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灰色教团历史上最惨烈的一个夜晚。
最初只是一场火,一些骚乱。
起火点位于教团驻地的东南边。
主教第一时间收到了情报,知道是安德烈带着一群亲信属下冲出去了。
“愚蠢灰枭没有看到之前那位长老的下场吗”
骑士统领又惊又怒,他觉得安德烈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确实憎恶安德烈,可是他也期望教团能保存战斗力跟怪物一拼,安德烈可以说是最有力的一柄刀,现在这把刀自己往石头上撞灰枭安德烈一死,他们的存活几率岂不是又要下降
主教苍老的脸上泛起冷笑“监督西北面的水道,准备船只,我们从那里撤退”
“什么”骑士统领惊疑不定。
骑士统领一直认为主教有秘密底牌,这也是他坚持到最后都没有跟主教闹翻的原因。
主教斜睨着这个跟安德烈同样桀骜,却比安德烈少了脑子的骑士统领。
“安德烈确实是去送死的,他已经发现只有普通人才能离开这里。”
只要是通过教团的秘法获得“非凡力量”的人,都会被挪威海怪盯上。
在这种情况下,灰枭会怎么选择
主教漠然地说“他会带着自己的人,吸引挪威海怪的注意力,暗中嘱咐其他人逃出去。”
“可恶”
骑士统领大怒,在他看来,安德烈这样不听指挥的家伙简直比临阵脱逃的懦夫还要可恶,竟然直接抛弃了教团,自顾自地决定好了一切。
“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他没有为教团流干最后一滴血”
“够了,我们走吧。”主教皱眉,他讽刺地问,“还是你情愿留下来,加入安德烈的队伍”
骑士统领“”
一直到离开的时候,骑士统领仍然认为安德烈破坏了整个局势,本来教团有一战之力的,现在全部完了。
“统领,我们的家人还在后面那片房子里。”几个教团骑士犹豫着说。
“那你就回去”骑士统领烦躁地说。
这时远处响起断断续续的怪声。
有的像大型生物的垂死哀鸣,有的像狂风摧毁房屋的咆哮。
安德烈的死活没人知道,可是听到这个动静,人人心里都凉了半截。
“快走”
“可是统领,我们的家人”
“不走就滚”
骑士统领愤怒地挥动皮鞭,他看着自己的属下红着眼睛跑回去,跑向有怪影与怪声的火场,还有一部分手下犹豫了半天,终究没有回头。
黑暗里,不断有船进入河道。
“等等,那是我的船”
岸边好像传来一个声音,紧跟着就是一声闷哼。
“主教,发现了安德烈的人,他们在码头右边。”
主教盯着远处一堆人影,他很容易地辨认出了汉斯,看到汉斯愤怒地跟教团骑士争执。
岛上到处都是船,可是大部分船都是在岛内的水道间穿行,想要离开这里必须是一艘大船。
汉斯想要为自己这边的人保住一艘船,他刚动手,就发现码头来了第二波人。
是另一位长老的亲信。
汉斯咬牙离开了,他这边的人是安德烈托付给他的,是忠心追随安德烈的那些灰斗篷交托的亲人。有一半是老人与孩子,剩下的是女人,其中还包括汉斯的母亲。
除了汉斯之外,只有几个少年拥有武器。
他们忍气吞声地转入一条巷子,寻找藏起来的小船。
岛屿东边火光冲天,背后的码头也一片混乱。
汉斯忽然停住了脚步,惊恐地看着远处房屋。
他看到了一个怪物,一个像蜥蜴一样冲出火场,疯狂破坏建筑的怪物。
詹森看着那个怪物,又看了一眼浑身是伤的安德烈。
原本这个晚上,他跟盖密尔就坐在屋顶上看灰色教团倾力演出的这出戏剧。
安德烈决定送走汉斯,自己带着人赴死,这是个很不错的剧情发展。
事实上挪威海怪只是一个被放大的影子,虽然有让人头疼、让玫瑰吊坠粉碎的邪神力量,但是想跟挪威海怪大战一场,壮烈死去这种戏码什么的,还得看邪神配不配合。
盖密尔觉得汉斯那边更有趣,哭得一脸鼻涕的汉斯在这个混乱的夜晚艰难出逃,多值得看啊
詹森“”
虽然一言难尽,还觉得有点过分,但是盖密尔说得很有道理。
汉斯是接了邪神委托的人类,他们还得保住汉斯的命呢去看一眼也好,免得汉斯出逃的路上被教团高层杀了。
至于安德烈这边放一放没事,反正安德烈找不到挪威海怪,他总不可能自杀吧
结果就出事了
安德烈执行的仍然是主教那套“引诱挪威海怪”计划,只不过把诱饵从汉斯换成了一个教团的高层长老。
灰枭直接把人打晕,然后通过教团秘法把人“炼”了。
不是献祭,是炼。
据说是中世纪神秘学者的炼金术,长老在符文法阵里变成了一个怪物,然后被咒文控制着在原地咆哮。
这些教团高层身上的平衡性很容易被打破,安德烈“炼”的时候毫不犹豫。
这主意本来很不错。
在捕猎领域里出现这样一个抢食的“同类”,挪威海怪肯定会现身杀死这个怪物,然后安德烈等人趁乱攻击,运气好的话能除掉挪威海怪,运气差也拖延了时间,给了汉斯逃跑的机会。
然而挪威海怪只是虚假的存在。
只有盖密尔播放的恐怖音源合集。
安德烈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挪威海怪又迟迟不出现,那个长老变成的怪物还有意识残存,是对安德烈的强烈憎恨。
于是怪物失控了。
詹森跟着汉斯在看主教那边的情况,赶回来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快被夷为平地了。
“算他命大。”詹森随手把安德烈丢在屋顶上。
扑向詹森的怪物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停住动作,扭头就跑。
盖密尔背后的阴影伸出无数肢体,正要把这家伙撕碎。
他看着怪物逃走的背影,忍不住说“这个也很命大。”
“不好,它往玻璃工坊那边去了。”
虽然仓库里的那些玻璃制品都不经“看”,但是詹森也不乐意它们被一个污染变异体毁了。
“我来撵。”盖密尔发现确实不能闲坐观看这幕戏剧了。
“它来了”
惊恐到变调的声音打破了黑夜的沉寂。
地面轻微震动,然后是各种玻璃制品碎裂的声音。
藏在房子里的人满脸绝望,虽然抱着头,但是外面的惨叫声仍然在往耳朵里钻。
窗户都被不透光的黑布严严实实遮住了,还钉上了结实的木板,所以他们没法查看外面的情形。
留在这里的人没什么战斗力,他们是医师与工匠,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选择了玻璃工坊的仓库。
这里虽然足够隐秘,但是对怪物来说,躲藏在房子里的人类就像罐头里的肉,藏得再好也没用,摔烂罐头盒子就完成了破坏。
所以死亡是迟早的事。
尽管教团成员都接受过这种教育,清楚地知道邪神的力量有多大,邪神眷属又是多么残忍,可是灾难降临的时候,没有人会做好准备,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为什么魔鬼会降临在威尼斯”
老人悲愤地喊着。
旁边的工匠担心他的声音引来怪物的注意,急得捂住了老人的嘴。
粗糙的手感觉到老人滚烫的眼泪沿着皱纹沟壑流淌,工匠自己同样在黑暗里无声哭泣。
窗外的惨叫声越来越响,还伴随着怪物肆虐的恐怖嘶吼。
好像有一栋房屋倒塌了,又发生了规模不小的爆炸。
“方向不对。”
逃过一劫的人趴在墙壁上倾听。
在盖密尔的追赶下,怪物调转方向,直奔码头去了。
詹森“”
盖密尔“”
因为怕误伤玻璃艺术品,盖密尔与詹森没有放出自己真正的力量,结果就是这只怪物有余力逃命,还是吓疯模式的逃命,完全不按照盖密尔的驱赶方向走。
“汉斯也在港口附近。”詹森说。
算了,反正玻璃工坊保住了,还是转头去救汉斯吧。
这一晚上不像看戏,倒像人类城市里的救火队,拼命拯救那些脆弱又发光的东西。
怪物惊慌地逃跑,轻易摧毁了码头建筑。
盖密尔正准备杀死这个变异体。
这时,一个更加扭曲怪异的影子站了起来。
它有七八米的高度,通体漆黑,脑袋上有十几个弯角,利齿流下的涎水腐蚀了石头。
所有看到它的人都感到脑袋炸裂一般的疼痛,还活着的教团骑士惊恐地四下奔逃。
弯角恶魔好像还残留着理智,它抓起废墟跳出来的那只长老变成的蜥蜴绿皮怪,开始互殴。
“主教大人呢”
满头鲜血的骑士统领在废墟里急切地问。
被他拽住的一个教团骑士双目空洞,仿佛失去了神智。
骑士统领狠狠地揍了他一拳,这个人发出剧烈的喘息,嘴里流出黑色血液,结结巴巴地说“就在就在我们后面,就是那个东西。”
骑士统领呆住了,他感觉到自己一阵冷,又一阵热。
他松开手,跌跌撞撞地离开废墟,却忽然被一股大力砸了出去。
蜥蜴绿皮怪与弯角恶魔的战斗波及到了这里。
看着弯角恶魔的利爪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骑士统领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他不甘地惨叫着,肢体一阵扭曲,然后他被剧毒涎水浇了一身,紧接着无数碎石把他埋了起来。
半分钟后,一个浑身没有皮肤像是狼的血红野兽冲出废墟,狂怒地扑向弯角恶魔。
盖密尔“”
海神沉默地看着第四只怪物爬出废墟,强悍地加入战团。
詹森提着汉斯爬上屋顶的时候,他跟汉斯都惊呆了。
“怎么回事”
邪恶力量的侵蚀确实有传染的可能,不过教团高层使用的力量比较稳定,看安德烈就知道了,如果心志坚定,没有被人坑害,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变异成怪物。
“教团的人都聚集在这处码头,然后嗯,他们躲避不及,遭到了致命伤害,就变异了。”
盖密尔指着弯角恶魔给汉斯介绍,这个是主教,又指那只凶恶血狼,说是骑士统领。
这出剧目演着演着,快要全员扔面具换成野兽头套了。
汉斯呆滞地坐着。
他们站着的这座房屋距离码头很近,只需要再划船穿过两条河道就能消失在被夜色笼罩的海上,可是现在汉斯被詹森“抓”上了屋顶,而水道七八条船上的人都昏迷了。
被附近码头的四个怪物发出的恐怖音波伤害。
那些经过训练的教团骑士、躲在房屋或者地窖里的人还能勉强保持清醒,船上的老人与女人却无法忍受。
汉斯神智恍惚,他好像听到了母亲哭泣的声音,还有熟悉的人在祈祷。
“神啊,为什么恶魔会降临在威尼斯”
因为眼前的恶魔,就是主教,就是我们自己
“我们天上的主啊,请救救我的孩子。”
这世上或许有神,但祂并不关心人类的生死。
人类见到的只有邪神,只有不可名状之物,人类借取邪恶的力量,又为力量沦陷。
白翳褪去,汉斯的眼睛红得滴血。
他忽然怒吼一声,跳下屋檐,抄起一个教团骑士尸体旁边的银质长木仓,掷向那只在群殴里重伤的绿皮蜥蜴怪。
长木仓上有符文,是教团精心锻造的武器。
蜥蜴怪惨叫,被银质长木仓贯穿胸口。
汉斯抡起手里的阔剑,砍下了怪物的一条手臂,被削断部位立刻化为飞灰。
另外三只怪物齐齐望向汉斯,这种恐惧足够摧毁一个普通人,可是汉斯能看见它们身体上的伤口,捕捉到它们敏捷的身影,他毫无畏惧地挥动武器,冲向无尽的黑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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