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闯荡

    景文帝以为自己这样, 太子就能改,殊不知这样就只会让现如今本就岌岌可危的太子越发的惶恐,毕竟这么多年, 太子的恩宠就只系于景文帝一人身上, 太子太子,说到底不过只是一个称呼罢了。

    今日他可以被立储,来日旁人也可以。

    太子这个位置看似风光无限,终究也逃不过树倒猢狲散。

    如今天命在大皇子不在他,大皇子诸事皆顺,时间长了太子难免就会产生怀疑,便拼命的想要抓住些什么。

    对于景文帝, 他不能信也不敢信, 即使父皇当真就只属意他一个人, 哪怕来日他当真顺利继位了, 以大皇子如今的权势,也可以轻易将他推翻。

    那么多将士向着大皇子, 十年边关风雨, 生死与共, 岂是寻常能够撬的动的?不然父皇当初为何会对镇国公如此忌惮?

    太子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人拉下马, 更不愿来日做个有名无实的皇帝。

    父皇当年还有个大皇子,他如今有什么?

    谁都希望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谁都不愿意坐以待毙。

    父皇态度暧昧, 大皇子咄咄逼人, 底下弟弟野心勃勃,纵使知道是饮鸩止渴, 太子也不得不剑走偏锋。

    但对于景文帝来说, 他亦不可能将全部的事情告知太子。

    有关于军中诸事, 同样的地方他不可能跌倒第二次。

    景文帝自认为自己的态度极为的明确,至始至终他的初心都未曾改变过。

    正是因为景文帝当年吃过苦,他知道身为太子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是什么滋味,所以才不想让自己儿子也经受这一切。

    景文帝生大皇子跟二皇子的时候是逼不得已,他当时储位不稳,需要儿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但等嫡子,也就是太子出生之后,景文帝硬是等了足足五年,这东宫才有第四个儿子出生,如此态度,不可谓不坚决。

    后来景文帝更是在正值盛年的时候,早早就立了太子,更是绝了所有人的念头,小九当年出生,他担心贵妃的儿子会威胁到太子的地位,更是痛下杀手。

    后来哪怕逐渐宠爱小九,到小九十六岁时,亦是克制自己,并未再给他格外的殊荣,他就差没一口口把饭给太子喂到嘴里了。

    所以景文帝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太子的疑虑究竟从何而来。

    一个人的童年越是缺失什么,长大后便越是想要拼了命的弥补,报复性的补偿,皇帝也是人,皇帝也是一样。

    就单凭景文帝自身的经历,他都不会让太子落到与自己一般的下场。

    与其说景文帝是在宠爱太子,不如说他是在透过太子,看当年的那个自己。

    只不过,太子终究是让他失望了。

    景文帝不懂自己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太子为何还会觉得自己身在囹圄。

    太子则是不明白,父皇明明一直属意自己,为何不一护到底,对大皇子加以限制,如此模糊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怀疑。

    但偏偏,两个人都不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各有顾忌之下,自然是渐行渐远。

    与叶朔不同,太子无法忍受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尽脸面,尤其是在一众兄弟面前。

    而景文帝呢?从一开始就不会教育孩子。

    一个没有被父亲爱过的人,很难知道怎么去爱孩子,以及,究竟什么是爱。

    景文帝越是苛刻,太子就越是沉迷权术。

    如此大概过了半年左右,景文帝伤心失望之下,在太子的势力膨胀到一个临界点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出手,秘密处置了太子麾下一名极为关键的人物,至此,太子心中的惶恐攀至顶峰。

    …被发现了!

    越是乖巧听话的孩子,面对错误的时候就越是羞于承认,就越是想要拼命遮掩。

    故而太子的第一反应不是坦白,而是恐惧、羞耻、恼怒。

    看着非但不思悔改,反而疯了一样变本加厉太子,景文帝与太子之间的摩擦愈演愈烈,父子两个的关系也一路急转直下,降至冰点。

    看着逐渐开始纵情声色的太子,这一刻,景文帝竟有些记不清他二十来岁时,风光霁月的样子。

    另一边。

    叶朔来到梁洲城头半年的时候,等差不多摸清了梁洲城的底之后,他决定开一家黑店…啊不酒楼。

    此酒楼专收大奸大恶之人,非罪大恶极者,不得入内。

    凡进酒楼者,按照犯罪等级进行分类,初级罪犯一千两银子一天,中级罪犯两千两银子一天,高级罪犯三千两银子一天,特级罪犯特级待遇,五千两一万两看叶朔心情而定。

    他敢这么要价自然是有道理的,凡是进入到他这家酒楼的人,不论身犯何罪,哪怕这人罪孽滔天,叶朔亦可保他不死,直到他身上的钱花光为止。

    当然谋逆罪除外,叶朔还不想造便宜爹的反。

    当听到九皇子说完之后,小路子第一反应就是,他疯了。

    “公子,你不要命了啊!”包庇罪犯,这事儿哪怕是皇子的身份都保不了他。

    “算小的求您了,公子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啊!”

    小路子都快哭了。

    然而叶朔却是不怎么担心:“这主意荒唐归荒唐,但也要试一试,万一能行呢?”

    许多罪犯自知活不了的情况下是不会说出来脏银的下落的,但若是有活命的机会,又会怎样呢?

    对于濒死的人来说,想必多一个时辰都是好的。

    到时候将这些银子还给受害者家属,纵使是人没了,好歹能落点补偿,总比二者皆失要强一些。

    就是不知道官府能不能同意了。

    但这件事重在沟通,万一行呢?对官府亦有颇多益处。

    叶朔很快掏出了从太傅那里抢来的戒尺。

    叶朔是个十分有骨气的人,既然从宫里头跑出来了,就不打算借用自己皇子的名头了。

    没关系,他不是还有太傅学生这一层身份么?

    啃完了爹还能啃老师,能靠别人为什么要努力?

    如果…老师他老人家没有吹牛的话。

    太傅入朝为官这么多年,他之前教过的学生成器的早就是地方豪强,或者名动一方的人物了,要是没成气候,自然是泯然众人。

    这么一打听,还真被叶朔打听了出来。

    太傅说自己当年桃李满天下,竟然不是吹的。

    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当看到熟悉的戒尺时,当学生的依旧是心有余悸。

    以为梁洲城豪强之一的吴为用看到叶朔手里的这个东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是真的没错。

    “你说你是老师的学生,可有别的证据?”大约是时间长了,滤镜反而更厚,吴为用还真被勾起了几分怀念之情。

    “不信的话,可以给老师去书信过去。”叶朔真金不怕火炼,一点不带虚的。

    大约十来天后,还真收到回信的吴为用表情有些古怪。

    吴为用是知道老师性子的,故而吴为用想不到,老师也有对一个学生这么上心的时候,竟在信里头,直言叫他照顾这少年一二。

    吴为用思来想去,最终给叶朔还有梁州的知州牵了个线。

    梁州经济本就发达,此地官员的变通性自然是要强一些,对方原本还有些犹豫,但叶朔一说出什么事他负责,梁州的知州就再没了后顾之忧。

    有效果事他的政绩,没效果是少年的问题,横竖他都不亏,试试也无妨。

    再然后,叶朔的平安酒楼就开张了。

    这世间永远不缺亡命之徒,命都没了,还要银子做什么?

    走投无路之下,哪怕觉得荒谬,却还是有人上门。

    叶朔没过多久就做了第一单生意。

    有一就有二,第一单生意成了,第二单第三单还会远吗?

    等发现只要待在这平安酒楼里头就不会被官府抓之后,很快平安酒楼的名声就打出去了。

    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乏一掷千金者,随后他们发现,这家店的老板是真黑啊,一千两银子一天就给他们吃这?

    比外头普通的酒楼都还不如。

    然而叶朔却是觉得,这种饭菜都算是便宜他们了,毕竟都作恶了,哪儿还配吃什么好的?

    这些人抗议归抗议,叶朔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一副爱来不来,不来滚蛋的模样,简直要多蛮横就有多蛮横,让人忍不住怀疑,究竟谁才是那个恶人。

    当然,既然是穷凶极恶之徒,叶朔如此态度,愤怒之下偶尔也会有人想要杀他,但叶朔毕竟不是吃素的,北庭的银两实打实的砸下去,自然有高手追随在他身边。

    时间长了,不知是官府的通缉犯,就连江湖人士也会来这里避难。

    有银子拿,除非是极端情况,不然的话上门来寻仇的人也不在意多等那么几天,自然也就会给叶朔几分薄面,相互约定,不会在酒楼里头动手。

    躲在酒楼里头的人心里头更是清楚,自己现在不过是冤大头罢了,但无奈,当一个人渴极了的时候,哪怕知道面前的水里头下了毒药,但该喝还是要喝,所谓饮鸩止渴,不外如是。

    也就半年多时间吧,叶朔的名号就从一开始的九公子,变成了如今的总瓢把子。

    殿下他马上就要在这江湖里头混出名堂来了……

    小路子凌乱不已。

    但小路子不明白的是,这么做对殿下究竟有什么好处呢?他自己又不怎么赚钱。

    然而小路子不知道,名利名利,名与利向来是分割不开的,一个人若是有了名,钱财这种东西,自然而然就会找上们来了,只看你想不想做。

    没过多久,叶朔又跟梁州知州申请开了一家赌坊。

    说是赌坊,但其实就是供城中豪绅谈生意和放松的地方,类似于赌城的模式,只不过叶朔不坑平民百姓,进入之前要先验资。

    为防止有人在里头输的倾家荡产,等豪绅们带来的银钱只剩下三成的时候,赌坊里头便会有人提醒,强制让他们下线。

    而这种模式,一开始买账的人并不多,毕竟豪绅们又不是傻子,又验资又这样限制那样限制的,当他们是泥捏的啊?

    但无奈,清露坊里头环境好,服务好,关键是花样多,很多都是他们之前从未听说过的新奇玩意儿,就算是有诸多毛病,似乎也不是全然忍不得。

    一来二去的,加上叶朔名声的影响,清露坊的生意还真红火了起来。

    再然后就是同城快递了,这个世界有功夫存在,会功夫的人跑起腿来比现代的外卖小哥儿可快多了。

    以及梁州官方设置的教坊,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吸金,其中大多都是官员的女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何须要贪那一点卖身子的钱呢?

    还有就是,除却女子,男子亦可出卖男色,梁州经商的女子可是不少。

    营销这一块,古人还是不行啊,差太远了。

    梁州知州尝试性的进行改变之后,发现还真是的,不叫里头的人出卖身子时,梁洲城的富豪们反而更舍得往里头砸银子了,也不知道是为何。

    从前的梁州经济倒是发达,但没什么娱乐,银钱不流通,也就是看着好看罢了。

    现在突然出现了这么多新奇的玩意儿,大家的银子自然也就有了去处。

    短短一年时间里,看着长势喜人的税收,梁州知州兴奋之下,当即就将叶朔引为知己。

    看着兄弟长兄弟短的两个人,小路子在一旁只能为知州祈祷,希望他永远都不会有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转眼,两年过去,身心俱疲的景文帝最终决定南巡,亲自动手,将那些毒瘤一一拔除。

    正好,路过梁州的时候,还能顺便去看看小王八蛋最近如何了。

    随着太子与他关系僵硬,其余诸位皇子明争暗斗,如今的景文帝也就只有在提起自己小儿子的时候,心里头才会觉得轻松几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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