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无愁上一次来梦京城,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梦京繁华,城墙足有十米高,墙上站着一排排的全副武装的士兵,远远看着便能感受到梦京的气派。
可如今,怎地变成这副样子了
曾经高于十米的城墙如今消失得无影无踪,梦京城的南墙完全化为废墟,长达数十里地的城墙,如今只能用简单的石块、铁皮围住,还有些区域实在找不到遮挡物,暂时用绳索拦住,绳索高度约三尺,即便是孩童也可以迈过去。
梦京城像是被谁攻打了一般,变得破破烂烂。
可应无愁用“眼”看去,瞧见城内倒是一片祥和,百姓们的神情倒也安定,没有即将爆发战争的恐惧。
城墙也只有南墙化为废墟,其他三面墙依旧坚固巍峨。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应无愁如今只收回了“眼”,仅能看到事物表象,无法从人们的话语中推测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有个会自动检索的系统倒是方便许多,免得他四处询问,被守城的士兵当成居心叵测之人。
应无愁趁着周围人不注意,用阵法隐去身形,取出玉简。
玉简在经过应无愁两次教导后,已经变得很乖了。
它被应无愁托在掌心,仅是身体抖了抖,便顺从地放出淡绿色光芒,在空中写字。
正在检索周围环境
所处地点梦京城南门前
问题南城墙异常
正在搜集信息
信息汇总半个月前,应无愁的三弟子骆擎宇御剑赶到梦京城,寻找五弟子轩辕泽,因没有路引被守城士兵拦在门外。骆擎宇当场一剑斩在南城墙上,将一整面墙化为废墟,冲进皇城中。
是骆擎宇啊,应无愁回忆了一下他这三弟子的性情,对于这件事便没什么疑问了。
骆擎宇生性如此,喜好小题大做,什么事情交给他,他一定会顺利把事情搞砸的。
他生来直来直往,不会走弯路,他前进的直线道路上若是有障碍物,他便遇墙推墙,遇山凿隧道,这样的性格,曾让应无愁十分头疼。
与应无愁其他弟子不同,骆擎宇出身名门正派,曾是擎天剑派的弟子,因天赋极佳,受良好的教育长大。性格刚正不阿,眼中见不得沙子,也是擎天剑派当成执法堂长老苗子培养的人才。
这样的人,应无愁是不屑于收其为徒的。
既没伤天害理,又没作奸犯科,凭什么成为应无愁的弟子
无奈应无愁与擎天剑派有旧,擎天剑派的无锋长老曾在应无愁未收徒前,用本命神剑将应无愁钉在剑冢内十年,无锋长老耗损百年功力,神魂受创,闭关百年才恢复原本五成的功力。
对此应无愁非常感谢,因此当无锋长老派人将骆擎宇送到他面前,还特意出关写了一封亲笔信,已经开始收徒的应无愁只得勉强收下骆擎宇。
擎天剑派视骆擎宇为洪水猛兽,只因他天赋太高。
骆擎宇是擎天剑派前掌门受伤后,神魂失守,误入一上古小世界后,再其中修炼时意外有的孩子。
说是意外,是因前掌门的的确确没有做违背道德之事,他只是盘坐在一块试剑石上调息疗伤,试剑石感而有孕。
前掌门入定五年,伤势痊愈醒来后,试剑石不知何时碎了,他怀里躺着个不会笑,神情严肃的婴儿。
这婴儿与前掌门有五成相似,前掌门只得将他带回门派。
经过门派长老推算,婴儿与前掌门的的确确有血亲关系。
他疗伤时,试剑石吸收了前掌门的剑意与大量鲜血,孕育五年,弄出这么个孩子来。
鉴于前掌门入定时不太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孩子究竟是试剑石生的,还是前掌门生的,有待考证。
当然,整个擎天剑派都不承认骆擎宇是前掌门的孩子,只当他是试剑石受到前掌门点化,化为婴孩。
试剑石身在古荒小世界,也不知是哪个上古大神的试剑石,上面有无数剑痕,不知承受了多少剑招。
加上吸收了前掌门的剑意,试剑石孕育出来的孩子天赋异禀,生来自带凌厉剑意,入剑冢仿佛在自家般自由。
骆擎宇自小在剑冢内修炼,承受无数剑意,自认与仙剑们是朋友,立誓要凿山,放万剑自由。
等门派长老发现时,骆擎宇已经将剑冢山挖空一半了。
无论门派中人如何劝阻,都无法改变骆擎宇那根深蒂固的想法。
为了防止擎天剑派封存的无数凶器飞到九州大地四处作乱,只能由无锋长老出面,把这孩子打发走,交给应无愁这个更大的杀器来管理。
应无愁教了骆擎宇一百年,最终只教会他一件事。
就是最起码,要听师尊的话。
有应无愁在,骆擎宇这把锋利无比的剑,总算是有了能压制他锋芒的剑鞘。
可惜应无愁就要死了,没有更多的时间教导骆擎宇。
他沉睡前将骆擎宇送还擎天剑派,并逼他发誓要尊师重道,遵守擎天剑派的门规,绝对不能再去凿山了。
骆擎宇忍痛应下,在应无愁沉睡的这五十年间,也不知擎天剑派有没有管住他。
梦京城的城墙被毁,既然是骆擎宇做的,那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在快穿世界执行任务时,应无愁偶尔也会想起自己的几个弟子。
每次身处正在发展中的世界时,应无愁便忍不住感慨,若是骆擎宇在这里该多好。
看看这些辛劳的基建工人为了通路艰难地炸山凿隧道,若有骆擎宇,这得省下多少人力物力。
梦京城的地下,封印着一柄上古神器轩辕剑。
有轩辕剑在,任修者有通天修为,也不可能突破梦京城的防御。
但骆擎宇不同。
根据应无愁推测,骆擎宇劈城墙的过程中,轩辕剑不仅没有阻拦,说不定还出了点力,帮了点忙。
只是,骆擎宇来梦京城做什么
玉简这一次没办法再给出答案。
应无愁摸了摸下巴,决定进梦京城一探。
他曾经将鳞甲藏在环绕在梦京城外的护城河中,方才他已经用眼睛沟通河底泥沙查探一番,没有发现鳞甲的下落。
梦京城的护城河与内城是相通的,说不定鳞甲在五十年的水流冲击下,流入了内城,并像之前的鳞甲一样,藏进某种特殊的石头内,让应无愁无法发现。
只是梦京城在遭遇骆擎宇攻击后,守卫森严,几乎每隔五米便站着一个士兵,检查着路引,没有证明一律不许入内。
若是应无愁的“触觉”收回,完全可以与护城河水、与其他三面城墙融为一体,化身天地,悄无声息地潜入梦京城。
可如今应无愁只是个刚恢复视力、有点瘸,仅有区区境虚期的修者,根本不可能躲过轩辕剑的阻拦闯入梦京城。
以前五弟子似乎给过他一块令牌,好像是轩辕皇族上宾的令牌,拿着令牌可以直入皇城无人阻拦。
轩辕泽曾说过,有这块令牌,应无愁就算想进帝王或者妃子的寝殿,都不会有人拦着。
寝殿的主人甚至会亲自打扫床铺,让出房间给应无愁居住。
能给出这样的令牌,足见在轩辕皇族中,仅有元婴期的帝王是多么没有地位,而轩辕泽在轩辕皇室的势力有多大。
应无愁对这样的特殊待遇没兴趣,他也不想住旁人住过的床。在收下令牌后,好像随手送给了谁,究竟是谁他有些不记得了,反正不是他的弟子。
好像是梦京城一个修真世家的孩子,那孩子一路从梦京城来到藏今谷,三步一跪,五步一叩,用了三年时间来到藏今谷外围,膝盖都跪烂了。
他这么做,只求拜入应无愁门下,成为他的八弟子。
但当时应无愁已经病入膏肓,没精力教导弟子,否则以那孩子的心机,还是适合作为他的徒弟的。
当年,应无愁将人请进藏今谷,对着那孩子长叹一声,说道“你说你,弄这么多繁文缛节,非要跪着走来,耗费这许多时间。你若是三年前从梦京飞到藏今谷,我起码还能教你三年。如今我已准备闭死关,不可能收徒了。”
那城府极深、心机深沉、眼中藏着无数阴谋诡计的孩子顿时愣住了,他大概没想到应无愁能这么说,显得他这三年叩拜特别蠢。
应无愁是个有原则的人,他想起他那短暂的儿时,逢年过节去见长辈时,若是磕个头,说两句好话,便能拿到红包。
这孩子如此有礼数,自然不能让他空手而归,于是应无愁便给他封了个红包,里面有一套适合他的心法和那块令牌。
那孩子叫什么来着
应无愁沉睡前状态很不好,对周遭的事情不是很关注,那孩子只说了一次姓名,一心只想等死的应无愁并没有细听。
想了许久没能回忆起来,好在应无愁有系统。
他拍了拍玉简。
玉简冒出惨绿惨绿的光芒。
宗政锦。
备注应无愁试图以身体虚弱、漠不关心等理由掩盖自己年老记忆力减退的事实,但他并没有瞒过实事求是的玉简,应无愁是个老
应无愁指尖用力,备注后的字迹立刻被涂抹消失,换成了一个提示。
备注宗政世家是梦京城的实权世家,他们在城外有驻军,梦京城的守城将领中也有宗政世家的人。今日北城守城将领就是宗政世家的人,叫做宗政忠。
应无愁这才息了捏碎玉简的念头。
自从吸收了宁承影的系统后,玉简似乎变得聪明一点。
它知道应无愁想捏死它,不仅涂掉原本的字迹,还为应无愁了一个情报,这个情报能帮助应无愁顺利地进入梦京城。
自保的本事倒是不差。
应无愁转身离开南城墙,前往北墙。
他走后不久,一个背着药篓,三十多岁的矮小男子拿出贩药证明,交给守城的士兵。
由于梦京城南门防卫薄弱,士兵们很少放人进城,即便有路引,也会把人拦在门外,考察几日后才能放入。
若是遇到城外卖菜的农家,士兵就会将城内的小商贩叫到门前,在门外收菜,不让人进城。
按理说,这贩药男子也会被拦在外面。
但贩药男子的药极好,都是价格昂贵的灵药。
他还送了守城士兵一根百年人参,那士兵便放他进去卖药了。
贩药男子看着城墙的废墟,暗暗心惊。
天下间能一剑摧毁梦京城城墙的人,唯有骆擎宇一人。
想到骆擎宇恐怖的实力,贩药男子微微皱眉。
他一定要尽快提升实力,隐藏身份,决不能让应无愁的弟子们找到自己。
否则以他如今的道行,才挨上骆擎宇的剑,大概就会变成剑下亡魂。
贩药男子变得愈发普通,悄无声息地进入梦京城,融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城墙另外一侧,常年关闭,不许普通人进出的北门外,宗政忠和一群士兵正在无聊地下棋。
梦京城平常只开南门,节日会开南门、东门、西门,北门只有战时才会打开,仅供士兵和皇族修者出入。
相比南门的忙碌,北门士兵闲得整日打瞌睡,为了不睡着,这些士兵才会凑在一起下棋的。
应无愁无声地出现在宗政忠身后,见他被对面的人围堵,眼看就要输了,便随口指点几句。
这些将士下棋只为打法时间,没什么“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观念,应无愁也不是君子。
宗政忠得到指点,头也没回,顺着应无愁的指挥落子,五步之后局面反转,十几步后杀得敌人片甲不留。
这满脸长满络腮胡的高壮男子宗政忠兴奋地跳起来,回头对应无愁说“行啊,兄弟,我麾下还藏着这么个高手呢用不用我带你去见锦少爷,他最喜欢下棋,见到你一定”
宗政忠视线落在应无愁身上,面色僵硬,旋即向后一跃,跳出十几米,与应无愁拉开距离。
他大喝一声“你是何人有何目的速速招来”
应无愁立于高大的城墙下,淡淡笑道“我的目的,你方才已经说了。”
“什么目的我刚才说什么了”宗政忠开始回忆自己的话。
“找宗政锦下棋。”应无愁一手拄着白骨拐杖,一手背在身后,仙风道骨地说,“告诉宗政锦,故人来访。”
换成旁人,宗政忠怎么可能因一个不知哪儿来的陌生人的话通报宗政锦,但应无愁的外表太有欺骗性。
哪怕只穿着岑霜落送的简陋布衣,哪怕一条腿是瘸的,也丝毫不减风骨,霁月光风。
宗政忠被应无愁的外貌唬住,一时不敢怠慢。
他见这人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想杀掉他们也是易如反掌。
既然没有出手,代表此人并无恶意。
对方以礼相待,他们通报一声似乎也没什么。
宗政忠一番思索后,命手下士兵从战士们平时走的小门进城去找宗政锦。
应无愁颇有耐心地等着。
只是总这么站着腿始终有些疼,应无愁见旁边有一把颇为气派的椅子,是专门供守门将领休息的。
他坦然地坐在椅子上,手微微一展,守城士兵就像失了智般,不由自主地倒了一杯热茶,送到应无愁手上。
宗政忠见下属这般做派,很想用力拍他后脑勺,问问他究竟谁才是守城将领。
可面对应无愁,宗政忠莫名有些畏惧,不敢开口。
梦京城内不许飞行,宗政锦从小路骑马赶来。
按理说,宗政锦是不会听一个士兵汇报便赶往城门的。但他这几日眼皮总跳,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走出小门,一眼便看到那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盏茶,气度不凡的人。
五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宗政锦翻身下马,快步来到应无愁面前,左膝微曲。
应无愁随手甩出茶盏,淡淡道“我与你并无师徒关系,不必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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