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先生医者仁心, 见伤患竟伤得如此之重,也不多说废话,直接打开药箱开始救命。而被抓了壮丁的编外人员黎某, 则当着老先生的助手。
“这伤重得很,恐怕需要你的药膳汤。”叶老先生神色不容乐观道, 说完又加了一句,“放心, 老夫不会少你药汤钱的。”
“老先生说的什么话,不过就是一盅汤罢了, 家里时常熬着, 小生这便命人去取。”
开封府到黎家并不远, 王朝得了令, 一炷香功夫不到就把药膳汤带了回来。等汤给人喂下去,又佐以金针刺穴, 伤患的求生意志又很强烈, 终于是把人救回来了。
“现在, 就看他能不能熬过来了。”叶老先生边洗手边跟公孙先生讲, “警惕下今晚到明日是否发热,倘若发热, 立刻用药,明白吗”
“多谢老先生。”公孙先生谢完,又忍不住问,“那他何时能醒过来”
叶青士在里头跟公孙先生谈论病情的功夫, 黎望已经洗了手去外头找王朝马汉他们聊天去了, 很快就知道了里头那濒死病人的来历。
“竟是包公在巡街时救下的人”现在汴京城街头的治安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难道他爹给他增派护卫, 并非杞人忧天
“是啊, 这伙人胆大包天, 把人打成这样还敢提着在路上走,当真是一群祸害。”马汉向来嫉恶如仇,闻言忍不住唾骂道。
黎望忍不住跟着骂了两句,就凭里头那人的伤势,这群人就该骂。
正说着话呢,包公就带着张龙赵虎往这边走来,见黎知常也在,便快走两步过来,脸上也松弛两分“知常侄儿,今日是跟叶老先生一起来的吗”
来了来了,是他完全招架不住的包氏关心话术。
黎望硬着头皮接了话,虽然光是听到这个称呼,他的脚底就能抠出一套两进院子了。
“听闻你最近入了国子监,若有不懂之处,你父亲忙于公事,也可到开封府来问询于本府。”包公相当体贴地开口。
黎望包公你摸着良心讲,我爹那职位能有你这工作狂忙吗
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可不敢在开封府开腔,这里都是包公脑残粉,他怕自己是横着走出开封府的。
“多谢包公好意,小侄还能应付。”
闲话说了没两句,黎望只觉头皮发麻,刚准备脚底抹油离开,包公忽然就话锋一转,谈起了里头那伤患的身份。
“知常可听过城中吉安县唐家灭门一案”
唐黎望最近不大关心外头的事,但五爷曾经提过唐家,难不成是同一家
“不曾有耳闻,最近小侄初入国子监,应付课业已是捉襟见肘,还要治病喝药,不曾听人提起此事。”不过这刚开年就灭门,难不成是江湖人干的
黎望以为这么说,包公估计就不提了,谁知道包公确实没多提,甚至还进去关心病患病情,却留下张龙赵虎连同王朝马汉一起给他做了唐门血案的科普。
黎望并不是很需要这份荣幸,谢谢。
不过听完,黎望倒是觉出几丝古怪来,至于古怪在哪里,估计包公也发现了。
一则是唐家大少奶奶刘金凤在上元佳节当日被人掳走,至今音讯全无,生死不知;二则便是唐家灭门的手法,先杀后放火,且尸检多为一刀毙命,却深浅不一,可见不是一人作案,而是团伙,便绝不是江湖人所为。
“黎公子为何认为不是江湖人所为”
“你方才也说,唐家金银首饰、细软古董都被带走,虽然火势将唐家烧成了灰烬,但因为后半夜落雨,所以火烧后唐家还残存有被翻动的迹象,但凶手做得很干净,也没有吵醒邻里,可见是了解过唐家作息的。”
张龙表示不大明白“然后呢”
“凶手一行人既然了解过唐家,便该知道唐家是汴京城中最好的织锦匠,他家的织锦价比黄金,为何半丝不取,岂非舍本逐末。”黎望破罐子破摔,干脆替人解释明白,“这是其一,其二你方才说里头的病患是唐家二爷唐文广,他早就离京返回工作之地,如今却这般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可见是被追杀了。”
“这入室抢劫,被唐家人发现凶手才迫不得已行灭门之手段,这勉强还能说得过去。可连那已经出门的唐文广都不放过,这伙人绝对跟唐家有仇。”
四侍卫被说服了“黎公子你说得对,这伙人定不是图财。”
只是究竟图什么,恐怕还得等唐文广醒过来之后才知道。
说起来,唐文广受雇于白家织造坊,现在他也算救了唐文广一命,下次见到五爷可得多提一嘴,反正五爷是散财童子,他可得让五爷请他上樊楼吃一顿。
远在扬城的白玉堂猛地打了三个喷嚏,当即就作出判断“肯定是黎知常在背后说五爷的坏话。”
“五爷,黎兄他并不是这种人。”展昭觉得自己应该说句公道话。
“哼,那是你这么觉得,他心眼可多着呢。”
展昭非常有眼色地没继续说,只望着看不见的官道,语气有些沮丧道“查完这里,到扬城的道路就都查过了,若是还查不出来,恐怕这唐二爷”
说到这个,白玉堂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两人神色严肃地继续找人,就在快放弃之时,一个路旁茶肆的小二说曾经见过唐文广。
“他似乎是有急事,心神不宁的,吃个茶还撞了人,那伙人凶神恶煞的,大家都不敢上前,这人赔了钱,匆匆就往南面走了。”
展昭办案经验丰富,立刻意识到了一点“那伙人凶神恶煞,他们什么来头,你知道吗”
“这我哪知道啊,不过看气势,像是兵老爷,你们找的那个人离开没多久,他们也往南面走了。”
两人闻言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挫败,这小二的话几乎印证了唐文广已经遇害。展昭又多问了两句关于那伙人的打扮口音,这才不得不放弃寻找唐文广。
“先回京城吧,说不定包大人已经查出了唐门血案的凶手。”
白玉堂原本是准备找到那唐文广后,顺便回趟松江府的,现在人下落不明,他自然得跟去京城查清唐门血案的凶手,闻言就点头“好,我们立刻出发。”
江湖人赶路,快马加鞭,两人赶了一日夜的路就进了汴京城。
这会儿正是斜阳西下的时候,黎望又早退去针灸,马车刚走到大南门口,就差点跟急行的马匹相撞,黎望被颠得够呛,刚准备行使下衙内的特权“蛮不讲理”,就听到了五爷的声音。
“谁家的马车,赶得这么快,急着去投胎呢”
不愧是你五爷,倒打一耙是你的拿手好戏。
黎望默默撩开车帘,给了五爷一个眼神。
白玉堂看到黎知常,瞬间就哑火了,但很快他就又找回了声音“你怎么换马车了 ”
“不行吗”
“行。”五爷莫名气短,其实是心里憋气唐文广的遇害,见黎知常没什么大碍,当即道,“等下次再找你赔罪,我跟展昭先行一步。”
然他刚要走,就被黎知常给喊住了“你等等。”
“什么”
“上次五爷你不是想找唐家的唐文广嘛,你可得好好谢谢小生,若非小生”隔着车帘,黎望话还没说完呢,五爷就下马冲进了马车,脸上那是纯然的惊诧,“唐文广没死”
“没呢,距离鬼门关只差一步,现在这会儿应该是醒了。”
毕竟两天都过去了,若是再不醒,那也估计醒不过来了。
白玉堂心里的气,当即就顺了,连同展昭,脸上都松快了许多,听黎望说完唐文广得救的经过,两人再也待不住,骑上马就赶往开封府衙。
至于黎望,他才不去呢,况且他得去治病,回去晚了他家老头子又要唠叨了。
却没想到这挨完针回到家,家里竟多了个“不速之客”。
黎望这打一进门,就看到花厅两少年嘀嘀咕咕说小话呢,明明也没旁人,还非得簇在一块儿说悄悄话,也是孩子脾性。
“二哥,你回来啦。”
庞昱自觉黎望是国子监同窗,便喊了句黎兄好,谁知却被黎晴追着打,嘴里直喊你占我便宜,庞昱也不退让,说我本就比你大,你确实应该叫我兄长云云。
反正黎望自觉插不进去,扭头就要走。
不过他刚要走,两条胳膊就一边一个被拉住了。
“二哥,江湖救急的大事”
“黎兄,十万火急的大事”
黎望忍不住头疼“是什么石破天惊的大事啊”
庞昱当即气愤道“还不是那个赵王爷没事找事,他自己走路不长眼,还怪我的书童冲撞他,闹到官家面前也就算了,还仗着广文馆老师的身份给我布置课业,说若是不完成,就要罚我抄书一百遍”
明白了,这是找他当工具人呢。
“这明摆着就是为难庞昱,他知道什么啊,四书五经放在什么位置他都不知道,但他是我黎晴罩着的,二哥你就帮帮他嘛。”黎晴摇着二哥的手臂,惯例撒娇道。
黎望忙抽出自己的手臂,抱紧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不是很能耐嘛,怎么不自己帮”
“我也很想啊,但那赵王爷出的题太难了,我还没学到。”
哦豁,连黎晴都没学到,那庞昱就更不可能了,看来那赵王爷确实是有心为难庞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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