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分别的那一天。
早上, 弗朗索瓦先醒了。
他习惯了早起,总是先醒的那一个。而小姐呢要是不饿,能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
她说, “睡到自然醒”才是人生最快乐的事情之一, 这句话的下一句是“数钱数到手抽筋”。
咳,难道小姐需要自己数钱吗小姐已经是他知道的最富有的人啦。他微笑着摸了摸胸前的金币,这是小姐送他的古罗马时期的金币, 他找金匠打了一个孔,将金币当成吊坠。小姐当时随手一拿,很巧的居然是印着雅典娜头像的金币。
这是小姐送他的第一件纪念品, 他郑重的随身戴着, 发誓绝不取下来。
小姐是可爱的、甜蜜的,比他认识的任何女人都可爱,但也比任何女人都无情。
他轻叹了一声。
他悄悄的下床, 穿好衣服, 梳洗过后,到庭院里锻炼。他的伤口正在愈合,不适宜做什么激烈的运动床上除外已经开始恢复性锻炼了。
这次受伤其实很重,他想着在湖边躺着的时候,真以为自己会死, 他吓得够呛,难以接受自己居然这么年轻就要死了, 而小姐他悲伤的想着小姐看到他的尸体会不会掉两滴眼泪呢到时候他的尸体没准会很难看,还被虫子和鸟吃得只剩一半,那多可怕呀
他宁愿小姐永远只记得他年轻健康的身体, 而不是一具丑得要命的尸体。小姐很无情, 她会很快忘记他, 会再有其他的情人。
一想到这儿他就又感到悲伤。
妒忌,是男人的本能。
小时候他妒忌异母哥哥能得到爵位、财产和父亲的爱,现在他妒忌小姐将来的丈夫。小姐将会生下孔塔里尼家的孩子,而他呢他爱着小姐,这份爱他已经明白了,只能是单向的,小姐既不会爱他、也不允许他想象她会爱他。
痛苦、失落、妒忌、恨,交缠着他,在他心头翻滚来回。他不知道要怎么打破这种情绪,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改变。
他挥动手中的长剑,一剑砍断了庭院里的山毛榉的树枝。
露克蕾莎被庭院里的噪音吵醒了。
年轻男人赤裸上身,正在练剑。
是很好看的,身体好看,练剑的身姿也很好看。
女仆进来伺候她梳洗。
“将军吃过早餐了吗”
“还没有。他都是晨练过后吃早餐。”
“今天有什么早餐”她来了一周只吃了一次早餐,起得太晚了。
“面包、牛奶、树莓、葡萄、黑胡椒牛肉。”
“在庭院里准备餐桌,在外面吃。”
弗朗索瓦收了剑,走过来,“小姐。”
她喜欢室内光线明亮,于是温泉别墅大量采用玻璃门、玻璃窗,这样保暖性会差一点,但从不断绝的地热弥补了这个缺陷。
露克蕾莎在窗户里面,他在窗户外面。镶拼花卉彩色玻璃窗,当下午阳光照到的时候,会很漂亮。
“你饿了吗我叫人准备了早餐,在外面吃。”她指了指庭院。
“饿了。”他简短的回答。接过仆人递上的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一点点的汗味,荷尔蒙的味道。
她笑吟吟的朝他勾了勾手指,他便很温顺的向她倾身,亲吻她柔软的双唇。
唉这样美好的时光真希望永远不会结束
“我下午回去。”
弗朗索瓦点点头。
“你知道我的新宫殿在哪里吗”
他仍然点头。
“你在那附近买一座宅院,不要太远,也不要太近。”
“好。”
“我会给你买房子的钱,别担心钱的问题。你有钱吗”
“有的。”
“我给你的银行户头存一笔钱。”
“谢谢小姐。”
她便自认为安排妥当了,于是心情愉快。
对于聪明人用不着说太多,他会为他自己的安全考虑,像他这个级别的将军,可以有几十名亲卫,他的薪水和奖金也足够他养得起几十人。塞巴斯蒂安如果真的还想杀他,必须得一击得手,不能再犯错误。
有点头疼。少年的妒忌心强烈得吓人,而且还很够胆呢看来是她教育的不够。
其实这个问题也很好解决。
来的时候骑马,回去的时候乘坐马车。
马车装饰华丽,车厢外面用金粉描绘她的个人家徽。
弗朗索瓦送她到围墙大门处,依依不舍,拼命找话。
“好啦,我真的要走了,不然回到罗马天都黑了。”露克蕾莎推他一下。
他心里万分不舍,“下一次再见到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总觉得这几天像是梦一样,真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来。”
“好好养伤,别想那么多。”
他叹气,紧紧拥抱她,“我没法祝您新婚快乐,请您原谅。您走了,带走了我的心,我在这儿想念您,我的爱。”
他小心的捏着她下巴,低头亲吻她。她在他怀中柔软又温顺,几乎令他产生错觉。他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开口请求护送她返回罗马。
唉
他多想跟小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但这个“永远”也没有几分钟,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在马车旁边停下。
有人来了。
露克蕾莎放在他胸口的手掌稍稍用力一推,弗朗索瓦松开她。
她很调皮的冲着他一笑。他不明所以,随即目光一转,见到了来人。
这个年轻男人他曾经见过一面,是孔塔里尼家的一个,威尼斯少爷的叔叔,以大天使之名为名,他记得还挺清楚的。孔塔里尼家的人相貌都很英俊,小少爷已经是稀有的美少年,这位年轻的叔叔也有着俊美的外表,他没来由的感到紧张。
或者说是,威胁
米迦勒孔塔里尼没有正式的职位,他作为威尼斯特使来到罗马,持的是临时性的身份文件。
“孔塔里尼先生。”露克蕾莎向米迦勒伸出左手,米迦勒便扶着她的手,送她进了马车。
“孔塔里尼护送我回罗马。”她从打开的车窗向弗朗索瓦微笑,“记着我对你说的话,好好养伤。”
“遵命,小姐。”他微微颔首。随即,戒备的瞥了一眼孔塔里尼。
米迦勒蹙眉,傲慢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说“纳瓦尔将军。”他见过弗朗索瓦纳瓦尔,也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孔塔里尼先生。”弗朗索瓦冷冷的回了一声。
小姐只称呼孔塔里尼的姓,说明这个孔塔里尼没有专业头衔,也没有正式职位。
米迦勒没有再理会他,只是问小姐,“小姐,您现在出发吗”
“出发。”
米迦勒坐在露克蕾莎对面的座位上。
她故意问“今后我需要称您叔叔吗”
“不用。祖父说您只需要称他祖父就行,您也不需要对我的哥哥和嫂子改口。”
这是婚约里早就谈好的事情,小姐不愿意称呼别的女人为“母亲”,教皇的年龄也只比孔塔里尼祖父小1岁而已,她也受不了改口称别的男人为“父亲”。教皇之女的父亲有且只有教皇一人而已。
“那我叫你什么呢孔塔里尼可我的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孔塔里尼了。”
“您就直接叫我的名字,米迦勒。”
她便微笑,“米迦勒。”
他跟侄子差距颇大,塞巴斯蒂安的相貌当然是父母的精华,因为年龄的缘故,容貌过于柔美,尤其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只看鼻子以上的话,根本无法分辨性别。米迦勒则已经不是少年的相貌了,是个相当英俊的男人,但对比弗朗索瓦的话,还是过于柔弱,就是比较正常的英俊青年吧。
“伸出你的手。”露克蕾莎忽然说。
米迦勒不解的看着她,“小姐”
她示范给他看,“这样。”
他虽然不解,但还是伸出双手,掌心向上。
“剑术高明的人手心里会有天天练剑磨出来的茧。”她握住他的双手不错,他的掌心里也有薄茧。
她很快放手,“你的剑术好吗”
“还行,也许比不上纳瓦尔将军。”
“为什么要跟他比呢”她微笑。
这话问的水平太高了,米迦勒无法回答。他想了一会儿,才谨慎的说“我能说吗祖父祖父不在意纳瓦尔将军,但您也不能总将他带在身边。”
露克蕾莎将后背靠在椅背上,面容冷峻,“噢你在教我怎么做事吗”
“不敢,小姐。只是小姐您就要结婚,这不应该成为丑闻,对您、对塞巴斯蒂安都不好。”
“为什么”
这简单的一个单词又问倒了他,他面露难色,觉得窘迫,又觉得不可思议对啊,为什么呢
他颇为困难的说“小姐要做一个贤惠的妻子、女性的典范。”
她不客气的说“我看这都是屁话”
这句话吓坏了米迦勒孔塔里尼他从来不知道一位贵族小姐可以直接说如此粗俗的话
“你是以男人的身份说这句话,还是以孔塔里尼家族成员的身份说这句话”
“都是。”
“我看这全是男人的屁话”她满意的看到孔塔里尼一脸的惊愕、不能置信,“我可以做塞巴斯蒂安的妻子,但除此之外,孔塔里尼家管不着我想做什么、能做什么。”
“你不能”米迦勒刚一激动,便发现小姐不但会说粗俗的话,还会打人呢
露克蕾莎一脚踢在他小腿上,制止了他把话说完。
“我允许你好好再想想,我能不能”
又踢了他另一条小腿,踢的还很用力。
米迦勒孔塔里尼这辈子都没有遇见小姐这样的女人,在谈判桌上他是可以据理力争,争取到尽可能好的条约,但小姐压根就不跟你讲什么利益交换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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