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望拢着袖子, 耸耸肩道“没办法,谁让五爷如此急公好义,听不得人间不平事呢, 小生总归是心肠稍微硬一些的。”
“哼, 别以为你说两句好话夸五爷, 五爷就听不出你这是在反讽抬高你自己了。”白玉堂轻哼了两声,才抱胸道, “你是不是,又知道了什么那吴玉贞口中所说的真相,不会是打了折扣的吧”
他都给人儿子介绍大宋名医了,就这还遮遮掩掩, 五爷只觉得没意思极了。
“倒也不算打了折扣。”吴玉贞虽是局中人,但她很显然对同门师兄弟还是了解太少, 再说人心易改,十年未见,吴玉贞的认知,也不全是正确的。
“那是如何”
“实话来讲, 小生也不太清楚。”
如今吴家这案子, 就跟一个乱毛线团出现了一个线头一般,开封府的人负责将毛线团梳理清楚,等到梳理完, 才能知晓这团毛线背后, 到底隐藏着什么。
但十年之前,却是一个非常敏感的时间节点。
十年前,刘太后逝世, 官家开始亲政, 废皇后郭氏为净妃, 随后又立开国名将曹彬的孙女曹氏为皇后。
政权交替,朝堂变革,景祐元年,他爹就是从这时开始步步高升的。
那个时候,能在北海郡压下灭门血案、还能替人改名换姓,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再加上走私卤石,绝非一般人脉可以做到,若林书善就是许仲开,那这所图就更大了。
黎望的母家,乃是江南巨贾商家。
商家在江南盘踞已久,生意也铺得很广,白家亦是如此,可两家入京后的生意,却只能算是小打小闹,也就是他爹回京做了京官,母亲打理的铺子才算有了起色,这些年才渐渐做大。
可见要在京中做大买卖,须得有靠山。
但林书善呢,白手起家,做的还是户部需要过问的粮食生意,可短短十年,就一跃成了业界巨头,甚至善名远播,连开封府都愿意特批通关文书给他。
如果是新鲜产业,像是巽羽楼这等以奇吸引客流的,白手起家还有些说头,但粮食买卖,还是在京中,可没太大的搞头。
而从展昭翻阅的账目来看,林家做粮食生意,也没什么别具一格之处,只是每年规模都在稳步上升,从汴河上来往的船只数量来说,是一年比一年大多的。
怎么说呢,林家做生意,顺风顺水到像是天选之子,没有任何波澜就能走上人生巅峰一样。
而且粮食生意,都是看天吃饭,黎望记得五年前河北大旱,粮食颗粒无收,京中米价节节攀升,可林家的账目上,米价却还在正常区间内。
方才他问过衙差,说也正是五年前林书善此举,博得善人美名,后积善行德,才有很多人愿意同他做生意。
也是这一年,汴河上姓林的船只越来越多。
如果不细品,这番起家史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当你觉得林家有问题时,仔细去看,就会觉得非常奇怪。比如说,五年前,林书善哪里来的那么多米
再比如,这些年林书善又是修桥铺路,又是赠医施药的,规模还都不小,居然还没做亏本生意,从账目上来看,甚至还赚了不少。
而与他同等地位的商人,这些年虽然也赚了不少,但不太景气的年份,甚至有亏损的。
没有人做生意,会每一笔买卖都盈利的,除非他是财神转世。
“喂,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一般来讲,黎知常这人惯来都是一副懒懒散散,好似没睡醒的模样,像是这么一本正经想事情的样子,要么是准备算计人,要么估计是真遇上了难题。
可什么事啊,居然能把大名鼎鼎的黎半仙难住
吴家的案子虽然没有踪迹可循,但黎知常又不是展昭,没那么恪守律法,既然知道凶手是谁,以对方的性子,应该是不太在意这案子的。
“五爷真想知道”
“既然问出口,当然是真想知道,说不定五爷就能替你答疑解惑呢。”
五爷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黎望便支着下巴道“小生只是在想,若有机会,定要向林员外讨教一番积善行商的窍门,毕竟巽羽楼虽然赚得不少,但跟林家的生意一比,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你好歹也是个清贵出身的读书人,怎么总是在想怎么赚老百姓的钱啊”白玉堂觉得朋友的思想很有问题,必须点名批评。
这罪名,黎望可不依“五爷你这话说得可不对,林家说不定就不赚老百姓钱呢。”
“这怎么可能难道他还倒贴啊”白玉堂就是再没有经商天赋,也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你到底想什么啊,做生意不赚钱他哪里来的大宅子住啊”
京城的宅子,可不便宜,就算是五爷,都不可能随随便便买一座。
林家那地段,那占地面积,没有万两白银,绝对买不下来。
黎望却状似天真道“说不定,人家就有倒贴也能赚钱的本事呢。说来惭愧,小生却是没这等本事的,也不知道林员外如此乐善好施,能不能对小生倾囊相授了”
好家伙,这绝对就是在算计人没跑了。
“你还是快别白日做梦了,人又不傻,怎么可能会把发家致富的秘密告诉你呢”
黎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非常随意道“万一呢,你说对不对,五爷”
五爷觉得今日黎知常,可能是吃错了药,于是直言道“你从前,不是跟我说,一切快速赚大钱的法子,都写在大宋律法里,你刚才那些话的意思,不会是在影射林家的生意,不干净吧”
“五爷,你可算是听明白了。”
“我看你是讨打”说话还说得云里雾里的,有意思吗
这么冷的天,黎望可不陪五爷过招,忙讨饶道“五爷大仁大义,今日不去抓邓车,怎么跑开封府来了”
说起抓邓车这事儿,五爷就头疼。
这人也是奇了怪了,打从在中牟县现身过一次后,就再没了踪迹“你说,这人又不可能插上翅膀飞走了,怎么就遍地难寻踪迹呢”
神手大圣邓车不是无名之辈,见过他的人不少,五爷想要寻人,本以为不是一桩难事。可现下发动人脉找了这么久,居然连个落脚之地都找不到,简直是奇了怪了。
“还没找到啊”论说江湖人脉,陷空岛绝对能排到前三,五爷又是老小,他若是找人办事,别人若非故意,绝不会推辞,再说就是找个人的事,按理说,京城就这么大块地方,江湖人能躲藏之地,可实在不多。
“没呢,汴京城大大小小的食肆客栈,加上周边几个县,中牟县更是来来回回找了三趟,愣是连个鬼都寻不着,再这么下去,五爷都没脸回松江府了。”
白玉堂可太憋屈了,这人难不成是属兔子的吗居然还蹲在窝里不出来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按理说,邓车的性子,可不是这等会躲躲藏藏的人,当初邓家庄他都敢光明正大地掩护花蝴蝶,没道理他这次杀个江洋大盗行好事,却反而不想叫人知道,他有病啊”五爷气得都直接骂人了。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难不成,真是我陷空岛的威名,叫他连杀个坏人,都畏畏缩缩了”
五爷很显然已经在爆发边缘,说起邓车,那真是满脸的怒气。
这人抢他人头也就算了,居然还当起了孬种,五爷一想起来被个孬种抢了先,心里就更加憋气了。
再加上吴家这事如此不舒坦,五爷真就觉得年底没一件好事。
这模样,可真是愁坏了,黎望等五爷吐完黑水,才不紧不慢道“真不要小生帮忙”
白玉堂刚知道邓车杀了单柏芳那会儿,黎望就说过要不要帮忙找人,但五爷心气儿高,觉得找个人的事情他不在话下,便随口拒绝了。
现下人久找不到,五爷想了想,对挚友低头,倒也不算丢脸。
于是想了想,忍不住道“你有法子”
“法子么,总是人想出来的,既然大海捞针不行,咱就用磁石把他吸出来。”黎望循循善诱道。
“怎么个吸法哪里来的磁石”五爷疑惑道。
黎望打了个响指,示意五爷靠过来,然后才道“五爷曾说过,邓车此人,很有几分仗义,武功也不错,却是善恶不分,又很有些气概,对不对”
“是这样不错,此人惯使刀,却更善用铁弹弓,出招狠辣,但对朋友,也有几分意气,当然,也挺在意名声的。”
江湖人嘛,但凡出名的,都很爱惜羽毛,毕竟这个江湖,强大才是最根本的底气。
“那他的武功,跟五爷你相比,如何”
在武艺方面,五爷从不谦虚“虽从未比过,但五爷从不怕人。”
“这便简单了,邓车他抢了五爷你的人头,还如此躲躲藏藏,五爷你不妨请汴京城的诸位江湖朋友们吃个酒,告诉他们邓车就是个缩头王八蛋,不敢与你陷空岛锦毛鼠正面交锋当初他在邓家庄被你兄长和北侠击溃逃走,如今心理阴影尤在,听到你五爷的名头,连头都不敢冒,堪称江湖第一缩头乌龟”
白玉堂就怎么说呢,杀人不过头点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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