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罗听到这里,是非常失望的。
她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也为自己的孩子做个榜样。
她为什么要跟着朱祁镇回京
喜欢朱祁镇
当初的确是鬼迷了心窍,但是稍微了解后,是个人,都不会喜欢朱祁镇。
莫罗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孩子,瓦剌贫瘠,到了杭爱山下的和林,更加贫瘠。
那里的冬天又冷又苦,回去之后,孩子很有可能就夭折。
她一个妇人,孩子夭折了,因为侍候过朱祁镇,就只能下嫁了。
但是她的丈夫,是个怯懦的人,作为大明的皇帝,他居然不敢回到他的京师去,就因为那个颇有作为的弟弟吗
喜宁在帐内,也是焦急万分。
他更不想回去,那个陛下会不会杀兄,他不知道,但是凌迟处死他这个宦官,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但是也先显然对喜宁的谗言能力,已经变成了恐惧,所以坚决不留喜宁。
甚至瓦剌人,要把喜宁也一道送回去。
喜宁,也是瓦剌送给大明的礼物之一。
喜宁压根也逃不掉。
而袁彬站在在帐外,则是冷笑连连,这对君臣,可真是千古笑话,连自己呆了十四年的京师,都不敢回去。
但是喜宁和朱祁镇都是身不由己,他们不回去,也得回去。
次日的清晨,瓦剌北归动了起来,大明正统合罕,三百人的护卫,也向着京师方向而去。
岳谦等人一觉醒来,面色巨变,瓦剌人根本没跟他们沟通在反复确认之后,确信了稽王就在回京的车驾之上。
三百人的精兵护卫,还能假托山匪劫难吗
“臣等汉使,求见稽王殿下”岳谦一行四人和二十余名随行人员,快马加班,追上了稽王车队。
莫罗的声音从车驾之内传来“稽王身体有恙,不便见臣子,待到回京之后,再行拜见便是。”
季铎直接将刀刃抽了出来,大声的说道“你是何人胆敢替稽王殿下做主”
风甚是喧嚣,呜咽呜咽的吹过了草原,扬起了阵阵的风沙,吹卷着车驾,慢慢的吹向了天的远方。
“怯薛护卫”莫罗振声说道,瓦剌人已经将车驾团团围住。
季铎和岳谦,深吸了口气,退了两步。
他们还是见不到稽王,而袁彬更是无法接近太上皇。
还有人要保朱祁镇活着,那就是瓦剌。
是夜,瓦剌护送朱祁镇的车驾,来到了怀安城下,也未曾入城,就在陈外扎营了。
岳谦和季铎面面相觑,季铎阴狠的说道“要不下毒吧,将这些人彻底毒杀,或者趁乱闯到车驾附近,杀掉稽王。”
季铎也不当谜语人了,他有些急了。
朱祁镇回到了京师之后,肯定要先治他克扣衣物之罪。
天地良心,他还嫌那些衣物脏呢。
克扣,克扣个屁
岳谦看着瓦剌的营地,叹息的说道“除非派大兵进剿,否者,这是三百怯薛啊,这两位是缇骑,你说三百缇骑,咱们这十来号人,打得过吗”
季铎嗤之以鼻的说道“怂货你不敢,我来,子时之时,我会放火箭,然后一起冲进去,三百人而已,有何不敢”
“陛下的皇命你无法完成,想想几个脑袋够陛下摘的”
岳谦看着瓦剌的阵营说道“咱们去是以卵击石,凭白送命”
“事情到了这个程度,是我们还能左右得了的吗”
“禀报陛下,万请圣裁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季铎深吸了口气,闭目良久,重重的一拳,锤在了树上“妈的”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瓦剌人居然直接绕过汉使,要自己派少量精兵护送。
军报连夜送到了京师,在早晨五更时分,在四百声开门鼓声中,大明京师伸展着身子,从睡梦中醒来。
而朱祁钰也来到了奉天殿内,准备今日的早朝。
兴安将岳谦、季铎的密信递给了朱祁钰,俯首说道“是十二骑送过来的。”
朱祁钰在等待着朝臣们上朝的时候,查看了密信,眉头挑动了几下,将书信还给了兴安,笑着说道“瓦剌人里面也有聪明人。”
“陛下,此事如何是好”兴安则完全没有陛下那么的乐观,这朱祁镇要是回了京,大明还能好的了
朱祁钰摇头说道“如何是好朕难道还怕他一个稽王不成”
“你揣在袖子里的那两本敕谕也可以毁了去了,整日里带着,心惊胆战的。”
“陛下”兴安面色变得阴刻起来,低声说道“要不要让建平伯高远直接出兵进剿”
“高远于国有功,你这是在逼他死。”朱祁钰否了兴安的这个提议。
朱祁镇此刻依旧是稽王,是大明的王爵,无故擅杀王侯,高远必须要死的,朱祁钰哪怕是皇帝,也不能宽宥他。
毕竟朱祁镇不是普通的亲王,人家做了十四年的皇帝。
弑君这件事,还是自己来办好了。
朱祁钰话锋一转,十分确定的说道“迎稽王回京,朕要在太庙,将其斩首,告慰列祖列宗。”
他在京城搞了这么多的幺蛾子,又是削帝号、又是废太子,又是炸陵寝,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他从来都是料敌从宽,在战棋推演中,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天子北狩都被设定为了一个结局。
他当然考虑过朱祁镇逃出了他布局的天罗地网。
他在京师布局了这么久,就是怕自己在迤北的布置失效了。
他在京师摆了一个龙门大阵,等着他
可朱祁镇在迤北逃过一劫,回到京师就能躲得过了吗
朱祁钰是不惜名的,但是他却是爱惜人的,建平伯高远为国血战,不是用来坐这等脏事儿的。
这些军士损失一个,朱祁钰都要心疼许久。
朱祁钰更不怕担责任,他更不怕被骂。
即便是被骂,他就不是大明皇帝了吗
朱棣在南京也天天被骂,但是耽误朱棣是皇帝这件事了吗
朱祁钰深吸一口气,说道“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上朝吧,这事儿,今天就议一议。”
兴安面色为难,还想再劝,但还是站直了身子,大声的喊道“上朝”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群臣在于谦和陈循的带领下,行了个稽首礼。
朝廷的氛围总体是宽松的,朝臣们面色也没有多少紧张。
陛下最近炸了天寿山正统帝陵这件事,街头巷尾倒是传开了。
“朕躬安,诸平身。”朱祁钰平静的说道。
胡濙出列俯首说道“陛下,稽王墓违制,臣请黄瓦换绿瓦,以正礼制。”
这就是于谦说的找补,朱祁钰是皇帝,炸个没人的空陵寝罢了。
陛下,总是没有错的。
胡濙把票给补上了,帝号都削了,补个降等的手续,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群臣们权当不知道陛下已经把陵寝炸掉了,眼观鼻、鼻观心,装糊涂的功夫,那是一流。
一个个都是师爷。
朱祁钰点头说道“准。”
兴安大声的喊道“今日朝议,瓦剌护送稽王回京,已至宣府怀安城下扎营,议。”
群臣猛地抬起了头,看向了宝座上的陛下。
这怎么突然好好的,大明正在锐意进取,大明中兴之象,越来越明朗,这怎么会,突然之间稽王就回京了
他回来干啥啊
于谦立刻出列说道“陛下,瓦剌狡黠,此乃破城诡计臣以为,应当令建平伯高远出宣府,立刻将其剿杀紫荆关之例,就在去岁,臣请明旨”
于谦没有等,他完全不知道此事,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真假,但是甭管真假,这件事,只能是假的
他以为陛下需要一个背锅的臣子,那他这个废立皇帝的权臣,不正合适吗
正好京畿地区的农庄法,已经推行完了,于谦没有犹豫,拦下了这个责任。
甭管真假,即便是以后,天下罪之,也是他这个权臣所为。
陛下正好把他推出去,午门斩首。
一如当初汉景帝因为削藩,引得吴楚等七国,以诛晁错为名,联兵反叛,汉景帝斩晁错安天下。
不是清君侧吗
皇帝自己清了君侧,你们继续闹事,就是起兵造反了。
朱祁钰挥了挥手示意于谦归列,开玩笑,他甚至都不舍得建平伯高远死,又怎么让于谦去死呢
朱祁钰深吸了口气说道“朕有密信,此事非虚,礼部尚书胡濙,你准备迎稽王回京的礼制。”
“陛下”
于谦面色惊变,一旦朱祁镇回京,大明立刻陷入前元同室操戈之窘境,朝堂之上,立刻就会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党祸,就在眼前。
于谦长揖在地,俯首帖耳,高声说道“陛下,万万不可。”
“于少保勿虑,朕已有决断,归班吧。”朱祁钰依旧非常平静的说道“诸位爱卿,准备准备,迎稽王回京”
胡濙眼神闪烁了一下,俯首说道“陛下,此事兹事体大,礼制繁琐,也未有先例臣纵观青史,也未有迎回被俘天潢贵胄的礼制。”
“臣回去之后,得慢慢的翻翻书,查一查,到底该怎么迎回,一时半会儿也急不得啊,陛下。”
“臣请陛下宽宥几日,臣尽心准备。”
胡濙什么人
胡濙是四朝老人,是大明朝堂的常青树
他眼睛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
他以为陛下是为了在天下群臣面前,留下一个朕不打算弑兄的名声,那胡濙自然要给陛下分忧。
这宽宥几日,岂止是大有可为
那做什么事的理由,海了去了。
稽王病重死在了迤北,也是个说辞
朱祁钰却是挥了挥手说道“一切从简就是,从德胜门入。”
“瓦剌人不得擅入,待到迎回稽王,石亨,你领四武团营,驻扎德胜门外,立刻将瓦剌怯薛精锐三百,尽数扑杀。”
石亨一愣,这还有战功可以拿吗
他随即出列俯首说道“臣领旨。”
胡濙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完全无法领会圣意,他更加不知道,陛下到底要做什么。
陛下甚至连宽宥几日都不给,就要直接迎回吗
这时间太紧了,下毒都来不及啊
他们压根就没想过,陛下打算将朱祁镇,拉倒太庙里去,明正典刑。
朱祁钰打算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儿,亲手把朱祁镇给宰了。
告慰天地、社稷、宗庙。
在这件事上,朱祁钰是不会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妥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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