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落下小雨, 冯依依撑伞走在花园中,身旁张妈在说着她家的侄子。
说她的侄子不务正业,有了媳妇儿孩子还是在外面惹是生非, 替那侄媳妇不值。
冯依依听着,偶尔也会劝慰两声。
夫妻事本就不好说,女子弱势, 嫁人要随夫。可是自己一辈子的事, 还是得想好。
就像现在,张妈嘴里可怜的侄媳妇,既然那男人如此不堪, 何必与他过下去分开很难, 但是留下就是搭上一辈子。
男人, 既然他心中无你,何必去给自己套上枷锁有那功夫, 去做自己喜欢的不好
“夫妻就是这样, 别人只能远处看看,最重要还是自己决定。”冯依依回了句。
张妈看了眼冯依依, 女子娇媚,脸上微微带笑,温柔中带着纯真。可是嘴里说出的话,好像经历过莫大的沧桑。
“姑娘,前面就是安临院。”张妈带人走过拐角,指着娄诏所住的正院。
冯依依点头, 今日又是主动找娄诏的一天。
她是越来越不解, 娄诏留下她在这中书侍郎府, 好吃好喝, 还找了人伺候, 虽然也像是监视。如此下去,他到底要做什么
冯依依以前便猜不透娄诏,现在仍旧猜不透。
垂花门上,挂着门匾,上头三个大字,“安临院”。与娄诏在魏州的院子,同名。
清顺从里面出来,手里擎着一把黄色油纸伞,站上台阶时,表情仍是微怔一下。
冯依依进来府里,清顺也就是接人那日见过,粗布麻衣,头发乱了,颇有些狼狈。
如今她换上锦衣纱裙,顿时袅袅婷婷,光彩明艳。依稀,站在门外脸上带笑的,还是那个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冯家小姐。
就算现在她被娄诏扣在府中,可脸上不见沮丧,而是积极。也并没因为与娄诏的过往,回避躲藏,看得出,她是想解决矛盾。
另一方面来看,就是她已将与娄诏的过往放下。
面对冯依依的笑容,清顺心情瞬间变得明澈,抬步跑出门去,张张嘴,到底只说了声“您过来了”
冯依依点头,另一只攥着的手伸到清顺面前“给你的。”
“给小的”清顺犹豫一瞬,张手接过,后背总觉得一道阴森森目光盯着。
手心中是一包花生酥。
清顺脑海中闪现出过往,当初在扶安,冯依依见着他就会给他塞些零嘴儿,然后让他照顾好娄诏。
“大人在里面,小的带你进去。”清顺心中感动,将那包不大的花生酥收进袖子。
冯依依跟着走进安临院,院落布局都差不多,正屋为日常住所,西厢房是娄诏书房,倒和在扶安时一样。
将人带进书房,清顺就退了出去,临走前对冯依依点点头。突然就感觉不对劲儿,发现娄诏脸色不好,瞬间低下头去。
书房门关上了,冯依依站在门边。
娄诏手里握着一本书,长身立于窗边,正低头看着书页。余光能瞅见门边的俏丽倩影。
冯依依转身正对娄诏,双手一叠弯腰作礼“民妇见过”
“不准再自称民妇。”娄诏淡淡开口,打断冯依依的问安。
冯依依半开的樱唇合上,眼睫轻扇“林伊见过大人。”
良久,娄诏合上书,往桌案走了两步,“啪”的一声将书册扔回桌上,视线在冯依依面上一扫。
他料到她会来,和以前一样,她遇到事情不会干等着。他觉得,有时候还是了解她的。
“林伊”娄诏站在桌案旁,与冯依依两步的距离,看得清她眼底的澄澈,闻得到她发间的梅香。
冯依依坦然抬头,轻声应着“是,我叫林伊,从辛城而来,为父亲到京城寻药。”
一步步走着,冯依依还是决定说出来。因为即便不说,娄诏也会顺着查出来,更何况关语堂还在京城,寻不到她定是心急如焚。
娄诏心中微诧,实未想到冯依依自己会承认。
两年来,长进不少啊
“本官也正好有事要说,那神堂案还未结,恐怕还要委屈夫人几日,留在府中。”
冯依依并不意外,只是觉得娄诏方才话中,“夫人”二字好似咬得很重。
“大人,协助官家办案是为民的本分,只是,”冯依依话语一顿,稍稍后退一步,离着娄诏远了些,“长留在这儿,家人会担忧。”
娄诏手指点着笔架,几支上好狼毫垂挂在那儿“那本官找人去往辛城,给你家人报信儿。”
“不用,”冯依依忙道,官家之人去了辛城,搞不好冯宏达会惊慌,病情再厉害,“我有家人在京城。”
“哗啦”,笔架上两只狼毫掉落,翻滚着从桌案掉到地上。
娄诏收回手不由攥紧,薄唇抿直,道“家人”
冯依依口中所说的家人,他如何不知道。就是这两日跑遍京城的关语堂,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找。
到底是个跑船卖力气的莽夫,脑筋实在蠢得厉害
冯依依不知道娄诏心里所想,只想尽快通知关语堂,让人安心“他在西域街旁的客栈,我能否给他说一声,也叫他放心”
她看着娄诏,对方不说话,就这样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如以前,将所有情绪深藏起来。
“大人”冯依依唤了声。
“他是你什么人”娄诏问,声音略轻,好像一句无甚在意的话。
“大哥”冯依依回道。
娄诏看去冯依依,眼神翻滚着复杂“大哥”
探回来的消息,那关语堂自称是冯依依的丈夫,冯依依现在称人是大哥。若是大哥,那她的孩子是谁的
还是这个大哥其实是另一种意思有的人家,夫妻间会这样称呼。
不知为何,娄诏觉得有些心累,胸口憋得厉害。以前多难办的事情,在他手里都会理清。
如今牵扯到他和冯依依,却是一团无头乱麻。他生出迷茫,若冯依依那边真是一家三口,那他娄诏算什么
辛城的信息没那么快回来,中间总是煎熬。
“孩子呢多大了”娄诏问,心中撕扯得厉害。
冯依依想起桃桃的小胖脸,不禁露出笑容“很快就一岁。”
一岁娄诏心中惊涛巨浪,只需一算,就知那孩子不是他的。
“好,”娄诏内里痛苦拉扯,面上丝毫不变,语气生了无力,“你且写封信,本官让人给他送去。”
冯依依似乎没想到娄诏如此痛快答应,随后弯腰做了谢礼。
今日过来找娄诏,冯依依主要就是为了给关语堂报平安。眼见娄诏答应下,她觉得似乎可以将冯家的恩怨也解开。
只是事情不能太急,一桩桩的来。
“大人事忙,林伊告退。”冯依依往门边退了两步。
“京城有个戏楼,”娄诏有些急的开口,眼见冯依依退到门边,像是要挽留住她般,“同样可以像魏州那样点戏。”
“啊”冯依依一时没明白娄诏在说什么
女子呆愣的样子娇憨可爱,流苏发髻上系了淡紫色发带,卷着垂在她的纤弱肩头。
娄诏抬手放在唇边,禁不住轻咳两声“记得你和明湘在魏州茶楼,你当初想点戏。”
“哦。”冯依依恍然,原是那日。
说起来,娄诏极其擅长破坏她的心情。那时候不觉,现在想想,几乎每一桩都是。
相约他不来,曲终人散他到场;赏花等君来,等来了贼匪;想点戏吧,还莫名其妙被他拖出茶楼,哭了一场。
冯依依心里一笑,她和娄诏之间似乎并不合拍。而那种父母间的在乎,也从来没有。
“明湘你记得吧”娄诏又说起自己的小妹,拼命想要看出冯依依脸上的情绪,哪怕一点儿,“她过段时间要来京城。”
冯依依手落上门把手,颇有些奇怪的看了娄诏一眼“那娄小姐来之前,我得离开这儿,免得吓到她。”
冯依依自然记得娄明湘,那个小姑娘很怕羞,说两句话就会脸红。现在也应当是个大姑娘了。
娄诏心里编好的话全未用上,他是把人留在了府里,可她的心呢
“行,你回去写好信,本官明日让人去取。”
冯依依点头,道了声告退,便出了书房。
没一会儿,冯依依的脑袋又从门旁探回来,指着桌角的茶碗“那盏茶凉了,不能喝。”
说完,从外面关紧门离开。
娄诏盯着那盏茶,手指一探,果然是凉透。
透过窗口,他看见冯依依撑伞出了院门,窈窕身姿消失。
即便这样,可他仍不想放手。
外面,雨声淅沥,眼看天色暗沉,黑夜即将来临。
游廊下,张妈等在那儿,正和一个婢子聊着什么。
见着冯依依出来,就赶忙同婢子道别,跑了过来。
“我自己可以回去,张妈有事可以去忙。”冯依依笑着道。
想来这侍郎府中,下人之间也会无事就聊些八卦来。说起来,这里和当初的冯家一样安静,甚至人更少,弥漫着一股冷清。
张妈自是不敢让冯依依一人走,出了问题,她这张皮是别想要了“听说一件事,方才就说了两嘴。”
冯依依不在意这里发生什么,与她无关。
倒是张妈嘴里把不住,全部说出“颜家姑娘开始议亲了,听说年底前想定下。”
“颜从梦”冯依依心中微诧,昨日才见她来找娄诏,今日就放弃了
虽然和颜从梦不熟,但是为人却也知道一二。
颜从梦表面柔弱温柔,风一刮就倒,实在心底跟深潭一样深。说起话来拐弯抹角,俏脸娇弱,好像人欺负了她一样。
张妈点头,继续八卦“以前总往咱府里跑,你说一个姑娘家该有的矜持呢也不怕人说闲话。”
冯依依忍不住捂嘴,噗嗤笑出声来。
她现在好像也如颜从梦一般,整日想着去找娄诏。这些婆子怕是心底里也这样认为她的。
不过她不在乎,已经不是以前了,她已经放下。
。
关语堂跑到酒肆门口,将伞收起,用力甩掉上面的雨水。
店门外点了灯笼,一天过去,他还是没找到冯依依。哪怕是一丝丝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人就这样瞬间无影无踪。
关语堂抹了一把脸,抬步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下雨天,喝酒的人少,酒肆伙计指着角落的一张桌子,一个清瘦男人坐在那儿,手指正在敲着桌子。
“你找我”关语堂走上前去,试探叫了声。
男人站起,双腿将凳子后移,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关当家来了请坐。”
关语堂脸上划过狐疑,眼前男人并不相识,是客栈掌柜告知,此人有冯依依的消息,他这才跑过来。
等的人正是清顺,对关语堂客气笑笑“坐下说,我今儿给你捎一封信来。”
说着,清顺从身上掏出一封信,沿着桌面推到关语堂面前。
没办法,这等事还是要他来替主子跑腿儿,谁叫他知晓所有事
角落这边光线暗,发黄的信封几乎和陈旧桌面融为一体,和信封一起的是一块粗布头巾。
“信”关语堂眼睛被刺得一缩,一手抓起头巾握住。
他如何认不出这就是冯依依扎在头顶的那方,曾经还笑着对他说,这方头巾大,能遮住半张脸。
接着,关语堂将信封打开,两根手指夹出里面的信纸,随后展开,走去灯亮的地方。
信纸上字迹娟秀,开头问了一声安好,是冯依依的信。
关语堂脊背紧绷,皱眉看着每一个字,嘴边念叨出声。
她说她没事,正在想办法找药,用不了多久,要他不用担心,还让他离开京城,回辛城。
“这封信她给你的”关语堂转身,对着清顺扬起自己手里的信。
清顺兀自斟了一盏茶,笑着道“对,林娘子此时正在我家,人好好地,不必挂心。”
“她在哪儿你们那为什么扣下她”关语堂两步到了桌前,脸上全是急切。
天知道,他几乎把偌大的京城找遍,什么都没找到。
“别急呀,你听我慢慢说,”清顺好脾气的劝着,端起茶抿了一口,“她呢,暂时不能同你相见。”
“为何”关语堂几乎急疯,恨不能上前掐着人的脖子,让他赶紧全说出来。
清顺放下茶盏,多年练就的三寸舌用上“冯老爷头疾难治,冯娘子想留在京城等药。让我来说声,你先回辛城。”
关语堂双手摁在桌上,浓眉皱起“不等到她,我不走。”
“家里人不需要照顾”清顺手指敲着桌上信封,“孩子那么小,还有老人家,你在京城耗什么”
清顺觉得自己现在像个恶霸,抢了人家娘子不还。
“你如何知道她姓冯”关语堂盯住清顺。
“相熟之人,”清顺回道,“以前在扶安城,她曾经是我的主子。”
关语堂一怔,冯依依在京城哪来的熟人
清顺其实能了解关语堂现在的心情,可他是娄诏的人“敢问关当家,是何时同冯娘子成亲孩子多大”
关语堂突然心中冒出一个猜想,难不成是徐魁
徐魁是冯宏达的结义兄弟,关语堂是知道的。当年大火,冯宏达只带着冯依依到了辛城。
从此与徐家就再无来往,当然也是怕连累徐家,再者重新开始,总要和过往割断。
“你问这些做什么”关语堂不回答。
他与冯依依是假夫妻,根本没有成亲,但是这些无需告诉别人。
清顺也不再问,反正用不了多久辛城那边就会有消息。只是心中奇怪,成亲有何不能说
想着,他把杯底的茶喝光,随后拽拽身上青衫站起“成,信我给你送来了,你心里有数,赶紧回家吧。”
“我想见她。”关语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冯依依把东西都落在客栈,这是做客
“关当家,这不可能”清顺迈着步子越过关语堂,往楼梯口去。
关语堂两步上去,手臂一伸将清顺拦住“不说清楚别想走。”
清顺抬手推开眼前的手臂“我只是传话,关当家何必为难”
“那你总要说,你们是何人”关语堂问。
清顺不语,眼睛看去楼梯口,正是几个衙差上来。
然后,就见关语堂慢慢将手臂垂下,坚毅的脸上划过不甘。
清顺心中一叹,娄诏说的没错,关语堂不敢报官。
也说明人心里真的记挂,不然怎会如此顾忌
。
定国公府。
后花园的的假山后,有一片平地,种了不少牡丹,花朵硕大,颇是一番璀璨景象。
娄诏一身竹色便装,长身玉立,墨青色腰封衬得他身背挺拔,一枚橘色环形秀玉坠在腰间,长长穗子直垂扫于膝盖处。
今日,他是应林家世子林昊焱的邀约而来。想着清顺提过这片牡丹园,走着就到了。
“中书侍郎大人大驾,有失远迎,赎罪。”假山后绕过来一位青年公子。
年约二十左右,身高腿长,脸生得好看,有一双满怀情意的桃花眼。嘴角轻轻一笑,那眼睛更像是带了钩子。
娄诏顶烦林昊焱这样笑,扫了眼便收回视线“叫我来做什么”
暖阳落在林昊焱身上,淡青色衣袍隐隐现着红底,倒是极衬他那张脸。
对于娄诏的冷脸,林昊焱不以为意,走去人身旁,与之并立“你我同期中第,又是同僚好友,不该时常聚聚”
“本官倒忘了,世子是当年的探花郎。”娄诏不着痕迹往旁边轻移一步,“不知,现在在哪儿任职”
林昊焱蹲下,手里仔细捏上牡丹的花梗,抬头看看娄诏“娄大人千万照顾,不久你就是我的直隶上峰。”
娄诏眯了眼睛,垂首看着地上赏花的人“什么意思”
“中书省。”林昊焱只说出三个字,然后意味深长的看娄诏。
“就为说这个”娄诏看去前方。
隔着一座牡丹园,前面游廊上走过一群少女,嬉笑声远远传来,各色衣衫靓丽,像极院中盛放花儿。
“都是我家的妹妹,”林昊焱站起来,往娄诏凑凑,“有几人到了议亲年纪,祖母正忙着到处相看。”
娄诏伸手,将林昊焱往外推了一把“别靠这么近。”
“你当本世子稀罕还不是因为天热,靠近你凉爽”林昊焱奇怪的笑笑,随后正经了脸色,“我林家的女儿最有规矩,知书达理,琴棋书画。”
娄诏如此也算明白了,林昊焱编了一大推理由将他诓来,原来是为了林家的姑娘们。
当即也没什么在留下来的意思,转身便走“我还有事,世子先忙。”
“成,”林昊焱一把拉住娄诏,妥协一般,“我承认,是母亲让我过来,想看看能不能让你做个妹夫。”
娄诏扫掉林昊焱的手,脸上客气几分“林家人人规矩守礼,连皇上都称赞,京城有郎君的家里还不挤着来”
“那我不是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林昊焱手指玩着腰间缀玉,也不再遮掩。
人能来就是第一步,后面老太君过寿,真的安排人见见,这事儿说不准就成了。
这时,一个小厮走了来,手里抱着一卷画轴,看起来相当仔细。
“你过来。”林昊焱对着小厮勾勾手,
后者跑了过来,对两位郎君弯腰行礼“世子,你叫小的有何事”
“手里拿的什么”林昊焱伸手想抽过画轴。
小厮一惊,忙往后躲“世子不可,这是老太君的,刚从画师那边修上色。”
林昊焱脸色一沉,话语中既是威胁又有劝说“你不是一直都听本世子的,这边看幅画就不肯了”
小厮咽下口水,终是抬起双手,将画轴送到林昊焱手里。
林昊焱手指一勾,画轴的系绳抽开。随后画卷缓缓展开,一方女子的裙角首先映入眼帘。
娇艳的石榴红,长裙曳地,腰肢软软倚着美人靠。
娄诏正站在旁边,看着林昊焱彻底打开画卷,画上女子也便呈现于眼前。
十五六岁,豆蔻梢头,女子明媚,眉眼弯弯。
“这”娄诏盯着画上女子的脸,眼中闪过惊诧。
“怎么,娄大人也觉得画上人很美,是不是”林昊焱若有若无叹了一气,“可惜,再见不到她。”
娄诏心中起了波澜,面上不变。
画中女子同冯依依十分相像,只是仔细看,这女子脸偏圆润,且在眉角处有一颗小痣。
并不是同一个人。
娄诏身子微一前倾,看清了底下的一行小字,写了这幅画作出的年月,差不多已有二十年前。
“好了,拿回去吧。”林昊焱收好卷轴,送还去小厮手中。
“画上人是谁”娄诏问。
林昊焱看着走远的小厮,嘴角收起笑,眼中一抹怅意“我小姑姑,林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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