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二章 沂王,琅琊王

    兴安去传旨宣见胡濙的时候,说了来意,而胡濙知道迟早要改封,也便早就准备好了。

    陛下决议改封,胡濙自然不会阻拦,而是拿出了准备好的奏疏,奏于陛下。

    朱祁钰为何老是觉得新的礼部尚书不好用,萧晅自然不必提都被斩了,那姚夔也只是勉强堪用,都不如胡濙用的顺手就是如此。

    就这改封一事,朱祁钰问姚夔,姚夔只会说回去部议,然后拖拖拉拉走半个月的流程,但是胡濙会提前做好准备,皇帝要的时候,就能拿出来。

    这不是第一次了。

    之前郑王朱瞻埈的事儿,胡濙也早就琢磨明白了,早早的写下了郑字,就等着皇帝宣见。

    沂王朱祁钰打开了奏疏,看到了奏疏上写着宗人府为礼部请封格式的奏疏,他笑着问道有什么讲究吗

    沂,山东沂州,秦时琅琊地,尊贵显赫。沂,沂水,自鲁山、沂蒙山起,入黄海止。胡濙这话的很有趣,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意思,都在这一句句之中。

    沂州秦朝时候名叫琅琊,所以沂王,也可以叫琅琊王。

    而入黄海止,这四个字,大抵就是朱见深最后的归宿。

    无论是朱见济还是朱见深,都要封出去,而且越远越好,近一点,太子都要睡不着。

    那就沂王吧。朱祁钰认可了礼部的奏疏。

    印绶监和尚宝监连夜做了新的金印,这在册封诏书下达至稽王府时候,是要一并换印的而司设监则是连夜做了新的仪仗,这沂王日后出行,再举着稽王的华盖,那司设监大抵是要挨板子的

    二十四监一顿忙碌,终于在次日清晨做好了一应准备,兴安招摇过市,带着一众红衣宦官走过了街道,这么做,就是引得京师所有人好奇,看看陛下又要做什么。

    这样,改封的事,便人人周知了。

    兴安来到了稽王府之后,等着稽王府内外都出了门接旨才甩了甩拂尘,往前走了两步,大声的喊道稽王府内外接旨听宣。

    两个小黄门捧起了圣旨拉开,兴安才再甩拂尘,阴阳顿挫的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继大宝以来,稽王勤勉恭顺,今已至成丁,朕殷期有至德,斯享宏名,得成大功,宜膺昭报。改封沂王,宗俸万石。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钦此。

    在兴安宣旨之后,小黄门拿着新的金印来到朱见深面前换印。

    朱见深摸出了自己的金印,交给了小黄门,取了新的印绶,依然有点觉得迷茫。

    这改封改得太快,以致于朱见深都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昨日五爷爷才递上去奏疏,今日这改封的诏书就下来了,可见陛下的确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对朱见深的喜爱,也不是为了表示亲亲之谊的礼貌行为。

    很快一应礼仪都由稽王改为了沂王。

    礼成,沂王殿下,走吧。兴安三甩拂尘宣布礼成,他读完圣旨就让开了,朱见深跪的是圣旨,跪的是陛下,不是他。

    去哪朱见深疑惑的问道。

    兴安理所当然的说道改封按制自然改藩,这稽王府自然住不得,得住沂王府了,昨日宗人府连夜收拾出了沂王府,殿下抓紧收拾下,而后到泰安宫谢恩才是正理。

    朱见深站起身来说道孤知道了,谢大珰提点。

    圣眷正隆,改封的一应礼制,户部不会缺少一丝一毫。

    朱见深从住了十几年的稽王府搬家到了新的沂王府的当日,稽王府当日就被拆了,速度之快,很像陛下雷厉风行的风格。

    直到这个时候,朝中大多数人才知

    道,陛下看这个稽王府多么的碍眼。

    不是看稽王府的人碍眼,而是看到稽王府这三个字碍眼。

    这片空地,会在工部的营造之下,建成了一处类似于太液池的园林,供十王府宗室休憩使用。

    至此,稽王、稽王府都随着改封烟消云散,

    稽戾王成为了稽王惟一的符号。

    朱祁钰听到了稽王府被拆了,这心气儿终于顺了些,这个疙瘩其实在心里拧巴了许久,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一旦表现出来,这稽王府上下不知道要遭多少刁难。

    趁着改封,终于把碍眼的稽王府给拆的一干二净,心气儿自然顺当了不少。

    在稽王府被拆了的同时,慈宁宫太监提着下摆寻到了孙太后,恭顺行礼之后,才跪在地上说道禀太后,今天陛下下旨为稽王改封,日后得称沂王了,倒是喜事,陛下准备也十分周全,很是热闹。

    坐在珠帘后的孙太后手中的佛珠一停,睁开眼说道改封了沂王吗琅琊地,好地方。皇帝有心了,有心了。

    十一年了,孙太后担惊受怕了十一年,结果她设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没砸到她头上,似乎只要老老实实的待着,陛下就跟忘记了她一样。

    反倒是这个亲孙子,陛下视如己出十一年,恩赏不断。

    孙太后絮絮叨叨的说道皇帝有亲亲之谊,

    只不过在这大明国事之下,改封了也好,省的孩子惦记着闹心。

    就是就是这慈宁宫太监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沂王殿下有了新的王府,今儿就搬了过去,这刚搬过去,这稽王府被拆了。

    这太监有些担心,孙太后反而一笑,捻动着佛珠笑着说道皇帝也是个妙人,就喜欢拆东西,先是我儿的陵寝,前段日子,把朝阳县堂给拆干净,还挖了个坑把新县堂放了进去,闹得这朝阳县堂的官吏们,天生矮人一头,到哪里都被笑话,今日又把这稽王府给拆了。

    拆了也好,拆了干净。

    孙太后对皇帝只是拆了稽王府情绪非常的淡定,甚至有心说笑。

    太后不生气吗这次论到太监不懂了,这拆了稽王府,这天塌的大事儿,在太后这里,就是一笑了之

    若这也算是大事,孙太后也活不到景泰十一年了。

    孙太后站了起来,走出了慈宁宫,看着阳春三

    月的明媚,对着太监说道你不懂。

    皇帝对我儿做的那些孽,这心底还是有怨气,而且怨气很大,这么些年了,就礼数上说,皇帝也该见见我这太后,可是一次没来过,到底是心里憋着一股气。

    只是碍于大明国朝,皇帝不好发作,只能拿这宅子撒撒气。

    不拿宅子撒气,难道拿人撒气

    孙太后这些年也想明白了,为何在太庙杀人之后,皇帝就像忘记了稽戾王这个人,选择了冷处理,不是皇帝心里没气,这气儿很大,但说到底,皇帝以江山社稷为重。

    以江山社稷为重,简单的几个字,却重若泰山。

    皇帝是个好皇帝,孙子现在也改封了,压在孙太后心头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孙太后并没有被禁足,这偌大的皇宫,她想去哪里去哪里,这偌大的京城,她想去哪里去哪里。

    国朝有事,孙太后也会去观礼,比如春秋大阅,孙太后也要前往观礼,太子朱见澄入讲武堂时候,孙太后也去了。

    场面上的事儿,朱祁钰也从没让孙太后跌过面儿,甚至过寿的时候,那个朝中刚直的于少保,都拿着陛下准备好的寿礼给她贺过寿。

    至于自己的亲儿子、

    自己的亲眷满门,会昌伯府,孙太后也只能用咎由自取去宽慰自己。

    不这么想,能怎么想

    任何动作去测试皇帝的底线,都是在找死。

    再说了,孙太后这些年也想明白,也确实是咎由自取。

    宣德年间,汉王府满门伏诛,甚至连那些府中的门客都被夷了三族,连个名字都没留下,孙太后本人就是亲历者,当然知道试探皇帝底线的下场。

    自古无情帝王家,今日还是圣眷正隆,稍有不慎,皇帝翻起来脸来,可比翻书要快得多。

    你知道为何皇帝一点都不担心这濡儿长大了,会反噬皇帝吗孙太后靠在躺椅上,悠悠的说道。

    为何太监伺候着孙太后用茶,还让宫婢们举起了华盖遮阳,边回答着。

    孙太后喝完了一盏茶,才开口说道皇帝把事情都坐在了明处,光明正大,日后这濡儿反噬了皇帝,那就是濡儿不忠不孝、无情无义,即便是在五常大伦里,也是站不住脚的。

    光明正大则无敌于天下,皇帝无敌,则大明天下无敌,大道诚不可欺。

    走,去沂王府看看。

    改封这么大的事儿,既然皇帝让太监们递了个话,她自然要过去看看。

    新的沂王府修的非常大气,在这十王府里,算是仅次于襄王府邸的王府了。

    见过祖母。朱见深看到不常见到的太后有些拘谨的行礼说道。

    孙太后受礼之后,才颇为严肃的说道崇王受封至今,仍然住在泰安宫里,至今没有自己的府邸。

    你这宅子陛下给你修了,而且修的这么周正,不是陛下对太庙的事儿,心里有愧,陛下登基至今做了那么多的事儿,唯独太庙这件事,陛下不会后悔。

    甚至连朝臣们非议陛下这皇位是篡来的,陛下都没争辩过一句。

    你要是觉得陛下在补偿你,在愧疚太庙杀人,你就大错特错了,你若是这般想,日后沂王府满门颠覆之时,没人能救你。

    孙太后来新王府,不是单纯来看看陛下是不是薄待了自己的孙子,而是来训诫的。

    孙太后一定要提醒自己的孙子,不要读错了圣意。

    陛下这番作为,很容易让人误解为陛下对太庙杀人心里有愧,若是如此理解,那死的时候,就不能怪皇帝无情了。

    朱见深日益年长,随着年龄的增大,已经不能只看成个孩子,这沂王内外的担子,都要落在朱见深的身上,若是朱见深想错了,走入了歧途,这沂王府,万劫不复。

    孩儿知晓。朱见深不卑不亢的回答着。

    朱见深可太清楚其中的差别了。

    论亲近,朱见深和皇帝更亲近一些,朱见深更了解他叔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陛下会对太庙杀人有愧

    若是能重来,陛下恨不得再多刺几剑,只恨自己武艺娴熟,一下就要了稽戾王的命。

    孙太后看朱见深的模样就知道,朱见深明事理,拎得清其中的分别,便不再多说,说多了反而招人烦。

    今年过年陛下有没有循例赏赐五块饴糖孙太后又低声问了一句,她对这个问题颇为关切,每年都要问一次。

    赏了,不多不少。朱见深回答着。

    孙太后听闻之后,如释重负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好了,哀家也乏了,这便回宫去了。

    送祖母。朱见深将孙太后送出了门,直到孙太后的车驾在街角拐了弯儿,朱见深才回到了新王府之内。

    朱见深其实也清楚,那五块饴糖,并没有任何的意义,当初也只是陛下袖子里正好有哄

    孩子的糖便给了,但是成了惯例,不赏,有些人就睡不着了。

    朱见深打马去了讲武堂,这飒爽的身姿如同一片红云一样的少年郎,京师人人都知道这是稽王,不现在应该叫沂王朱见深了。

    眼下京师的街头巷尾,都有一种奇怪的猜测,认为这朱见深是陛下的大皇子,这种传闻有板有眼,说的人一愣一愣的。

    连朱祁钰听到之后,都认真的回忆了一番,确信不是年少风流史,更没有狸猫换太子。

    只能说这个传言,确实有合理之处。

    这传闻大抵就是成王殿下早就对大位有觊觎之心,有了皇嗣之后,便秘而不宣,一直等到了宫里传出了生子的消息,立刻将自己的孩子换了去,以图江山社稷,现今郕王一朝如愿,自然对这个送出去的孩子更加厚爱。

    这个传闻的核心逻辑就是郕王谋大位之心,日久弥坚

    一个意图篡位的亲王,买通宫婢换太子不是很合理吗

    朱祁钰非常感谢街头巷尾的说书人和那些神秘的、有亲戚在宫里当差的大喇叭们,没有把土木之变,塑造成他朱祁钰为谋大位的阴谋。

    其他事儿也就算了,若是土木天变的归因如此塑造,朱祁钰真的要发飙了。

    改编不是胡编,戏说不是胡说。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朱祁钰看完了缇骑风闻言事送来的塘报,嗤笑了一声放在了一旁,不做处置。

    这种皇家辛密的事儿,越是禁绝,越是流传,只能随他去了。

    朱祁钰指着塘报上故事,笑着说道兴安,你说这故事合理吗不合理。

    兴安看完之后,也是乐了下,但只乐了下,脸色依旧阴沉。

    这怎么了谁惹着咱们宫里的老祖宗不高兴了朱祁钰看着兴安的情绪有些不对,疑惑的问道。

    陛下,太后无诏去了沂王府。兴安的语气带着一丝阴冷。

    朱祁钰笑着说道你去稽王府宣旨的时候,朕让成敬去传的话,别老盯着太后,你舍得自己小命兑出去,朕还不舍得。

    如此,臣想多了。兴安面色放松了几分。

    兴安去宣旨了,朱祁钰让成敬差人递了话,兴安回来复命就在案前伺候,自然不知道这出,兴安还以为是太后自己擅动,便打算兑子了。

    无论是兴安还是卢忠,朱祁钰都不舍得拿去兑孙太后,那只能任由孙太后这么活着了,孙太后知道天命,能在大风大浪里活到现在,也不用太过于担心。

    这宫里有老祖宗兴安,二祖宗成敬,三祖宗李永昌,大家都是祖宗,皇帝差遣的事儿,是不会互相通气儿的,这是宫里的规矩。

    若是皇帝让二祖宗办大祖宗,这二祖宗和大祖宗通气把皇帝给办了,岂不是麻烦

    唐中晚期,宦官乱政,就是这么乱的。

    陛下,沂王殿下求见。小黄门进门奏禀。,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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