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恐怖的压制能力

    恋上你看书网,朕就是亡国之君

    也先已经清楚的知道了自己,往前一步就是地狱。

    必须要找到敌人的主力部队,无疑前往贾家营试探,是最好的选择。

    也先挑来挑去,最终选定了和硕特部的分支。

    和硕特部极其特殊,是成吉思汗的弟弟创建的部族,曾经一度打到了伏尔加河流域,属于金帐汗国的中坚力量。

    这一分支,则是因为金帐汗国势微,不得不投靠瓦剌。

    也先为什么选定和硕特部呢因为他们是黄金家族,孛儿只斤氏,素来回会盟的时候,极其高傲,时常以盟主自居。

    但是弱小的实力,又不得不依附于瓦剌人。

    也先看着身边的人,十分严肃的说道“额尔勒克,你带本部五千精兵,快马前往贾家营,务必拿下。”

    “长生天庇佑,这个时候,正是证明和硕特勇士,依旧是天空翱翔的海东青,依旧是草原上,最勇敢、最无畏的黄金血脉。”

    “你说对吧,额尔勒克。”

    额尔勒克面色变了数变,最终咬牙说道“长生天与大石同在”

    这就是寄人篱下的后果,即便是血脉尊崇,也会有借着祖上荣光利用的那一天,比如眼下,就是如此。

    但是额尔勒克又不得不去,若不去,他们部族的男人会被杀死,女人和孩子会被瓜分。

    这是草原上的规矩,强者恒强。

    额尔勒克领命,就带着人踏出了大营,向着远处的贾家营而去。

    杨洪,没有于谦那种料敌于先的能力,更没有石亨那种死战,疲兵再战的奋勇,年轻的时候,他还能够像石亨那般,下马陷阵杀敌。

    现在他七十岁了。

    宣府之战,或许就是杨洪最后的一战。

    而杨洪站在万全都司的五凤楼上,看着黑压压的远方。

    一到夜里,若是无月,则是漫天星辰烂漫,但是地面却是漆黑一片,星光万全无法照亮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城墙上的火把,就像是狂风巨浪里的灯塔一样,指引着墩台远侯夜不收的军卒们,将情报源源不断的送来。

    “嗖”

    一只利箭划破了空气,从黑夜中突然窜出,箭镞反射着火把明灭不定的光芒。

    “咄”

    利箭扎在了五凤楼挂着的靶子上,穿靶而过,木屑四散而飞,箭雨震颤不已。

    夜不收将情报绑在了箭上,射向了城墙。

    只听到了一阵马蹄声,渐行渐远,再无了声息。

    杨洪看着漆黑的夜空,这个夜不收的斥候,或许,明天就见不到了,因为箭矢中部带着血,看来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鏖战。

    杨洪略有些浑浊的眼睛里,蕴含了一些泪光,慈不掌兵,杨洪是清楚的知道的,但是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好儿郎去送死,他还是有些意动。

    他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几下,取下了箭矢,认真的看着上面的情报。

    五千军夜奔贾家营

    杨洪并没有于谦那种料敌于先的能力,但是他戍边四十余载,拥有的最多的就是与蒙兀人搏杀的经验,在宣府,他比于谦、石亨、杨俊加起来都要强。

    他立刻就判断出了这是一只哀兵,送死的军队,而且有不得不送死的理由。

    这是也先的试探。

    杨洪的目光似乎穿过了茫茫的夜色,看到了远处的也先大营,现在也先只要再往宣府行进一日,口袋就可以系住了。

    “即令建平伯高远从延庆卫驰援贾家营,日暮之前,必须赶至贾家营城下,里外夹击,吃掉这只哀兵动作一定要快”杨洪对着掌令官说道。

    掌令官记下了军令,写成阳书,再变为阴书,系在了篮子之中,放下了城墙。

    没过多久,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守在城下的三名墩台远侯,向延庆卫直扑而去。

    要快吃掉这支哀兵的速度越快

    也先就会认为大明主力在宣府,而不是分别布置在怀安、顺圣川和他脚下的万全都司。

    只要也先大军再往前一步,杨洪就有绝对的信心,将瓦剌人一举消灭在布下的口袋阵中。

    也先一直在戳着火盆,已经五月的天气了,他的帐中依旧点着火盆,塞外苦寒,岁数也大了,即使五月的晚上,他依旧觉得很寒冷。

    留给也先的时间不多了,自己的长子必须成为草原上的太子,下一任的可汗,必须是他们绰罗斯氏

    也先一直看着火苗跳跃,内心躁动不已,他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儿发生,可是又不知道自己的这股情绪,由何而来。

    是和硕特部那只送死的军队吗

    不是,无论是谁,都知道额尔勒克不可能活着回来,那是试探的先手,算是投石问路。

    那到底在担心着什么呢

    也先的眉头越皱越厉害,他一直在戳着火盆思考。

    “呀。”

    火盆里崩出一颗火星,也先来不及躲闪,烫了一下脸颊。

    也先年轻的时候,能够躲开箭矢的反应能力,随着身体的日薄西山,也变得越来越反应迟缓了。

    他骑马还可以,已经不能上马作战了,上次在京师城下,胞弟阵亡城下,直接把他气撅了过去,这再醒来,身体,也越来越衰弱了。

    草原苦寒,仅仅是抵抗严寒已经是很难的事儿,尤其是这些年来,越来越冷了。

    他清楚的知道马匹瘦弱,堪堪能战,他清楚的知道,此时来宣府,连四成的胜率都没有,但是不来,太子立不了怎么办

    杀了脱脱不花,直接当可汗吗那不是大逆

    也先忽然打了个哆嗦,这个想法在他的心头,越来越重。

    与其在宣府和大明军碰的你死我活,为什么不趁着会盟的机会,直接一刀砍死脱脱不花呢自己称可汗呢

    脱脱不花相比较大明军,孰强孰弱,一眼就看出来了。

    和脱脱不花打仗,总比和大明军要简单容易的多。

    也先又看了眼营帐外,一望无际、如同择人而噬的黑夜,再往前走,实在是太过凶险了。

    在也先的印象里,杨洪一直是一个比较客气和善的老人,只要不进入他镇守的地方,他很少发脾气,更不会动则兴兵伐虐。

    更不会像石亨一样,四处劫掠,到处收钱,甚至连税都收到集宁去了

    那是瓦剌人的地盘,若不是出了郭敬这么个镇守太监,里应外合,石亨现在还是大同总兵官,但是石亨因缘际会,到了京师,却做了京师总兵官,在清风店,让也先吃了大亏。

    但是所有试图挑衅杨洪,甚至擅入杨洪镇守之地的草原部落,全都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能找到的只有零星的战报,斩敌几何,埋葬何处。

    当真正面对杨洪的时候,也先才终于明白了,这是何等的压制,什么是杨王。

    连一兵一卒都没看到,他的斥候和信使全都折在了这片草地上。

    连一兵一卒都没看到,他已经畏惧不前,就地扎营,不敢前进一步。

    而这种无声无息,像是小碎石落入了捕鱼儿海之中,不曾起一点点波澜,实在是让也先,焦虑异常。

    这种焦虑,实在是太过于熬人。

    即便是在京师城下,他面对于谦那种事事料敌于先的时候,都没有多么的惊慌,打不了,我可以走。

    但是此时也先始终有一种心悸的感觉,仿佛是走错一步,自己便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焦虑和心悸,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盛,直到天亮了,也先也没有等到和硕特部的消息。

    投石问路,却是毫无反应。

    他连饭都没吃,一直在等待着和硕特部分支的消息传来,一直等到了暮色沉沉,依旧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波澜。

    整个宣府前面这不到五十里的平原上,就像是死亡之地一般。

    也先一直在等,终于熬不住睡下,再醒来时,再次天亮,依旧是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最坏的消息。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五千人定然被灭了。

    即便是战败,也应该有逃兵才对

    但是他站在高处望远,东风吹拂着春耕后的麦田,麦子才刚刚两扎高,整整齐齐,像极了草原。

    唯独没有人的踪迹。

    也先放下了千里镜,回到了中军大帐,他忽然萌生了撤军的想法,这种想要拿下宣府的想法,实在是太愚蠢了

    找个软柿子捏不好吗非要跟大明在宣府碰一碰直接拿脱脱不花开刀不好吗

    可是大明干预,他又怎么办

    还是得先打大明。

    “我们进攻这里”也先点在了万全都司的地名上。

    压力太大了,也先只好选择了一条还有生路的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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