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帮他们体面!

    成敬将奏疏放在伙房,他交待了之后,才慢慢离开,他是府上的典簿太监,但在此之前,他是永乐二十二年的进士。

    永乐皇帝朱棣的长子叫朱高炽,也就是仁宗皇帝。

    朱棣喜欢征战沙场,五次亲征草原,常年不在京城,朱高炽就以太子监国,处理国内政务,以仁字治天下。

    而朱棣的次子叫朱高煦,被封为了汉王,与朱棣神似,他在武功方面颇有建树,靖难之时,多有功勋,也有朱棣一样的野心,他也想当皇帝。

    朱棣是造了建文帝的反,做了皇帝。

    朱高煦觉得自己爹可以,他这个叔叔,也可以。

    洪熙元年,朱高煦的哥哥,明仁宗朱高炽,继皇帝位不足一年时间,就病逝了。

    朱高煦的侄子明宣宗朱瞻基继皇帝位。

    朱高煦一看是侄子登基了

    他这个二叔,是不是可以效仿当年的朱棣一样,起兵造反,夺取皇位

    朱高煦联合晋王朱济熺造反,他们很快的就失败了。

    和建文帝朱允炆不同,朱高炽监国二十余年,朝中大大小小的事物,都是他在处理,根深蒂固,朱瞻基登基全面继承了朱高炽的遗产。

    朱高煦和晋王朱济熺联军,败的一塌糊涂。

    成敬当时是晋王府的一名官员,刚刚寒窗苦读进士及第的他,准备大展宏图,却因为牵扯到了汉王朱高煦的造反,被处以腐刑,才变成了太监。

    壮志未酬,就变成了太监,还做了郕王府的典簿,本以为这一生就如此碌碌无为,结果内相的职位,猛地落在了他的头上,让他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这些年来,他一直任劳任怨,无大功也无大错。

    司礼监提督太监,这个位置要帮着皇帝处理一些公文,但是宫里的太监大多数都不识字,换成别人,只会耽误事。

    成敬到这个位置上,也最为合适,毕竟是正经进士出身,才学和见识也是有的。

    “聂忠,你进来下。”朱祁钰看着手中的几份奏疏说道“那日在奉天殿上,徐有贞的妻儿都乘船南下了对吧。”

    聂忠猛地打了一个哆嗦俯首说道“是。”

    “孤徐有贞言,不是他一个人让家中妻儿南下。”

    “你这样,暗自调查一番,写一封名单出来,然后放出风声,就说孤在调查这件事,但是不要公布,捏在手里。”朱祁钰的眼神有些阴鸷凶狠,他往前凑了凑身子问道“你懂孤的意思吧。”

    “臣明白。”聂忠深吸了口气,抓着绣春刀离开了郕王府的书房。

    这件事十分好调查,他回到了北镇抚司衙门,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把事情调查的一清二楚,写好了名单,送到了郕王府的书房。

    朱祁钰打开了那几封弹劾于谦的奏疏开始和聂忠的名单挨个核对。

    弹劾于谦的人,家人都送去了南直隶,两份名单,高度重合在了一起。

    除了佥都御史徐有贞之外,还有一名朝廷正二品大员,刑部尚书俞士悦惧胡寇之患,擅用马船遣吏送妻子归乡。

    事实非常清楚,这些人弹劾于谦的目的,不是真的要把于谦扳倒,他们的目的依旧是借着攻讦于谦,来实现自己南迁的主张。

    朱祁钰看着两份名单,眼神越来越凶狠。

    若非瓦剌即将南下,若是有人议论南迁,朱祁钰还愿意听一听,毕竟南边有南边的好处,北面有北面的作用。

    南北两京的争论,在朱棣迁都起,就一直争辩不休。

    讨论一下也无伤大雅。

    但是此时瓦剌人即将南下,若是此时逃了,那最后的结果,大明变成南宋。

    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于谦说,在廷文武,言南迁者,斩。

    因为这会影响到京师保卫战的大事。

    一个太监站在书房门前俯首说道“殿下,于老师父回京了,马不停蹄的到了王府门前,眼下在正厅等着,是否宣见”

    “请,快请。”朱祁钰点头。

    于谦的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他这三天的时间,休息的时间很少,甚至连鞋子上都带着泥土,裤管上满是水渍,他紧走了几步俯首说道“殿下,皇上在大同府叩门了,大同府参将郭登未曾给皇上开门。”

    “大同总兵官刘安,大同知府霍瑄数人携带金银前往觐见,却未曾见到人,嚎哭不已。”

    朱祁钰摁着曹吉祥的头,把朱祁镇在宣府叩门的事按了下来。

    但是朱祁镇就是朱祁镇,立刻跑到了大同府叩门。

    经典复刻。

    于谦甩了甩袖子,跪在了地上,大声的说道“殿下,大驾为奸臣所误,留陷虏庭。”

    “皇亲、公、侯、驸马、伯及在廷文武群臣,皆以为天位久虚、神器无主、人心遑遑、莫之底定,太子幼冲,未遽能理万机,还请殿下为大明江山之固,一拦朝纲,以安天下之心。”

    朱祁钰摇头说道“于老师父,孤已经是监国了,不是已经一拦朝纲了吗若是再进,则是皇帝位了,此乃大逆不道,皇兄回了京师,是要责难我的。”

    明知故问罢了,这其实就是大明的一个礼数叫做三推而就,应当是源自周礼,具体朱祁钰也不慎清楚。

    于谦起身来,皇帝朱祁镇能不能回来还要两说,哪怕是真的回来,你拿着一本李世民的帝范手不释卷,朱祁镇回来,焉有命在何来责难教训一说

    “岳谦作为中使已至宣府,正在前往瓦剌探视皇上的路上,想必,会带回来好消息的。”于谦含糊不清的说道。

    朱祁钰点了点头,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戏,该演还是得演。

    “殿下。”于谦有些奇怪的说道“京中沸沸汤汤,臣刚入京就有朝臣哭诉,说殿下在查在廷文武妻儿南下之事臣以为此事不妥。”

    朱祁钰将手中的奏疏和名单推给了于谦。

    于谦看了半天,才知道了朱祁钰的用意,便不再进言,这些人命运如何就全看郕王的心思了,毕竟郕王登基已成定局。

    “通惠河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朱祁钰问起了正事,劝进是演戏,劝仁是于谦作为臣子的天职,至于皇帝听不听那就不归他管了。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通州粮草入京。

    “殿下是问吊起来了吗”于谦的面色有些古怪但还是低声说道“殿下,通惠河中有黑眚作乱,黑眚畏火,被神机营甲士击毙,黑眚都吊起来了”

    黑眚是一种传统的水鬼,相传专门掠食家中小儿为食,于谦是假借黑眚之说,给那些占着通惠河吸血的蛀虫们一个面子。

    这可能是最早的水猴子的谣言了。

    相传宋神宗时候,黑眚夜见寝殿上,然后神宗崩,而又宋哲宗数见黑眚,哲宗崩。

    最后到了宋徽宗赵佶的时候,黑眚渐昼见。

    大明也有类似的谣言,比如只要朱棣要修葺通惠河,就会被黑眚给扰乱。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玩意儿,就是有些人,在装神弄鬼罢了。

    朱祁钰听闻,十分确定的说道“于老师父,你给了他们体面,如果有人不想提面,还请于老师父帮他们体面了。”

    “臣领旨。”于谦俯首称是。

    若非朱祁钰的那道命令,通惠河的事儿,还真的不好办。

    他刚到通惠河,就有不少人递了拜帖,让他离这条河远一点,还让他好自为之。

    朱祁钰的吊的命令一到,牛鬼蛇神尽数散去,修葺通惠河十二道闸门,只用了三天就弄好了。

    “于老师父,有些问题,不流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朱祁钰语重心长的说道。

    于谦,太过和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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