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待到走廊外已无旁的声响, 沈如意才轻轻松了口气。

    裴少卿凑过来,看着一脸严肃的堂妹,问“怎么了团团”

    沈如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母亲, 这才道“刚才外面有个声音, 是团团原来认识的婶婶, 团团有点点想她。”

    裴少卿倒是有些意外“你居然认识靖王府的女眷”

    沈如意一愣, 看向裴少卿“大哥哥认识他们家”

    裴少卿把笔一扔, 让彩云把自己的“大作”收好,然后便给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酿, 一饮而尽。

    “靖王家的故事,可精彩了, 来来来, 大哥哥给你讲讲。”

    沈怜雪也坐到女儿身边,安静听裴少卿讲靖王赵衸家的故事。

    裴少卿道“靖王赵衸原是排行第六的皇子, 她的母亲是辽族女奴, 出身卑贱, 不被先帝喜欢, 因母亲生他时便过世,因此他在宫中颇为艰难,从小到大都被人欺凌。”

    裴少卿看母女俩听得认真,便道“听闻他以前便性格乖张暴戾,宫里但凡有人敢欺辱于他, 他一定十倍奉还, 因此待他略年长一些, 宫人便不敢再惹他, 倒是少受欺凌, 只不过他那性子已经落定,改也改不了。”

    沈如意适时开口“难怪看着那么吓人,这个王爷好坏,跟贤王伯伯不一样。”

    裴少卿又挑了挑眉。

    “哦呦小团团,厉害啊我的妹妹,怎么京里这么几个特殊的王爷你都认识”

    沈如意有些疑惑“贤王伯伯很正常啊,哪里特殊”

    裴少卿斟酌片刻,看了看沈怜雪,见他冲自己点头,才对沈如意实话实说“他出身比较特别,别看他同靖王一般承袭的是亲王爵位,也跟官家同辈,但他并非官家的亲弟弟。”

    沈如意听得特别认真。

    “贤王是早年开国皇帝之嫡系,一脉相承之王位,延续到官家这一代,刚好是贤王赵祈。”

    大宋早年开国之事,坊间百姓无所不知,即便是年少的沈如意也多少有些耳闻,更何况她曾被师父教导,对这一段历史是很清楚的。

    早年开国皇帝重新收复中原,但盛年早亡,膝下皇子年少,便由弟弟太宗皇帝继承大统。

    虽说开国皇帝之血脉皆在太宗朝时夭亡,但最后还是有嫡系留存,太宗皇帝不可能赶尽杀绝,便给这一脉封为贤王,世袭罔替,嫡长承爵。1

    这一代的贤王,恰好也是官家的同辈兄弟,官家又最是悲天怜人的性子,因此同这位贤王关系也极为亲近,让他也在朝中担当重任。

    裴少卿在京中多年,他还是半个宗室,对这些弯弯绕绕最是熟悉。

    裴少卿最后道“贤王爷倒是个好脾气人,听闻整日里笑眯眯的,官家也很喜欢他。”

    沈怜雪点头道“确实是,之前在裴大人府上见过这位贤王殿下,很是平易近人。”

    沈如意立即跟上“贤王家的小哥哥也很有意思,很会吃哦,长得也好看。”

    裴少卿微微眯起眼睛。

    他哦了一声,立即把话题带了回来“咱们说回靖王,靖王原在朝中其实也不太行,他那人厌狗憎的脾气,朝臣都是风骨文人,谁会喜欢他”

    裴少卿摸了摸额头,一脸迷惑“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官家对他态度和善,带了些慈悲心肠,也让他掌管军务,如此靖王身边倒也有不少人。”

    “虽然我不懂,二叔也不懂,但这就是现实。”

    裴少卿如此说着,倒是没有特别厌恶,只是不解而已。

    沈如意乖巧点头“是哦,确实好奇怪的。”

    大堂哥不知道为何,沈如意大概能猜到,只是因为他们都在一本书里,而赵衸是书中的男主角而已,所以他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死,也不会失败,还会有很多人喜欢他,支持他。

    即便知道这些,但沈如意却不曾气馁,对于沈如意来说,母亲的命救了回来,她们日子越过越好,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蒸蒸日上,如今又寻到了父亲奶奶,多了许多亲人,无论是她的命运、母亲的命运都已经变了。

    亦或者,所有人的命运都变了。

    现在的世界,或许已经不是那本奇奇怪怪的书,而是真实的属于沈如意的人生。

    真实的人生,是不能被外人随意操控的。

    沈如意如此想着,脸上缓缓露出笑容“大哥哥,然后呢”

    裴少卿就继续道“然后因其长相英俊,所以身边的窈窕佳人很多,什么红哦这个不要管,比如早年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姐,尚书府的千金等,都对他一见钟情。”

    “不过他出身实在不好看,因此许多人家都不肯把女儿嫁给他,最后给他选的王妃,也只是一个四品京官的嫡长女。”

    “自打靖王大婚之后,靖王府就热闹起来,他陆续娶了两名侧妃并数名侍妾,在靖王府里唱起了大戏。”

    “说起来,官家宫中都没那么多妃嫔,靖王可比官家还厉害。”

    裴少卿藏了不少话,官家宫中没那么多嫔妃,不是因为官家不好美色,实在是因为身体孱弱,常年缠绵病榻,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捏了捏大腿,努力告诫自己莫要胡说八道,若是有什么说的不对叫小堂妹学给二叔听,那他屁股一定遭殃。

    裴少卿轻咳一声,斟酌片刻,才道“其实,人人都知道靖王殿下有个很喜欢的女子,听闻是个平凡的商户女,早年曾经救过王爷,王爷为了报答她的恩情,便把她纳入府中成为侍妾,恩宠有加。”

    沈如意一下子就想起书中剧情,明白他说的是兰婶婶。

    但是沈如意皱起眉头,她不解地问“要报答恩情,难道不应该只喜欢兰婶婶一个人只娶兰婶婶一人,怎么还会有那么多坏人欺负兰婶婶既然喜欢,就要保护她啊,让她每天开心才行。”

    孩子天真而质朴的话语,让裴少卿一下子有些语塞,他伸出手,在堂妹的小脸上捏了一下。

    “小祖宗,你真的比你爹还厉害。”

    裴少卿这一次没有敷衍,也没有含糊其辞,他略微想了想,便道“团团,人与人是不同的,有的人比如二叔,他可以秉承君子风骨,做事要求无愧于心,因此他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好人。但对于靖王来说,他就是肆意而为,只要痛快一时,不求长久一世,所以对于你来说,他就是坏人。”

    裴少卿顿了顿“对于很多人来说,他都是坏人。”

    沈如意听懂了。

    她道“可是兰婶婶怎么办”

    裴少卿这才注意到她一直叫兰婶婶,便看向沈怜雪“雪婶,兰婶婶是谁”

    沈怜雪简单给他讲了其中故事,裴少卿这才恍然大悟“若这位兰婶婶就是靖王府的那位宠妾,难怪她要逃跑。”

    裴少卿道“明明当年善心相救,如今却换来这么一个结果,听闻因为她受宠,整个靖王府的女人们都盯着她一个欺负,早年似乎还落过胎,身体也不太硬朗。”

    沈如意的小圆脸一下子便沉下来。

    “恩将仇报,自私自利,不配为人。”

    沈如意从来都不说这么重的话,也难为她居然知道这几个字,甚至对靖王的形容精准无比。

    这一刻,裴少卿甚至在沈如意的脸上,看到了名为怨憎的情绪。

    但那情绪转身即逝,沈如意很快便笑起来“不要紧的,兰婶婶会回来。”

    她如此说着,仰头看向裴少卿“故事讲完了,大哥哥,我们出去玩吧”

    裴少卿略微松了口气,刚刚沈如意沉着脸的样子,跟他二叔要发脾气时别无二致,实在是让他小腿发颤。

    沈怜雪道“外面那许多人,别出去乱跑,不如就在楼上瞧戏。”

    沈如意委委屈屈“好吧。”

    她领着母亲和哥哥,三个人坐在窗边,隔着纱窗往外面看去。

    一眼,尽是繁华盛世。

    就在他们眼前,似乎是一整个大宋的繁荣。

    原本空旷的御街上,现如今挤满了看戏的百姓和耍戏的艺人,有道是奇术异能,歌舞百戏,叫好声络绎不绝。

    各家摊位鳞次栉比,皆排列在御街两侧,做着一年中最热闹的一次生意。

    近处屋檐下,有击丸、蹴鞠以及上竿表演,再远一些,似乎是个叫赵野人的艺人,在表演柔术,只看他在狭小的箱子里辗转腾挪,不多时就扭了十来种姿态,四周百姓看得目不转睛,高呼厉害。

    除此之外,还有瓦舍里的常客。

    吞铁剑,碎大石,傀儡戏、吐五色水、演各种杂戏。

    热闹之后,又有寂静高雅。

    有人演奏奚琴、有人吹走箫管,有人言说五代史,有人戏百虫,鼓乐欢声,声飘十里。2

    这么多表演,让人看得目不转睛。

    沈如意边看边欢呼“哇,娘,好厉害啊。”

    沈怜雪脸上也洋溢出欢喜之色,她眉目舒展,面带微笑,跟女儿一起看着这热闹佳节。

    “你看那边,”沈怜雪往前指了指,“灯山快做好了。”

    正午时分,巨大的灯山只有最外围的彩灯被点亮,即便如此,依旧锦绣斑斓,璀璨招摇。

    在灯山最高处有木柜,木柜应时而开,瀑布飞流直下,流畅出一片缥缈水汽。

    沈如意只来的及哇了一声,就听到楼下百姓热情高呼。

    在宣德楼上的重重黄缘帘中,一道绛色身影出现在御座之前。

    城楼之下,百姓皆高声欢呼。

    “圣上万安。”

    然而,重重幕帘之后的圣上,却只面色惨白地靠坐在御座之上。

    他早已病入膏肓,哪里又有什么万安

    随着官家的出现,整个御街气氛热烈至极点。

    灯山上的千百盏灯陆续点亮,仙人灯随风飞舞,走马灯幽幽暗暗,还有无数琉璃灯璀璨如同天上金乌,照耀了每个人的面容。

    沈如意趴在窗台上,看得目不转睛。

    “娘,那边还有仙人,哇,他们都会动。”

    沈怜雪顺着沈如意的手指往前看去,便看到在灯山与宣德楼之间的空地上,摆满了荆棘,荆棘两侧立有数十丈高的竹竿,竹竿之上,是衣带飘飘的纸做百戏人物。

    这些人物迎风而摆,恰似仙人也。

    沈怜雪原来只带她远远从御街口瞧过一次,她那时惧怕人群,不敢往里挤,因此沈如意其实也只能看到高大灯山的远景。

    往年时候,从来瞧不真切。

    倒是现在,就在灯山左近,他们能把所有的仪式都看见。

    裴少卿给堂妹解释“那块被荆棘围住的空地叫棘盆,空地上还有乐人做乐杂戏,你且仔细听,是否能听到欢快之曲。”

    沈如意竖了竖耳朵,仔细听来,确实有隐约乐声传来。

    无奈此时御街人太多,声音嘈杂,沈如意只能囫囵吞枣听个大概。

    即便如此,她也惊呼“好厉害,好热闹。”

    裴少卿看她高兴,自己也跟着心潮澎湃起来。

    这些景色,他每年都要看,早就没了新鲜气,但陪着小堂妹,却也能被她喜悦的声音感染,自己的心也能重新复活起来。

    裴少卿道“快看团团,那是奶奶和二叔。”

    平日里裴少卿都是叫赵令妧祖母的,只是沈如意一口一个奶奶,叫得裴少卿也不自觉跟她一起喊起来。

    沈如意努力往宣德楼上望过去,先看到的依旧是官家所在的御座彩棚,彩棚两侧有手执黄盖掌扇的禁军御龙直士兵,正列队肃立。

    再边上的彩棚里,则是大宋如今的达官显贵们。

    裴明昉此时身穿绛色袍,上戴方心曲领,里穿中单环佩,脚踩云头履鞋,手执象牙笏板。

    他端正坐在彩棚内,头上的九梁冠高耸挺拔,衬托得他异常高大。

    即便离得很远,即便根本看不清面容,但沈如意就是一眼看到了父亲。

    沈如意惊呼“哇,爹爹穿的官服哦,好好好看”

    她因看到了父亲如此庄严打扮,显得异常兴奋“娘亲,爹爹好好看哦。”

    沈怜雪也往那边看过去,她微微眯起眼睛,努力看清裴明昉所在之处,片刻之后,她轻声道“嗯,挺好看的。”

    平日里的裴明昉衣着简朴,他素来喜欢青蓝之淡色,也从不做奢华打扮,今日的官服已是他穿过最华丽之衣裳,尤其是那一顶九梁冠,把他的宰执之气尽显出来。

    重新回到朝堂之上的裴明昉,脸上再无平日里面对沈怜雪母女的温和放松,他微微绷着那张俊脸,身边的人同他说话,他也是肃着脸回答,脸上从未有过丝毫波动。

    沈怜雪看着那遥远得几乎看不太清楚的身影,耳边是女儿欢快的话“爹爹好厉害,爹爹坐在第一排。”

    作为一个没见过大场面的小孩子,沈如意有着最简单的评判标准,能坐得离官家最近,看灯山最清楚,就意味着厉害。

    沈怜雪目光微凝,她突然意识到,这一日的喧闹中,并未有闻名天下的尤宰执的身影。

    裴明昉坐在门下侍郎,应为同平章事之副职,他是最年轻的宰执,上面还有四位前辈。

    而今日,出现在宣德楼上的宰执却只他一人。

    沈怜雪并不知政事堂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此行是否平安无事,但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和不安的。

    这种不安,可能是源自于对女儿父亲的关怀。

    裴少卿在自家人面前从来都是玩世不恭的,但他同自己的父亲不同,倒是多肖似叔叔。

    他心思敏感而敏锐,眼睛看人极准,此时瞥见沈怜雪微微蹙起眉头,沉思片刻,这才开口。

    “雪婶,其余宰执年纪都大了,今日还有政事,自然由二叔陪同官家,无碍的。”

    他虽意外沈怜雪之敏锐,却也坦诚地安慰她。

    “往年,也不是没有过。”裴少卿淡笑道。

    只是他那笑容里,多了些许嘲讽“官家身体不丰,他们大抵要多为大宋分忧操劳,也很辛苦了。”

    沈怜雪听懂了裴少卿的话中深意,便冲他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小公子。”

    裴少卿咧嘴一笑,面容英俊而又开朗,身上有着少年人的朝气蓬勃。

    “雪婶,我是晚辈,您叫我少卿便你是了,”他玩笑道,“若是奶奶听到您叫我小公子,回去要甩鞭子的。”

    沈怜雪不由笑出声“好的少卿。”

    裴少卿这才松了口气,他道“雪婶,团团,奶奶在那边。”

    在官家御座的另一侧,是另一处彩棚。

    这边坐的似乎都是皇亲国戚,一个个身穿宗室吉服,显得越发体面而庄重。

    沈如意注意到,自己的奶奶竟然不是坐在第一位。

    “大哥哥,那个老奶奶是谁啊”

    在赵令妧身边,是以为头发花白的老夫人,她身穿真红礼衣,头戴九株花钗冠,满头白发在阳光下,发着柔和的银光。

    沈如意头一次见这位老奶奶,她瞧着约莫已经过了花甲之年,比赵令妧还要大上十来岁的样子。

    裴少卿便给母女两个介绍“这位是先礼王妃,礼王殿下是奶奶的叔叔,这位礼王妃便也是奶奶的婶娘,且是官家的叔祖母。”

    沈如意张大嘴“哇,老奶奶辈分好高啊,那不是团团的太奶奶了”

    裴少卿笑道“正是。”

    因为离得实在不近,人也看不太清楚,更何况官家一只坐在帐幔之后,让人看不清面容,只隐约有个红色影子在那。

    沈如意看了一会儿,便不再往宣德楼看去,只跟着母亲看楼下的各色表演。

    约莫过了两刻,宣德楼前的礼乐越发喧嚣起来。

    沈如意才看过去,只看宣德楼上文武百官、皇权贵胄全都起身,恭送被软轿抬走的官家。

    待到官家一走,赵令妧和裴明昉的身影立即便消失了。

    裴少卿往城楼上看一眼,立即拍了一下额头“哎呀,之前奶奶从金玉楼给雪婶和团团订了新头面,还让我带两位过去取了,刚看热闹太高兴,我给忘了。”

    “奶奶跟二叔一回儿才能回来,不如咱们先去”

    沈如意道“好呀。”

    沈怜雪虽并非矫情之人,可赵令妧如此破费,她也很是不好意思,闻言便道“只取团团的吧,我的就不用了,怎么好让公主一直为我操心。”

    裴少卿倒是很会说话“雪婶,对于奶奶来说,您跟团团都是一样的,都是她喜爱的晚辈,她老人家就是喜欢采买,自己用不上就给儿孙晚辈,送不出去才难过。”

    裴少卿委委屈屈“您不想让奶奶难过吧”

    沈怜雪“”

    沈怜雪心中叹气,倒是对裴少卿说“那便先行谢过殿下了。”

    “我在此处等候他们,少卿你带着团团去吧,团团,要听哥哥的话哦,不可以欺负哥哥。”

    沈如意“”

    沈如意气鼓了脸“我怎么会欺负哥哥,我最可爱了”

    沈如意从软塌上蹦下来,也不用人伺候,自己披上小斗篷,然后就叫“大哥哥,咱们快去,回来还要吃饭的,我饿了。”

    裴少卿手忙脚乱穿上斗篷,过来想要抱起她,低头同小堂妹对视片刻,两个人都叹了口气。

    “算了。”

    “不行。”

    沈如意一听他说算了,就咧嘴笑起来“大哥哥抱不动我的,我们走着去吧。”

    彩云陪着沈怜雪等在了雅室里,而裴少卿则带着自己亲随,伺候着自己的小堂妹出了白矾楼。

    金玉楼就在白矾楼对面,他们一路穿过嬉闹的人群,沈如意也没有乱跑,一路都紧紧牵着哥哥的手,很是乖巧。

    待裴少卿满头大汗领着堂妹来到对面金玉楼前,这才长舒口气“那么多人,我都怕人家挤到你。”

    沈如意拍了拍他的手臂“不会的,我有两个护卫,不怕人挤到我。”

    这鬼灵精小丫头,裴少卿摇了摇头,领着她进入金玉楼。

    他一进去,金玉楼的中年管事便迎上前来“哎呦,这不是裴小少爷,怎么今日有空来”

    裴少卿道“之前祖母订了头面,让我来取。”

    他低头拍了拍堂妹的手,道“你不要乱跑哦,就在这里看看,若是哪个喜欢,直接让小二给你取,回来我一起结账。”

    他如此说着,让掌柜领他去取货,而他的亲随裴劲则尽职尽责跟在沈如意身边,先领她去看小孩子更喜欢的粉嫩珠花。

    今日御街上人头攒动,这家店铺倒是冷冷清清,除了他们这一家客人,似乎就没有别的客人了。

    沈如意一路进了里面的小隔间,在柜台前挨个看过去。

    小隔间里也正有个年轻管事,正在那有一搭没一搭打瞌睡,抬头见了沈如意,目光在她稚嫩而陌生的面容上轻轻扫过,便又闭上眼睛,不再招呼。

    沈如意也不在意,她一边看,一边跟裴劲说话,问他好不好看。

    裴劲刚二十岁,哪里知道这些好不好看,但小小姐一问,他就知道要立即点头,说“好看。”

    正在两个人说得高兴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女声突然响起“你们金玉楼怎么回事本小姐今日不是包场了吗哪里来的穷孩子在这里污了我的眼睛”

    沈如意好奇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鹅黄袄裙的年轻女子沉着脸往隔间里走。

    她看向她的目光,带了些趾高气昂。

    “啧啧啧,也不知谁家的孩子,这么不懂规矩。”她拿帕子捂住口鼻,似乎沈如意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一般。

    沈如意眨了眨眼睛,她从袖中也摸出手帕,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啊,我要窒息了。”

    鹅黄姑娘“你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如意平静地看着她,然后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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