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一个人走在深夜的马路上。
她有些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不知道在哪儿,要去做什么,她只想一个人静静的走路, 谁都不要在这时候打扰。
红绿灯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看着两边同样静止的行人,发呆一样的注视了一会儿,随着绿灯亮起, 沿着马路边缘朝前走。前面灯火通明,那家火锅店还开着,门口也坐满了人。
她走了过去。
老板娘问“几个人”
沈嘉“一个。”
她去了最里边的位置,要了一个九宫格火锅。等待的时候, 她安安静静的去选了菜, 拿了一瓶白酒。
过了一会儿,火锅滚起来了。
她把菜一样一样放到里边煮, 接着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 看着对面空空荡荡的座位,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捏起酒杯,仰头闷了一杯,当即眼角就湿了,泪水慢慢模糊了视线。
锅里滚烫的冒泡,一点一点往外溅。
她想起五年前也是在这,铁琻喝着酒,对她说希望以后还能和她一起吃火锅, 好像就是发生在昨天的事。
沈嘉喝了很多酒, 喝到眼花缭乱。
火辣的白酒刺激着喉咙, 辣的胸腔发火。她还是没有停下来, 依旧喝了一杯又一杯, 眼眶湿了又干,干了又湿,鼻子一酸,泪水就下来了,掉进酒杯里。
不知道喝了多久,店里都没什么人了。
沈嘉只觉得头重脚轻,她喝到忘掉了很多事情,浑浑噩噩的从桌子上站了起来,只觉得眼睛面前有一道光,顺着那光走了出去。
马路上空无一人,只有模糊的路灯。
沈嘉沿着路边走了一会儿,她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渐渐的眼睛看不清方向,头晕晕的,好像一瞬间看到外婆在喊她,一时松了劲。
眼前的人陌生又熟悉,她看不清。
沈嘉喊了一声外婆,头一歪倒了。
她的脑袋被稳稳的接住,靠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陆严垂眸看着怀里的人,目光慢慢变得柔和,缓缓地叹了口气,将她腰部一拦,弯腰,一只手从她的伸了过去,直接用力,将她抱了起来。
那种温热的气息瞬间弥漫在他的身上。
陆严低喃“到底喝了多少。”
他抱着她回了酒吧自己的房间。
沈嘉睡得很不好,一直在做梦,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梦,眉头一直皱着,但闭着眼睛的时候总是多了些温和。
陆严在床边坐着,看了她一夜。
这五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他想象过这样的画面,一度以为不过是奢望,可当她再次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无法推开。
沈嘉醒来的时候,有片刻的怔愣。
她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打量着这个房间。一张床,一个桌子,椅子,一个洗手间,地面很干净,陈设简单却很整齐。房间里的晾衣绳上还挂着一件黑色短袖。
房门忽然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他逆着光而站,目光平静的看着。
沈嘉只觉得背后僵硬,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眼睛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泪水染湿,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表情淡淡的,让她迅速收回了鼻尖的酸涩。
他们之间,只有沉默的注视。
彼此都没有很快开口说话,像是隔了很远的距离一样。他已经不是那个会逗她笑的少年,而变得浑身都写满了疏远。
最后,还是他先开口“你昨晚喝醉了。”
沈嘉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习惯这样的陆严,紧张的像做错了事,怕说错话一样。话到嘴边,回的是一句“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陆严将毛巾放进洗脸盆里,道“有几天了。”
从来都有说不完的话,可是现在却不知如何开口。
沈嘉“陆”
陆严却打断她的话,将毛巾在水里揉了揉,转身递给她。沈嘉看着他,顿了一下接过,缓缓地擦了擦脸。
她问他“你还好吗”
陆严“嗯。”
“怎么不回去住”
陆严“这挺好。”
他什么都没再说。
好像隔了千山万水。
沈嘉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是露天的走廊和栏杆,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她看着他道“你在这工作”
语气有些扬高,陆严看了她一眼。
沈嘉只觉得嘴巴生涩的很,犹豫了一会儿说“我认识一个朋友,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不错的工作。”
陆严等她慢慢说完,道“不用。”
他们什么时候像这样词穷,没有话说了。
沈嘉还是道“这边挺乱的。”
陆严只是沉默看她。
见他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沈嘉心里闷闷的,还是道“这家店的老板叫陈江,他十年前因为打架群殴致一人死亡,判了十年,减刑两年出来了。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认识,但你和这样的人在一块挺危险的。”
陆严忽然笑了。
沈嘉猜不透他。
陆严“你觉得我危险吗”
沈嘉一愣。
“我不也杀了人。”
沈嘉只觉嗓子痛极。
陆严“不是吗”
沈嘉皱眉“可陈江是道上混的。”
“那又怎么样。”
沈嘉看着他,像看个陌生人。她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他的转变如此之大,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慢慢平复下来,沉默了。
陆严没有说话,点了根烟。
沈嘉看着他一脸毫不在乎的样子,备受打击,她认识的陆严不应该是这样自暴自弃,抗拒和冷漠。
陆严点烟的时候,微微低头。
这一个动作,娴熟而利落。或许是刚才隐匿在暗影中,这一侧身,沈嘉看见了他眼角长达一公分的疤。
她忍不住问“你眼睛那儿怎么了”
陆严抬眼,静了一会儿,答非所问道“你手机刚才响了很久,好像有什么急事,别耽搁了。”
沈嘉一听,忙去找手机。
有几个未接来电,是张艺的,还发了一条短信,让她看到之后迅速归队。她急忙从床上下来,却忽然一停。
她看着陆严,说“我有急事,要先走。”
陆严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
她有好多事情想问他,想和他说,但现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他们之间隔的东西太多了,但沈嘉不愿意看着他这样。
“我晚点过来找你。”她犹豫道。
陆严没吭声。
沈嘉转身就往外走,听见他喊她“沈嘉。”
他很少这样直呼其名,沈嘉一时不太习惯,
她脚步一顿。
陆严“那天有人跟踪江英。”
“什么”
“个子不高,戴着帽子。”陆严道。
“你怎么知道”
陆严“有些话杨玉不方便说。”
沈嘉停了半刻,忽然觉得别扭。他跟杨玉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说出来的时候那样随意自然,又很亲切。她现在忙着要回警局,一时顾不得说什么,没有再开口,推开门走了。
等她离开,陆严慢慢的靠着墙蹲了下去。
他吸了口烟,看着空空的房间,顿时少了一些气息,又变得冷飕飕,像是冬天,可明明是这么好的天气。
陆严的眼神漠然一片。
江城的温度最近直线上升,除了前几天下过一场暴雨之外,气温依旧没有降下来,反而在升高。还不到十点钟,已经三四六七度。
沈嘉回到警局,张艺看到她松了口气。
“你总算回来了。”
沈嘉“怎么了”
张艺道“程队去了三楼一趟,想问你那根头发的鉴定报告怎么回事,你最好可以给他一个交代。”
沈嘉吸了一口气。
张艺“你昨晚干啥去了,怎么有点颓啊”
沈嘉嗯了一声,没理会。
他们快步往办公室走,程诚在打电话。
看到沈嘉进来,简单两句把电话挂掉了,随即目光直接,像是要穿透她一样,道“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张艺站在旁边,给她使眼色。
沈嘉站定了一会儿,眼前一片迷雾,但一想起昨晚,好像忽然之间松了一口气,心里安稳了很多,也平静了很多,她看了一眼程诚,道“这要从五年前说起。”
一段话,二十分钟,张艺和程诚听愣了。
张艺道“所以”
沈嘉想起那个活泼故作乐观的女生,淡淡笑了笑,道“我一直觉得她出事了,但是没有人在意这件事。”
“所以这几年来你一直在找”张艺问,“难怪每次发生女性命案,你都会第一时间去看死者面部。”
沈嘉“程队”
程诚“你说。”
沈嘉道“当时烟霞巷有一起命案,死者是江水中学的学生,罪犯一直没有找到,死因是窒息,而且我朋友的尸骨发现同样是窒息死亡,间隔时间并不久远,所以我猜测”
“可能她们是被同一个人杀害。”张艺说
沈嘉道“但我还不敢确定。”
程诚道“只能说有可疑。”
沈嘉“程队,我在想要不要申请并案调查。”
程诚说“这个容我考虑考虑,目前证据不足,还不能完全确定,你和张艺先收集证据,我再向局长汇报。”
“是。”他俩异口同声。
得知铁琻的死讯,或许某些时刻,沈嘉觉得轻松了很多,像认定了她的猜测,终于尘埃落定般,她现在只需要拼尽全力,给铁琻一个好的结果,那就是找到凶手,哪怕她有多不愿意面对。
程诚说“你要是状态不好,我可以放你半天假。”
沈嘉摇了摇头“没事。”
张艺道“那我们就先从五年前烟霞巷那个案子查起。”
办公室外面有人敲了敲门。
一个男同事推开门进来,看着他俩,又对程诚道“程队,那个施救者的家庭信息找到了,他妻子早逝,只有一个儿子,目前在江水中学念书。”
说罢,语气停顿片刻。
程诚问“怎么了”
男同事道“可能有些奇怪。”
沈嘉和张艺不明所以。
男同事接着说“资料显示,他一直独来独往,在读高三,已经复读八年,而且已经29岁了。”
张艺一惊“啥”
沈嘉迟钝了片刻,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想起五年前有一个模糊的画面,补课班门口两个男生在说着什么,李延东拿着厚厚一沓的信封的样子。
她脱口而出道“他是不是姓周”
男同事看着沈嘉,一脸惊讶。
沈嘉说“周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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