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刚从外地回来, 有些事情还没处理完,就让我先代他迎接了。”
管家姓裘,态度恭敬又自然, 似乎真的在这里面待了很多年,但气质又实在不像一个管家。
胖导跟他虚头巴脑的寒暄了几句,这才带着几人进了这栋黑色的古堡。
装潢和摆设色调都很暗黑,百年的时代气息全在这上面, 角落墙壁栏杆根本没有打扫过, 全积满了厚重的灰尘。
当所有人都在对着门廊两边的浮雕拍摄时,席茧扛着机器还很认真的拍裴时青。
心里不停琢磨。
这游戏才刚开始,沈奢进来根本没多久,理论上来说, 那个抱过主角的肯定不是他。
不能胡乱猜测, 这样太不尊重人,没礼貌。
席茧平静了一下, 看到裴时青侧身也在拍那些雕刻,脸上全是对艺术审美的欣赏,嘴角都挂着笑意。
确实好看。
可以说完全是照着沈奢喜欢的类型设计的。
头发是漂染的蓝,又长又蓬松,皮肤也白, 眼珠子就像雨后的湖水。
席茧不一样,他照过镜子,自己的眼睛灰沉沉的,如果也是湖水,那只能是被污染过的, 一点都不干净。
拍着拍着, 他又想叹气了。
只能期望这只是游戏叙述出来的的故事背景, 不会真的发生。
“晚餐时间还没到,你们长途跋涉也辛苦了,我先带你们去各自的房间休息。”裘管家走在前面,“在二楼,这边走。”
胖导客气道,“还想当面跟沈先生道谢呢,竟然愿意这么好的住所给我们,这样也更方便进林子里拍摄特别的自然风光了。之前电话里说他还同意接受采访,真是太好了,感激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裘管家笑了笑,“在这里住得太久,也没别人上门做客。能热闹些挺好的。”
“不过,”他微微停顿,“有几点必须得提醒你们。”
胖导点头,“你说,一定配合。”
“一,晚上请务必待在自己的房间,不要乱跑。二,录制时间请尽量控制在下午这个时间段。其余时间,拍摄机器必须全部关掉。”
胖导脸上露出一丝为难,有点不乐意,但也没说什么,嘴上答应得很快。
团队刚被带到二楼分完屋子,他就赶忙把席茧叫到了房间。
“小席,先放出采访那几段我看看。”
席茧说,“好。”
然后拿着说明书一边对照一边抽出了胶卷。
胖导“”
画面模糊两秒后,逐渐拉近变得清晰。
镜头里是个笑起来有酒窝的男生,他手里还抱着两袋零食,边吃边问,“好了吗”
镜头上下点了点。
“我叫温流,是个美食主播,算大胃王吧,粉丝都喜欢看我吃饭。说看着可香了。这次来主要不是为了直播,是想见见这里的厨师。听说有五星级餐饮来请她去当大厨,她都不愿意去呢”
他凑近,小声说,“晚上咱们可以先去厨房看看。”
画面切换。
这次出现的是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孩,她手里拿着镜子,坐的端正,时刻在注意自己的形象,“我头发有乱吗眼妆没花吧”
镜头左右摇了摇。
“那就好。”她清了清嗓子,两个手紧张的放在腿上,“我叫安安,是个美妆博主,来这儿是因为被胖导邀请,他说能通过这个片子,让我”
话没说完,镜头外传来一声轻咳,好像在提醒她,她赶忙换了话术,“我来是想借由现在的知名度帮这个地方宣传,就是关于环境保护的问题。让大家看到自然的森林是什么样子的。”
画面再次切换。
“我是安安的经纪人。她现在并不是网红,而是艺人,是接了片约的,也有待播剧,明年就要上映了。民国剧问清秋,请大家多多关注,期待一下。”
男人四十岁左右的样子,表情格外严肃,“叫我程言商就行。”
接着就是裴时青的。
刚放一分钟,胖导就按了暂停,“这个不行,这算什么自我介绍讲恐怖故事呢再去找裴时青录一次,让他正常点。还有一个呢”
席茧摇头,“就录了四个。”
胖导一脸烦躁,“行了,另外那个我找他的跟拍去录,你全程跟裴时青,现在就去。”
席茧抱着摄像机离开,出了门休息了会儿又扛了起来,虽然有点累,肩膀都是酸的,但还是得敬业。
他没想到摄像师的工作这么耗费体力,一时间格外佩服这个领域的人,不仅累,遇到危险还跑不快,还不能扔掉机子,这一台听说就好贵,坏了都赔不起。
摄制组住的房间都在二楼,地上铺着毛毯,两边墙上挂着好多壁画,上面还画了不同的人头像,都穿着礼服,脸部僵硬,一点笑意都没有,像睁着眼睛的死人。
网红们不知道被带去了哪,席茧只能沿着走廊找裴时青的房间,顺便拍起那些画像,每张就停留几秒,打算把这些都当成后期素材。
正拍着,身后传来裘管家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席茧转过身,镜头移到了他的脸上,“我在找人。”
裘管家站得直直的,胳膊上搭着一条毛巾,手里举着托盘,上面还放着一个喝空的水杯,“找谁”
席茧说,“裴时青,请问他的房间被安排在哪里了我得找他补录采访。”
裘管家看着他,眼里好像压着莫名的激动,“裴少爷的房间和其他人不在同一层。沈先生特意嘱咐过,要让他单独住在塔楼。需要我带您去吗”
席茧沉默片刻,指了一个方向,“是那个最高的吗”
裘管家点点头。
席茧道,“没事,您先忙,我自己去就行。”
“那好。晚餐时间在九点整,别迟到了。”说完他微微弯腰,端着盘子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席茧总觉得怪怪的,这个管家好像认识自己,但他没细想,满脑子都是刚才听到的话。
“沈先生特意嘱咐过,要让他单独住在塔楼。”
为什么要住在塔楼为什么要单独
是想把裴时青关在里面天天抱着他睡觉吗
席茧看着窗外,那是被白雾包裹的塔尖,阴森森的,他突然想到了童话故事书里的公主,也是被恶龙囚禁在塔楼里,等着王子来救她们。
照游戏背景来看,沈奢不管是恶龙还是王子,都让人感到无比难受。
现在的沈奢好像已经彻底进了角色,要做裴时青的羁绊对象。
想到这儿,席茧想加快脚步,赶紧过去看看,但鳄鱼拖鞋“啪嗒啪嗒”的响,就是走不快。
他心里烦躁,肩上还扛着摄像机,走的晃晃悠悠很不稳当,又爬了好多好多台阶才进了塔楼,镜头直接框住了坐在窗户边的裴时青。
蓝发公主。
简直一模一样,极度符合。
头发再长一点,就能从窗户扔下去吊王子了。
席茧抿嘴,慌张极了。
这么好看的公主,谁不喜欢呢,沈奢肯定也不例外。
裴时青听到声音,转头看了过去,是那个采访过他的小摄像师。
他赶紧起身,“太好了,终于来人了。你快看看这房间是不是有问题我自己待在这儿简直浑身发毛。”
塔楼的房间也很古旧,但是没有灰尘,打扫的很干净,装饰家具也比其他屋子精致许多。
墙壁是黑色的,床也是黑色的,色调很阴郁,这还不算奇怪,扎眼的是床头,居然有副铁链,还有好几根黑蜡烛和皮鞭。
席茧的眉毛越皱越紧,因为他看到了床头上方挂着的画像,那居然,是沈奢的。
和刚才走廊上的不同,他的表情很放松,很惬意,懒懒地坐在椅子上,怀里还抱着一只猫。贵气优雅,唯一显得掉逼格的,是他故意显摆出来的赤橙黄绿指甲油。
这房间,难道是沈奢的
“你们看这里还有指甲的刮痕这里到底关过什么人这画像上的人又是谁啊”
裴时青虽然疑惑,也有点慌,但不影响他直播。他把手机塞给席茧,让他帮忙对着自己拍摄,这样更方便讲解。
他拿起那些蜡烛和皮鞭,“看这些东西,太诡异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还让我睡这张床这谁睡得着啊。”
直播间里的弹幕也飞快滑动着。
“这是我们能看的吗”
“诡异的古堡,专属的房间,涩气的道具,再加上那位神秘的沈先生这怎么能不多想啊”
“你们快看床头上那幅画那就是古堡主人吗也太好看了吧。”
“这不磕都不行了。沈先生肯定就是他。”
“忽略那个指甲油,这个男人的外表简直完美。”
裴时青也看到了那些话,赶忙放下东西解释,“别乱猜啊,我可不想跟什么主人扯上关系。”
他看向席茧,“算了,不录这些了。有人跟我一起在这儿,我踏实多了。我听胖导叫你小席对吗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席茧扛着摄像机,拿着他的手机,慢吞吞地找了个显脸小的角度对着他,“导演让我来找你,重新补个采访。之前那条因为涉及到囚禁和惊悚,可能过不了审核,你得想一个很正能量的自我介绍。”
裴时青冷哼,“这才哪到哪,现在的接受度可真低,什么保护未成年人,简直掩耳盗铃。他们难道不知道,越是不让看的东西,就越会让人好奇吗。好奇得很了,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虽然吐槽了一番,却也没摆架子没生气,还是答应了。
镜头里。
他背靠窗户,身后全是浓浓的白雾。
“我叫裴时青,来到这栋有百年历史的古堡是为了学习艺术设计,这座建筑,不论雕刻还是外型,都能给我很大的设计启发。”
“忘了告诉你们,我除了直播,还有一个职业,就是设计师。我的梦想,是能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城堡。”
设计师,梦想,建造。
就连爱好和目标都是相似的。
十年前的班长竞选。
沈奢站在台上,也说了一段话。
“我叫沈奢,想要班长职位。”
“班长所必备的责任心、学习优秀、心地善良什么的其实都还不够,最重要的是要有创造力,能带领全班不断创新。”
“我将来会做一名建筑设计师,不仅设计房子,我还要亲手盖,我的梦想就是建造一座世界上独一无二、最大最好玩的游乐园。”
他说,“投我,就送门票。”
回忆里的画面被敲门声打破。
推门进来的是裘管家,他推着一个小车,上面摆满了蛋糕甜点,周围还编着黑铁丝,上面插着各种颜色的花,还带露珠。
他看着裴时青,“这是沈先生特意准备的礼物,希望您能收下。”
直播间的弹幕疯狂弹动。
裴时青盯着他,满脸疑惑,“这个沈先生到底是谁”
裘管家说,“您很快就知道了。”
东西放下他就走了。
裴时青对这示好的行为很警惕,起身就要走,“去外面转转,拍点东西。”
席茧看了眼那些小蛋糕,面无表情,默默跟在了后面。
正要把手机给他,就看到了上面粉丝的各种议论。
“小道消息,听说这次沈先生愿意接待纪录片团队,还给他们住宿,都是看在裴时青的面子。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绝对是暗恋者吧”
“还记得青青做的噩梦吗,他会不会就是那个”
“别瞎猜,万一他是那个命中注定,会把青青从噩梦中拉出来的人呢。”
席茧“”
每个字都很糟心。他直接把手机插到了摄像机上面,眼不见心不烦。
裴时青很有冒险精神,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
他出了塔楼,直接走到房子后面,想要看看那些爬满墙面的青色植物,很像苔藓,又格外湿润,里面好像覆盖着什么东西,却看不清。
又走了几步,竟然真的发现了沼泽地,黏腻的池子里全是污泥,还在冒泡泡。
裴时青蹲下身仔细观察,“房子建在这上面,地基能打好么这不科学啊。”
席茧这会儿可顾不上地基,他扛着很重的摄像机,在这种泥地里走的就很艰难,还特心疼他的小鳄鱼拖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
但小鳄鱼还是脏了。
脚底下的泥又松又软,还很凉,冰的他脚心都在疼,更别说两边的荆棘丛,没走几步脚踝上就被割了好多道红印子。
“你小心一点。”他提醒裴时青,“沼泽会伪装,有的肉眼看是普通的泥地,踩上去可能就踩空”
话还没说完,裴时青的脚还真陷了进去。
席茧赶紧拽了他一把,两人终于挪出来,脚上已经遍布脏兮兮的湿泥,十分狼狈。
也不敢再往里走了,就只能先回房子,刚要上楼就被胖导强行拉走,说什么时间到了,得赶紧就位。
也是不讲究,两人就这么踩着泥去了餐厅。
这会儿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都围着长桌找了自己想要的位置。
温流嘴馋,离吃的最近,看着眼前的一盘烤鸡目不转睛,如果不是顾忌周围人多,他早上手抓了。
安安很拘谨,和她的经纪人坐在一起,和她直播中的样子差距很大,好像在畏惧什么,低着头一言不发。
还有一个人和胖导坐在一起,喷着发胶,打扮光鲜亮丽,是个男团成员,算是这里边最火的,他坐姿随性,还开着直播,镜头却对着胖导,嘴里嘲着,“看看我们导演现在这膘,肥的能走动道儿么。”
胖导有点生气,也没搭理他,看到裴时青,赶紧招呼他过来坐。
那个爱豆也瞬间坐直了,表情正经了许多,满眼深情的看着裴时青,“时青我刚才还找你呢,你去哪了外边玩了脚上怎么全是泥啊快快,坐我旁边”
裴时青瞥他一眼,没吭声,冷漠拒绝,坐得离他远了点,隔了好几个凳子。
这人却像个粘人精,又粘了上去,还贴着他耳朵说话,“青青,跟我装什么不熟呢。”
“季连呈,我警告你,这趟我有正事要做,你别干扰我,离我远点。”
席茧还没忘记自己的工作,站在裴时青身后继续拍。
这油头粉面的男人正要继续粘着他,突然,空旷的厅里响起“噔噔噔”的声音。
所有人的直播镜头全对准了楼梯口的方向。
一个人影转下楼梯,不紧不慢地走进来,一点没有让众人等他一个的尴尬,手里还拄着根黑色的像融化了一半的拐杖。
他一身黑,披了件绣满银色花纹的大褂,手指上的指甲油还是很扎眼,是一贯的隐性风骚。
鼻梁上居然还架了个金丝眼镜,斯文败类的贵族模样很是装逼。
他懒懒抬眼,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长桌前的众人,刚要开口说一句符合人设的话,就看到裴时青身后那个扛了个摄像机的小矮子。
肩膀都快被压塌了,脸色苍白,呼吸也有点急促,脚上还穿着那双鳄鱼拖鞋,除了泥污,就是刺眼的红色伤痕。
沈奢“”
沉默片刻。
他冲裘管家抬了抬下巴,“去,给裴少爷拿一双新鞋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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