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依依下意识将手臂往身后藏, 面上不变,只对着男子微微欠下身,随后便往外走。
男子也未说什么, 抬头看着高大佛像。
刚走出殿外, 冯依依就见着林菀玉走来,烈日下, 后头跟着婆子丫鬟。
“依依, 你知道谁来了”林菀玉一上来就拉住冯依依, 将人带到檐下阴凉处,“你林家的表哥来了。”
“表哥”冯依依心中思忖。
林菀玉的大儿子祁振终是要回墨州办差事,行到一半路程下的船, 至于方才所说的林家表哥, 莫非是国公府来人
正想着, 方才男子从正殿大堂出来, 一派潇洒, 对着林菀玉弯腰做拱手礼。
“姑母, 一路辛苦。”林昊焱道声安好,随后抬头看冯依依, “这就是依依表妹”
两人相隔也就两三步,冯依依恍然记起面前人是谁,难怪方才觉得眼熟, 原是当初在京城渡头见过他,当时隔了一些距离。
定国公府世子, 林菀书大哥的儿子,林昊焱。
林菀玉一阵惊喜, 上下打量林昊焱“来人说你在山门下, 这么快上来”
“这不上来才几步路, 急着想见姑母。”林昊焱无所谓笑笑。
“瞧,才几日不见,这嘴越发会讨人欢心。”林菀玉很是受用林昊焱的话。
嫁去墨州之后,林家就是林菀玉的后台,这边关系一直经营,与三个兄弟的关系十分不错。
林昊焱一听,嘴越发像抹了蜜“姑母又年轻不少,感情回京后,老太君会以为我领回两个妹妹去。”
“去,这就乱说话。”林菀玉故意沉了脸色,拉过一旁冯依依往前一送,“这就是你小姑母家妹妹,依依。”
“依依表妹,方才殿内失礼,万望见谅。”林昊焱欠身致歉,一派风姿。
冯依依做了回礼,眼帘微垂,声音轻软“表哥安好。”
外头光线足,林昊焱也就看清冯依依样貌,竟真是与娄诏画上一模一样。婷婷袅袅,豆蔻梢头。
“咱别站这里,找一处地方坐下。”林菀玉道,眼神示意了下。
旁上跟着的婆子会意,立马退身下去准备。
五梅庵后一座凉亭,林菀玉同林昊焱正坐下喝茶。
“表妹为何还没过来”林昊焱看去客房方向。
林菀玉抿了一口茶,发上珠钗垂下长长珠串,耳边轻晃“女儿家的事,你莫要打听。”
“不打听,”林昊焱坐上石凳,看去外面绣球花田,“老太君天天在家里念叨,恨不得自己亲自出来接表妹。”
“这就怪了,”林菀玉搁下茶盏,颇有些意味深长的问,“世子现在在中书都院上值,怎么的亲自跑来扶安家里其他人过来不成”
闻言,林昊焱脸上闪过不自在,掩饰一样端起茶“京中憋闷,出来看看。依依表妹的事,也是大事,我挂心。”
林菀玉噗嗤一笑“世子真是事事细心。”
“应该的,”林昊焱厚着脸皮应下,桃花眼熠熠生光,“家中又多了一个妹妹,身为哥哥,我心中欢喜。”
“是啊,”林菀玉点头,说话不慌不忙,“身为哥哥,没见你少欺负了哪个妹妹。”
林昊焱咳了两声,手指玩着折扇“小时候的事,姑母还拿出来说以后,我守护妹妹们,谁也不敢欺负她们。”
没再继续说笑,林菀玉严肃下来“老太君的意思想让依依回去”
“自然是,”林昊焱点头,“总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留在外头,冯家大房那边靠不住。再说,他们家女婿孔深,可是永王府的人。”
林菀玉称是,心下思忖,有些不确定“万一依依不想回去,当如何”
“不回去”林昊焱手心敲着折扇,桃花眼微眯,“先帮她把这边处理下,然后再做打算。”
“也只能如此。”林菀玉赞同,随后看看林昊焱,“听说征西大将军带着他家姑娘回京了你见过人没有,觉得可还中意”
林昊焱脸色一僵,嘴角的笑也淡了“没见过,出京城时正好错过。”
林菀玉摇头,数落一句“这就是你的不是,合该要去人家府上走走的。”
说起自己的婚事,林昊焱心中生出烦躁。
国公府长大,身边的女子都是温婉有礼,尤其家中的几个妹妹,更是个个乖巧懂事。
而宋家姑娘,单听她那些了不得的事迹,就知道是个掌控不了的。到日后成婚,还不知是怎样的一番鸡飞狗跳。
林昊焱自然不会承认,来扶安不过是他想避开宋家,心底对这段赐婚,到底是抵触。
既回到扶安城,冯依依自然要去大房那边看看。
林菀玉同林昊焱也不急着回京城,不介意多留几日,就在城里找了宅子安顿下。
城东,大房家依旧是那座老太爷留下的旧宅,还未进门,便听见邹氏在厅里大呼小叫。
“她怎么回来了当日不是烧死了,这要咱们怎么办”邹氏嗓音依旧尖利,能把屋顶震穿一个窟窿。
冯宏德轻怕桌面,压低声音“你嚷什么生怕她听不见”
“我怕什么”邹氏嗓门不减,干脆双手掐腰,“你不说说,最开始是他爹,领着个不知底细的女人回来,让咱们接受;如今她又回来,还抱着个孩子”
冯宏德叹一声气,干脆不说话。
可邹氏停不住,那张厉害的嘴皮子几乎磨透“当初他家风光,咱没跟着沾些便宜,如今这还要再养着她娘俩儿”
“依依好歹是我侄女儿。”冯宏德语调没什么底气,眉头锁着。
“侄女儿你想过你亲生女儿寄翠没有,能照顾过来,会把她嫁给孔家”邹氏干脆手拍桌子,哭嚎两声,“我是天,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要我在你们冯家遭罪”
冯依依正站在厅外,大房夫妻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进了她耳中。
一旁引路的管事也十分尴尬,站了半天,也不知该不该进去通禀一声。
见此,冯依依干脆自己迈步走进前厅,一身素衣丝毫不减柔媚,反而更添一份窈窕。
“依依见过大伯,伯母。”按照礼道,冯依依问了声长辈安。
邹氏张这嘴,脸上是滑稽的扭曲,正装模作样拿帕子擦拭干燥眼角。
“依依回来了坐下吧。”冯宏德最先稳住表情,客套问了声。
说着,冯宏德看去跟在冯依依身后的婆子,怀里抱着个一岁大女娃娃,正好奇的咕噜着转眼珠。
冯依依依言坐下,眼看这边厅堂还是两年前模样“大伯,这次回扶安”
“依依,”邹氏开口打断,看着婆子身上的女娃娃,“你这样带着孩子辛苦,为何不去找她的父亲他现在堂堂二品大员,怎好抛弃骨肉”
冯依依先是一怔,随即觉得好笑。她这边凳子都没坐热乎,邹氏已经想着往外赶她
“大伯母,这个孩子才一岁。”冯依依看看桃桃,出口声音轻软。
“一岁”邹氏脸上一变,想也不想就开口,“这不是娄诏的孩子”
冯依依看去冯宏德,面上带着疑惑“大伯,我想回扶安,可是城西宅子早就毁了,还有”
“依依,不是大伯母数落你,你看看自己做的这些事,”邹氏干脆走到冯依依面前,摆上一副长辈的教育姿态,“当初你既然没事,为何不去京城找娄诏”
“找他”冯依依也就压下话语,想看看邹氏到底能说什么
邹氏收起帕子,端着一副架子,眼神中闪过蔑视“状元郎你不找,偏跟着你爹瞎跑,这下好,你跟别的男人有了孩子,顶着一个原配夫人名头,他也不会再要你。”
“伯母”冯依依不禁抬高声量,脸上的客气已然收敛起来,“你凭什么说我爹,说我”
邹氏被堵话头,脸色很不好看,仔细往冯依依身上打量。只是最平常不过的素衣,头上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这幅样子,谁看不出是走投无路,跑来大房这边投靠
“依依,”冯宏德开口,瞪了一眼邹氏,“你大伯母也是焦急,并没有别的意思。”
邹氏冷笑一声,受不得委屈的性子上来,才不管冯宏德的提醒“怎么不能说干了好事会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冯依依皱眉,这次来大房这边,人家是认定她想赖下不走
“你爹二十年前带回你娘,死活不说是谁家的姑娘,差点儿把老太爷给气死,”邹氏叽里呱啦说着,一点客气都没有,“我就纳闷,好人家的姑娘有什么不能说”
邹氏如此一说,冯依依恍然明白,原来冯宏达对大房的忍让,是因为林菀书。他怕闹出去,被国公府知道行踪。
“还有,”邹氏并没有打算住嘴的意思,口里喷着唾沫星子,“那么些年,你娘就不回一次娘家怕不是根本就没有”
“啪”,桌面一声震响,厅里安静下来,邹氏半张着嘴闪过诧异。
“我娘如何,用不着大伯母在这里评判,”冯依依收回拍疼的手掌,漂亮眼中染了怒色,“回娘家,也能作为你胡说八道的理由”
邹氏似乎没想到冯依依会如此强硬,毕竟是来求他们大房的,现在还敢拍桌子
正好,邹氏心中一乐,这闹翻脸,人也就不会留下了。
如此想着,脑中迅速组织了一套了不得的说辞“怎是胡说八道全扶安城谁不知道,都当人眼瞎你瞧瞧将你教成这样,对长辈无礼不说,在外面更不守规矩,瞧这没爹的孩子”
邹氏啧啧两声,似是不想再说,怕污了嘴般。
冯依依从椅子上起身,娇媚脸上一片冷淡“您倒是会教孩子,瞧瞧琦弟的手;您倒是会看人,瞅瞅给翠姐选的夫家”
“你”邹氏被两句话击中要害,脸色铁青,嘴唇发抖说不出话。
小儿子废了手,一辈子毁了;逼女儿嫁给孔家,人身在水深火热中。
冯依依学着邹氏方才的样子,步步紧逼“我娘不曾回过娘家,那翠姐一定时常回来探望伯母”
邹氏一口气憋在胸口,无法上来,眼神像两把刀子,恨不得活活剐了眼前女子。
“这是做什么”冯宏德大掌一拍桌子,脸色暗沉,“生怕别人家听不见”
邹氏拿着帕子一捂脸,干脆坐去椅子上哭泣,好似收了多大委屈。
冯宏德看去冯依依,侄女儿样子一点没变,叹了一气后开口“你爹走了,先把他的事处理好,别的日后再说。”
冯依依不说话,就等着冯宏德接下来的话。
“你现在住哪儿以后有什么打算”冯宏德问。
一旁,邹氏假装哭泣,束起耳朵仔细听着。
冯依依压下心中气愤,脸色如常“我是扶安人,以后是想留下来。”
闻言,邹氏赶紧瞅了眼冯宏德,生怕人下一句话就把冯依依留下。
冯宏德倒是稳得住,手里捋着胡须“二弟走了,是我该照顾你这个侄女儿,等着收拾好房间,你就回来住。”
“老爷”邹氏到底忍不住,一张脸皱巴成一团。
冯宏德微一抬手,制止邹氏,继续道“你既然没事,改日咱去官府问问,当初二弟的那些产业,得要回来才成。”
本已焦急不堪的邹氏瞬间亮了眼,脸上也缓和下来“老爷,你就尽做好人,有些道理我还未同依依说清楚,这孩子脾气真急。”
留下冯依依,万一要回来二房的万贯家财,那是何等了得
邹氏看去冯依依的眼神变得也快,语气轻微责备“你不声不响走了两年,还不准伯母数落一声你知道当初我跟你大伯多担心”
后面更是一套套的,邹氏把收尸,下葬,找和尚做法事,合着当初为冯宏达和冯依依父女,做的都是一等一好。
冯依依只是静静听着,心中明白,当初大房以为他们父女遇难,的确是将人安葬。
亲情或许是有,但是想要二房的产业,那也是的的确确。
“大伯,伯母,”冯依依往前踱了两步,素裙扫过地上瓷砖,“可能你们误会了,我并不想住回家中。”
大房夫妇相互对视一眼,皆是看到彼此微诧。
邹氏起身过来,狠掐一把自己大腿,双眼顿时湿润,嘴里抽泣一声“不回家,你能去哪儿还是怪大伯母方才说话重”
冯依依稍稍一逼,躲开邹氏伸过来的手,脸色淡淡“我过来是想说一声,我会回扶安,没想别的。”
本还念及当初大房的一点恩情,做了那副衣冠冢。现在看看,人心还是自私的,怕给他们扯上麻烦。
“可你还带着孩子。”邹氏不信冯依依会走,料定她无处可去。
正说着,管事又进来前厅“老爷,夫人,这两位说是来接小姐的。”
林菀玉同林昊焱从外面进来,一身的华贵锦衣,映亮了暗淡的厅堂。
抱着桃桃的婆子赶紧走到林菀玉身旁,低声说了几句,林菀玉的脸当即沉了下来。
这边,邹氏换上笑脸,忙迎上前去“夫人,公子,这是来找谁”
林菀玉淡淡扫了眼邹氏,直接越过走到冯依依身边“说完话,跟姨母回去。”
“姨母”
冯宏德和邹氏同时出声,不由再次打量林菀玉同林昊焱。任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富贵人家。
林菀玉扫了眼桌面,淡淡讽刺道“瞧着你进来半天,就捞着一盏茶咱定国公府的姑娘,可不稀罕”
林昊焱一旁笑笑,看都不看大房夫妇一眼“表妹,姨母可说了一路,你要不要去京城住几天”
“对,”林菀玉拉上冯依依,一副护崽子的模样,“想修大宅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契书在手里,还能跑咯”
邹氏脸色越发不好看,对着冯宏德使了个眼色。
冯宏德咽了口口水,终是起身从座上起来“请问,你们这是谁家要带我家侄女儿去哪儿”
林昊焱闻言,双手背后,没有温度的扯扯嘴角“失礼,我乃京城定国公府世子林昊焱,奉我家老太君之命,起来接小姑母家表妹进京。”
“定国公府”
大房夫妇俩又是异口同声,不可思议的看去冯依依。
刚才的话,他们听得明白。冯依依回扶安并不是投靠大房,而是想重修西城的大宅。
也就是说,二房的产业还在冯依依手中。现在更是成了国公府的表姑娘。
冯宏德同邹氏只是扶安的一般人家,如今在真正的世家面前,哪还有一开始的倨傲,腰背不由就弯了下去。
见此,林菀玉冷哼一声,心中啐了声,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依依,要不让你伯父和大哥送你一趟”邹氏不死心,笑得谄媚。
国公府那是什么门第比冯宏达的扶安首富那是强了千百倍,邹氏便想着攀上这门亲戚,日后好处可不少。
林昊焱听了,面上倒也客气,温润一笑“不敢,林家船小板子薄,怕撑不起贵府老爷和公子。”
林菀玉心里到底有气,那邹氏竟然那般侮辱林菀书人都已经过世多年,不想着如何照顾侄女儿,倒是还惦记着那份家业。
“依依,咱不在这里待,”林菀玉拉着冯依依往外走,边走边说,“修宅子慢慢来,到时候让你几个舅舅找个稳妥人过来,保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冯依依点头,对于东城大房也没了留恋。唯一那点残存的亲情,也在此时烟消云散。
三人一起去了原先冯家大宅。
冯依依站在废墟前,那一片残壁断桓早被藤草覆盖,成了一片绿色。
冯家那些店铺依旧存在,像之前一样经营;而那些在火中葬身的人,家人也被安排进冯家店铺做活,生计不成问题。
冯依依走到一道破墙下,那边立着一截早就腐朽的树桩,正是当年的老梅树。
仔细看,在树桩底下,一截新枝已从地下钻出。
一切可以重来,枯木逢春,冯宅重建,只要她往前走出来。
扶安这边重新打理一遍,冯依依终是跟着林菀玉进了京城。相对于第一次的躲躲藏藏,这一回她是光明正大而来,以后也是。
。
清月观。
冯宏达拖着扫帚将每条石径扫干净。
来了京城近一个多月,从最开始的不耐烦,随意应付,到后面的沉下心,认真打扫。
冯宏达发现,在扫地的过程中,石径净了,他的心也静了。
“老爷,歇歇吧”秀竹过来,从冯宏达手里接过扫帚。
冯宏达一身粗衣,仰头看着偌大的梧桐树,树冠如参天伞盖。
每一日,他都会想冯依依和桃桃,想着人在辛城好不好
“娄诏可有送信过来”冯宏达问。
现在想知道冯依依的消息,只能从娄诏那里得到。冯宏达一直隐藏在清月观,做一个普通的扫地老人,从未出去。
秀竹一身青色道袍,头上挽着道髻“娄大人在前面,正与主持说话。”
冯宏达没再问,只看去前面那丛竹林,青衣男子从中走过。
竹林中,两人并排前行。
“大人放心,老先生的病可以治,只是需要时日长些。”清月观主持道长天亦道,臂弯搭着一柄拂尘,道髻被一朵青玉莲花束起。
道长年逾半百,一头乌发,眉眼慈祥,话语中是女人的温婉。
娄诏颔首,甚少对别人在意的他,对天亦却十分敬重“谢道长。”
“你,”天亦停步,站在粗壮翠竹下,青色道袍飘逸,“真要这样走下去”
“是,”娄诏颔首,眼中是明白的坚定,“血海深仇,怎能放下父母,幼弟惨死,整座府邸铲出。谋逆大罪,我傅家不可蒙这不白之冤。”
天亦摇头,不赞成亦不反对,修行之人会出言提点,但是不会替别人决定。
她不会逆天而行,只心中祈愿,望人能有好结果。
从清月观出来,一直等候的马车过来。
娄诏踩上马凳,抬头看眼高远天空,秋日终是来了。
“大人,”清顺站在旁边,抬起自己手臂让娄诏扶上,“林世子回京了。”
娄诏身子一起,掀帘进到车内。
清顺收起马凳,跟着缓缓启动的马车,看了眼微晃的窗帘“林世子去扶安,把少夫冯小姐接回了国公府。”
良久,就在清顺以为娄诏没听见的时候,车内传出一道声音,微凉。
“何时的事”
清顺顿觉后背起了一层汗,忙回道“此时应该在运河渡头。”
车内,娄诏手搭在膝盖上,薄唇紧抿。
好,真好。他千求万唤的,她始终不来京城;如今林昊焱轻轻松松就把她带了回来。
“去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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