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可怜。
席茧在心里附和。
他不认为这是自己演出来的, 这就是在沈奢面前的自然流露。
相当真实。
席茧扶着门框,更虚弱了,“班长, 我没事,就是被吓着了。这里突然变化这么大,和咱们之前的世界一点都不一样,我刚出来时还看到一帮人在那儿打架真刀真枪的, 都没人管”
他拘谨地搓了搓手指上的灰, “跑来找你的时候,还不小心把鞋子搞丢了,我,我能在你家住一天吗我明天就去找别的地方住, 不会一直打扰你的。”
沈奢看足了他逼真的演技, 这才不慌不忙让开路,“进来吧。”
席茧赶紧走了进去, 生怕他反悔。
“班长,你家真暖和。我瞬间不抖了。”
沈奢看了看他擦破皮的脚,“脚疼么”
席茧简直是贪婪的感受着班长住的地方,东西很满,色彩也很满, 墨绿和暗红杂乱又很和谐,墙上都是毛茸茸的毯子,宽敞的门廊两边还摆着几个没有脑袋的雕塑。
他随口回答,“不疼不疼。”
沈奢拉着他的衣领就把他提到了浴室,“别忙着参观, 洗洗身上的沙子, 柜子里有药, 自己涂。”
把人丢进去他就关门走了,招待的很敷衍。
席茧站在浴室中间,一动不动。
真好闻啊这里头,还飘着水雾,班长刚才一定就是在这里洗的。
他小心地转着看了一圈,墙壁和地板的颜色都暖暖的,像在水里煮过的柠檬片,毛巾白白的,镜子一点斑痕都没有。
好干净,显得他像一块被猛甩进来的泥点子。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赶紧脱了衣服,想把自己也洗干净了。
但脖子和腕上的红线却脱不下来,他也没管,直接站到淋浴房冲洗,身上蜿蜒的丝线好像长在了皮肤上,一道道红痕触目惊心,像刀割出来的扭曲划痕。
他丝毫不在意,洗完就拉开门走了出去。不是不想穿衣裳,里头确实没放。
席茧走到客厅,轻声喊,“班长,我没换洗的衣服。能穿你的吗”
沈奢从楼上走下来,看见他也没什么反应,抬手把一件宽松的短袖搭在他头上,又把内裤递给他,“新的,赶紧换上。”然后看向他身上的红线,“这东西取不掉吗”
席茧点头,“从海里出来的时候我就试着扯了,跟长我身上了似的,拉都拉不动。绑定武器原来在外面也不能扔啊。”
沈奢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想扔掉不好用吗我还琢磨呢,当时都那样了,你居然能活着出来。”
他不走心的加了一句,“我在外面可担心坏了,生怕你被那只怪物给抓了去。你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席茧和他对视,淡定道,“我要是跟你说,这毛线自己变异了,你信我吗”
沈奢挑眉,“嗯怎么说。”
“就和你的笔能变出小草一样神奇。”席茧穿上衣服,一脸真诚,“它们突然就会飞了,特牛逼,来回窜,还能绑鲨鱼,我就被那些鱼给救上来了。系统说这是新人福利,我一开始还以为只能织毛衣呢,没想到这么厉害。”
沈奢说,“和你一样的新手也有各种工具,都很废,什么都做不了。我还以为是你这个主人与众不同,所以才”
席茧疑惑地打断他,“可你的笔不也这么神奇吗。”
是啊,你都骗我了,我为什么不能骗骗你。
沈奢“”
还搬石头砸自己脚了。
聪明小席从一出来,遇到那群为他打架的人,还碰见蓄意接近他的指路人,再联想到路微之前说的观众。很可能就已经猜到自己在游戏里的样子暴露了,所以才引来这么多似敌非友的人。
他没把这些怪异漏掉,到了这一步还要在自己面前圆一下,维持他刻意表现出来的形象。
尽管对席茧不感兴趣。
沈奢还是承认,他的确聪明,就是不用在正事上。
“你坐。”沈奢指了指沙发。
席茧也不跟他客气,坐下后还摸了摸沙发垫,夸赞,“班长,你的沙发真软。”
沈奢端着绿茶细品了一口,“看起来你对现在的城市充满疑问。”
席茧看着他,“嗯,是的。”其实是对你的疑问比较多。
沈奢慢悠悠地开口,“简单跟你说一下吧。就是有群外星人来侵略地球,但他们脑子不好,不用武器强攻,偏要搞个什么破游戏,让咱们进去做任务赚钱。你也可以理解为一个不务正业的大公司,业务就是打怪升级,给的工资呢,也不多,抠得很。稍一个不小心,还要被扣钱。”
说到这儿,他又想起了账户里所剩不多的钱,嘴角都垂下去了。
“其他也没什么新鲜。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医生,管子得换,身上的擦伤也得包一包。”他起身,“不用谢我,这都是班长应该做的。”
席茧跟着站起来,“班长,我睡哪”
沈奢看他一眼,“我家太简陋了,没有客房。你只能,睡沙发了。”
席茧亦步亦趋,“可你家很大,很空旷,我能跟你睡的近一点吗五步距离就行。”
沈奢指了指楼上,“我上面除了一张床,满满当当摆的全是人体模型,很恐怖的。你胆子这么小,做噩梦怎么办”
席茧努力争取,“你在旁边我就不那么害怕了。真的。”
沈奢脚步顿住,扭头看他,“不行。”
这次理由都不想了,拒绝的相当干脆。
席茧不跟了,看着他上楼,连背影都写着冷漠。
也是。
班长不是nc,这也不是梦。况且他是有自我意识的真人,这里和游戏也不一样,家肯定更私人,他不喜欢有人闯进自己的秘密领域是正常的。
但这不耽误他觉得可惜。
席茧垂头丧气地走回去,躺进沙发,安静地把小毛毯盖到身上,睁着眼睛看屋顶雕刻的花纹。
奇形怪状,还弯弯曲曲,像蛇一样。灯也好看,圆圆的,像几颗吊在天花板的眼球。
看着看着,席茧就困了,蜷缩着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
沈奢又端了杯绿茶往楼下走。
没听到什么声音,静悄悄的,还以为席茧没醒,谁知一眼就看到他站在窗前,正“一二一二”很有节奏感的做运动,还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不发出声音。
哟,还知道锻炼身体。
“收拾好了”沈奢把杯子一放,准备穿外套,“走吧,带你出去转转。”
席茧赶忙转过身,抻了抻有点宽大的运动风短袖短裤,“外面好像有点冷,风刮的可大了。”
沈奢外套穿了一半,沉默片刻,又脱下来扔给他,“不用谢,班长该做的。”
能从游戏里走出来,小席同学是不是nc都不重要了。沈奢看开了,并深刻的反省了一下自己,决定对他多加关照一点。
席茧穿上衣服,满足的难以言喻,现在全是沈奢的味道了,像水果,又有点绿茶,还有股淡淡的香水味儿,真好闻。
就是袖子有点长。
他兴奋地跟上去,“班长,你的衣服穿着真舒服,还好看。”
沈奢笑着回答,“喜欢喜欢就送你了。”
出了门,两人沿着堆满石头和钢管的街道一前一后走着,走得一点也不安静。
“天这么红,如果下雨的话,雨水是什么颜色的石榴色还是火龙果那些彩色泡泡为什么会飘那么高,还粘在一起,是被人吹上去的吗那会不会是巨人吹出来的”席茧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沈奢耐心地回答,“等下雨了给你接一碗尝尝,你就知道什么味儿了。天上飘的也不是泡泡,而是外星人的便便,它们身体里装着七彩宇宙,所以拉出来的全是花花绿绿的星球。还有点臭。”
席茧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没了白天黑夜,只有时间的情况下,也让原本繁华的城市变得比夜晚还要萧瑟。
占据大片街区的不是人,居然是小动物。
电线杆上蹲了几只猫头鹰,墙上趴的是成群的野猫,街角还有大大小小的犬只聚在一起,好像在开会。
唯一多点的人,就只有睡在街角的流浪汉。
席茧虽然也很好奇他们为什么要躺在街上,还散发着一股下水道的味道,把全身都遮得严实,但他觉得问出来会不太礼貌,还是憋回去了。
沈奢带着他走到一家诊所门口,招牌上写着四个字,“想拔牙吗”。
字上的油漆粘粘糊糊的,还在往下滴,看着很诡异,席茧一点也不想拔。
门口还有两个巨大的招财猫,是雕刻出来的,和沈奢家门廊放的那些材质很像。
沈奢指指猫,说道,“看这俩,是不是做工很精美,很细致。”
席茧问,“你雕的”
沈奢点头,“我免费送给医生的,所以在她这儿拿药疗伤什么的,都不要钱。”
其实只是抵押。
有些时候,太穷的话就必须要有一技之长,不仅能救命,还能赊账。
推开门,里面倒是收拾的很干净,色调也比外面明亮,只是墙上挂的标本也太多了些。
不是人,全是一些奇形怪状的骨骼,还有上半身是鱼头,下本身是驴尾的。
中间放着张手术床,上面还躺了一个人,嘴巴长得大大的,冰冷的金属仪器固定着他的头和牙齿,一个巨大像钳子一样的东西正往他嘴里伸。
头旁边一排血淋淋的牙齿应该就是刚拔下来的。
拔牙的医生身穿白大褂,里面是条银丝长裙,她脸上还扣着像栏杆一样的面罩,一张冷淡美丽的脸被关在后面。
听到脚步声,她抬眼看过来,手里的钳子“咔咔”响了两声,“你的招财猫时效过了。再想赊就拿牙齿换。没得商量。”
沈奢不慌不忙,“我不是来赊账的,”他拍拍席茧,“这是我老同学,刚从游戏里出来,身体有点不好,想麻烦您给看看。”
他晃晃手机,“别担心,这回真有钱。”
席茧也跟着掏兜,“我也有钱。出来的时候,系统说我账户有三万。够吗”
沈奢看他一眼,“”表情很复杂。
朱隐一盯着席茧的脸,“确实虚弱,也很可爱。”她扬起笑容,把钳子随手扔掉走了过来,语气突然变得柔和,“来这儿还适应吗”
席茧点点头,“挺好的。”
朱隐一说,“你先等一下,我跟他说两句话,回来就给你做检查。”
席茧说,“好。”
看着他们走到门外,席茧收回视线,环顾一圈,除了那些怪异的标本,还有很多瓶子,里面都放满了牙齿,每一颗都白得发光。
他走近床上躺的人,刚凑近就被吓了一跳。
这人脸上的皮破破烂烂的,全是洞,露着里面的面颊骨,牙齿更是露出两排,已经被拔掉了七八个。
他还活着,眼睛里全是泪,痛苦至极,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根本不是治疗,是酷刑。
门外。
沈奢拿着手机扫付款码,把卡里仅剩的钱全打了过去。
“他有肠胃方面的病,体质特殊,吃不了东西只能喝水。游戏里意外多,情况复杂。你想想看有没有办法能让他正常吃饭。”沈奢语气认真,“这事儿我就交给你了。”
朱隐一面无表情,“你知道你有新外号了吗沈狗,我觉得特适合你。”
她收起码,慢吞吞道,“明知道我是杀人鬼,也知道我们刚接到的任务就是把他抓走。还亲自把人给我送了过来。检查身体说的倒挺正直,你这是想把人扔了啊。”
沈奢故作惊讶,“什么常驻混沌城的诊所医生居然是杀人鬼你不说,我都没发现。”他转身就走,“好好照顾他,我得去赚钱了。”
看着沈奢头也不回,招呼都不打一个的离开。
朱隐一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现在全城的杀人鬼都在找席茧。
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把他抓回常年封闭,周围百米全是白雾的市中心医院。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们只能听从命令。
朱隐一看着乖乖等在那儿的席茧,打算帮他治疗一下再送回去。
席茧低声说,“医生,那个人没有脸。”
朱隐一笑了笑,“他来拔牙,又没钱付费,只能拿脸抵债呀。”她指了指那个小舱室,“你躺进去,我给你做个全身检测,看看能不能治。”
席茧紧张道,“沈奢呢”
朱隐一说,“他去给你买双鞋,穿着拖鞋四处走可不行。”
席茧看看脚上的鳄鱼头拖鞋,有点不舍。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朱隐一看着上面显示的内容,眉毛缓缓皱了起来,很棘手,也很让鬼震惊。
有办法治,却不能治。
她什么都没说,把结果删了。
看席茧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怜爱,手法轻柔地给他换了新管,“我这里有温好的营养奶,还有一个很方便的机器泵,你出去散步的话可以别在腰上,不影响活动。”
席茧点头,“谢谢您,医生。”
营养奶装上了,机器泵也背上了,席茧问朱隐一,“沈奢有说什么时候回吗”
她坐回凳子上,继续手上的拔牙工作,“可能要很久了,你实在着急的话”她一脸看戏的表情,“可以去找找他。”
“轰隆隆”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朱隐一抬了抬下巴,“赶得挺巧,有人来接你了。”
席茧跟她挥挥手,礼貌说了再见。
出门就看到一辆大车停在门口,车前盖上坐着一个酷萝莉,车门前还有个猫头人身的靠在那儿抽烟。
看到席茧,他们同时打招呼,“嗨,小席。”
席茧问,“你们是”
蓝莓眨眨眼,“沈奢把你扔了,我们是来接住你的。”
“准备好进下一个游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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