现实。】
【这种想让妈妈活过来和无奈现实的拉锯，就体现在了童话世界里。】
【另外我猜测这个女孩在生活中也是受到孤立和排挤的，身边只有小鸟做伴，穿衣服也是自己一个人，想有个血缘哥哥的陪伴，渴求母亲的怀抱，还有那些侍女和路人排斥等等，都能看得出来。】
【没有父爱母爱的必要呵护，又受到周围排挤，别说小孩，大人都很容易出问题。也就不难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沉浸在幻想中的童话世界里了。】
【……牛逼啊，这就是儿童心理导师的专业能力吗？】
【先别急着说牛逼，现在还不知道说的对不对呢，我还觉得那些人排挤小女孩，是因为入侵者的缘故呢。】
【继续看直播吧，看看后面会不会有揭秘。】
【没错，等一个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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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还待在身边的人被巨龙抓走，缪缪彻底暴走。
她颤颤巍巍地抱住自己的头，周围都是嫌恶排斥的眼神，她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可又异常的孤立无援。
停下没有一会儿的震动再次响起，这次的震动要比刚才更加严重。
这次的震颤声不仅来自地面上，就连头顶的天空也出现了微妙的咔嚓咔嚓声音。
百里辛扬起头，那渐渐褪色的天空仿佛被震碎的玻璃，出现了清晰的裂纹。
帝迦还在带着百里辛朝着远处飞，眼看着缪缪的身影越来越小，百里辛迎着风拍了拍巨龙的大掌。
巨龙疑惑地看过去，就见百里辛朝着那个孤零零的小姑娘指了指。
巨龙：“……”
秒懂。
刚才还是富丽堂皇的宫殿现在已经是一片断壁残垣，来宫殿做客的客人很多，大门被落石硬生生堵住，人们无法逃离出去，就只能在大厅中来回奔跑逃窜。
“我受够了。”
一声愤怒的声音在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颗石头直直朝着缪缪砸过来。
缪缪停止哭声，呆呆望着直直砸过来的石头。
石头快要到缪缪面前时毫无征兆地降低了速度，下一秒就轻飘飘落在了地上，没有伤到缪缪分毫。
但这个场景不仅没有引起别人的忌惮，反而引起了越来越多人的恐惧。
人们纷纷从地上捡起石头，用尽全力朝着缪缪发泄心中的怨恨。
“都怪你这个怪物，要不是世界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就是个恶魔，你看看周围，那都是被你害死的人，你看看你害死了多少人！”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邪恶的东西，你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你还不去死？”
人们渐渐围成了一个圈，口中喋喋不休地辱骂着，手里的石头不断朝着中间的小女孩扔去。
有多少石头砸过来，就有多少石头落在地上，不过转瞬，石头就在她身边堆满了一圈，将她的小半个身子埋在了石头之中。
这些人里面有的是壮硕的成年人，有的是年轻的女人，有的是年迈的老者，有的是青春尚在的少男少女。
无数肮脏的话语从这些人口中脱口而出，对待最凶残的罪犯恐怕都不及如此。
“伤不了她，咱们就把她埋了。不能杀了她，出口恶气总行吧？”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真是看到她就恶心。”
随着这个声音落下，石头忽然加快了速度，变本加厉地朝着少女的位置砸过来。
“这个怪物，如果不是她，她妈妈又怎么会死？”
一声突如其来的声音忽然想起，本来已经呆傻的缪缪身体猛然一僵，天空都瞬间黯淡了下来。
“嘭”地一声轻响，是石块砸在头上的声音。
缪缪只觉得一疼，下意识抬头摸了一把，手上立刻沾上了黏稠。充满疑惑的目光落下，满目鲜艳的血红色。
“血，是血！啊啊啊！”缪缪瞳孔猛地一缩，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本来停止震动的世界，再次摇晃起来。
“她受伤了，”有一个人大喊起来，“她不是无敌的，她也有软肋。大家趁现在，快用力砸她！”
先一轮的石头开始朝着小女孩砸过来，看着这些落石，缪缪再也平静不下来，吓得抱起头颤抖地缩起了身体。
一道风刺破空气的声音忽然响起，意料之中的疼痛感却始终没有袭来。
忽然，缪缪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抱起，下一秒就落在了一个温暖紧实的怀抱中。
缪缪有些害怕地睁开眼睛，高挑的青年将她紧紧护在怀里，而在青年之外，那条金色的巨龙以另一种守护者的强势姿态将他们两个护在了一起。
温暖，又有安全感。
缪缪呆呆看着头顶的百里辛，他于自己而言充其量只是见过，那条巨龙甚至都不是人。
可此刻的自己却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鲜少感受到了的信赖。
缪缪挂着水珠的睫毛轻轻颤抖：“你怎么回来了？”
百里辛：“哥哥保护妹妹，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巨龙听到这话，金色的瞳孔朝着百里辛和缪缪这里看了一眼，尾巴尖若有似无地擦过百里辛的尾椎。
百里辛不着痕迹打落巨龙的尾巴，皱着眉望着面露惧色的人群。
没有多说什么，百里辛拍了拍身边的巨龙，巨龙立刻用尾巴卷起百里辛放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众人就这么愣愣站着，注视着巨龙振翅，目送着巨龙载着百里辛和缪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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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背上，缪缪表情依旧有些麻木，她额头还在流血，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给自己处理伤口的青年。
脑海里全是百里辛刚才那句“哥哥保护妹妹是天经地义”这句话。
“嘶。”头忽然一阵强烈的刺痛，缪缪下意识叫了一声。
“我正在用酒精给你消毒，这样才不会被细菌感染，留下疤痕。”百里辛轻轻一笑，“看得出来你是个很爱美的女孩，脸上有疤也不是你自己愿意看到的吧？”
近在耳边的声音，终于让缪缪回过神来，她怔愣地左右环顾一周，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正在天上。
本来刚刚转好的缪缪又怂了下来，全身瞬间僵硬得仿佛一个木头人。
百里辛只是笑着递给缪缪一根绳子。
缪缪下意识接过绳子，僵着身体茫然地望着百里辛。
百里辛抓过绳子的一头打了一个圈，又打了一个结，接着他将圈套到龙脊上的嶙峋的凸起上，卡牢后将绳子的另一端绑在了缪缪的腰上，“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缪缪这才明白百里辛是在照顾自己的恐高症，她有些尴尬地道了一声谢后问道：“妈妈呢？我想找妈妈。”
百里辛目光倏然幽深，他沉沉看了缪缪一眼，“你还不想醒过来？”
缪缪支愣起脖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从刚才开始你就在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们这么出来，妈妈一定会担心的，刚才宫殿忽然震碎，妈妈不知道有没有危险，我们回去找妈妈吧？”
百里辛轻叹一声，用手拍了拍巨龙的后背。
金色巨龙立刻龙吟一声，扇动翅膀调转方向朝着身后飞去。
刚才已经变得渺小的宫殿又渐渐清晰起来，从离开到折返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
缪缪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怎么会这样？刚刚还好好的，虽然宫殿一直在地震，但是并没有塌陷成这样的。”
百里辛：“刚才没有塌陷，是因为你在里面。其实我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屋顶周围早就裂开了，但那个屋顶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阻止了它的自然下落。”
“因为你在里面，这个世界要保护你的安全。”
“一旦你离开，房顶自然会塌陷。”
缪缪：“那里面的那些人都……”
“那些人？”百里辛讥笑一声，“哪里有人啊，那些人本来就不存在，只是你自己虚构出来的东西。”
缪缪眼神乱颤，她捂住自己的头否认道：“不可能的，他们刚才还打伤了我，怎么会是我虚构出来的，不存在的呢？”
百里辛：“缪缪，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我刚才说过了，这个世界是以你为尊的，没有你的允许，谁又能伤你分毫？”
“那块石头不是别人砸到你头上的，是你自己砸到你头上的。”
“你就这么讨厌自己的吗？”
“包括刚才那些人对你的厌弃排斥，也是你自己的对你自己的厌恶。”
“你知道在我眼里看到了什么吗？”
缪缪眼神慌乱，她低声问道：“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一个幼小的灵魂在挣扎，这个灵魂已经一分为二，这个灵魂厌恶着自己，甚至想要一死了之，可另一个更加脆弱的那一半却在向外面发出微弱的求救，她希望有人能够发现她，救救她。”
“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因为你觉得是你害死了你妈妈？”
“害死了妈妈？”缪缪茫然抬头，脑袋再次剧烈地阵痛起来，刚才看到的模糊画面又一次进入了她的脑海里。
“妈妈，都怪我，如果不是缪缪，妈妈也不会……”缪缪捂住脑袋，表情痛苦。
百里辛看着面前的少女，发现她身上发生了点变化。
她的皮肤开始向外面冒起淡淡的白烟，伴随着这股白烟，她的身体也开始变得滚烫起来。
本来白皙的皮肤开始发红，而那股混合着海水、铁锈、血腥和消毒水的味道也开始浓重起来。
金龙抖了抖身体，帝迦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怎么回事？后背有点烫，难道是宝宝想我想到热情似火了？】
百里辛立刻翻了个白眼：“……”
这是吃了多少脑残才能说出来的话？
“缪缪，你还好吗？”百里辛伸出手，放在面前小女孩的肩膀上喊了她一声，“缪缪，还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话落的下一秒，小女孩忽然抬起头，数道金光从她的嘴巴、眼睛、中射出。
那些金光瞬间就将面前的百里辛包裹在了里面，百里辛眼前一白，意识也随即一个恍惚。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人已经来到了一个医院里。
周围是纯白色，白色的墙，白色屋顶，白色的床，以及白色的白布。
中间是一张病床，病床上躺着一个人，此刻那个人头上蒙着厚厚的白布，白布盖过了头颅。
简单的一张白布，表明了病床上此人的现状。
死亡。
病床的周围聚集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百里辛能看到他们，他们却似乎根本看不到百里辛的存在。
百里辛一一扫过这些站在床边痛哭的人，还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长着大胡子的男人在童话世界中扮演了大胡子海盗。
英俊的男人在里面扮演了长发王子。
有些肥硕的中年人在里面扮演了酒馆老板。
他们围着白床站着，纷纷惋惜。
“还这么年轻，太可惜了。”
“哎，天妒英才啊，总经理今年才30岁而已，我们还等着她带领我们再创辉煌。”
“人都没了，说这些干什么？节哀顺变。”
“明明可以避免的，如果她当时没有划船，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哎，谁都不想出这个意外的，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如果缪缪当时懂事一点，不非要她妈妈带她去玩船就好了，这样她也不会淹死。”
“哎……都说孩子是上辈子的仇人，过来找父母还债的。”
“别说了，缪缪也不想的。”
“她妈妈不会游泳，却拼了最后一口气把缪缪送到了岸边。如果不是为了救缪缪，都到了岸边了，说不定她妈妈还能活。”
“那你是让缪缪去死，来换她妈妈的命吗？”
“为什么不行？孩子可以再生，她的命没了就是没了啊！”
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五六岁大小女孩瑟缩地从远处病房的门口偷偷探出了脑袋，她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害怕和惊恐，手里抱着一个毛绒兔子，茫然地看向里面。
在病床最里面的男人看到了小女孩，忽然大喊了一声，“够了！你们股东吵架，麻烦回你们自己的股东办公室，别在这里的打扰我夫人！”
众人也察觉到了女孩的出现，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小女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脸上和手臂上挂着伤，红着眼眶向前走。
一直在最里面的男人见状赶紧走出来，温柔地拍打着缪缪的脑袋，“缪缪，怎么了？怎么来这里了，我不是让看护阿姨照顾你休息吗？”
“粑粑，”小缪缪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妈妈呢？”
房间中，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你看看我，都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叹了口气：“缪缪，你还记得爸爸给你讲过的关于美人鱼的童话故事吗？”
缪缪眨了眨眼睛，认真点了点头。
男人：“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妈妈也是一条美人鱼。就在昨天，她回到水里后很想念大海，所以变回了美人鱼，回到大海里去了。”
五岁的缪缪还什么都不知道，但她听懂了一句话，“回到大海里去了”。
眼泪瞬间蓄满眼眶，缪缪想哭却又强忍着哭声，脸皱巴巴的，乖巧又难过的模样让在场的所有人心脏都猛抓了一下，“妈妈……回到大海，是再也不回来了吗？”
“她不要缪缪了吗？”
男人哽住，“她当然还要缪缪了，她只是回大海看看，等你成年后妈妈就会回来了。”
缪缪一只小手忽然用力抓住了男人的手指头，“粑粑，所以妈妈没事，妈妈一定会回来找缪缪的，对不对？”
男人的眼眶也开始泛红：“对，妈妈会回来的，我这里还有点事情，你先跟护士姐姐回去好不好？”
缪缪临走前又朝着病床看了一眼，这才被护士牵住手离开了。
百里辛看到缪缪离开，也紧跟在缪缪身后，他刚走出病房门，面前的场景却又忽然猛地一变。
他的面前并不是走廊，而是一间温馨的儿童房。
儿童房的桌子前正一左一右并排坐着两个人，一大一小，大的是刚才的男人，小的是已经长大一些的缪缪。
缪缪面前铺了一张纸，手里还拿着一支蜡笔：“粑粑，美人鱼妈妈长什么样子？”
男人撑着头，眼睛一直在看手机，敷衍地回答：“嗯，金色尾巴。”
缪缪从蜡笔中拿出了一支金色的画笔，“还有呢？头发是什么颜色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男人快速在手机上敲打着，一边打一边随口说道：“黑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
缪缪又快速从蜡笔中拿出了一支黑色蜡笔和绿色蜡笔，她托着腮思考几秒，“妈妈是长头发还是短头发，是卷发还是直发呀，粑粑。”
男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长的，黑的，卷的。”
电话忽然响起，他看到来电显示后表情瞬间收敛，快速接起了电话，“喂，走到哪儿了？要不要我派司机去接你？”
电话那头传来了清晰的女人声音：“不用，我自己开车就行，马上就到了，你出来接一下我吧？我有点怕黑。”
男人：“嗯好，我这就出来。”
缪缪看着男人准备离开的背影，咬着唇道：“粑粑，你不陪我画画了吗？”
男人：“缪缪乖，你最懂事了，我去接一下王阿姨，她怕黑。”
缪缪眼底闪过落寞：“可是缪缪也怕黑。”
男人敷衍地摸了摸缪缪的脑袋，随手将一个人鱼娃娃塞到缪缪手里，“缪缪不怕，你忘了？妈妈是美人鱼，我不在的时候妈妈会陪着缪缪。”
虽然缪缪十分不舍，男人依旧走出了房间，把缪缪独自留在了儿童房里。
缪缪有些难受地低头抱着怀里的人鱼娃娃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到桌子前，生疏地在画纸上画了起来。
她画得很慢，表情也十分认真和虔诚，虽然手法粗糙，但每一笔都很认真。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了笑声。
对话声来自一男一女，因为隔着房门，听得并不真切。
缪缪听到声音，悄悄打开房门探出了头，百里辛也借着打开的门框看到了大厅中女人的脸。
也挺熟悉的，是希海后妈的那张脸。
女人正在和男人有说有笑，听到开门声转头看过来，笑容瞬间僵硬，她嘴角还挂着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了。
缪缪吓了一跳，赶紧关上了房门。
关门的一瞬间，百里辛钻了出去。
本来以为这是缪缪的视角，缪缪没有听到见到的东西，他可能也看不到。但显然这个世界要更高级一点，即便缪缪把门关上，他离开房间后依旧能清晰地看到接下来的剧情。
看到缪缪把门关上，男人朝着女人使了使眼色，拉着女人上了隔壁房间。
两人依旧看不到百里辛，径直穿过了百里辛的身体。
百里辛站在原地，就好像在看一场沉浸式电影。
看到两人进了房间，百里辛也默默跟上。他可以完全不受房门墙壁的阻隔，直接穿越过去。
刚从门穿过，他就看到了一些非礼勿视的画面。
一男一女，大晚上的还能干什么？
两人拥抱着接吻了一会儿，女人才气喘吁吁倒在男人的怀里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
男人有些为难：“缪缪妈才死了两年，我现在娶你是不是太快了？”
“我告诉你，你等得起，你闺女可等不起。她今年就要上小学了，今天还哭着回家来着。”
男人愣了愣，“她哭什么？”
女人：“别人都骂她是没爸的野种，你知不知道，小孩子心理最容易出问题。这可是你第一个闺女，你亲眼看到她出生的，你就这么狠心，让她在学校里被人看不起？还有我们的小女儿，今年也该上幼儿园了，父亲那一栏我到现在还空着不知道怎么填。”
“我未婚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你不心疼我，你还不心疼你的孩子？”
男人还是有些犹豫，女人再接再厉，“你就不想做再要个儿子？我还想再给你生个儿子，你可以让两个女儿受委屈，总不能让儿子的出生也不明不白的吧？趁着我们年轻，生出来的孩子质量也高，是不是？”
男人终于被女人说动了几分：“我是想要个儿子继承家业。”
“缪缪妈是个工作狂，自从生了缪缪后就说再也不生了，她这是想让我们家绝后。”
女人：“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我刚才看缪缪很漂亮，我很喜欢那个孩子，等我嫁过来，对她会像对我们的女儿一样好，哎呀，你就快答应吧。我能等，我们的儿子可等不了啊！”
男人终于点了头：“好！怒发冲冠为红颜，为了你，我也不管别人说什么了，结了！”
女人长叹一声，忽然哭了起来：“十年，十年，我偷偷跟你整整十年。老天待我不薄，我以为我这辈子没机会了，没想到竟然熬死了那个女人。连老天都看不下去，我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男人没有说话，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也是十分动容。
百里辛实在听不下去了，转身离开回到了缪缪房间。
缪缪已经画完了美人鱼，她仔细端详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叠好，拿在手里打开了房门。
百里辛紧随其后，走出房门的一刹那，场景又是陡然一变。
刚才还是家里，现在又变成了学校。
缪缪又长大了一些，现在看起来已经有七八岁的模样，和他见到的缪缪年龄差不多了。
此时的缪缪正抡起书包朝着面前几个大高个的学生砸去，“你们把画还给我！”
那几个男生打扮得流里流气的，他们个子很高，其中一个男生高高举起手中的纸张，逗弄着缪缪：“想要你就自己来拿啊。”
缪缪踮起脚，怎么也够不着那幅画。她腮帮子鼓鼓的，眼眶有些发红，却没有哭出来，而是像一只小猫挠着面前的男生。
男生吃痛，一把推开缪缪。
百里辛见状想去扶缪缪，手指碰到她的手臂，却又从另一边穿了过去。
缪缪直直倒在了地上，还翻了个跟头。
头碰到地上，磕破了皮。
男生看到缪缪狼狈的样子纷纷嘲笑起来，眼看着缪缪要哭，那名男生才把手里的画纸扔过去：“给你，怪胎。”
缪缪捡起画纸瞪了他一眼：“我不是怪胎！”
男生嘲弄道：“你就是怪胎，你看学校里有谁跟你玩？”
“疯子，亲妈死了就死了，还把美人鱼当成妈，笑死人了。”
“我妈妈没死！”缪缪眼神忽然变得十分可怕，她死死盯着男孩，“我从来没在学校里说过妈妈是美人鱼，你们是从哪儿听说的？谁告诉你们的？”
男生愣了一下，“这还用别人告诉吗，学校都传疯了。”
缪缪脸色越发难看，她一字一句咬牙道：“所，以，说，是，谁，在，传？！”
几个男生估计是被缪缪的表情吓到了，竟然齐刷刷收起了笑。面对缪缪的质问，为首的那名男生不耐烦地敷衍道：“谁有闲工夫查这个啊，你这个怪胎，真是莫名其妙，我们走。”
百里辛站在原地，看了看受伤的缪缪，又看了看走远的几个男生，最终还是跟在了男生的身后。
男生走过几个拐角，最后停在了一个地方。
在那个角落里，站着一个女学生。百里辛看了一眼，女学生也很眼熟，希海太太带过去的大女儿就是这张脸。
女生从书包里拿出钱包十分大方地从里面抽出了几张百元大钞塞给他们：“辛苦了。”
“可以啊，你还真是有钱。”男生接过钱，朝着她吹了个口哨。
女生不屑一笑：“主要还是我爸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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